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你回来了……”

不对劲。

沈衍与正血飞快对视一眼，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上梯子，挑起李健康的下巴，仔细地察看着他的脸色。

沈衍忐忑不安地站在下面，忽然发现何书瑞并不在寝室里。

“阿睡呢？”沈衍担忧道。他发现何书瑞的单肩包不在，难道已经回家了？

听到阿睡两个字，李健康的眼睛猛然瞪大。正血脸色一沉，迅速缩手，李健康的速度竟然比他还快，将他的手一把抓住！

沈衍吓了一大跳，急道：“健康？怎么了？”

“他被附身了。”正血两腿夹住扶梯，空出双手来与健康对峙。平常李健康虽然体格强壮，灵敏度却远远不及正血。这时竟然

连正血都被他抓住挣脱不开。

与此同时，李健康筛糠似的发起抖来，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眼睛却死死地瞪着正血。

“滚……开……”

无心铃拼命地摇晃着，红线勒得沈衍手腕发疼。

沈衍心里紧张万分，一步跨到了床边，伸手去拉健康。一摸之下不由大惊失色！

健康的手竟然比冰还冷！

“滚开！”健康尖声叫道。那声音非男非女，尖锐异常！虎目圆

睁，睚眦欲裂，沈衍在他一吼之下竟心生退却。

正血被他掐着右手腕，修剪平齐的指甲竟直直插进肉里，血珠飞溅！看样子竟像是要把正血的腕骨从手上硬掰下来！正血却面

色不变，左手扣住李健康的另一只手，右手一翻，接着朝下一拧，只听喀拉一声，李健康抓他的那只手不知是脱臼还是断了，

登时耷拉下来！

沈衍看得心惊肉跳，急叫道：“你别弄伤他！把鬼弄出来！放我身上！”

正血没有回答，连李健康都没有痛呼，反而像只猛虎一般扑了上来！正血以异常矫健的姿态从梯子上一跃直上，单膝跪坐在阿

睡的床铺上，与对面床铺的李健康对峙着。李健康一扑不及，险些摔下床来，但却灵敏地及时刹住，扭头一捞，拎着沈衍的领

子把他提了上来！

沈衍大惊失色，连忙挣扎。领子被揪住他甚至喘不过气来，一惊之下更是险些窒息。正血见他转而对沈衍下手，肌肉紧绷，子

弹一样地朝李健康扑去，将他猛然扑到在床！其冲势之大，整张床都摇晃起来，发出咯吱呻吟，好像马上就要塌掉一样。

沈衍被带得整个人向右一偏，差点撞到墙上去。李健康竟然没有松手，这一甩反而把领子勒得更紧，沈衍不住地咳嗽起来。

正血压制着李健康，下半身如铁锁一般紧紧按住李健康不断乱动的双腿，左手掐着李健康后颈，右手则闪电般地刺向李健康手

腕，在他腕骨上猛然一击！

又是嘎啦一声！

沈衍眼前一黑，感到领子松开，整个人顿时无力地瘫软下来。

那一击差不多把李健康的腕骨击碎，这下他两只手都没法用了，只剩身体还在火山爆发般地剧烈挣扎着。

李健康尖叫着，那声音已经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尖锐得刺痛耳膜！

沈衍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却仿佛挡不住魔音贯耳，脑中顿时轰鸣起来。

头疼欲裂，像是有把刀子在切割他的脑神经！

天哪，这是什么声音！

沈衍痛苦地弓起身子，只觉得那种毁灭性的噪音要把他的脑袋震碎！

正血冷眼望着诡异尖叫的李健康，右手一抬，毫不犹豫地朝他后颈劈去！

这一次的力道比方才更重几分，显然是铁了心要打断他的颈椎！

沈衍大口喘息着，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

着正血手刀落下！

“不要！”

“住手！”

一声娇叱，凭空而出！

沈衍回头，看见一个高挑俏丽的人影，还有一头酒红色的跳动卷发。

杨芝麒？！

只见她纤手落下，像是刚投掷出什么东西——

“啪”。

沈衍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正血竟然收回了手，冷眼望着芝麒。在李健康的背上掉落着一只白色iphone。

芝麒不顾正血冷淡责备的目光，眼睛盯着仍在疯狂挣扎的李健康，双手翻飞，变幻了好几个手势，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娇喝一

声，双手定格成一个诡异手势！

刺啦一声，李健康周身竟冒出青白火焰！

“啊啊啊啊啊啊——”李健康在火焰里痛苦地尖叫着，这声音却不如方才刺耳了。他的身体剧烈颤动着，连带着床铺也摇晃起

来。正血死死按着他，却完全不受那青白火焰的影响，面无表情。

几秒过后，火焰渐渐微弱，李健康也不再挣扎。

他像是突然睡着一般，躺在那儿不动了。眼睛却分明张着，仍兀自怨恨地瞪着正血。

沈衍惊魂未定，被芝麒从地上扶起。

“健康他……”沈衍的声音沙哑不已。

“他没事了。”芝麒柔声道，“你还好吗？”

正血轻巧地从上铺跃下，顺手将手机抛还给芝麒。芝麒点头致意。沈衍大口喘着气，无力地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芝麒秀眉一蹙，轻声道：“紫龙藤被烧了。”

沈衍大惊，连正血都错愕起来。

紫龙藤居然会被烧？那么下面镇压的那么多妖魔鬼怪岂不是全都跑出来了？！

当初沈衍虽然也放跑过他们一次，但是那次正血及时赶到，所以跑出来的鬼怪并不多。但是紫龙藤一烧毁，问题显然严重得多

了！

“紫龙藤里面有多少……”沈衍惊惧地看着正血。

正血沉声道：“数以万计。”

数以万计！

上万只妖魔鬼怪同一时间出现在学校里！难怪那么多人一起见鬼要逃回家了！

对沈衍这种招鬼灵媒而言，群魔乱

舞的状况不啻是世纪末日！就算他不被鬼怪撕碎吞掉，一大堆灵体跑到他身体里也绝对会把他榨到精尽人亡！

“除了紫龙藤，其他除灵木也毁了大半……”芝麒皱眉说着。

沈衍大惊。

没有除灵木，也就是说一旦有灵体跑到他的身体里，他就没法把它拿出来？！

记得正血说过，要是让鬼怪在身体里呆得太久，他们就会和自己的灵魂融合……再也无法分离？！

这可怎么办！

“到底是谁干的？”沈衍有些绝望。

芝麒叹了口气：“这很难说……你知道学校南区在修路吧，这些树都是恰好被选中，打算移植到南区去的。现在都被挖出来躺

在卡车上呢……”

正血忽然皱眉道：“巧合？”

芝麒一怔，苦笑：“巧合吗？我看未必。恐怕这件事背后……”

正血却盯着她，冷冷地道：“我说的是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阻止我杀他？”

遂伸手指向昏迷不醒的李健康。

沈衍与杨芝麒双双怔住。

“昨天、前天，都没有出事。我今天带沈衍回来，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除灵木的具体位置、数量，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正

血不动声色地将沈衍护在身后，抬眼凝视着杨芝麒，冷然道，“巧合吗？”

26.端木唤灵，你死未？

“萌萌~！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端木唤灵

哗啦一声，验尸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早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王警官闻声一跳而起，双目炯炯地盯着女法医。女法医解开了白大褂上面几颗扣子，一边淡淡道：“你怎

么会真的开枪？”

与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另外两位法医。那两位男法医看见了面色颓然的王警官，叹了口气，然后就走开了。

王警官失魂落魄，看上去好像个失业多年的可怜大叔：“我不知道……鬼使神差的就开了枪……我……”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的配枪，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配枪已经作为证物被拿走了。

不，与其说是证物，不如说是“凶器”……

王警官苦笑。连他都弄不明白那电光石火的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绝对不相信自己是手抖了，但是……开枪？对着嫌疑犯开

枪？这种没大脑的举动，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所以他理解这位相识多年的女法医的疑惑，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给出合理解释。

王警官朝验尸房瞟了一眼，然后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跟在顾昕迩的身后。顾昕迩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医用手套已经脱下，露

出一双纤细柔嫩的手。单看那双手，你绝对想象不出它属于一位法医。你会猜测它属于蹬着高跟鞋傲然出入外企的女白领，属

于驰名中外的年轻钢琴家，甚至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这双白皙修长的手，怎么会是法医的呢？

在人们的印象中，整日与尸体为伴的法医，似乎走到哪儿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森气。他们的手也应该是黑乎乎脏兮兮的，甚

至沾满了血污和尸油……开什么玩笑！法医哎！靠近一点就能闻到尸臭吧！

对法医有着误解和成见的人，看到顾昕迩之后绝对会颠覆世界观。

天生丽质的她，即使不施脂黛也明艳动人。那双眼，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注42），顾盼之间流光溢彩。尽管戴着一副

精致高档的细黑框眼镜，那双眼的神采却不减反增。嘴角缀着一颗小巧的美人痣，让她看上去格外妩媚。

除非她刚从验尸房出来，否则你绝对闻不到她身上有任何异味。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她能把穿透力极强的尸臭除得一干二净。

穿着白大褂的她更像是个女医生，是众多男人私密欲望中的女主角。

此时，顾昕迩的眼中隐隐透出倦意。她瞥了身侧惴惴不安的男人一眼，却嫣然笑道：“你是不是在等我告诉你，里面的家伙看

到我亮出刀子就睁开眼睛跳起来逃跑了……这一切只是场误会？”

王警官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半晌才窝火地道：“别逗我了！我看我这回真的……”

顾昕迩收敛了笑意，淡淡道：“别担心，如果不是你做的，我就能证明你的清白。”说着便拿着报告走进了一间办公室。王警

官此时身份不同，不好跟进去，只能透过门缝朝里偷看。身姿曼妙的顾昕迩正站在一个同样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面前聊着什么。

男人翻看了一下报告，从文件夹里拿起一个小塑封袋，里面装着一粒带血的子弹。他凝视了子弹一秒，然后朝门外望来。

王警官做贼似的后退了一步，避开男人的目光。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忐忑不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清白”。毕竟他确实开了枪，尽管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

那时身体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等等。

失去控制？

心中仿佛有某处受到重击，王警官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他回想着与端木唤灵这个人见面后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既不可思议，又疑惑重重。把端木带回局子后他就调过这人的资料，结

论是无业游民，没有固定住处。换言之就是个流浪汉甚至……乞丐？但是端木那衣冠楚楚的打扮与健康红润的脸色却又绝对不

属于一个乞丐。

富二代？更不可能了。富二代怎么会没车没房？

除去他的身份疑团，端木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完全无法解释，简直是打破了物理学规律！王警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思绪一直来

到了方才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

端木似乎是……有意挑衅他？

仔细回想一下，端木的言行举止无不挑战着他的底线。

挑衅他，激怒他……然后呢？逼他枪杀自己？

找死有这样的吗？

……死？

王警官心里一震。

端木唤灵……真的死了吗？

事发后下属就立刻赶了进来。他们一看见额头穿孔的端木就全都傻眼了，连秃头局长都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才喊了救护车来

。不过这只是走一下程序而已，端木唤灵到医院的时候连身体都冷了，结果当然是直接送到顾昕迩面前去。

现在报告出来了，顾昕迩却没说什么特别的话，看那样子反而像是在为自己担心……“如果不是你做的我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潜台词不就是“这家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好自为之吧”？

顾昕迩虽然喜欢开玩笑，但在正经事上绝对认真。

可是……端木唤灵真的死了吗？

王警官不会忘记，开枪以后端木唤灵甚至还在对他笑……对了！是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才有弹孔的！

王警官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个场景，纯粹

是因为亲手枪杀嫌疑人对他的震撼太大，他的思路完全被打乱了。

……端木唤灵真的死了吗？

尸体躺在停尸间，被顾昕迩解剖过了。

……真的死了吗？

……哈，我在想什么？脉搏没有了，脑门儿上一个大洞，脑浆都流掉了一半……还被顾昕迩开膛破腹从里到外研究过了，再搞

怪的家伙都已经死透了吧？

要是这都不算死，那他王萌萌得先对死亡开创一个全新定义，然后送交审核，让医院改变原先那套判定程序，让法官改变思考

方式，让全世界的人都颠覆世界观才行……

王警官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满了浆糊，有必要拿根棍子好好搅一搅了。

他苦闷地长叹一声，隐约觉得这一回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鉴证科的长廊上人来人往，大多认识王警官，因此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同情的眼光。王警官感到无法忍受，于是走到窗边深

深呼吸。

蓝天白云下，宽广的大院里停满了警车。此时恰好有好几辆车发动起来，一起朝门口开去。

王警官眯了眯眼，认出了那几辆车的车牌。

这不是自己手下人的车吗？

恐怕是有突发任务……而他们没有通知他吧。

也是，他现在可是犯罪嫌疑人，没把他关进看守所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王警官苦笑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王队，接到通知，S大有情况！兄弟们先去了，你要不要过来？”是一个下属打来的，这家伙平常就很崇拜自己。

王警官站在二楼窗口，正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从门口跑出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去开警车。王警官扯起嘴角笑了笑，下

意识地接道：“不用了，你们去吧……”

“最近S大出了很多事，您看这里面是不是有点问题？”小青年口中有些担忧，“队长，我相信今天那事儿不是你的错……所以

……”

下属这句话，让王警官浑身一震！

对了……S大！又是S大？

这几天S大怎么出了这么多事儿？先是三天前的强奸案，然后是端木唤灵事件……现在又出了什么事？

说起来，那件强奸案也很蹊跷。因为不是自己经手的，所以只是道听途说……据说是保安巡逻时发现三叶园里有两名男子在野

合，震惊之余及时通知了校方。结果其中一名男子声称自己是被强奸的，而另一名男子也供认不讳……两名男子都是该校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