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是一般家庭喜于眷顾的聚集地,但在平日的午后,停车场则空空如也。
柾臣才熄掉引擎,一直沉默的坐在驾驶座旁的雪弥,似乎有点开心的说了:
「我们要在这里野餐吗?好棒!」
且一边打开车门,不料柾臣就马上握住雪弥的手,雪弥显得有些放纵,然柾臣却清晰记取心头之痛;他用着生疏的表情
,把装有汉堡的一袋递给雪弥。
「你吃吧!也许这些东西不合你的胃口!」
「没这回事!」
雪弥马上否定。
「常和大学同学吃过,也好打发时间!」
「你真的有上大学吗?」
「是冰室说服爷爷说有张正式的学历总是好一点。只是还附带许多条件!」
「条件?」
「就是必须念距家近的国立大学,且用自家轿车接送,也严禁下课后迟延回家的时间,更禁止谈恋爱,还不准我考得驾
照!」
柾臣听得张大着口,并很惊讶地证实自己与柾臣是生活在迥然不同的世界。他将背对着雪弥,后者不明就里,边面带微
笑开口道:
「但这些条件也随着爷爷的过世取消,我也取得驾照。只是冰室不让我一个人开车,依然对我用车接送;其实车都买了
,又何必这么拘泥?」
「因为你的身份不同,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说身份,冰室才更居重要地位;他自当了总指挥后,没有他才麻烦。一旦冰室辞掉工作,我想所有的公司都会鸡飞
狗跳墙;因此,我就任会长时,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冰室的存在——且我只是挂名的会长而已!」
「你别这么泄气嘛!」
面对一脸正经的雪弥,柾臣只好安慰他。雪弥则浅笑着又道:
「我只是说出实情!但即便是挂名的,依然也是个会长!任何人都不得对我下命令,也不能让冰室阻碍我;因为我是属
于医生的!」
当雪弥的手搁在柾臣的腿上时,柾臣仿佛全身血液倒流;他慌张地把雪弥的手推开,并用力甩甩头。雪弥一派天真的倾
着头,柾臣随着他的身体重心往自己靠近,他就更往门边瑟缩。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在你未赴约的那一刻起就完了!」
「因为我没去赴约,你就不高兴了?但我不是不去,是有人不让我去!」
「我才没有不高兴!因为我们的事已过去了!」
「才没有!你还不是一样抱紧我吻我?只要冰室不加阻挠,你一定会和我作爱吧?」
「那是……」
柾臣不看雪弥,也未否定,雪弥趁此文将身体靠向他。
「我还相信你还爱着我!因为你说过会等待着我!所以,我才会插入经营医院,而且你也说过要当个医生,如果你在医
院成了名,我就更容易找到你!这不是爷爷的计画——是我想要找到你所做的计画!」
「雪弥,你……」
「反正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而我也从那时起就一直是你的人!」
柾臣感觉全身发热起来,他很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雪弥,但他仅存的一丝理性立即抬头,他抓着雪弥对他说。
「我求求你!雪弥!你要明白,对你死心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我在受苦煎熬了,才好不容易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现
在在我的生活中,是没有你存在的份量!」
「你是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对!我不爱你了!我已不再想起你!」
「是吗?」
难过地垂着头的雪弥,冷不防伸出手去触摸柾臣长裤内的肉棒!柾臣也猝不及防把雪弥的手挥开;只是,雪弥似乎已达
成目的,他望着僵着脸的柾臣发出呵呵的笑声。
「你根本是口是心非!」
他斜睨着略微恶作剧的雪弥。
「这是任何好色男人挂有魅力的你自然会有的反应!这无关乎爱与不爱!」
「哼!是吗?那很遗憾!不管了!大夫!你只要和我作爱就行了!」
「你在胡扯什么?」
柾臣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雪弥却是绷着脸;柾臣忽然发现身体有些异样的火热感;他不禁用力地甩着头。
「不行!雪弥!我不能和你作爱,不能!」
「为什么?我只要你抱我就可以呀!我要你!大夫!快抱我呀!」
雪弥对柾臣要求接吻,而柾臣却被他那微薄的唇迷住了。
柾臣对这张形状姣好的唇及甜蜜感,及接吻时会发出幽幽呻吟声的陶醉十分清楚。当然也很清楚拥抱这躯细瘦的肉体的
快感;柾臣坠入五年前夏日的回忆里——和雪弥共渡过的灼热夏日;不断贪婪享受雪弥肉体的亢奋。
这只是一次纵欲的恋情,品尝到无尽的欲望及偾张的快感!如此激烈的恋情,对柾臣而言是魅力无穷;就犹如沉溺于毒
品者,在面对毒品的诱惑下,轻易就被它所屈服一样——柾臣对与雪弥的恋情,似乎也变得极其无力。
只是,自己又怎能对毒品屈服呢?
凝视着雪弥的唇,他叫着抽身:
「拜托!雪弥!我已有恋人!不能再抱你了!」
「你骗我!」
「是真的!我们还住在一起!他是在我为你而苦时救了我的人,我不想出卖他!」
在这瞬间,柾臣又像施了魔法般变成一具人形。
——我在说谎!其实我只想要你而已——
柾臣在内心吶喊。
这话一定使雪弥承受不了!他根自己如此狠心刺激这五年来对他感情不变的雪弥!不!应该说是他恨自己放弃了雪弥。
但是,他不能再抱雪弥!再说他俩于五年前就已分手;他不能为重温与身份悬殊太大的雪弥间之恋情,而背叛了浩对他
的好。
柾臣深垂着头,说。
「对不起!雪弥!请你原谅我不能这么做!」
雪弥有一阵子的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
「你送我去搭出租车!」
柾臣抬起头,雪弥也坐好;柾臣望了他工整的侧脸,发动引擎。
在回途中,二人始终未曾开口交谈。装了午餐的袋子掉在雪弥的脚边。
亮听到雪弥要他工作结束后到房间见他的传言,故亮在呼口气后就径自走到雪弥的房间来。雪弥在床上听音乐,亮将皮
包放下走近他的床,脸上浮现戏谑的笑。
「显然你已和大夫温存过,要不要边喝点酒边听你道来?」
他此话一出口,雪弥就将棉被拉开;在棉被下的雪弥是一丝不挂的;亮苦笑。
「你想要我怎么样?想要我吃醋吗?」
「我要变成别人的人也一副无所谓的人,还能向我要求什么?」
雪弥有些恼羞成怒,用阴险的眼神望向亮:
「你快抱我!」
亮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就消失无形;此刻,雪弥的双眼充满血丝,亮则用公事般的口气问他。
「你在哭吗?」
「为什么我就不能哭?」
雪弥咬着唇,躺了下来;亮在松缓领带。
「我还没吃晚餐!如果他也愿意一起吃,我就亲你一下!」
「管你!」
雪弥依然别过头,亮开始脱着上衣,吻了吻雪弥。
那一点也不像是亮的吻法。雪弥忽然把亮推开怒叫: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要的只有快乐!」
亮吃吃笑两声,并将垂于额头的发丝向后拨。
「你认为我是会对人这么好吗?那我就来折磨你到求饶!你虽然是贵为会长,说穿了只是我发泄性欲的木偶罢了!你可
要叫的好听一点,边我爽过瘾——那是你当会长之责。」
「冰室!」
睁开眼,雪弥起身,但接踵又被亮压倒。一边承受着亮粗鲁的动作,雪弥不禁大叫。
「我不要!你怎么会……怎么会……?」
他的话被亮的吻封住。
雪弥使尽力气想扭脱他激烈又深情的吻;可是试图抗拒亮的雪弥,在亮的控制下瞬间变成替他褪下衣衫。
那晚,就在狂风暴雨的阵阵快感涟漪中,雪弥声声呼唤的都是爱人的名字。
微微动动肩,雪弥醒过来。戴着眼镜的亮就在面前;雪弥呼吸一下开口。
「已天亮了?我还想睡呢!」
「你继续睡的好!你的眼泡好肿,这样能去大学上课吗?」
「真的吗?真讨厌!」
雪弥用两手遮住眼睛;亮则笑笑摸他的头,对他说:
「我不是说过吗?你还是不要再等森山大夫!像他这种帅哥,没恋人才怪!」
短暂沉寂的雪弥,拨开他的双手说。
「如果不能继续,那就再从头来过!」
「雪弥先生,你……」
「你什么都不用说!冰室!我爱的只有大夫,我的未来绝不能没有他!我一定会把他抢回来!因为他是我的!」
险厉眼神的雪弥,看来有种虚幻感。可是意志却不容动摇。
那对藤仓企业是可喜的总裁的容貌,但对亮而言,却是充满着斗志到连亮都不敢正视的雪弥的表情。亮对自己竟欠缺拥
有似这个很内向又温顺的雪弥这般斗志的毅力感到汗颜;所以对雪弥的任性,他都愿意忍气吞声。
抱着想对他温柔的冲动,亮背向雪弥下床。
二
即使午餐时员工用的食堂很宽敞,依然门庭若市;因为菜肴丰富又便宜,故以年轻职员居多。
森山柾臣也是这餐厅的常客。他虽是医生,薪水尚不优渥,故不宜出外吃用。不只可以和其它年轻的医师相互沟通,也
能与女性职员交流;可说是一举数得。
这天,柾臣一如往常和较亲近的医生们在共餐。
「那个臭老太婆!一定是很讨厌我!对我所做的事极尽挑剔之能事,还嫌我打针的技术很差!」
被难缠的护士长挑毛病的小儿科大夫小野在火大地抱怨。
「这也不赖呀!」
外科医生柘植从旁恶作剧,故意取笑他。柘植的工作是只要遇有手术,就需进行血液检查,至于对采血也很能胜任;也
是在座中最擅长此行的人。
「也不能说是她讨厌你吧!护士长目前还是单身,她虽年纪大一点,也希望你向她示意吧?那你何妨约她一起吃饭?」
用着不怀善意口气说这话的是整型外科医师荻原。长得很端正的童颜甚得人缘;尤其易获年纪大一点的女性们疼爱的典
型。
「那也不错!你可以试试呀!」
饭田这位妇产科大夫打趣着说,而麻醉科医生东也来凑热闹:
「但你可要小心,别搞到把对方肚子弄大哦!」
柾臣也不断地微笑点头。
不管是从事任何行业,只要是一群年轻男人,其主题不外乎是以异性为主;在职场的餐厅,如果未有女性在场,则是个
可以肆无忌惮畅谈之所;足见性对人类的重要性。
「你这混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是在诅咒我吗?」
小野睨了同事一眼。最后将视线停在柾臣身上,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森山,你不是很受青睐吗?为什么都没听到你的绯闻?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避嫌的?」
对小野这充满讽刺意味的话颇为好奇的同事,也不免看向柾臣。
「没错!是都没听过你的流言!」
这是外科医拓植说的。表示同意此话的妇产科饭田医生也望向柾臣。
「你老实说,是否有女朋友了?」
但随着饭田突然的插嘴,其它的人反而看向柾臣的身后;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饭田的视线;柾臣亦不例外。
就在这剎那,柾臣几乎是摒住气息。因进入眼帘的是一身藏青色西装的雪弥身影!柾臣马上弯着身吃起托盘的东西。
他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柾臣认为事态将趋严重。
身为理事的雪弥来医院访问,原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不该出现在员工餐厅。即使不愿外出,医院内也附设有有名的和食
店及意大利餐厅;别提院长,就算是和雪弥关系亲近的内科主任或理事,都不该带至员工食堂来!
希望不会被看出来!
柾臣在心里祈求着。如果在此地和雪弥搭上腔,谣言便会很快地漫天而飞地传开;所以柾臣只好装着专心在用餐。
只是祈祷并不灵验,雪弥依然用着甜甜的声音叫住他:
「大夫!」
听到他这一声甜腻腻的叫声,柾臣所吃的东西好似噎住一般,但他又不能对藤仓财团的总裁又兼医院的理事相应不理。
对!就当他是在叫医院的一名员工。
柾臣慢慢抬起头来,且偷偷瞄瞄同事——他们各个都显露出惊愕的表情;柾臣不经意地喘一口气,方才装出应酬式的笑
颜面向雪弥。
「您好!藤仓理事!最近过得可好?」
说柾臣是以医生身份对病患也不假。事实上,雪弥也是以患者的姿态出现于柾臣之前,所以他回答说。
「托福!头痛已好了很多!」
听雪弥这话,柾臣就放心了些。至少雪弥远明白医院有医院的分寸。
可是,接着他就凑近柾臣的托盘,指着炸食之一说:
「大夫,我喜欢吃炸虾,你可以给我吃一块吗?」
他是这么不经意的脱口而出,除了柾臣,没有一个人不是又浮出更多的错愕。
「雪弥!」
柾臣不由得生气地叫住他。
这是多失态的叫法!从柾臣呼叫新理事名字一事,便显见他们之间有着很亲的关系,势必会在医院散播开来。一想到不
久就会遭受到医院中许许多多好奇的目光、兴味浓厚的质疑、臆测及充满道听涂说的谣传……甚至是行径怪异的上司及
同事等等……他的心就如千斤压顶般沉重。
怀着憎恨眼神瞪了雪弥一眼,柾臣把筷子重重放到托盘上,站起身丢下一句:
「托盘麻烦你们收走!」
就扬长而去;同事都未作声地点点头。但柾臣不由分说拉着雪弥的手快速往外走的情形,他们是不忍卒睹。
柾臣一边走出食堂,一边脱下白衣;因为雪弥已够引人注目,若再加上柾臣被看成是医院员工,那不就更具有煽风点火
之效,柾臣立刻混入病患与探病者中,走出大门。
然而,柾臣又立刻止步;今天早上下的雨,虽非倾盆大雨,但也会淋湿人——现在已要进入梅雨季、气温也低;不打伞
也不成。而柾臣的伞是放在员工用出入口的一堆伞之中。
但雪弥笑嘻嘻地拿出了一把伞,便解决了柾臣的困境,意外的柾臣,撑开自雪弥手中拿到的伞,两人便走进雨中。
但雪弥是理事,不限于只能在职员出入口进出。前日便看到他以患者之姿在门诊挂号,今天也很可能是从正门进入。
只是,柾臣没去思考雪弥的伞打自何处来?他因急于避人耳目,匆匆往外走——他怕被别人看雪弥的笑话,所以连吃着
的午饭,都可以放弃不吃。
——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正在气头上的柾臣,突然被抓住手臂:
「你干什么?」
他恨恨地说着且回过头,看到雪弥已在微微发着抖;柾臣立刻自便自己的失态,也发现雪弥已淋湿了半身。
「对……对不起!」
他慌忙把伞撑往雪弥,雪弥摇摇头指着外来用的停车场,说:
「我的车就在那边!」
「你有司机吗?」
「那是上大学时才有!今天是我个人在开!」
柾臣还是带着迷惑在颔首。
「只是躲一下雨,那儿也不去!」
「你不放心我的开车技术吗?」
「是我没空!而且我也不要你在分心下开车!」
柾臣镇定的说,并走向停车场。这次柾臣十分小心以免雪弥未撑到伞,但又有意与他保持适度的距离,在不让雪弥淋湿
的情况下,就自己是非湿不可。
——雪弥如果是身为女儿身,那该多好……——
柾臣意识到左肩被雨淋湿的凉意,如此想着。
雪弥若非贵为藤仓财团之公子,谣言也不致如此可怕!他们大可以手挽着手、肩并肩而行;撑在拿下互相拥吻;雪弥的
唇一定很冰冷。柾臣想着——他们可以伫立在雨中,旁若无人的拥抱、接吻。
为避人耳目的命,不知何时已不在柾臣手上;他们二人也无视全身湿成落汤鸡,就激情地蛇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