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愿(四)——白洛
白洛  发于:2013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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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尘么?应……

无尘微微摇着头,轻笑着说道,“族长还在想着七愿么?除了七愿与天下,族长的野心还能不能用别的东西填满?”

他知道七愿在主子那里,也知道,主子最不能饶恕的,便是背叛,而若是他真个儿背叛了,最先发难的,定会是澈。

可如若让他再来一次,他也定会出声让澈将两人放走,不是因为他们是圣族族人,而只是因为,他们是他几百年前便已结下情谊的朋友而已。

“你怎么能这么说!”应沧茗有些恼怒的说道。毕竟无尘嘴里有些轻蔑的说着的,是她的父亲。可是这么说她父亲的人,却是她从小的好友。

可是无尘却依然笑着,浅浅淡淡的笑容,并不刺眼,却让应沧茗犹如哽了根刺在喉咙里,浑身不舒服。

“事实便是如此。你听也罢,不听也罢。”无尘眼神淡淡,“为了那两样东西,圣族付出了几百年的时光,与无数族人的生命,沧茗,你觉得值得么?”

“如何不值得,为了七愿,即使是赔上整个圣族,也不可惜。”应沧茗的话说得理所应当,丝毫犹豫都没有。

而无尘却是笑了,暗自摇了摇头。以往的自己,不也是如此么?一味的追寻着族长的脚步,却连自己最终想要什么都没有想清楚,只是满心满怀的想着为圣族做什么,为圣族的强大做什么,可是却忽略了最基本的,那颗在自己的胸膛里跳动的心的感受。

像屠村那样的事情,他不想再做。所以才会向族长提出前往东离寻找七愿的下落,以为这样便能够远离那种已经让整个圣族都习以为常的血腥。可是几月前所接到的一个命令让他彻底清醒,圣族,已远非刚到人间的那个圣族,如今的圣族,早已满手血腥,血债无数。

无尘看着应沧茗与应呈天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心想族长的那个命令怕是没有在族里公开,恐怕连他眼前的这两人都不知道吧。他们的族长,要他与另一股势力配合,刺杀寒帝呢。

圣族此前虽也有意于天下,虽也对人类的性命不屑一顿,可却从未插手于凡人之事,而这一次……

如若这一次的行动成功了,便不止是刺杀皇帝那么简单,整个帝国,整个天下,都将陷入大乱之中。

无尘的眼前蓦然出现了几十年前的一幕,那个被妖火所包围的村庄,那些在妖火中声嘶力竭的人们,还有那个,眼神空洞,却纯净得一尘不染的少年……

“应沧茗,应呈天,你们回去吧。”无生叹了口气,“我已经累了。”

无论是天下,还是七愿,他都无意争夺。而圣族与族长,他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圣族对于他的恩情,他已经用几百年的时间回报,他觉得,他已不欠圣族什么了。

“应尘!”应沧茗惊讶的叫道,“你想要放弃圣族族人的荣耀么?”

荣耀?无尘轻笑,几日前主子所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圣族的荣耀,呵,真的还有这种奇西么?

避开应沧茗的问题,无尘说道,“替我向族长传句话,这世上,从今往后,没有应尘,只有无尘。”

应沧茗靠着无尘,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尘,你是要,背叛圣族么?”

应沧茗紧紧的盯着无尘的眼眸,似乎想要从其中看出什么来,应沧茗希望听到无尘的辩解,说不是,可是无尘却只是苦笑,一个字都没有说。

应呈天冷着眼神,揽住应沧茗的肩膀,“尘,在族长发问之前,此事我会替你瞒着,权当回报你的救命之恩。”

说话间,细微的气旋在两人周围集结,渐渐狂暴的风吹着无尘的发,却吹不动他默然的脸色。

应呈天看着无尘,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却还是只有那五个字,“你,好自为之……”

风渐渐平息,无尘抬起头看向前面空无一人的地面,有些茫然的问自己,后悔么?会后悔么?

会么……澈……

第二八八章:震怒,归心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这一日本该是个十分惬意的日子,可是赤璃殿里的大臣们却哥哥躬身敛眸,噤若寒蝉。些许人的衣衫后背,都己被自己的冷汗所浸湿。就连一贯是气定神闲的陈式明这会儿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因为上首的寒帝,今日的表情罕有的难看。

“慕容赫,你该当何罪?”龙夜寒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群臣,而杞月坐在原本寒帝的位置上,悠悠然翻着方才那些大臣们交上来的奏章,着了过后随手扔到一旁地面上,也不理会周瑾欲言又止的表情。

慕容赫咬牙跪在大殿之上,叩首道,“臣罪该万死。”

“慕容赫。”

“巨在。”慕容赫俯首。大殿之上的大臣们都一个个低垂着头,数位武将张口欲言,却又在寒帝冷若寒霜的眼神下退了回去。

“慕容赫,你看管不力,致使两个妖类从天牢里逃离,朕看,你这大将军是不想当了是吧?”寒帝的脸色罕有的板了起来,负着手在台阶上迈步,一声一声的脚步声虽然轻微,却像是鼓点一般重重的敲打在下方臣子的心上。

“看管不力致使天牢罪犯外逃,如此重罪,自当重罚之以警示天下。慕容赫,这一次,朕绝不会轻饶。”

慕容赫跪在下方,始终一言不发。

“慕容赫,你之罪本不可饶恕,万死而不足矣。但朕,看在你为东离帝国立下诸多汗马功劳的份上,此次便饶了你死罪。”

空旷的大殿上,寒帝的声音独自回响。

“但死罪可逃,活罪难免。”寒帝微眯着眼扫视全场,大殿之上百余人,无一人敢与之对视。“朕就罚你在天牢里待上一个月,你可服罪?”

“陛下,不可——”

“陛下——”

随着寒帝一句话,底下像是炸开了锅似的,群臣,尤其是众位与慕容赫素来交好的武将们,都变了脸色。

几名将军面色愕然的看着寒帝,失声制止。慕容赫虽有罪,却并不至于死罪。而让一名将军去坐牢,并不亚于让他去死。因为一名将士,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来于自己所守卫的国家的怀疑,他们的赤诚忠心,不容玷污。

一位将军站了出来,沉声道。

“陛下,此事不可。慕容将军不但是军中统帅,更是皇城禁军统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如若慕容将军不能到任,那皇城的安危,陛下的安全,该如何保证?”

那名将军的话语可谓是掷地有声,许多大臣听着也都赞同的点头。可寒帝却是眯着眼,嗤笑一声,眸色渐冷。

周瑾见势不妙,连忙站出来,说道。

“众位大人可是忘记了,被慕容赫放走的那两名妖类,对于皇城安危而言可谓是心腹大患。如此威胁,有何安全可言?如此将领,又有何尽责之说?非是周瑾故意为难慕容将军,实在是此事太过荒谬,不可不严惩之。”

周瑾说着,抬头看了寒帝一眼,又对着杞月使了使眼色,随后低下头,沉默了下去。

周瑾这一番话让众多文臣都深以为然。妖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都是头号大敌,残虐,无情,又曾是这片土地的侵略者,让那两名妖类逃走的慕容赫,其罪责确是无法推脱。

就连方才替慕容赫辩护的那名武将都不由得低下头去,纵使是急得跳脚,对着周瑾那番言论,众人也是无话可说。

慕容赫的脸色到了这时才终于有些发白,陛下这是,真的要治他么?

寒帝满意的笑了笑,扬手道,“既然诸位爱卿与太子都没有意见。来人,将慕容赫——”

“父皇。”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龙清黍却站了出来。

寒帝扬了扬眉,问道,“太子有事?”

龙清黍抬头看了一眼寒帝,还有在寒帝身后,悠哉游哉的坐在龙椅上翻阅奏章的杞月,低头道,“是,儿臣想请父皇饶过慕容将军。”

“哦?”寒帝挑眉,不置可否。而下边的臣子们却都为太子捏了把汗,寒帝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有人插手与他的决策,而太子却是……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父皇,慕容将军乃一代开国功臣,劳苦功高,几十年来一直为东离默默付出,勤勤恳恳,奔走与军队事务之间,甚至至今仍未成家。儿臣以为,此次之事,慕容将军也只是一时疏忽大意所致,其心所向为东离,其所作所为亦无不为东离考虑,今,若以一时之罪将慕容将军过往之功一笔勾销,儿臣恐怕,人心有所不安。故,儿臣斗胆请父皇收回成命,重新决议。”

龙清黍的话说了过后,大殿之上一片安静,慕容赫安静的跪着,沉默如一。而那几名将领却是感激的看了龙清黍一眼,有一两个由慕容赫一手带出来的将军更是眼眶发红,握拳抿唇,虽不语,却暗自下了决定。

士为知己者死,有太子如此,可谓是人生之大幸。

武将们微微松了口气,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寒帝。

却不料,寒帝未曾直接下令,而是回过头,看向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杞月。“杞儿以为如何?”

而众人随之望过去,才发觉那个红衣少年不仅坐在了龙椅上,而且竟然还把双腿架在了案几上,两根指头夹着一本奏章,看得可谓是悠哉自在,而地上,案几上,却已经被扔了满地的奏章,七零八散的,甚是可怜。

这么一看,众人立时便怒了。赤璃殿上,怎可如此放肆?十一皇子坐在龙椅上本身便是逾规之事,如今还如此随意,真是——

“杞儿,那两人是你捉住的,如今慕容赫放走了人,如何处置,也得问问你的意见。”寒帝不紧不慢的将这句话说出,而底下的一片嘈杂却忽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看向杞月的目光,也都从愤怒,变为了热切的惊讶。

就连龙清黍也是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那两名妖类,真是杞月捉住的么?

但凡看了杞月那略微消瘦,似乎一丝气力都无的手臂,便无人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将那人人闻之而色变的妖族缉拿的。可是想想前些日子这个少年君威天下的模样,众人却都明智的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听见龙夜寒的话,杞月将挡住脸庞的奏章移开,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才说道,“父皇说的是前日投入天牢的那两个么?”

下方竖着耳朵听着的臣子们都心中犹疑,那两个,也便是说,被小殿下捉住的妖类,并不止两个喽?

“不错,正是说的那两个。”龙夜寒走到杞月身边,笑着说道。

杞月的表情却有些不耐,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龙夜寒打扰了假寐,“你方才不问我,现在问我做什么?”

龙夜寒笑笑,不语,伸手替杞月拢了拢快要散下的发,挨着杞月坐了下来。

杞月见龙夜寒不说话,斜着眼眸朝下边看去,只见那些个大臣们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登时心里便有些不欢喜他们的木讷。却不知那些人早已被他的随意所惊吓,能维持平静已是功力深厚了。

“九皇兄要赦免慕容赫,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底下一片舒气声。

“只是——”底下又是一片抽气声。

众人朝杞月望过去,却见杞月停顿了一下,回身问周瑾。

“周瑾,我昨日让你办的事,办了没有?”

周瑾一愣,心下一惊,这几日朝中大事那么多,那件小事他早就忘了。于是低头道,“还未曾——”

“办事不利,你也该被治治了,周瑾。”杞月眯着眼,显然很不高兴。

周瑾心里一咯噔,低下头去。却听见杞月说道。

“我前几日追踪那两名妖类之时,不甚将一处楼阁毁去,既然慕容将军与周大人都该罚,那么便帮我将那债务还了如何?”

众人皆楞。周瑾心道,殿下昨日不是让他去寻几个工匠么,怎么成了赔偿楼阁了?

杞月皱眉,“还不清楚么?你们二人,五五成分,一处楼阁而已,别跟我说没钱。”

龙夜寒看着杞月狡黠的表情,笑着拥着杞月站起身,“此事便按杞儿之言办理,今日之内必须处理。退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高呼“陛下万岁”。心道,未曾想,十一皇子也是明事理的人,只是这性子太过跳脱了些,真是可惜了。

当日,晌午,周瑾与慕容赫从恋蝶楼中并肩走出来,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无比愤恨,围绕在两人身旁的怨气将整条街的人都驱赶得一干二净。

而两人身后,无恋趴在窗台上,一手捏着一打银票,一手扬起,冲着两人做再见的手势。

“主子说的,有多少,拿多少,二位今日若是没钱上花楼,可别怪我啊……”无恋弯着眉眼,笑容狡黠。

第二八九章:一宵,求醉

“喂,暗,一起来么?”无尘坐在恋蝶楼的楼顶上,半倚在屋脊上,笑着对楼阁那边走廊上的暗说道。

暗抬起头,借着月光,看到无尘双颊已升起了两抹浅红,神情恍惚,知道他已经醉了,也不与他理论,扭头便要走。只是刚迈出步子,却发觉肩上已被搭上,暗心中一惊,回头看却是摇摇晃晃的无尘。

“暗,”无尘有些口舌不清的说道,“今夜你一定要陪我一醉。”

暗面无表情的看着无尘,“你已经醉了。”

说话间,暗轻轻将无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拨开,却不料无尘干脆将整个手臂都搭在他肩上,满身酒气都朝着暗扑过来。

“谁说我醉了?”无尘甚是不雅的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道,“我没醉……”

无尘嘟囔着,揽着暗,略一转身,便到了屋顶,暗看着屋檐下摔了一地的瓦罐碎片,寻思道,难不成无尘今夜,便将整个恋蝶楼里的酒,都喝完了?

“暗……”无尘又开始咕咚咕咚的灌起了酒,似乎不醉便不罢休,一坛见了底,便将那酒坛子朝下边随意一扔,“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暗回身看向无尘,他定定的对着无尘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了片刻,随后靠着无尘坐下来,拎起一酒坛与他的碰了碰。

无尘揽着暗的肩膀,笑道,“好……好兄弟……干……”

暗不语,只是把坛里的酒往嘴里倒。只是甚少饮酒的他被那酒味儿一呛,抚着胸口咳了起来,无尘看着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提起酒坛子往自己嘴里灌酒,酒液从他的嘴里溢出,从早已被润湿的前襟一直流到了胸腹之间。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在屋顶上喝了半晌酒,终于某一时刻,无尘手里的酒坛子都拿不稳了,哐当哐当的从屋顶上滚下去,啪的一声摔在了楼下。

可是他却没有再次伸手去拿酒,而是往后一倒,靠在了灰瓦之上。暗迷迷糊糊的往后边望,不胜酒力的他,虽然只是喝了一坛,却已有些受不住那烈酒的劲道了。

晕乎之中,暗只感到身后一阵拉力,想也没想,挥着匕首就刺了过去,待看清是无尘,暗急忙错开匕昔,酒劲儿被这么一吓,却也消退了不少。

可是那个差点儿被刺中胸膛的人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着,还伸手死拽着暗的衣带,将他往下面拉,“……躺下来……”

暗无奈,只等顺着无尘的意思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我没醉……没醉……”暗听着无尘的自言自语,一直漠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无奈。都已经这样了,还逞能,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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