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他不管多感动，不管多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他也必须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只能这样，陪在他身边，却不说爱，因为他知道他们之间存在太多变数，谁也不知道这种关系的尽头会是什么。自己这么做至少可以在尽头到来的时候，让夜袭爵也许不会那么的痛苦。

手指抚上胸口的黑水晶雪花，他轻轻的对着空气说：“夜熙爵，对不起。”

正在出神，钥匙开门的声音却把小寒拉回现实。扭头看看钟，4点多，心里纳闷‘夜熙爵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江琴用钥匙吧夜袭爵的房门打开，意外的在门口看见了一双帆布鞋，皱了皱眉。

“熙爵什么时候开始穿帆布鞋了？”

然后转身带上门，脱了高跟鞋刚进房就迎面碰上了往门口走的夜雪寒。江琴诧异的睁大眼睛，猛的握紧了手中的钥匙。上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此刻满是惊恐的表情。

小寒看着江琴也觉得非常意外，但她这种像见到鬼一样的表情，被小寒理解成因为自己没有通知夜家就擅自回国，让江琴感到非常吃惊罢了。他又怎么会知道，早在他出国前江琴就知道了他和夜熙爵的关系，并且还一手策划安排了让自己出国的这件事。

“奶奶。”小寒先开口问候道。

江琴这才回过神，整了整神色，开始装出她本来该有的反应。用高八度的声音叫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国了？！你不读书啦！！”

小寒这时有点意外的问江琴，“奶奶，你不是非常关注欧美时尚的走向吗？难道不知道我在国外干嘛了？”

江琴脑袋飞快的转了一圈，确实，要是装作一点不知道他在国外的情况也太假了，于是她又用夸张的声音说：“我当然知道！！你做了模特啊。可我以为，那不过是你课余的兼职罢了，现在是怎样？你不读书了？”

小寒觉得这种事情早晚会让夜家知道，而江琴又是除了夜熙爵之外自己还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再加上如果由她去说给老爷子听，也许反弹会小点，毕竟，她是自己的奶奶夜熙爵的妈，总会帮着说几句话，于是就老实的和江琴说：

“我休学了，专心开始往时尚圈发展。”

江琴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试探着问：“熙爵什么意思？你做这个决定他同意吗？”

“就是他帮我办的休学，我回来已经2个月了，为了不让太爷爷反应过大，我们才决定先隐瞒下来，等到适当的时机再说。”

小寒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但是，既然江琴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就知道，这2个月的时间里，这两个人朝夕相处肯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自己处心积虑的安排等于白费了。江琴不由得怒上心头，然后拽着夜雪寒的胳膊气急败坏的嚷嚷起来：

“不行！！你现在就立即和我回家见太爷爷去，你怎么能回来！！你怎么能回来！！”

江琴知道，现在，能够将他们两人分开的就只有老爷子了，她一定要把小寒带回家，然后让老爷子把小寒再送回英国去。

江琴的反应让小寒感到非常意外，焦急生气这些情绪他都料到了，可是为什么她的情绪中有那么浓恐惧？这种恐惧让小寒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他一把挣脱了江琴的手。莫名的问：

“奶奶，你怎么了？”

江琴面容扭曲的反问

“我怎么了？我应该问问你们怎么了？你们是不是鬼迷了心窍？怎么能……”

说到这，江琴一下打住了，差点就把自己知道他们两人关系的真相说了出来。意识到这点她立即转口。

“怎么能不顾夜家的未来，想干嘛就干嘛？你知不知道，夜家就你这一个孙子，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还没等小寒回答，江琴的身后传来了一把冰冷略带沙哑的声音：

“到底是谁自私？”

江琴转身，看见了夜熙爵高大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门口。

夜熙爵侧身越过江琴，走到小寒身边。

江琴看见两人并肩站着的画面，更加被刺激的怒不可遏。她用几乎嘶吼的声音对夜熙爵喊道：“夜熙爵！！！我看你是疯了！！疯了！！！”

吼完江琴就用力将门一甩，转身离开了。

巨大的关门声“嘭”的响起，小寒被惊得抖了一下，那种不详的预感让他越来越不安，于是只好紧紧的抓住夜熙爵的手。

夜熙爵拉着他的手，把他拥进了怀里。小寒只能借由紧紧的回抱着夜熙爵来平复心中的不安。

第四章：爱的反面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杨树，茂盛的树冠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阳光碎了一般洒在地上，视线继续拉近，在树下的阴影中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却很熟悉，暖暖的感觉在心中缓缓流淌。走到了那人面前慢慢的蹲了下来，将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再轻轻将头靠上去。闭上眼睛，鼻尖传来布料被太阳晒过之后特有的清香，干净温暖的味道。

“外婆，我想你。”

阳光像退潮般从天空慢慢消散，像是有人撕掉了这个空间原本的装饰，露出了真实面貌一般，天空变成了泛着蓝光的苍白天花板，眼睛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他疑惑的睁开了眼，举目四望，全是冰冷的白，房里空无一人，空气中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耳中传来微弱的仪器运转声，转回视线，干枯的身体躺在床上，脸上蒙着白布，而握着的手是僵硬冰冷的。他一惊，就放开了握着的手。谁知那像枯枝一般的手却死死的拽住了他，任凭他怎么也挣不脱……

“对不起，对不起，外婆……求你放了我……”

夜熙爵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台灯。晕黄的灯光下小寒双手死死拽着被子，头上布满汗水扭曲着脸，嘴里不停地梦呓。

夜熙爵赶紧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双手不停地拍打他的后背，反复轻柔的在他耳边说：

“小寒，醒醒，不要怕，只是梦而已，我在这里不要怕。”

小寒终于停止了颤抖，低而急促的喘着气，依然闭着眼睛皱着眉靠在夜熙爵的肩膀上。夜熙爵的手并没有停止，还是缓慢而轻柔的轻抚他的背。

小寒摆脱了噩梦却被更大的无以名状的恐惧淹没，那是源自于他内心深处蚀骨的负罪感。推开了夜熙爵，他转身下床，拿过床头的烟盒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被隔绝在外的闷热空气扑面而来。他靠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香草味道在空气中飘散。虽然都没出声，他却知道，夜熙爵就在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抽BIACK—STONE，无意中抽到的烟，其实很淡，不适合大老爷们抽，但我很喜欢，除了香草还有樱桃味。不过，我从来不抽樱桃味，因为樱桃是我最讨厌的水果。小的时候在我家门口有一个摆摊卖水果的，樱桃在一堆看起来傻不啦叽的水果里显得很特别很讨人喜欢，颜色漂亮的让我想起幼儿园老师给的大红花。每次放学回家我就会在水果摊面前站很久。希望外婆能给我买点。但是连苹果、梨这样的平民水果，都只能捡别人挑剩的残次品的外婆来说，樱桃根本就是奢侈品。所以，无数次我哭着被拉回家。终于有一天，外婆带着我到水果摊面前，称了一小把樱桃给我，付钱的时候那个水果贩却说樱桃涨价了。外婆看着我可怜兮兮一副快哭的样子，为了区区1块多钱，她只好苦苦哀求那个水果贩。那个水果贩最后终于挑了一些个头小的不太新鲜的给我们。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外婆却一直陪着笑脸。回到家，洗了那些小的可怜的樱桃，我迫不及待的塞了一颗进嘴里，很酸，味道很淡。再大一点，我懂点事了，想起这件事就会感到非常对不起外婆，而樱桃，也成为了我最讨厌吃的水果。”

平静没有情绪起伏的话语，更像是自言自语，却让夜熙爵的心一阵阵绞痛无比。那些锋利的像刀尖一般的往事狠狠刺伤着他，前尘往事如果不是旧模样今天将会是什么情形？那些做错的已经不能重来，所以，这些痛他必须承受。

小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夜熙爵说这些，也许在心灵深处他依然在怨恨他，也可能，因为自己无法一个人背负外婆死亡的沉重包袱，而千方百计的想要让夜熙爵也不痛快，切割着自己的时候也要伤害别人。他也不确定。只知道，他留在地狱的灵魂不停的被煎熬着，他无疑是爱夜熙爵的，这种爱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同时他也是怨夜熙爵的，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无情冷漠，也许今天他和他只是一对普通的父子，父亲端着冷漠严厉的脸孔教导着总是不成器的儿子，而外婆，也许不会死，甚至根本就不会中风。

但这一切只是也许，也许，如果，都是虚妄的词。

而现实就是，爱却不能说，怨也无法宣泄，他只能在黑暗中让带着香草味道的唇被人厮磨着，身体被拥抱着。自己不知羞耻的回应着，持续在无尽的深渊坠落。

昆仑饭店。花园咖啡厅

四季花园咖啡厅坐落于昆仑饭店一层，近千平米的空间堪称京城酒店中最大的花园式咖啡厅。这里带有浓郁的欧式花园风格，白天阳光明媚、花红柳绿，入夜则树影婆娑、琴声袅袅，无论是品茗小坐还是把盏畅叙，都让人感到舒适惬意。

当然，这些情绪和此刻的江琴都毫无关系，今天她约了夜熙爵出来，打算好好的和他谈一谈。不能再让他把小寒留在身边了。他本来想直接和老爷子讲，但又怕激起夜熙爵的过度反应，万一他来一个破釜沉舟就弄巧反拙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夜熙爵高大的身影一进门就吸引了大量的眼球，江琴大老远就看见了他，朝他招了招手。入座后点了杯蓝山。夜熙爵就不动神色的等着江琴先发话。

夜熙爵头脑何其聪明，那天江琴奇怪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再一路回想小寒出国的经过，就不难发现，整件事好像是老爷子是主导，其实，一直是江琴在推波助澜。再结合那天她过于激动的反应，夜熙爵已经猜到江琴也许已经知道了他和小寒的关系。

江琴考虑了半晌，放下咖啡杯对夜熙爵说：

“熙爵，小寒真的不打算再回英国读书？”

夜熙爵点了点头，表情自然地回答：

“是，我和小寒商量好了，他如果不愿意读就不要读了。勉强也读不出什么好成绩来，不如让他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江琴皱起纤细的眉毛

“熙爵，小寒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又没有结婚生子，小寒是夜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夜家的未来怎么办？你想没想过？”“除非你愿意结婚生子。”

江琴今天的目的其实有两个，一是让小寒回英国，如果小寒坚持不回英国，那么她就要考虑从夜熙爵这边下手。让他结婚生子，这样他们两人之间也许就会不了了之了。

夜熙爵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

“妈，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小寒出不出国？就算不出国，在国内学习难道就不能继承夜家？至于我结不结婚我想是我的自由，毕竟夜家还没有沦落到要靠政治联姻来巩固实力。再说，小寒根本不适合管理夜家这个庞大的企业。与其这样，不如从旁系里找一个真正适合的人，甚至可以考虑外聘，现在很多企业早就已经不是家族式管理了。任何事情都应该找适合的人而不是应该的人。”

如果江琴不知道夜熙爵和小寒的关系，也许真的会觉得夜熙爵这番话有道理。可是，在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之后，这样的话她根本就无法理性的分析了。

“那你干嘛非要让小寒留在国内？”

夜熙爵目光猛的锐利起来，原本该是精致悦目的脸因为他的眼神变得煞气十足。江琴虽然身为他的母亲，也难免会被这样的夜熙爵给震慑住。

“那您以为我是为什么？”

江琴因为他的反问而霎时愣住。

‘什么意思？熙爵难道知道我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夜熙爵收回目光看了看手表

“妈，对不起，我一会还有个会，必须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在离开前他又对江琴说了一句话

“我的性格您是知道的，只要我想做敢做的事就不会怕任何的阻扰，更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江琴看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脸色灰败的坐在椅子上

“他都知道了……”

然后她端起咖啡却发现手在不停的颤抖，终于，她将杯子使劲的放回桌上。杯碟碰撞出铿锵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瞩目。这个一贯在人前保持着优雅高贵形象的女人，此刻难以控制的手捂着脸哭泣起来，一边抽泣嘴里一边错乱的低语着

“完了，疯了！！都疯了……”

第五章：如果真能“将爱”

夜熙爵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推开门却发现小寒并不在家里，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这么晚了，小寒去哪了？回北京2个多月，小寒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然后他突然想起下午与江琴见面的情形，难道，小寒又被人送走了？害怕再次失去小寒的恐慌让夜熙爵失去原有的判断力，他傻傻的站在门口很久，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给小寒打了个电话。电话拨通，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夜熙爵瞬间变得焦躁起来。他一遍又一遍的给小寒打电话，结果还是无人接听。

反复数次，夜熙爵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内走来走去，不停的对自己说

“冷静，冷静。”

反复思索了一下，小寒能去哪里？应该不可能是江琴，既然她找自己谈话就是不想把事情弄大，又怎么会有这么莽撞的举动。那小寒去哪里了，他现在在干嘛？为什么不接电话？

从保利剧院出来，已经是晚上9点，然后又赶去参加LV的新品发布，等到一切事情忙完助理把他送回家已经是晚上12点多，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了门口懒得掏钥匙，估计这个时候夜熙爵早就回来了，于是小寒响了门铃。门铃刚刚响了一下，们就在他面前快速的被打开，带起的风扑在他的脸上，然后就是夜熙爵神色慌张的脸。

“你怎么了？”

就在他兀自焦急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夜熙爵猛的回神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口，一打开房门，小寒穿着一套很正式的银灰色礼服站在门口，发型也打理的很有型，双眼圆睁，看着他的表情有着淡淡的惊讶。然后他听见小寒用疑惑的口吻问他：

“你怎么了？”

夜熙爵一把拉过小寒，把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小寒一头雾水的被他抱着，但是这个拥抱将夜熙爵情绪里的不安、焦虑毫厘不差的传给了他，使他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他的手放在夜熙爵的背后不知道哪里摆，犹豫的悬在半空中半天，正想拍拍他的背的时候夜熙爵放开了他。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回来？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夜熙爵带着质问的语气让小寒感到很莫名其妙，于是他绕过夜熙爵进了房间上了楼梯来到了卧房，拿出睡衣放在床上，脱下外套解开领结，这个过程他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夜熙爵跟着小寒上楼，看着他一系列的举动，终于还是按耐不住的再次问道

“你说啊，你去哪了？怎么电话也不接，你在干嘛？”

小寒把领结往地上一摔，转过身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反问夜熙爵

“你以为我去哪了？你以为我干嘛了？”

夜熙爵一时语塞，两人对视了良久，夜熙爵终于不耐的用手爬了爬头发对他说：“我只是担心你出事了而已……”

小寒转过身开始脱衬衫，夜熙爵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对自己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