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撇撇嘴，挂着满脸泪痕，推车走了。

沈衍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一小片三叶草——四片叶子的，传说中能带来幸福的那种。

“你干嘛拉着她的车，不让她走啊？”沈衍小声问道。

手心里的三叶草轻轻一动，像是有生命一般地跳了起来。

“她看起来很孤独的样子。你们人类不是说四片叶子的三叶草能带来幸福吗？”三叶草的声音像微风一样，柔柔吹进了沈衍的

心里。

沈衍微笑，目光柔和。“你要带给她幸福啊？”

三叶草从沈衍的掌心滑下，随风飘入草丛里，再不见踪迹。

那轻柔的话语却仍飘入心内。

“不，我想告诉她，幸福是要用双手去抓去抢的。不是找片三叶草就可以得到，不是坐着发呆就可以等到。可是她好像看不到

我。”

沈衍默默地望着那片三叶草丛，忽然间有些惆怅。

“对啊，她看不到你……”

脚步声。

熟悉的脚步声。

沈衍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望着追随而来的端木正血。那个面瘫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好难相处。

但其实没有那么难。

他会认真地记下“莫装逼装逼遭雷劈”的英文，他会熬粥和买肉松。他会笑，他真的会笑，虽然很少。

其实没有那么难相处。

或许是那片三叶草带来的温暖触感还残留掌心，或许是园子里柔软清新的晚风感染了他的脑子。此时的沈衍忽然觉得很幸福，

很开心。

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他决定全部忘记。

“你来看我排练啊？”沈衍微笑着问。

正血点点头，无框眼镜后的双眼清澈沉静。那像是一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温柔。

“回去以后，不许告诉阿睡他们我要表演什么啊！”沈衍的笑容忽然明亮起来，眼睛里的笑意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走吧—

—Let’srock it！”

“好。”正血说。

一个小时后，被幸福三叶草拖住自行车的姑娘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打开某个恐怖小说的界面，留言。

“那个……作者写得很好，但是我不敢看了……我今天看了这篇小说然后准备骑车去买饭……然后，开了车锁，推车…………

车子不动，我使劲推车子还是不动……”

“对不起，我不看了！害怕！”

＊＊＊＊＊＊

注30：手机号码的问题：现在新生入学的时候学校都会给个新号码，一个班的人前几位都是一样的。阿睡跟沈衍的手机号只差

一位也很正常。

19.老师，你喜欢吗？

“知道吗，我一直很关注你。因为你是我最棒的……学生。”——柯敬源

星期五，新生文艺汇演的大日子。

从早上开始，学生会所有部门都派人帮助文艺部布置会场搬道具。下午的时候演员们进行了最后两次排练，文艺部部长神经紧

张到心肝脾肺肾都快爆炸，磕了好几片镇定剂才挺到傍晚。

演出在七点钟正式开始，而艺文馆外五点半就有人排队，足见大家对这场晚会有多么期待。

在艺文馆看了一下午排练的沈衍闲得坐不住，跟主唱学长在馆外逛了逛，恰好遇见正在排队的李健康和何书瑞，却没看见正血

。沈衍随口问了句，两人却都是摇头，说一整天没看到他人了，课也没去上。沈衍心里顿时多了个疙瘩。

他会来看我表演吗？

莫名地有些失落，沈衍叹了口气，跟着主唱回了后台。匆匆趴完盒饭，两人又在电子琴边坐下。

准确地说，沈衍的特长是双排键。所谓双排键，即专业型的电子琴。上面是两排手键盘，下面是一排脚键盘。双排键的特色就

是可以发出许多种不同的音色，模拟出一整个交响乐队的演奏效果。但也因此大幅度提高了演奏难度。

沈衍是高三时才接触双排键的，钢琴倒是从小就有的基础。两年的时间足够沈衍掌握大多数的演奏技巧，不过也只能说是刚刚

到小型演出的水准而已。（注31）

不过，学双排键的人根本就是少之又少。就算沈衍只会按几个键弹半首歌，也足够他好好炫耀一番了。

一边说笑一边跟主唱排练着，沈衍渐渐将失落抛在脑后，完全沉浸到了音乐的气氛中。

七点，晚会准时开始。

在如雷的掌声中，两位精心装扮的主持人从后台徐徐走上，宣布晚会正式开始。后台的隔音效果好，听不清主持人在说什么，

只能听见不久之后一阵更狂热的掌声。

开场节目是相声，然后是街舞、互动游戏、校园歌声合唱组曲。到了第四个节目，前台的掌声和尖叫已经响到沈衍必须大声说

话。于是索性停了下来，跟主唱附耳闲聊着，静静等待他们的节目。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会场里一千多个人，据说连地上都坐满了。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出，沈衍的掌心都是汗。主唱学长

嘴上安慰着他，自己的手也有点发抖。

第六个节目快要结束时，部长就跑到后台来通知他们上场。两人深深呼吸后来到了幕布后面，等待报幕。趁着主持人念过场白

，道具组飞快地把双排键推到了舞台上。沈衍与主唱学长各就各位，只等着幕布升起。

“接下来，请欣赏由江孟柯、沈衍两位帅哥带来的双排键弹唱，《青花瓷》！”

暗红色的丝绒幕布缓缓升起。掌声响得刺痛耳膜。

主持人的青色旗袍一点一点出现在眼角，开衩一直到大腿根，白花花的大腿被舞台灯光打得晃眼。

掌声渐渐轻了下去。灯光太亮，几乎睁不开眼睛。

沈衍有一瞬间的分神。江学长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对着他爽朗一笑。

沈衍顿时大受鼓舞，摩拳擦掌：“好！……Let’srock it！”

当幕布升起至刚好露出双排键全貌时，《青花瓷》的前奏如流水般缓缓淌出。

好几种不同的乐器音色竟然是从同一架电子琴里发出来，大家都有不小的惊讶。而当江孟柯以磁性低沉的声音开场，尚未消退

的掌声突然又热烈起来。这着实让两人心里一定。

太好了，大家很喜欢！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沈衍专心致志地演奏着双排键，十指灵活得好像在键盘上跳舞。每一支琴键上都有敏感的力度感应器，因此给演奏带来了巨大

的表现空间。沈衍的心仿佛已经融进曲调里，他稍稍闭上眼，感受音符流泻的美好感觉。

不只是摇滚，而是音乐。

只要是音乐，就让他很快乐。这与他对物理学的狂热根本无差。

两者，都是让他快乐到死幸福到死的东西。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最后一段旋律，拨弦、打击，两种音色完美交替，将细腻柔软的烟雨情调一丝丝地绕在听众心尖上，再轻轻打个结。

琴音落下。

所有人都被俘虏了。

尖叫的人们连嗓子都哑了，掌声已经响到沈衍都替他们手掌发疼。歌星开演唱会也就这种程度了吧？沈衍感到心满意足。

他和主唱并肩走到台前，对着观众深深鞠躬。

演出成功，真是太好了。两个星期的辛苦排练，到底没有白费。观众很喜欢，这就是最好的报答。

过会儿一定要去庆祝……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找个位子把晚会看完吧。

抬头的瞬间，沈衍忽然看见了大概第七八排、靠右第三个位子上坐着的端木正血。明明不是什么显眼的位置，可他就是一眼在

人群里看见了他。

他坐得很直很直，好像不在看表演，而在听主席发言。

他的眼神很认真很认真，好像演员没有走下台演出就不算结束，要认真地全神贯注地看。

他没有鼓掌，因为他看到了他在看他。然后他嘴唇一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很棒。”

那悄无声息的两个字，忽然让沈衍前所未有地开心。

虽然看过很多次排练，但是现场看表演，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吧！

哈哈，我很厉害吧！被惊艳了吧！

沈衍的心里瞬间满满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下台啦，再不走部长要丢鸡蛋咯！”江学长笑着把他拎下去，沈衍脸上一红，赶紧低头溜进后台。

糟糕，自大忘形了。

果然，刚一下台就迎来了部长的一顿爆栗，怒斥他们谢完观众后还在台上傻站了三十秒，害得道具组来不及撤道具，差点影响

下个节目。沈衍连连道歉，部长这才哼了一声扭头继续看着台上，忽然又说了句：“对了，后门有人找你。”

正血来后台了？

沈衍心里一动，小跑着来到了后台。

从台阶边等待上场的演员中间挤过去，沈衍独自来到了后门。门口原本有人守着，现在晚会进行了一大半，守门人也溜进去看

表演了。后门正对着三叶园，草木茂盛，十分幽静。知了一拨一拨地叫着，叫得人心神宁静。

沈衍深深地呼吸着夏末晚间清凉的空气，不由身心舒畅。

人呢？

他张望着，努力在夜色中辨别着。

“沈衍。”

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不是正血。

沈衍诧异地转过身，入目的却是一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柯……老师？”

面前这个眉眼温和、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不是柯敬源是谁？

沈衍愣在当场，柯敬源却兀自拍拍他的肩膀，微微笑了起来：“你的表演很棒！没想到你不仅学习好，琴也弹得好。”

那笑容让人觉得很舒服，触及心底的那种关照温柔。

柯敬源对着学生从来不摆长辈架子，把他们都当成朋友来看。这一点让沈衍很喜欢，总觉得跟柯敬源很亲近。

沈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柯老师你也来看晚会啊？”

说起来，学生会倒是有送票给团委啊、校领导啊什么的，但是柯敬源……

“是啊，每年的新生文艺汇演我都会来看。”柯敬源微微垂眉，颇为遗憾地道，“可惜我有急事，中途就得离场了。”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后面还有好多表演呢……”沈衍眨了眨眼睛，“那，老师到后台来，是为了？”

“我来看看你。”柯敬源顿了顿，双眼含笑地望着沈衍，“你毕竟是我的……学生。我来看看学生的表演，就当是了解学生了

。”

沈衍浑身一震。

柯敬源的话，让他莫名地心慌起来。

柯老师明明有那么多学生，为什么会这么关注他？明明很忙，却还特意来看他的表演？

难道柯老师对他有什么特殊的……

想到这里，沈衍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醒！

他怎么能想那种东西？！老师关心学生是应该的吧！他的想法真是太龌龊了！说不定老师只是被送了票，闲着没事来看表演而

已！

更有可能在后台等他的人根本不是柯敬源，人家只是恰好路过！

沈衍心慌意乱，柯敬源温柔亲切的笑容让他不敢直视。沈衍脸上发烫，只好低着头说：“谢谢老师……老师不是吗？我就不占

用老师的时间了。”说着就侧身给柯敬源让开了路。

“那我就先走了。”柯敬源走开两步，忽然又略带惆怅地说，“下次看你表演，不知是什么时候……”

该怎么回答？

“老师想听的话我可以为老师弹”？尼玛怎么感觉好暧昧！

“双排键很简单的老师你也可以自己学”？尼玛简单个毛线啊明明难死了！

或者直接回答一句“呵呵”？

沈衍犹如百爪挠心，正自纠结间，柯敬源却已经走远了。

他终于舒了口气，却又想到，老师这么直白地表达想看他表演的意愿，一般人客套话不会说到这种程度，这说明老师是真的很

喜欢他的演奏？

这么想着，心里又开心了几分。

“你在笑什么？”

又一个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正血？”沈衍转过身，嘴角的笑容又立刻放大。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正血，好心情一发不可收，“你怎么来后台啦？”

“我带你去找何书瑞他们。”正血朝三叶园瞥了一眼，问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没谁。”念及方才的胡思乱想，沈衍不由一阵羞赧，“我哼歌呢。”

正血凝视着他，没有再问，只是点点头，然后说：“手伸出来。”

沈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乖乖照做了。

正血往他手心里放了个东西，接着就扭头朝入口走去。

沈衍低头一看，居然是根棒棒糖，可乐味的。

正血居然会送糖给他吃？沈衍心里一炸，脑中剧场又开始上演各种剧本。

“为啥……”沈衍嗫嚅着问，同时心中默念“不要啊你别跟小说似的说喜欢上我了我会蛋疼死的真的”。

正血的脚步停住，微微侧过头来。他侧脸的线条刚毅英俊，比成年人少了一分沧桑，比少年人少了一分青涩。只是一个侧脸就

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沈衍的呼吸莫名一窒，他有些忐忑地等着正血的答案。

“因为我……答应过你。表演成功的话，就给你糖吃。”

沈衍愣住了，心里有困惑，却还有一丝失望。“……你什么时候答应的我，我怎么不知道？”

正血却淡淡说道：“上一次我没有守信，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沈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万分诧异。

手心的棒棒糖硬硬的，像蚌壳里的核，硌着有种怪异的感觉。

＊＊＊＊＊＊

注31：关于双排键的描述，参考了百度百科“双排键”。

20.被一下击碎的心脏

“你女朋友够漂亮，配得上你。”——何书瑞

沈衍嘴里叼着正血给的棒棒糖，心怀困惑地跟着他到观众席上找另外两个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台上正在表演男生独唱。唱的

是一首低沉沙哑的英文歌，很深情很忧郁，全场静悄悄的，都屏息凝神听着。

而舞台上，那万众瞩目的男生只是握着麦克风，闭上眼低声吟唱，仿佛没有注意到台下观众若痴若狂的陶醉神情。他穿着类似

于小西装的华丽纯白表演服，胸前别着一支暗金色的玫瑰花。略长的发丝堪堪过耳，柔顺服帖，在灯光下散发着乌亮的光泽。

就算沈衍是男生，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实在是好看得过了头。眉眼略带忧郁，薄唇微微翕合。他的声音很低沉，不知是因为表

演还是原本就这样。低低的，低低的，听得人心里发痒。也难怪大家都看得呆了。

放眼S大两万个男生，也只有阿睡能跟他有得一拼吧？

话说，那个人，好像就是大二金融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