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诺……”

被他这么一盖，睡觉的人醒来……不过望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的身影，风云耀似乎压根不相信自己是醒着的，狠狠的揉着眼睛——

“诺——诺！”

可是揉来揉去，离诺的身影都没有消失，和平日里那些美梦不一样！

“诺，你怎么来了……你坐下，我给你拿饮料——”

手忙脚乱的风云耀，突然变得像个刚开始谈恋爱的傻小子一样，紧张的乌龙百出，先是“腾”的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紧接着想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给烟味还残留的很重的房间透透气，结果衣角扫到茶几上，药片撒了一地……接着去给离诺倒果汁、结果手一抖、洒了一衬衫……等他去浴室里把自己洗干净、刮了胡子，换上干干净的毛巾洛袍出来的时候，离诺已经把被他弄得一片狼藉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这种事，以前他也常做，就算现在做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自然。

“诺……我……我已经把酒彻彻底底的戒了，以后一滴都不碰，更不会再做混账事，相信我好不好，你回来是为了要见我吗？是决定再给我一次机会对不对？”

风云耀能在外面叱咤风云，自然有城府极深的一面，然而在这个时候，眼中可怜巴巴的哀求之色，却半点都藏不住。

“我来……是想问你——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那时候胃穿孔、住进医院的事？”

离诺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明知道于今日的结局而言，任何答案都已经于事无补，他却难得偏执一回，想讨要个答案！

……在医院这半年来，风云耀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说出真相，可是这个男人却默默的承受着自己的误会、漠视……

“诺，能坐到我身边吗？我保证不伤害你！站着说话……感觉好疏远……”

风云耀下意识的拿了支烟，可是马上想到离诺不喜欢烟味儿，又放回桌上……为了能拉近距离、哪怕只是一点点……

“没事，抽吧——”

离诺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可是因为没用过这种复杂的高级款式，折腾了好久才弄出火苗来。

“小笨蛋……”

“我以前只用过超市卖的那种一次性打火机，在同事的生日会上给人家点过蜡烛……”

宠溺的风云耀，羞窘的离诺……因为一个小小的、平常的小契机，因为没有了心底最深那层的排斥，所有的感觉竟然在这一瞬间回到了原处、回到了他们最幸福的时光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的离诺，刚刚落座便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掉在风云耀的大腿上。

“啊——”

冷不防吃痛的惨叫了一声，风云耀的反应，让离诺立刻觉得不对劲。

——再怎么高级，也不过是个打火机……至于有这么夸张的反应吗？

“耀，给我看看你的腿——”

“没、真的没事儿……就是吓了一跳罢了。”

风云耀越是心虚的往后躲，离诺就越觉得不对劲……好在风云耀换了浴袍，一想到这个男人有可能受了什么严重的伤，离诺也顾不上矜持，直接一把掀开了他的浴衣下摆，可这么一掀——

“这……这是怎么弄的？”

忽略……某人居然没穿内裤！

离诺一再告诫自己忽略掉某个正直挺挺的“站”着向他点头的东西，可俊美的脸庞还是在一瞬间红透了……

问题是，离诺的问题当然指的不是那个……而是膝盖上方两大片乌青带紫的伤痕，两条腿上的伤的位置都差不多……这好像是用手抓出来的吧？上面还有手指印……这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抓成这样？有的地方，皮肉都抓烂了！

“没事……不疼的……”

风云耀尴尬的挠挠头，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丝丝的暖意……诺终于肯心疼他了……

至于到底是怎么弄的，出于男人的尊严，打死他也不会说——昨晚一个人蹲在墙角里抱头痛哭，想到自己曾经因为做了怎样龌蹉的事情而痛失爱人，越想越恨自己，不由自主的把头埋在膝盖间，恨得乱抓下的伤痕……

他不说，却被离诺猜到了——

“你到底多大了？这是幼稚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儿，知道吗？坐着别动，我去拿药箱——”离诺望见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的时候，几乎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你说你弄伤了，不上药、还洗澡沾水……就不怕感染么？”

到底有没有常识？这家伙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诺……你是在心疼我吗？”

药水擦在身上，一点也不痛，风云耀执着的望着正在小心翼翼的给他擦药的男人，只觉得一股暖流正从伤口扩散向全身。

虽然，离诺没有说话，可是凝望着态度突然转变的爱人，风云耀终于打开话夹子，现在的他愿意回答离诺刚才的问题——

“诺，我曾经一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没脸面对你……我并不是错了一件事，打从你那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开始，我居然就傻乎乎的相信了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应该有的警觉全都没有了，如果我能更早的发现你的苦衷，你在我身边就不用左右为难、那么辛苦的伪装幸福……其实，我从来都没能让你真正的幸福过，对吧？可是到最后，你却选择了牺牲自己，把配方给我留下……这半年来，我每次想到你那时候的心情，心里就跟刀绞似地，但是我却用那样的方式‘回报’你，我把你送进那种肮脏的地方……风云悠说得对，我的确不配再想着你，所以我曾经一度放弃过，把你让给他，我觉得他会给你幸福……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真的很想你，每天晚上想的睡不着觉，想那些以前有你在身边绕来绕去的日子……想得快要发疯了！我不知道犯了那样的错误，自己到底要怎样赎罪才能被原谅，那时候的事情，无论我有没有胃穿孔进医院、错失了救回你的机会，我都不配备原谅，所以我才选择了不解释……如果你要恨、你要折磨我，那都是你的权利，我一直在等着有一天你不再恨了，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被你的恨意折磨，这是我自私的赎罪……你明白么？”

——男人懊恼的话，在耳边回荡不停。

这样的偏执，离诺无法完全明白，可他拿着棉棒正在伤口上涂药水的那只手却顿住了——男人的眼泪滴落在上面，被棉棒吸去了。

离诺发现，这一趟自己真的不该来的……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样？

真的听完男人的这番话，反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诺，你看……我受伤了……你今天，能不能别走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就陪我一天……好不好……”

——风云耀话锋一转，巴巴的可怜。

这点伤……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是，看到了爱人眼底的心疼，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诺的心，一直都很柔软。

站在这么好的机会面前，他怎么还能不乘胜追击？

……

第一百二十四章：彼此坦诚

“……您好，我是病患家属，孩子生病了……我需要一个护工……好的，您先让人过去，那边有人在，让他先上岗，我明天回去再跟他补合同还有费用，谢谢了……医院和病房号码是……”

“小楼，我今天有事，可能不回去了！我请了护工，你和家树等他去了，核实过身份之后，你俩记得轮流去吃饭，晚上让家树在那边守着，你别耽误念书……”

“……家树，这两天你先在医院好好陪着宝宝，需要什么画材、列个单子短信发给我，我明天和生活必需品一起去采购……先观察两天，如果宝宝的情况还需要点时间，那我们就延迟几天吧……”

“……”

一连串的电话打完，离诺长长地松了口气，靠在沙发上。

“真的要去那种乡下吗？听你这么说，好像真的是很可怕的地方啊！”

得偿所愿的风云耀，细心的又端了一杯果汁放在离诺面前，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的感觉、哪怕只是傻傻的坐在房间里发呆，这样珍贵的幸福都跟他自己一个人的沮丧有着天壤之别。

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不紧张的风云耀坐在离诺身边，这种没有任何娱乐内容、像小学生一样的排排坐，却让男人的心里乐开了花，每秒钟都想着要更进一步、却不敢再乱来一下，风云耀只好佯作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想要趁着说话的功夫把手搭在爱人的肩上、如果顺利的话、趁势一勾，说不定还能美人入怀……

谁知，离诺依旧像一只跟大灰狼处在同一屋檐下的小兔子，警戒性可是很高的，他的手还没挨到那单薄的肩膀，小兔子便“腾”的窜起来躲到一旁——

“你……干嘛？我只是留下来照顾你而己……你……”

望着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套近子失败的风云耀只觉得又心疼又哭笑不得——

“放心，我没有恶意，更不会强迫你。不过你真的要去那村子吗？采风的话，有很多风光秀丽的好地方啊！”

借故转移自己刚才行为不规矩的话题，不过这也确实是男人担心的地方。

离诺的为人和过去，他都了解，诺是个不爱钱、不怕苦的人，而且诺也是在穷乡僻壤出生的……如果连他都说那地方苦、甚至要自备生活必需品的话，那地方艰苦的到底有多离谱，就可见一般了。

而且……何慕白把诺从那个地方全身是血的带回来，那该死的火蝎百分之百是为了灭口何慕白、才把诺折腾成那副样子……说明他们当时一定是在一起的！那个地方有何慕白和诺的回忆，虽然他不知道那段回忆是不是美好的，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的绑架、强迫、凌辱变成了现在这样，何慕白半年的大献殷勤他都看在眼里，那样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这样的变化，让风云耀没法不产生危机意识！

……所以，他有阻止离诺的理由，却没有跟离诺说出这种话的立场。

“我对那个地方……有很特别的情感，在最绝望的时候，去到一个比我的心更加让人绝望的地方，看到那些处在恶劣环境里的人们幸福的生活，发现自己被感染了、突然产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勇……”

——离诺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回答着男人的疑惑，单纯的解释着他源于创作的灵感。

“诺……我受伤了，多照顾我几天不行吗？别着急着走啊……诺，我……”

看他主意已定，风云耀只好厚着脸皮连撒娇都用上了，可是……离诺又不是傻瓜，那些伤到底是什么程度，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我只照顾你这一天，明天早晨我就走了……你这么大的人，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就连这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离诺低声地拒绝，还显得有点心虚的别过脸去。

连撒娇装可怜都失败的风云耀发现，如今的离诺，除了善良，多了一份稳重和智慧，比原来坚强的同时，也比以前果断了不少，这样的爱人变得越发迷人，只是没那么好糊弄，有些事，必须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才行——

“诺，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只是那时候我和你一样，排斥跟同性交往，其实第一次的那个晚上，悠给我下了药……但是我一直觉得，这事儿说出来，很丢脸；第二次我把你劫持到家里，甚至禁锢你的自由，其实是因为我在拥有了你的初夜的那个晚上之后，食髓知味、念念不忘，甚至面对其他人再也产生不了身体上的反应……我不说，是因为觉得这是男人难以启齿的事，结果，固执变成了伤害……如果最初，我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我们就不会走这么多冤枉路，不会让其他人插足进来！其实如果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能够坦然的告诉我你的处境，我就不会做那么多伤害你的傻事，不会让你受了那么多痛苦……北司越拍的那些照片的事，不也一样被我们解决了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因为我对你，是真心的！”风云耀直勾勾地看着爱人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终于话锋一转，“诺，如果我们能早一点彼此坦诚，该多好！我知道你的心里现在一定不是滋味儿，可我也不好受……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坦坦荡荡的告诉对方，好吗？就算你不肯接受我，至少不要再让误会，害得我们彼此伤害……”

这话，至情，至理……让人无法不动容。

离诺没有回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微微地点点头，变成了最好的答案。

他的确没办法再接受……但是一切误会真相大白之后，要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风云悠……其实，被他拒绝的风云悠，在他从医院逃走之前，也是对他百般呵护照顾、重重保护……心存感激，至于还有没有爱，他不去想，因为想了也没有用，无论得出的答案如何，结果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此时，面对这样的耀，也是一样的。

可离诺没想到的是，风云耀淡淡一笑，明明是那么让人放下戒备的温柔表情，却轻声问了一句“那你可以告诉我，在那个村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吗？”

如果直接问的话，被离诺以为自己是盘问、质问，就糟了。其实从离诺回来后、对待本来是恋人的风云悠那样的态度，他就猜得到——一定发生过了什么事！

所以，他才铺垫了前面的话……当然，那也是句句发自肺腑，是无数个夜晚，这个男人辗转反侧的懊悔。

离诺愣住了，紧紧地抿着单薄的唇瓣，那样子满是委屈，让人心疼得无以复加，可是像是在考虑一样，终于在风云耀快要忍不住告诉他实在不愿说就算了的时候，开了口——

“可以，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如果他以前能这样坦诚，就不会尝尽了那么多独自吞下的苦果，错过那么多幸福，现在，就算说出来已经于事无补，至少，宣泄出来，他自己的心里说不定能好过一点，“我一个人逃到那个偏僻的村庄，只是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躲起来！可是没多久后的一天晚上，我在冰冷的河水里洗澡，接着走风漏气的小黑屋里没有柴火，冷的发起了高烧，就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去了驸近的小树林拣柴火，可是没想到柴火没拣到，却拣到了遭人暗算、摔下悬崖的何慕白。何慕白摔傻了，如果我不管他的话，他会死的，我知道自己应该恨他，他把我的一切都毁了……可是我就是狠不下心把一个傻子丢掉，所以就把他养起来……可是因为一些原因，他爬上了我的床，把我……那一个月，我们都在一起，我堕落到和仇人厮混，被傻了的他日日夜夜的反复占有……这样的我，你觉得，现在我还能再跟谁扯上关系？我看不起自己，真心的厌恶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