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很爱你呀……」
「对……可是……我却因你伸出援手而背叛雪弥！再相逢时也是……一直在逃避他！结果……他受到严重的伤害！这一

切都是我造成的！只是雪弥……他千不该……万不该去叫人强暴你……」
「可能是他太恨我吧！」
浩的声音与口气，与往常闲谈时一样！对着迷惑的柾臣，他用笑对待。
「我看算了！照片我已拿到手，那件事就到此结束！不必再去追究了！」
「不追究？这怎么可能？浩你不是很愤怒吗？」
「我是很气愤！强奸等于是杀人行为！断不可为！但我也很能体会他的心境；历经许多心血才能和你相见，我都可以想

象当他获知你有一起生活的恋人时他的心情——也小有戚戚焉！」
柾臣有剎那的沉默，未久就抬起眼。
「这真讽刺！你竟然同情起云弥！人的好也要有个限度！」
「不是这样！我是受到感动；被他持续五年始终不变的真情所感动！他竟爱你爱到用强暴来对付我！我可就没有这么坚

毅的骨气！我是只要和所爱的分手，就可另结新欢的人！」
「什么话！你是不可能会如此的！」
「不可能会吗？」
浩颇不以为然，且用很严肃的口吻道。
「你是认为对失去的恋情执着，也不错吗？」
「那倒未必！」
「你回想我们的相遇！你也是为了找替代的恋人，而涉足同性恋酒吧。当时我正好也是孤家寡人，所以才会相上你！你

是我喜欢的典型！所以想诱你上床！你却无所谓的将计就计！你觉得我们可以去责难他的所作所为吗？」
柾臣无言以对背向他。浩的表情渐渐缓和，且浮上笑意，改用很开朗的口气又说。
「既然做了就算了！太过拘泥也不会改娈什么！倒不如把心力放在思考未来！柾臣！你可以去他那里！」
柾臣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浩。
「你……现在是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很不客气责备他了？」
「那当然！我也只能骂骂他而已！」
「是没错，你谴责他也等于处罚了他！或许他会更叹疚！他一定深受创伤！你必须去安慰他！你具有强烈正义感是好事

，但还是需要原谅他！」
柾臣的表情忽然阴沉下来。
「要我去安慰他？原谅他？我是在替你责骂雪弥呀！」
「唔，我很高兴，但也已宽恕他了！因此，你也要原谅他！」
「我不可能如此轻易饶了他！我……我……」
歪着头说到一半，柾臣就翻过身急步走往卧室。浩也随着柾臣进入；柾臣膝盖着地趴在床上，浩则坐在床沿上，抚摸着

柾臣的头。
「你不是很爱他吗？那就不要顾虑我，去找他呀！」
可是，柾臣却不断的摇着头；浩边温柔摸他的头，边对他轻声细语。
「谁都会犯错，但重要的是懂得反省，且不可一错再错，为此你一定要去安慰他！他很需要你！我相信是很需要！你也

很渴望得到他吧？你不必为我而忍！我也不想成为你可以得到幸福的障碍！」
然柾臣依然激烈地摇头！他已好几次打消对雪弥的恩情！

当柾臣被内科主任叫去，竟未预惊的就被裁示他将遭解雇——在惊愕之余又难以置信，柾臣不由得情急地向坐在桌子对

面的内科主任逼问道：
「您说明天不用来上班是什么意思？我到底犯了什么过错？而且通常在被解雇之前，不是会先有命令或告知吗？这样莫

名其妙的解雇根本是不合情不合理嘛！」
用冷冽目光盯着咬着牙的柾臣，内科主任响应他道。
「我不是忠告过你，敢惹雪弥伤心，就是与他为敌！」
他的声音比眼神更冷。柾臣听到雪弥的名字就背脊发冷，但又不能退缩。
「和雪弥的关系，是我个人的事，也是我的私生活，与工作扯不上关系！不能因此公私混淆！再说就因此而失去工作，

也未免太离谱！」
柾臣依然愤愤不平说着。内科主任双手交叉于胸前撑在桌上，微微吐口气开口了。
「我是藤仓老人去世前，当雪弥君的主治大夫！」
「对，我听过！那又怎样？」
柾臣插嘴，内科主任不理会又继续说。
「雪弥很容易受伤！而每次受伤都会发烧！可是他却从不叫苦。即使有烧到40度，意识很模糊状态，他依然会说『我没

事』『不要紧』，他是忍性坚韧的小孩。所以不管他有多痛苦或难过，都不曾哭过；而你却使雪弥哭泣！所以我要断送

你的医生生命。」
「雪弥也认同吗？」
「对！他认同！我是主治大夫都不能对雪弥君做点什么！他难过我也不好受！既然这是雪弥君之意，我当然就付诸行动

！我是为了救他免于后悔！」
愕愕然的柾臣重重叹口气，道：
「你为了个人的压力，就可以左右我的人生吗？我不服！我会抗争到底！」
「你可以试试看！你的解雇理由是成了病患性的幻想对象！」
「成了……病患的……性幻想？」
这实在是无法言喻的中伤——对任何行业都是致命的伤害！内科部长面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柾臣，面露微笑说。
「任谁一眼看到雪弥都会怦然心跳，你又是同性恋，而雪弥又长得如此美——结果就传赢出得美人心；小心没有医院会

再雇用你！」
新的打击使柾臣的心又凉了半截。原来内科主任早知他是同性恋者——且与雪弥的交往也难逃他的耳目。
柾臣边摇着头边蹒跚着往后退。忽然，内科主任收起笑脸，并以上司的高压口吻对他说。
「你今天内就要提出自愿退职令，但必须合于情理！才会以自愿退职的方式处理！至于发生之主因系你成了美丽的理事

性幻想的医生！当然就得中断你的医生之职！我说完了！」
柾臣被接二连三打击的早已神智不清，也不知回嘴；他背着内科主任，步履不稳的走向门边，内科主任的声音又自背后

传来——
「我感到很遗憾！森山君，如果不是你搞鬼，雪弥君一定可以得到幸福！我只能说真的是很遗憾！」
柾臣连头也没回地走出房间。
因为成了病患的性幻想而被解雇？简直是滑下天之大稽！叫柾臣如何能心服口服？
因为有过受女性青睐的经验，柾臣曾试图与女性病患保持距离。左手的无名指也戴过白金戒指、也曾公开要结婚的女朋

友，可是却从来没在恋爱方面发生过问题，当然也不曾有因看诊被指涉有性骚技之嫌疑。
如此自律的自己，竟会被指为成患者性幻想被开除？实在是理由牵强得令人气愤填膺！甚至还被认为理应断送其医生资

格！这其中包括雪弥的唆使外，也更含有内科主任的考量因素。但这只是对雪弥，对柾臣本来是毫无关系可言的！
可能也涉及到峰岸大夫的事件吧！
柾臣向着病房走着，内心十分不满。
如果雪弥是恨柾臣，他也认了！因为柾臣原本就是不愿再伤害雪弥！因此不管雪弥是愤怒或憎恨，柾臣也愿意承受；可

是怎么连内科主任过去的恩怨，也要他一并接受，就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就算我被革职，也还是会替雪弥看诊吧——？
柾臣讪讪笑了笑，突然因紧张而停下脚步。
他因受打击，以致连思考力也迟钝起来！柾臣终于明白内科主任的言下之意——亦即柾臣被解雇的，并非是医院，而且

解他的医生之职！
不经意发现眼前一片昏黑，柾臣颠颠地靠在墙边。
——不可能！雪弥！你是准备没收我这医生工作吗——？
想成为一名医生是小时候的梦想！在他自觉有实力完成这梦想时，就已以医生为职志！在念医学系接触病患后，就更怀

有医生的使命感！就再也没去想过做其它的工作，对柾臣而言，医师是他终生的职业！
雪弥的这一招是在扼杀柾臣的前途。

五

提着超市购物袋回家的浩，乍看到柾臣在客厅的身影，使对他展露笑颜。
在和雪弥分手那天，柾臣曾向浩低头磕求。
「我知道自己很率性，但我真的是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希望你再一次帮我对雪弥只是一种

回忆！」
「也对！一个人住房租也太贵不划算！」
浩善意的笑容，却毫无重修旧好之意。
经过数年后，柾臣仍然无法将雪弥变成一种回忆——而这次又是被第三者拉开，更与五年前的状况有所不同。不知理由

为何，想分手的却是柾臣；有可能是惹雪弥伤心而感到内疚吧！且他也拒绝浩用爱情的弥补方式。换言之，为了不让浩

太痛苦，柾臣佯装很幸福！浩也体恤柾臣的心意，表面上装成相信他——所谓的重新再来就是此意。生活中充满着多余

的思念耗损，浩思及此便觉心痛。
然而，浩又不忍置失意的柾臣孤单一个人而不愿。他可以深刻体会苦苦撑了二年半，仍对旧情人念念不忘的柾臣之苦。
——虽然近于直率也未必是好事，但又何妨？至少是在他做错事、发怒后会懂得省思；只要改过，对双方彼此都是很幸

福，谁叫自已是个脑袋不无转、个性不稳的人呢？
有了这念头，浩就决心与柾臣再交往下去。
「我回来了！肚子饿了，忽然想吃点什么！」
柾臣在喝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酒。早上出门还有半瓶多，现在已经见瓶底了。
「我喝了酒就吃不下饭，所以今天不喝酒！」
浩说着，就将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拿开；柾臣苦笑着，就用两手捂住脸；浩把手肘撑在沙发把上，很体贴地抱住柾臣的头

，轻声对他说。
「你不要泄气！还有别家医院可去！」
「别家医院……也不会录用我！」
「这可说不定！你只要向他们解释取得了解，如果他们还是不能接受，你就算了！你又没犯什么错，可以光明正大去找

工作！」
柾臣有半晌的缄默，他慢慢使浩放松双手，再去拿他的酒杯——浩并未阻止他。柾臣拿了酒就把它一口喝干，仍握着酒

杯，开口说道。
「今天……我去见了大学的恩师。在我向他说明原由前……他马上就堵住我说他并不记得曾教过对病患是性幻想的学生

——我求他听我把事情说明清楚……但他却不听……」
「这种人根本没有教人的资格！你别放在心上！」
柾臣未作表示，酒杯凑至嘴边，杯子只发出卡拉的冰块声；他摇着杯子说。
「医学界是讲究背景的，如果未透过朋友亲戚，或上司恩师的推荐函，年轻的医生是很难被雇用。医学系毕业历经二年

后，还只能称作研修医生。未经上司或恩师的美言，也不敢轻举妄动去找别的医院——而美言之话只是『讲高抬贵手』

罢了！一旦得不到上司或恩师的推荐的医生，是很难有立足之地。何况我的父母只是上班族，更不可能有家业可去继承

！」
「不必一定找大医院上班吧？小医院多的是！」
「不管大小医院皆然！这是攸关性命的工作——这不论资格，有介绍函才是保证！即便有面试机会，但被之前职场照会

过也完了！内科主任虽只叫我辞职，但随时会面临免职的危机！而内科主任是有此意，我已毫无将来可言！」
「不过，柾臣！一定会有方法！也有不用介绍函会录用你的医院，你千万不可气馁！」
「你说的对！如果我自暴自弃，就更没前途了……」
说着，柾臣又将杯子推给浩。
「可以再喝一杯吗？」
「那就只限这一杯哦！」
轻轻瞪着柾臣的浩，又在杯子里斟了点威士忌，让柾臣等着他的酒，一边踌躇着问。
「你是不是……可以去和他谈谈看？」
柾臣却楞楞地望着他，浩则更犹豫起来。
「柾臣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也许谈谈就会和解！」
「我不能去见雪弥！绝对不可以！」
「但这么下去，你们两个都很可怜呀！」
「可怜也没关系！这是我咎由自取！」
柾臣的态度很明显的硬化。浩轻叹着气说。
「你说要和我重修旧好，这十天却没抱过我一次！」
「因为我还在调适，你就再忍耐一下！」
「我是可以等！但到底要等多久？」
忽然，柾臣的表情柔和许多，带着歉意看向浩。
「我是很不好意思！因为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时间是多的是，我可以等……」
「等什么？」
柾臣的口气很温柔、表情也是。可惜那不是出于真心。所以浩很坚定的说着：
「你因为我被强暴而和他分手，也为了已分手的他不与我亲热！这表示你根本是喜欢他，因此你才不碰我！不！你是不

能抱我！因为你必须对他忠贞！」
柾臣宛如被撕下一层皮的感觉。
「你不要胡诌！」
柾臣有些怒意地揪住浩的衣领。
「这和雪弥无关！你那么想要，我就和你作爱！」
柾臣将浩拉近吻他；浩也闭上双眼。
可是，柾臣对重叠的唇又迟疑不决，顷刻，便放开揪住浩的手，浩张开眼微笑着道。
「你是喜欢他吧？柾臣，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你可以表示你喜欢他呀！」
「那已是……过去的事了！喜欢他是五年前的事……。我只是在追忆过去的恋情！追忆过去的……雪弥……」
「就算是，你挂心的是现在的他。你说说他的事——他长得像谁？是比我还高吗？是不是很瘦？他的声音、有什么嗜好

？我全想知道！」
「你知道后……又能如何？」
柾臣先是嗤之以鼻，继之快要哭出来似的。浩轻轻搂住他的肩，且很轻柔地嗫嚅：
「我只是想知道，因为是你爱的人！柾臣！告诉我他的事！你是怎么喜欢他？爱他的？你都还记得吗？」
闭起眼，柾臣被浩拉近，他把头埋在活的胸前开着口：
「很抱歉！我虽然说要重新来过……可是……我却不能！至少目前是办不到！」
「我早就知道！所以也不以为意！」
「我是五年前和雪弥分手后，就投向不作选择的任何一个男人的怀抱！而我和别的男人在作爱时，却只有雪弥能让我达

到高潮！可是，雪弥却只一直爱着我，五年始终如一！所以现在我只想对雪弥，一直到他断了对我的思念，或找到新恋

情为止……至于这要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敢保证！所以……你就放弃我吧！」
浩拍着柾臣的肩，回答他。
「好！我懂了！他在我新的恋人！不过，在找到之前，你可以待在这儿！因为我一个人租金太贵。即使你目前暂无收入

，也可以住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的柾臣，终于哭出声来。
「你实在好傻……老是做那么好的人……」
「我是为自己住这里，因为我的薪水不多！」
「你真的是……好傻气……」
柾臣的泪流了下来；浩的温柔体恤令他高兴又心酸。

当门铃声酱时，柾臣在翻着征才杂志。
既然找不到医生的工作，只有另谋他途。因为必须生活。只是遍寻不着柾臣感兴趣的行业。但柾臣依然在翻阅；是他不

能不翻，因为现实生活是很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