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田啊,你还真纯情喔!”
渚一脸感动地说。但出口的却是如同在伤口上撒盐般毫不留情的话语。
“……不好意思喔。”
佐田不服输地说完后,引起渚开心地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佐田望着渚那美丽的脸庞,突然觉得自己好蠢,竟被他反覆无常的个性搞得晕头转向的。
“请你就把渚当作是一只心情阴晴不定的猫来宠爱好了。”
环虽对佐田这么说过。但不管多美,被猫阴晴不定的情绪牵着走,那种感觉实在蛮糟的。
“……对不起。我要走了。”
佐田忍住愤怒的心情站了起来。再待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赏渚两拳,把他揍倒在地上。
“咦,你要走了啊?”
渚慌张地喊出声。
“我还要打工啊!”
佐田手拿着帐单无视于渚,迳自往收银机的方向走去。
“我不是说过要为我的迟到请客吗?”
渚追了过来。
“我不想让靠父母生活的小鬼请客。”
佐田说完后,才想起自己也是靠父母送来的生活费过活的学生。话虽如此,他却没有撤回前言的打算。
“佐……佐田,不要这样嘛!”
渚在柜台结帐的佐田身后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谢谢您的光临。”
在服务生的声音中,佐田踏出了店门口。他完全不回头地走出了Bunkamura,一直到道玄坡二段的十字路口才停下了脚
步。
--到底是谁任性啊,臭小鬼!
佐田望着变成绿灯的交通号志,过了斑马线。
8
隔天。近藤突然约了佐田,于是打完工后,他便来到道玄坡上一间叫“道鲁菲”的店。
这里是近藤的堂哥最近开设的一家充满洋味的居酒屋,因为他以前是美大的学生,所以室内设计倒蛮特别的。在刚涂好
的水泥墙上挂了一整面蓝色的厚布料当成海,然后从天花板上以海豚为主题,垂吊下一大堆海豚。
虽然是仅能容下吧台和五张桌椅的小店,但店内总是挤满了客人。
“哟-,佐田!”
明明还没七点,近藤已坐在店内向自己招手了。围在近藤身边的,就是平常那些人。担任社团联络人的麻由美,麻由美
的好友千加,及和佐田一样跟近藤意气相投的学弟上原俊行。
“……已经喝这么多了啊,”
佐田用吃惊的语气说着。因为近藤的面前放了许多日本酒的瓶子。
“没关系啦!反正今天不用开车,就喝个痛快吧!”
近藤红着一张脸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
佐田吃惊地问道。极度宝贝车子的近藤,为了不被吊销执照一向都不喝酒的,为什么现在……
“……帕杰罗住院了。”
上原在佐田耳边悄悄地说。
“住院?”
佐田惊讶地反问后,上原微微地点了下头。
“听说,前一阵子在他家的车库被撞到。”
“啊……?”
佐田呻吟着。看来,今天被叫出来的理由,可能就是陪近藤喝“闷酒”吧!
“佐田,请喝。”
麻由美为佐田倒酒。
“谢谢。”
佐田强装平静地拿着酒杯,但内心却非常紧张。今天的麻由美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毛衣。
--果然还是很可爱啊!
佐田边喝酒,边偷看着麻由美的侧脸。
“喂,佐田。你下个礼拜三有预定要做什么吗?”
上原对佐田耳语道。
“是没有啦,要干嘛?”
佐田边夹着春卷吃,边问道。
“因为大家在问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佐田听完上原说的话后,才想起下个礼拜三是圣诞夜。因为上原最近刚和女朋友分手,大概因为一个人很寂寞,才想找
朋友大家热闹一下吧!
“晚上应该可以吧!”
佐田说完后,上原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这样就有四个人了。”
“四个人?还有谁啊?”
“理组的草野,和文组的今井啊!”
这两个人虽然外型和个性都不错,但或许因为太过挑剔,或是无缘的关系,已经有一年以上没有女朋友了。
“嗯。”
就在佐田附和的时候,从刚刚就一直左拥右抱喝着酒的近藤突然插嘴道:
“喂,也让我插一脚吧!”
近藤的突然插嘴,让佐田和上原吓了一跳。
“下个礼拜三不是二十四号吗?”
佐田疑惑地望着近藤。近藤应该要陪他那个从高中就交往到现在的女朋友才对啊!
“我明白了。”
近藤用着怅然若失的口吻说道。
“我们并不是想将学长摒除在外啦……”
在佐田辩解的同时,近藤用一种豁出去的语调说:
“个人境遇不同啦,反正我那天有空就是了。”
近藤说完后,便一口气干了杯中的啤酒。但他那句话,却让现场一片安静。
“可恶,车子被撞,女朋友又跑了。这真是最糟的圣诞节啊!”
虽然用词粗暴,口气却简洁有力。大声说话、大口喝酒,他似乎想藉此消除内心的忧伤。
“……学长,请你不要那么悲观。这一阵子也有不少好事发生啊!”
麻由美说完后,在近藤的杯中倒了些酒。凡事细心的麻由美,让佐田对她的“思慕之情”越来越深。
--像这种型的女孩子,不仅脸蛋漂亮,个性又好。
就在这里,佐田的脑中浮现了长得十分美丽,个性却极差的渚那张脸。
“佐田,你还真是纯情啊!”
每当想起渚那揶揄般的表情,内心的愤怒就不断地涌现。因为,渚总是巧妙地抓住佐田的弱点,不断地猛烈攻击。在初
吻被夺走的佐田眼里,渚简直就是戴着天使面具的恶魔。
--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没关系。
佐田实在很难想像渚竟那样无视他人的存在。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一个高中二年级生能对毫不相干的人撒娇,那份天
真总让人觉得羡慕。
佐田一想到这个礼拜仍必须去做渚的家教,心情就沉重无比。虽然渚对物理、化学和数学蛮在行的,但他的国语却出奇
的差。国语不好虽然是理科学生常有的问题,但渚的英文也不错,不算是一般的理科学生会有的类型。
“明明古文和汉字都不错,为什么现代国语却学不好呢?”
佐田不可思议地询问后,渚一副愁眉苦脸地说道:
“所以嘛,每次讲到现代国语时,我脑中就会浮现一个板着面孔跟我说教的老头子脸孔,讨厌死了。”
刚开始听到时觉得渚在开玩笑,但当他发现那是渚的真心话时,火气不禁冒了上来。
“……就是这个理由吗?“
“对啊!我最讨厌那种什么都不会做,就只会强词夺理的人了。”
渚丢下了这句话。
“--”
老实说,佐田真的惊讶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个现代国语的问题而已。无论笔者多么强词夺理,只要照他上面写的念
就好了啊!就因为这样,渚在前段班的成绩才一直“吊车尾”。
--这孩子的成绩都没什么进展。
佐田对这句话深表赞同。渚虽会念喜欢的科目,也记得蛮熟的,但只要他讨厌的,就连一眼也不去看。渚那只用自己的
好恶来判定所有事情的率直,让佐田感到非常新鲜。
因为,支配渚所有行动的,就是如同小孩般纯真的感情。佐田从小时候开始,就对光用好恶来判断事情这点感到不安。
他一直相信跟随多数人的看法做事,一定是对的这项真理。
所以,不管是高中的滑雪社,还是为了大学联考而努力念书,他都能心无旁骛。
“跟他混熟后,他会是只很乖巧的猫。”
环曾对佐田这么说过。看来不只佐田觉得渚像一只猫。因为就连以观察人为职业的摄影师也这么说。果然,渚真的像猫
一样。
“佐……佐田,不要这样嘛!“
突然想起渚那惊慌失措的声音。但,最后自己还是没有回头地走出了店外。
--那之后,他是否一个人回家了呢?
佐田发现自己好像将饲养的猫丢弃不管的人一样,不自觉地苦笑了起来。
佐田的公寓位在井之头线永福町步行约十分钟的距离。和近藤在涉谷分手,回到家时已经超过十一点半了。
“唔--,好冷啊!”
酒醒之后的佐田将脸埋在围巾中,爬上了公寓前的缓坡。如往常一样,为了买隔天要吃的面包和牛奶,佐田来到了超商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杂志区有一件熟悉的华丽外套。那是显眼的象牙色毛呢外套。
--不会吧?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那清爽的头发,滑嫩、经过日晒的小麦色肌肤,及闪闪发亮的银耳环,根本不需要特别确认。
“渚!?”
佐田不自觉地叫了出来,澄澈的深咖啡色眼瞳倏地往他的方向看过来。就在那一瞬间,渚的眼眸中散发出喜悦的光芒。
“啊,你终于回来了!”
渚将手上的杂志放回架上,朝佐田的方向走了过来。
“做……做什么?”
佐田内心有些动摇。然后,渚将手上提的、印有蓝色“DEMEL”商标的白色纸袋递给他。
“给你。”
又是不说明原因的口气。佐田战战兢兢地确定着内容物。里面是用蓝色和金色缎带包裹着的小盒子。
“这……这是什么?”
佐田警戒地望着渚和袋子里的东西。因为之前的经验导致现在的结果。佐田实在很难想像,到底反覆无常的渚是以什么
样的眼光在看自己。
在佐田直勾勾地盯视下,渚似乎不好意思地撇开了视线。
“吃吧!”
粗鲁的说话方式。
“啊?”
就在佐田反问时,渚却背过身去。
“……就这样而已。”
说完后就准备离去。当佐田望着渚的肩膀瑟缩在上等喀什米尔外套中时,才发现他不只是为了拿巧克力来给自己而已。
“嗯--这个嘛,戴摩尔的‘猫牌’巧克力还不错。”
想起了渚说过的话。巧克力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其实是刻意来见佐田,才在这里苦等。就像被抛弃的猫一样,一味
地等着佐田回来,好向他道歉。
“渚!”
望着渚走出店外的背影,佐田反射性地叫了出来。渚缓缓地回过了头。总是高傲的脸上,有着些许怯弱的神色。
“你都特地来了,要不要到我家喝杯茶呢?”
佐田说完后,伫立在微暗街灯下的渚,开心地露出了微笑。
9
“进来吧,房间有点小。”
佐田在玄关边脱鞋,边把室内的灯光打开。
“哇,真的好小喔!”
站在玄关的渚夸张地叫嚷着。
“现在很晚了,不要叫那么大声。”
佐田将火炉打开,边对着渚说。
“啊,对喔!”
渚连忙闭上了嘴。渚在排除了狭小的厨房,只有六坪大小的房间里,兴味盎然地环视着四周。佐田的房间是附有厨房的
单身公寓。六坪大的房间里所有的家具就是暖炉、书架、吊衣服的衣架而已。
“你先坐一下。我去泡咖啡。”
佐田脱下外套后,进入厨房。在佐田将金属水壶注入水,放在瓦斯炉上时,穿着白色衬衫和茶色毛衣的渚,轻轻地从佐
田身后抱住他。
“喂,这样很危险的。”
佐田叫嚷着。但,渚就像猫咪绕着主人身边撒娇般地紧靠在佐田的背后。
“我虽然认为男人一个人住很了不起,但没想到却是这么地整齐。”
渚似乎极感动地说着。
“男人就一定会很脏吗?”
“不是吗?”
渚露出暧昧的微笑,离开了佐田身上。那样悠闲的笑容证明他已是平常的渚了。
“喂,我可以开电视吗?”
渚询问道。佐田转过了头,发现渚已经冷得缩起肩膀,钻进暖桌中了。
“打电话回家吧!你妈妈会担心的。”
佐田边冲着从“卡萨布兰加”拿回来的咖啡,边说道。
“没关系的。”
渚干脆地说着。
“怎么可能没关系。一个高中生竟然这种时间还没有回家。”
佐田用责备般的语气说着。
“我父母是不会担心我的。”
渚以刻意忽视的语调说着。佐田因为声音里带有的不稳定情绪而转过头去。发现将暖桌棉被盖到肩膀的渚,边玩着电视
遥控器,嘴巴仍不满地嘟着。
“世界上没有父母不担心自己儿女的。”
佐田在马克杯中倒入咖啡,拿到暖桌上来。
“不会的啦!我是个男人耶。”
嘟着嘴的渚突然说出这句话,让佐田感到异样的不寻常感。
“为什么是男人就不用担心?”
“因为要趁着年轻疯狂的玩乐啊!”
渚一副没什么大不了地说完后,啜饮起佐田泡的咖啡。
“……咦?好好喝喔!”
渚发出讶异般的声音说。
“嗯,因为我在咖啡店打工嘛!”
等佐田回答完后,渚将杯子放在桌上,手掌撑着脸颊。
“佐田,你家是在做什么的啊?”
“绸缎庄。在我们乡下已经是家老店了。”
“这样啊!难道你要继承家业吗?”
像抓准时机提出问题一样,佐田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竟一瞬间答不出来。
“……我打算大学毕业后返乡。”
“要回家孝顺父母啊!”
“渚呢?”
“我也要继承家业啊!!”
渚立刻回答道。
“因为是独子嘛!”
佐田说完后,渚便用蛮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只是为了这个理由出生的孩子嘛!”
渚的话让佐田身体一僵。渚边喝着咖啡,边按下电视的开关。播报深夜新闻的声音,流泄在被沉默占据的室内。
“……什么意思?”
下定决心后,佐田开口问道,而渚却边看着电视画面,边用干脆的声音说道:
“嗯,我啊,是情妇的孩子。”
“咦……,咦!?”
佐田的脑海中浮现和渚长得很相像的年轻母亲身影。发现佐田因吃惊而说不出话来后,渚又玩弄着遥控器,接着说下去
。
“我母亲本来是爸爸的秘书。从短大毕业,进入公司后还不到半年就怀了我。长得一副成熟懂事的模样,事实上却是个
随便的女人。因为前一个老婆没有生小孩,他又需要个继承人,所以才让母亲怀孕的。”
渚恶毒的话语流泄在夜晚的房问中。佐田只是静静地听着渚的告白。
“情妇的孩子真是糟糕啊!马上就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为了让我跟爸爸一样进入‘御三家’,从幼稚园起就叫我拼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