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愿(四)——白洛
白洛  发于:2013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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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洛蝶抬起头,望着想着那抹绯红追出去的龙清黍,唇边绽开一个柔美的笑。

第二七一章:妖踪忽现

母子么……真是不错呢……

杞月走在宫里的小道上,缤纷落英在路旁的碧草上铺上一层繁复的粉紫之色,阵阵清风之中,那些落下的浅色花瓣纷纷飘扬起来,美丽得让人觉得莫名的不真实。

而杞月一身绯色衣衫,行走其间,却如画中人一般,美,可叫人看起来,却又迷幻得很。

小道的尽头站着一抹青色的身影,那人有着墨一般的双眸,半敛之中,璀璨光华被周身的柔和气息所和缓,唇角半挑,其上的嫣红是他全身唯一一处艳色。

杞月半低着头,似是不经意的走近,可渐渐近了,却又忽然抬头,浅浅的笑着,“洛辰。”

“见过十一殿下。”浅淡的话语从洛辰的口中吐出,他的眼神落在遍身绯红的杞月身上,却依然是淡淡的,“不知小殿下唤我出来,是为何事?”

“对洛辰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杞月笑着朝前边走了两步,而后回过头,冲被他落在后边的洛辰笑着说道,“只不过是救个人罢了,以医圣慈悲之心,回春之技,想必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听着这话,洛辰连连摇头,唇边的笑意也不知觉间带上了一丝无奈与苦涩的味道,“洛辰记得曾说过,洛辰早已不是什么医圣,小殿下也不必再以之相称,那两个字听在耳中,也只是不过徒增伤悲,空叹心伤……”

听着洛辰宛若伤心的话,杞月却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挑眉道,“洛辰既然记得当初自己说了什么,想必也记得杞月那日曾说过什么吧。”

洛辰的眼中诧异之色一转而过,随即微微敛下眸,默不作声。

浅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洒在洛辰同为浅色的青衫上,共着微微拂动的青丝,却是说不出的出尘俊逸。

“洛辰自然记得。”

末了,洛辰微微苦笑,带着些落寞的说道。

并非是承不起那非离之罪,只是……

杞月看着洛辰的眼中出现的一些复杂的深沉之色,眼眸一眯,带着点儿讥讽,却又语气清浅的说道,“杞月记得有一回洛辰约杞月出来,是想问什么的吧?”

洛辰诧异的看着他,“不错,只是……”

“洛辰如若还想问,此刻便问吧,杞月定然如实回答。”杞月笑着,眼眸里的浅紫却在不经意间带上一些挥之不去的冷芒。

他的东西,向来不允许旁人染指,即便只是窥伺,他都不许。

而洛辰却是别过头去,微微笑着,稍显瘦削的身形隐隐透着某种说不出的孤寂,与黯然。他不是傻子,在知道十一皇子是转生之人之前便已经有所猜测的事情,在知道了之后,便更没有不去确认的理由。

那一日的隔帘窥伺,那平日传入耳中的种种流言,看到的种种场景,已经足够让他明白,他所作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对于那个男人,都是毫无意义。

甚至用非离,他都不能确认,是不是能够让那个男人将眼前这个红衣少年彻底忘记。

而他……

洛辰闭上眼,微风带着浅紫色的花瓣扫过他的脸颊。那双闭起的眼下暗影浅浅,却是说不出的落寞。

而他……早已赌不起……

“杞月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杞月也是侧过头,忘向一旁红粉满树,可是那眼中的神色,却分明是犹带着些冰寒的。

“只是有些事情,洛辰还是知道得清楚一些的好。”

若不是知晓龙夜寒对洛辰并无它意,若不是洛辰是白羽的师弟,若不是洛辰一手医术尚有些用处,若不是他对他尚有些好感,他早就叫这个人死于非命了。

对于旁人的性命,他龙杞月,向来是不屑的。更别说是与他对立的人。

洛辰微微苦笑,颔首道,“是,洛辰知道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打听,他隐约知道杞月的前世是什么样的人物,虽说此刻仍是个惹人怜爱的少年模样,可谁知道下一刻,他的脸上会露出如何可怖的表情。

千魇大人……传言里妖盟中的三位大将之中最神秘的那一位,也是性情最为古怪,让人最为恐惧的一位……

若是三十年前,或许他会不顾一切的,鱼死网破吧……可是现在,他却不能。是啊,不能。

且不论寒帝如何,单单是这位转生为东离皇子的千魇大人,也不是圣堂能惹得起的。师父,你也真是有先见之明,那一年师父对我说的话,“妖盟之中,旁的我不管,但那位千魇殿主,你定不可以触怒”,师父,难道你也会千雪山那老头子的占卜之术么……

洛辰低笑着,微敛着眸,脸上的表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明。

三十年的等待,或许已经让他认清了那个事实了吧……无论如何,三十年华为君而逝,三十年岁空长,三十年的寂寞,有多长呢……

“洛辰会治好皇后娘娘的病,请殿下放心。”

杞月没有说话,他稍微转过眼迅速的在洛辰的身上瞥过,眼中的些许怜悯却在下一刻化为坚定不移的执着,那种莫名的固执,甚至近乎于疯狂。

是他的,他将永远不会放手。就算是他不在了,他也不会让他的身边多出什么人来。自私也好偏执也罢,他要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一个。

“杞月会向父皇禀明,洛辰思念故土,希望重返北辰。”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洛辰的耳边回响,洛辰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却只是浅浅的三个字,“是,殿下。”

风有些急了,细小的花瓣带着未干的雨露打在脸上,凉凉的,风从袖口衣襟钻入衣衫里边,让人觉得莫名的有些发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一声奇异的细小响声像是从人的心底震响,清浅的在内里泛起层层激荡的涟漪。

“叮——”

洛辰抬头看去,却见一只罕见的绯翼凤尾蝶悠然扇着翅,穿过阵阵花雨,从远处飞来。

它的轨迹飘忽,好似缓慢的扇着翅,一眨眼,却已经到了眼前,那墨黑的边沿还闪耀着一些银色的光芒,衬着血一般红的翅色,显得诡谲非常。

洛辰微微眯起眼,搁在袖里的手悄然捏起某样东西。这时,他却看到旁边的杞月伸出手来,让那只凤尾蝶停在了手指上。

“叮、叮——叮——”

蝶的声音有些急促,那微微蜷缩着的触须相互触碰着,看起来是受了些委屈的模样。

“哼!”

洛辰听到杞月一声冷哼,从他身上泻出的丝缕沉沉杀意让洛辰的心头暗暗轻颤。

“还真是胆大包天!东离皇城,岂是你们来的地方!”

一阵疾风带起了漫天花瓣飞舞,洛辰抬起袖子挡住盘旋的气流,待他放下衣袖,眼前却已经不见了那个绯红色的身影。

眼前只剩下浅紫色的花瓣漫天飞舞,还未完全平息下来的风将他的衣袍吹响,洛辰茫然着眼神,望着那风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魇蝶……千魇……”

皇城西北角,杞月脚尖点地,轻轻的落在一处残破的断墙上,举目眺望,四周却都是苍苍茫茫,不见一处异常之处。墙头风大,杞月的红衫被吹得猎猎作响,绯红的颜色在空中翻滚着,边沿处绣着的银线在浅淡的阳光下耀着微亮的光芒。

“叮——”

魇蝶在杞月的周围蹁跹徜徉,时而近,时而远,却始终不见离去。

“那边么?”

杞月眯着眼,喃喃自语,微一曲腿,身形瞬间不见。

循着空气里稀薄得近乎无踪无迹的味道追过去,杞月最终在一间规模颇为庞大的建筑面前停了下来,抬头细看,却是善药堂的总堂。

杞月望着那“善药堂”三个字,一直略显沉重的他更是皱起了眉。善药堂里边,有股熟悉的味道,只是与其他味道混在一起,叫人难以分辨……

那味道的主人,怕就是他要找寻的人了吧……

杞月冷冷一笑,迈出脚,踏入善药堂之中。只要被他寻到了踪迹,便别再想逃走……

第二七二章:究竟是谁

善药堂里的味道仍是与以前一样,连从其中吹出来的微风里都带着一些药香味儿,浅浅的,甚是好闻。给自己施了隐身诀的杞月从堂上排队看诊的人群中穿过,竟没引起人们的一丝注意。

杞月快速从一个端着药碗的童子身前穿过,他的衣袍贴着那童子的脸颊滑过,而那童子却是一点儿都没觉得,只是吸了吸鼻子,左右看了看,觉得那阵忽然吹起的风有些奇怪而已。

穿过大堂,越过屏风,再从那个精心栽培着奇珍异草的小院中走过,循着那个味道,杞月径直走到了一间房前。

这个房间正对着小院,从院子里伸出的冬青枝桠几乎碰到了房门的门楣,可以想象,如果房门打开,从这房里望出去,该是怎样一番清幽的景象。只是现在,这扇门却是紧紧闭着的。

“叮——”

一声轻微的异响从杞月的身后传来,不必回头,杞月便可以知道,那定是顽皮地俯身在盛开的海棠上的蝶,在告诉他,那味道,是从这里消失的。

其实,也并不是消失。虽然已经极其浅淡,可是对于蝶而言,却犹能辨识,并且毫不费力。

杞月抬头看着这扇门,笑了笑,可勾起的唇角上却分明未带上任何可以称之为笑意的东西。

“咻——”

也不见杞月有什么动作,门也未曾开启,而杞月的身形,却是从门前消失了。门内,杞月张开手臂延缓下落,衣袍被气流卷起,鼓鼓地随着气旋在空气中舞动,杞月的脚尖点在地上,轻柔得没有一点声音。

是这里了。

杞月抬起头,墨色的青丝扫过脸颊,抬眼的一瞬间,精芒迸现,却又很快隐去,仿若错觉。

门的里边相比于外边,却是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一张横在房门不远处的屏风上,也是如平常人家绣着的墨竹浅曳,虽精致,但除此之外,似乎也并无其他。

杞月屏着呼吸,微眯着眼,小心地绕过屏风,在看到那边景象的一瞬间,他的脚步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可随后,却是散去了隐身诀,大步朝前走去。

“……”

床榻放下的帐幔中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呻吟,似乎是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那里边的人缓缓撑起身子,透过被风扬起层层涟漪的帐幔,依稀可见一个男子的身形。

“是小殿下么?”

里边传来的声音,却是杞月并不陌生的,黎浮的声音。

杞月一把撩开帐幔,看着黎浮苍白的脸以及胸腹之间不断滴落的血液,皱了皱眉。

“圣族?”

“是,一个女子,应该是那老头子的女儿。”

黎浮声音嘶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不自然的嫣红。

杞月看了他两眼,也没有问什么,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难怪有这样的味道,这样的,让人作呕的味道……把自己的气味留在黎浮的伤口上,那个女人,是故意的吧……

隔了一会儿,杞月又忽然说道:“我虽有所猜测,但毕竟未经证实,故而未曾告知于你。而圣族的话,你亦不可全信。”

黎浮低着头,很轻地说:“我知道。”

虽然知道,但是听闻那个消息的一刹那,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失了神,让那女人近了身,这才落下了这伤。

“你好生休养,至于那件事,我会帮你留意的。”

毕竟,那也曾是自己最得力的下属。

听到这句话,黎浮却忽然抬起头,看着杞月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黎浮谢过殿下……”

下来的话,两人都已心知肚明,而杞月也不想再听。他有些不耐地冲黎浮摆摆手,转过身,瞬间消失了身形。

黎浮愣愣地看着杞月消失的地方,忽然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笑容,他转过视线看向窗台上开合着翅膀,似乎是悠然自得的那只绯红的凤尾蝶,笑了笑,慢慢合上眼。

哥……如果是你,你还认得我么……

“叮——”

魇蝶从窗台上飞起,翩跹着,只片刻,便消失在了小院之中。

赤璃殿。

“……臣以为,北辰之事,当从长计议,眼下妖族日渐猖獗,事态已非一日一国能够压下,臣……”

“吱呀……”

门开的声音虽小,可却让说话的陈式明停了下来,杞月抬头望过去,见众位大臣都凝目望着自己,不由笑道:“杞月打扰了,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包涵。”

陈式明微微瞪大眼,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才十一皇子推门而入之时,他竟惶惶然看成了陛下。虽说陛下不着红衣,也比十一皇子的身形高大许多,可是那种气势,那种仿佛只要瞧上一眼,便能让旁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气势,却是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原本就在御书房中的寒帝。而且,那种外露的气势,也只能在暴怒的寒帝身上见到,所以刚一望见杞月的身影,他竟是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众臣皆如梦初醒般摆手,连道:“不敢。”,杞月笑笑,却也未说什么,只是当其中一两位大臣的眼神太过炙热之时,有些疑惑地望过去,可他们又都迅速地别开眼,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今日是怎么了?

杞月走到龙夜寒身边坐下,心底泛起一些疑惑。可是想起方才的事情,又不由得皱起眉,将方才的疑惑抛到脑后。

“寒。”杞月贴在龙夜寒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我有事要说。”

龙夜寒勾起唇,声音低沉,却又因为距离太近而有些异样的魅惑感,“杞儿有事,直说便是。”

直到此时,龙夜寒才从刚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只是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还犹自带些深沉的暗色,或许杞月自己不知,但是看到的人,在场的所有人,又有谁不为方才的杞月心中震颤呢?

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生杀由我,睥睨天下的气势,比之与龙夜寒自己,也是分毫不差,当然,这或许是因为他的气势太过内敛,旁人很难看出所致。

但即使是这样,杞月方才的表现也足够惊人了。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身上,竟会有这样的气势,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连知晓杞月前世的龙夜寒,都难以置信。

他的杞儿啊……

龙夜寒轻挑着唇,抬头对众臣说道:“今日议事至此结束,其余未结之事,明日再议。”

“是,陛下。”

臣子们应道,很快便散去了,而多数人临走前,还不忘朝着此刻倚在龙夜寒怀里,分外乖巧的十一皇子望去,迟疑着方才所见是不是错觉。

慕容赫与陈式明更是暗中皱着眉,看着御书房的房门被周瑾合上,相互看了一眼,而后面色复杂地各自离去。

他们都清楚,方才所见绝对不是错觉,而,如若不是错觉……

想起那个依然有些稚嫩的太子殿下,两人都微叹了口气,带着不知道是惋惜还是不解的心绪,离开了赤璃殿。

周瑾在合上房门不久之后,也是面上带着些许奇怪的神色,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寒……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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