画水镂冰+番外——十字路
十字路  发于:2013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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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孩子从身后撞过来的时候,他一点堤防也没有,结结实实被撞的往前扑了三大步,差点直接嗑倒在码头油腻的石板路上。

「啥——」

江小楼转头正想大骂,却发现那孩子连声道歉也不说,跑得像是逃命似的,一溜烟就消失在港边一条阴暗的小路里。他心里一惊,伸手往自己的腰带上摸了摸……

「你这个死小鬼!!给老子站住!!!」

发现钱包就这样被强行摸走,江小楼气极了。

一半也是因为他原本就在气头上,新愁旧恨一古脑涌上,脑子只觉得热火沸腾,想也不想就直接跟着那个孩子往巷子里钻去。远处似乎传来乐子齐的叫唤声,但江小楼此时哪还有那个冷静去回应,满心只想着非得抓到那个偷儿耗子不可。

那巷子里既幽暗又彷佛深不见底。

港口边因为有水手时常暂居跟需要货物临时停放的关系,盖了许多参差不齐的丑砖头房子,那巷弄也复杂的紧,加上又小又曲折,可谓是小偷们最喜欢藏匿的大本营。江小楼这个外地来的人,哪可能知道这些,没一会儿就在里面失去了方向。他看着那好像长得都差不多的砖头房子,忍不住一阵挫败感。今天绝对绝对不是他的日子……

绕了不知道几个弯道、又不知转进了多少个死胡同里。

一时之间江小楼竟也不知道哪条路是自己进来的那条,无奈之下只得再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其实他的想法很单纯,只要不断延着墙壁往右转迟早就一定会走到外面去的。只是转阿转的,却一直没有遇见一个可能像出口的地方,反而小路是越来越偏僻阴暗起来,正当他要放弃想往回走的时候,刚巧转进了又一条小巷子里。

那巷子乍看起来竟比其他条更加阴暗湿冷,又是条不通的死路,江小楼正放弃了要退回去的时候——

咕溜一声。

江小楼只觉得自己一脚踩在了什么触感又湿又黏的恶心液体上。

既黏稠又溽湿,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但他已经不需往下看去确认那是什么了,因为鼻子里闻到的浓浓腥臭味已经预先告知了那地上处处沾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味道既像是生锈的死铁,又像是散发腐败浓香的熟烂果实。

是血,满地的血。

鲜红色的,像是枯萎散落的红色山茶花。红的那么漂亮、那么可爱。

一个败破不全的人影就躺在那片腥红之中,光看就知道已没了气息,江小楼可以从那个尸体胸前残缺的大洞上发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惨案。

他依稀可以听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突然有个女人,发出了惊骇的尖叫声。

……真是该死的。

他们怎么就会忘了,还有一个穿心手在呢?

第二十二章

身后的尖叫声已经停息,那个路过的妇人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吓到跑了。

江小楼一时之间也傻了,没有回头确认,只是楞在那里盯着自己脚上被血浸湿的鞋子瞧。

暗巷、尸体、只有自己在现场。

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妙的组合呀……

远处似乎传来了许多人往这里急慌慌冲来的声音,江小楼知道此处是久留无益了,但他这会要是逃了那足迹必定会被追踪而来,不被追上还好,要是被追上了岂不是百口莫辩啦?

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脑袋急速运转着,冷汗也从额头上滑落了。

但是他却硬是想不出一个好法子可以从现在这个困境里面解脱。只得像只待宰的鸭子一样站在原地发呆。听到那喧闹声混着许多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突然有只手猛的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巴!

江小楼一瞬间惊了,他没想到有人可以在这种感官极度紧绷的状况下还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身体一下反射就想用手轴往后攻击,却又被那人的另一只手抱住了腰,整个人被紧紧压制住到无法动弹的程度。

如果这人就是穿心手,江小楼可能早就死了一百次。

但当他听到对方的声音时,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下来了,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我。」

上官净感觉到手下的人身体放松了,这才放下捂住对方嘴巴的手,将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眼神锐利的将他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了一遍才问道:

「你没事吧?」

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开口不是斥责自己而是关心,江小楼反而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好呐呐的说:「没、没事……那人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死了,我并没有遇到凶手。」

此时那些沸腾人声已越来越接近了,江小楼忍不住紧张得握住了拳头。

要是他们在这里被官府的人发现,就算之后可以洗清嫌疑,也是在白海城被关个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如果只有自己也就算了,但上官净是绝不可以在这里被耽搁的。

他只好咬着了嘴唇低声说:「你还不快走呀?」

只有上官净一个人的话,要从这里脱身是轻而易举。

但上官净却只是往下看了看江小楼那双浸在一滩血红色里的脚,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

江小楼没想到还有这一招,紧张之下又突如其来失去重心的恐慌感,让他双手也勾上了上官净的脖子,惊讶问道:「……你想做什么?」

不会是要抱着自己使出轻功吧?这未免也太招摇过市了啊!

码头上人这么多,不被看到才有鬼呢。

但上官净却没有如预期中的一样往上跳跃,而是就这样抱着江小楼,直接越过地上的尸体跟血水,往小巷子里更深的地方跑。直到尽头处那里有个砖房尽头处常有的排水沟夹缝,他就这样硬是把两个人都挤了进去。

「……」

「……」

夹缝处很狭小,但好在这里原本就阴暗的关系却非常隐蔽。

他们卡在两间房子的相隔之中,如果有人一眼望进来刚好会被墙壁遮住了视线,是绝佳的躲藏处。此时上官净已经收敛了身上的气息,他还将江小楼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前,尽量让他的气息也压制下来着。

江小楼靠着他的胸膛,呼吸着熟悉的味道,突然觉得自己此时竟然一点也不怕了。他忍不住缩紧了抱着对方脖子上的手。

「你怎么会来?」不敢出声,江小楼只能用气音问说。

「我知道你不见了,又听到有人在尖叫。」

上官净这回答是用了传声入密,声音是直接在江小楼耳朵边上响起的。

「那司徒日月怎么办?」江小楼稍微抬头看了上官净,眼神略有惊讶。这下猎犬不在了,那变态岂不乐得半死远走高飞去啦?

「……我打了他的昏穴,把他先托付给乐子齐了。」

「……」

又使得这招,江小楼竟然觉得有点好笑了。

那司徒日月醒了以后肯定是会气得脸红脖子粗、青筋暴露加死命跺脚的。

官府的人来的很快,才不过一会的时间小巷里就挤满了人。

这时外面完全已是锣鼓喧天;尖叫的、愤怒的咒骂的、哭喊的声音不绝于耳。

上官净跟江小楼就只得一直靠在那坚硬粗糙的砖头墙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只要等到晚上了,在夜色掩护跟这里本来就错综复杂的路线下,他们才可以有办法脱逃出身。而现在,却只能等待了。

上官净一直维持抱着江小楼的姿势,看起来没有一点倦色。

但江小楼却猛的咬着了下嘴唇,直到腥锈味涌上才发现自己竟是又把皮给咬破了,甚至还咬出血来。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因为现在江小楼全部的心思都只放在上官净身上。

虽然这里很阴暗,但他还是可以看见上官净右肩膀跟胸口上的衣服,已经渗出了点点的红渍。

那不是那个尸体身上的血、也不是江小楼脚上的。

竟是上官净身上的伤口处裂开渗出的鲜血。

他怎么就忘了……这个人身上是还带着伤的。虽然他的毒性已解得看不出影响了,但那些连肉都被翻出来的伤口,是不可能好的这么快的。长时间用力下怎么可能不会裂开呢。

江小楼气极了自己,如果不是现在正被上官净压在胸口上,他是肯定要再赏自己十几个耳光的。

但耳光没赏成,他的脸颊却已被腾空的另一只手给捧了起来。

「别咬。」上官净低头看着他的脸,看着那个已经被江小楼蹂躏到出血的嘴唇,轻轻皱眉又重复了说道:「别咬。」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只把他放在心上呢?

明明自己身上的伤口,一定比江小楼身上的疼上十倍、百倍,但他既不皱眉也不出声,好像身上再深的伤口也比不上怀里的人快哭的表情重要一样。

江小楼这下可是真的觉得自己八成是要留下眼泪来了。

他可是十岁过后就再也没哭过啦,除了有时假意演戏之外,这人从不觉得有什么事重要到可以让人留眼泪的。

可他现在却觉得心脏热热的,眼睛也酸涩起来。

那只色狐狸是怎么说的——『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其实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毫无所觉呢。

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是从江小楼愿意为了看上官净微笑而作任何事的那时候?是他发现对方再也不会笑而感到气愤的那时候?是上官净除了江小楼,谁也不肯让别人碰触伤口的那时候?还是江小楼就算边反胃呕吐也咬着牙帮上官净包扎的那时候呢……?

大概哪个都是吧,也大概哪个都不是。

江小楼觉得一定是更早更早以前,早到连他都没有印象的时候开始的。

心里的思绪万翻奔腾。

他就只能这样从下往上楞楞地死盯着上官净的脸看,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江小楼大概是第一次打从心里痛恨自己这样别扭、又不坦率的个性了。

明明不远处是满地鲜血、尸体、人们恐惧跟害怕的嚷嚷声。

但江小楼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到、感觉不到,除了自己胸口大得可怕的心跳声跟上官净抱着他传过来的体温之外,什么也不在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叹了口气,放开了紧咬着自己嘴唇的牙齿。

然后,把还带着淡淡血腥味道的嘴唇,轻轻贴在了上官净那依然冰凉的嘴唇上。

——疯了,这个世界一定全部都疯了。

也许那天雨十三钉上的毒根本就烧坏了上官净的脑子,然后自己再被他传染了疯病……

又或许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正常过。

第二十三章

江小楼长了二十四年,可也不是白活的。

虽然他对男女之事并没有特别热衷,却也并不是从未跟人有过肌肤之亲,在寒池山庄里跟附近城镇下的时候,也是有几个小姑娘会对他送秋波的。

可是他倒是真的从来没有主动吻过别人,何况是个男人。

他现在才发现男人的吻感觉上跟女人的吻还是不一样的。

女人的唇总是有着一股甜腻胭脂般的香味,但现在他们这个吻却有着淡淡的清凉感,当然还混杂着一丝自己嘴里血腥的涩味。虽然稍嫌腥苦却又轻柔得让人忍不住想叹息。

当江小楼吻上去的那瞬间,可以清晰感觉到上官净似乎一下子缩紧了抱住他的手,却竟是想侧过脸去,但江小楼像看准了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有太大的动作一样,硬是又把稍微分离的唇瓣贴了上去。

……他承认自己还是有点,小心机的。

虽然这个吻大半是因为临时冲动起意,但江小楼就是料准了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根本无处可躲。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上官净,都被困在这个既阴暗又湿冷的空间里,既不能后退也不能闪躲,只能赤裸裸的把心里深处想隐藏的东西都摊在对方面前。

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两个人还要你闪我躲到何时呀?

江小楼试探性的伸出舌头,去舔舐对方的薄唇,感觉到那人似乎微不可闻的轻颤了一下。上官净的体温好像总是比一般人更低些,所以连嘴唇也是冰凉的,江小楼竟然有种冲动想试着去温暖它,想知道它是不是也会有激动得火热起来的时候。

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只是一个亲吻,江小楼就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像是要烧起来了,胸口的心跳声还是大得可怕,好像整个耳膜都是震动的声音。他好不容易才从上官净的唇上退开,稍稍往后一步,多少有点紧张的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

如果此时上官净眼神里有一点点嫌恶或是冷淡的意味,江小楼怕自己大概真的会……很没种的落泪了。要知道这个吻可是用了他毕生的勇气,以前不会有、以后可能也没机会了。

但眼前的人眼里的东西并不是厌恶,而是更深沉的什么东西。

彷佛就把那双漆黑的眼瞳都染上一层猩红色般,既有侵略性、又带着点狂暴。江小楼忍不住心揪了下,这感觉就好像自己不小心放出了一只关在笼子里很久的野兽一样。

他忍不住怯声道:「……净哥哥。」

那话并没有真的发出声音,只是吐出了气息而已。

但是就连那个气息,也马上就消失在对方的口中了。

上官净这次的亲吻跟先前那晚上猫儿似的啃咬并不相似,反而更像一头肉食动物在撕裂他的猎物,吞噬对方的血肉。在温暖的舌头侵犯进口腔里的时候,江小楼有那么瞬间稍微畏缩了一下,但下一秒就也主动缠绕上去,当两个湿润的舌尖彼此碰触的时候,江小楼竟然觉得自己连脚尖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脸上能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嘴里又在互相掠夺彼此的津液,上官净的力道不轻,竟吻得江小楼都觉得自己舌头好像被吸允的发疼了。疼到最后,留下的却又是一阵既痒又麻的酥软感。

江小楼怕是此生都没被人这样吻过。

这下不只是脸了,他觉得整个全身上下都烫到不行。

如果不是现在正被上官净抱在怀里,江小楼觉得自己大概是绝对站不稳的。

……该死,难道只是亲个嘴也会让人动情呀。

江小楼暗自啐到,这下以后再也没那个脸笑乐子齐是色狐狸了,因为自己根本也好不到哪里去。

简直就像个从未经过人事的少年一样。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场景是相当荒唐的。

明明隔着一片墙外面就是血腥杀戮的犯行现场,还有一大堆官府侍卫和围观的路人们,该是紧张刺激的场景,现在却变得如此情色起来。

可他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这个互相侵夺彼此口中一切的吻似乎久的不会停止。

江小楼依稀感觉到上官净抱着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好像要把自己给彻底揉进自己的怀里一样,用力到有点痛。

他正想抗议,耳朵却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叹息声。

嗯……是为了什么叹气的呢?

江小楼迷迷糊糊的想发问,可是那被吻到昏沉的脑子里,却是一点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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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那日夜里,白海城就发布了禁城令。

被杀害的那人似乎是城里有名富商的儿子,并不是个小人物。

当上官净二人好不容易躲开巡视的侍卫回到满春院跟其他人会合,也不过才刚刚入夜,正该是妓院最热闹的时候。平常晚上明明就算隔着一条街也可以听到满春院喧嚷的笑闹声,但这会却是一点声响也没有。诺大的整个满春院竟然都暗着,只有几个房间窗户上反射了微弱的烛火影子。

但不只满春院如此,整个白海城都近乎无声。

在已接近秋末的夜晚里,清寒的可怕。

江小楼席地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觉得还真是有点冷了。

这一帮四人此时正窝在码头边上的又一条暗巷子中,白天这附近发生了命案,因此巡守的官差不时从旁边经过,但他们巧妙的利用了夜晚的黑暗,躲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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