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完整个空间，这时，他才发现，沙发边上站着一个女人，他开始还以为是这里的佣人，可仔细一看，就让他恐慌起来。

这人站在沙发边，眼神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嚅嚅了半天终于开口对他说：

“小寒，是我，我……我是妈妈。”

第二十九章：阴暗

巨大的客厅里气氛凝重无比，夜雪寒面有惧色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是眼神闪烁的看着他。

虞晓萍往小寒的方向又迈了一步，谁知到这个举动引起了小寒更大的反应：“你别动，别过来。有话就在那里说。”

虞晓萍尴尬的停在原地，脸上的不安之色更甚。

“小寒，我知道，你怪妈妈。妈妈没有好好照顾你，那么小就把你丢给你姥姥……”

不提姥姥两个字还好，一提姥姥小寒身上的那股惧怕之气就被愤怒所替代。

“你还提姥姥？你有什么资格提她？不要说得你好像离开了才十天半个月似的，整整16年！16年，你让一个老人承担了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你不会不知道她多大岁数了吧？你不会不知道当时家里的情况吧？她可是你妈！”

小寒气愤难当的说完这些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双眼投射出的慨然之气让虞晓萍不敢逼视。

其实，虞晓萍对于这个孩子，并不是没有愧疚，也不是没有反省，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懦弱的，她害怕。只要一想起年仅18岁的自己就要被一个孩子绑住，而自己即没有学历又没有技能，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趁着年轻嫁一个好人家。如果有了孩子，那就连这唯一的指望都落空了。对于现实的恐惧和未来的不安，让她选择了逃避。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最后还是现实，给了她最终的报应。她挣扎了半生，人老珠黄历经沧桑之后，依然还是回到了原点。而小寒则是自己这生唯一的希望了，她决不能放弃。

“小寒，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妈，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你是不能否认的。”

看着虞晓萍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语气坚决的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夜雪寒突然觉得可笑之极。

“哈~！是不是天突然开了眼了？让我在没爸没妈的过了19年之后，突然父母一起出现，简直是剧情大逆转啊！连通知都不带通知的。好像你们现在忽然想让我重拾天伦之乐幸福时光是吧？我他妈不要！！我现在没有你们一样过得很好，就不劳你们为了我演出一场破镜重圆的戏码了。爱他妈谁谁！”

看着小寒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话，虞晓萍正想再次开口，却因为门口进来的那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熙爵，他还是这么让人移不开目光，岁月并不是公平的。自己的身上已经被它刻下了无数深深的痕迹，而夜熙爵，他只是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张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气质变得更加优雅，唯有一点却还是像当初一样，那就是他依然像是一把绝世的宝剑，散发着冷冽冰冷的光，诱人靠近却会被他锋利的剑刃割得遍体鳞伤。

察觉到虞晓萍突然变得痴迷的眼神，夜雪寒转过头看向她目光停留的方向。他不是没来吗？怎么这个时候出现？

夜熙爵走到小寒身边，保持了一段距离停住，面对小寒时的温柔目光在对象换过一人之后，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虞晓萍被这句话瞬间的惊醒，眼神从迷离转成羞愧再转成愤恨。

“我来看看自己的儿子，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夜熙爵面无表情的慢悠悠的开口

“当然，这里是我家，我有权利决定谁能进来谁不能进来。”

“你……要不是小寒在这里，你以为我愿意来？”

“哦？是吗？怎么你来这里开口问老爷子要钱的时候，没见你有一点不愿意呢？”

虞晓萍突然惊慌起来，然后看向小寒：“小寒，你别听他胡说，我没有。”

夜熙爵再没有出声反驳，而夜雪寒则是更加无动于衷的别过眼睛，虞晓萍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其实，谁仔细想想会不明白其中内情呢？一个抛弃了孩子16年的女人，再见到孩子的时候竟然是在这种场合，就说明了一切。

虞晓萍看了他们一眼，就算再不甘也只能先离开了。

等到虞晓萍离开，夜雪寒的身体才慢慢的放松，这个女人带给自己的阴影和压迫就算他再如何掩饰压制，还是没有办法平静面对。

夜熙爵依然站在小寒的身后，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这段时间和小寒的相处让他很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他真的想就这样直接把他拥进怀里，保护他安慰他。可同时他也知道，他没有这个立场没有这个资格，不管自己再怎么觉得对小寒的情感，可以不顾血缘的羁绊，不顾人伦的束缚，无视任何人的眼光。可他不能不顾小寒的感受，如果小寒接受不了，那他就只能是他的父亲，而恰恰父亲这个身份，又是最没有资格对他说一些，或做一些冠冕堂皇话和事来安慰他的人。因为自己就是他痛苦的缔造者，他生命里永远不可能消失的阴暗面。

夜雪寒没有回头，而是站了一会就转身上了楼，夜熙爵也跟着他步上楼梯，他们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而沉闷。走到二楼，夜熙爵开了一扇门对他说了从医院出来后的第一句话：“这是你的房间。”

夜雪寒垂着眼，越过他走进房间，往柔软的大床上一倒就没有动静了。而夜熙爵则慢慢的帮他掩上了房门。

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夜雪寒目光沉静，面无表情的低低说了声：“好累。”就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章：彼岸双生

晚饭时小寒并没有下楼，看着一桌子的菜老爷子脸色不是很好。他右手边坐着夜熙爵左手边坐着江琴，而主角却没出现。

“熙爵，去看看，怎么回事，这是为了小寒我们一家人才特意一块吃顿饭，怎么他不下来。”

“好，我去看看。”

夜熙爵移开椅子，起身上楼，走到门边他伸手敲了敲门：“小寒，吃饭了，大家就等你了。”房里没有任何回应，夜熙爵只好推门进去，落日的余辉从玻璃窗折射进来，小寒静静的蜷缩在床上，像一只没有了壳的蜗牛，显得那么无助和缺乏安全感。

夜熙爵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他闭着眼睛的侧脸，漂亮的眼睛藏在凌乱的头发里，只露出他长长的睫毛。这样的他看起来比自己当初认识的时候还让人难以接近，那个时候他至少还会用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伤痛。而现在，他就像一个孤独的流浪者，颠沛流离的在世上独自前行，时间和苦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虽然他才 19岁，浑身却散发着不属于他年龄的沧桑。

他太想为他做些什么，太想太想了，可现在他能为他做的只有呆在不会伤害到他的地方，看着他一点点的把自己越缩越紧。夜熙爵感到，自己变得懦弱了，面对小寒他无法变得强势，因为他是他小心的呵护着的唯一珍宝，小心的自己变得不知所措。

这些天，他一直忍耐着，那种想要抱他的冲动，那种想要吻他的冲动，还有保护他安慰他的冲动，他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看着在床上沉沉入睡的小寒，夜熙爵缓缓伸出了手，轻轻的拨开了他的发丝。精致漂亮的脸孔出现在他的眼前，高挺的鼻梁下粉红的嘴唇微张着，让他忍不住越靠越近，绵长的呼吸里是小寒好闻的气味，他靠近他的鼻尖轻轻蹭了一蹭，然后含住了他柔软的嘴唇。

久违的触感让他身上压抑已久的感情突然爆发，睡着的小寒没有任何抵抗的让他亲吻着，他丝滑而有弹性的唇瓣让夜熙爵欲罢不能，手也控制不住的伸进了小寒衣服的下摆，细致温暖的皮肤触感牢牢吸住了他的手掌，让他不想移开，留恋的在他的背部来回抚摸。

“嗯~”

就在他的手覆上了小寒胸前时，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吟，夜熙爵一下被惊醒过来，然后像被电击般把唇和手迅速收回。

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寒，他心中对自己这样甚至可以称为卑劣的行径感到汗颜。

江琴站在门外，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让她简直如遭五雷轰顶！！熙爵是双性恋这个她知道，她自认为还是比较开明的母亲。可是，没想到，熙爵竟然对小寒……所以，小寒会昏倒在熙爵的卧房里，而自从小寒的身份被老爷子确认之后，熙爵原本就冷漠的性格变得更加让人退避三舍，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原来，他们之前的关系早就不单纯。看来她要想点办法，不然这两个人都会被对方给毁了。

想到这里，江琴故作镇定的敲了敲门：“熙爵啊，怎么这么久还没下来？爷爷让我上来看看。”夜熙爵正楞在床边，听见江琴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来了。”

说罢，他又看了看小寒一眼，然后走出了房门。

和江琴一起下楼之后，他对叶枫说：“爷爷，小寒好像还是有点不舒服，睡着了。不如我们先吃吧，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还有很多。”

老爷子听见小寒不舒服，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饭吃到一半，江琴突然开口了：“爸，小寒现在接回来了，您有什么打算吗？”

老爷子放下碗，擦了擦嘴，“暂时没想好，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夜熙爵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这个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转一圈，江琴就说：“我看，不如把他送出国，让他好好进修进修，毕竟他以后是我们夜家的继承人，以他现在的资历就算放到公司也是压不住人，即便让他从底层做起，也要有一定的基础。反正小寒年纪还小，送到国外进修两年，回来之后安排起来也比较有说服力。”

还不等老爷子发表意见，夜熙爵突然开口：“不行！！不能把小寒送到国外去！”语气之激烈让老爷子都有点吃惊。

“熙爵，说话注意分寸。”

“爷爷，小寒离开学校已经快2年了，很多东西都已经荒废了，即使是要让他重新学习也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如果就这样直接把他丢到国外，他肯定适应不了。”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然后开口说：“身为我们夜家的接班人，要是连这么点苦都不能吃，那他也没有资格做夜家的人，不用说了，就把小寒送出国。小琴，你明天就开始着手安排这件事。”

“爷爷！！”夜熙爵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打断。

“好了，不用说了，就按照我说的办。”

楼上的房间，天已经全部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小寒睁着眼睛听着楼下的对话，其实他早醒了，不，应该说他根本没睡。夜熙爵敲门的时候他故意装成睡着的样子，他的每一寸靠近他都知道，而当他吻自己的时候，他的心忍不住的狂跳起来，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当他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背时，他差点发出了享受的叹息。直到夜熙爵的手开始越来越不规矩他才故意呻吟出声。

他知道，他根本就忘不掉，根本就舍不下，根本就还爱着他。可这种想法一产生，铺天盖地的罪恶感、负疚感就把他那可怜的爱意瞬间吞没。他接受不了，他挣脱不掉血缘的羁绊，更无法面对在外婆死后，自己还能安之若素的和夜熙爵继续爱下去。

出国吗？

“对不起，夜熙爵，我真的不能再爱你了。”喃喃的低语带着亲手埋葬爱情的决然和悲痛，像极高处猛然崩断的琴弦，颤抖中带出了悲鸣。

第三十一章：许你以爱留痛于我

今天家里没有别人，老爷子老当益壮的打高尔夫球去了，夜熙爵去公司上班，家里只剩下了江琴和夜雪寒。江琴上午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听言语间好像是在安排小寒出国的事宜。小寒则依然是窝在房里，江琴和佣人都没有去打扰他。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江琴在桌边坐定，见小寒没有下来，于是她吩咐旁边的阿姨道：“去上楼把小寒叫下来。”

话音未落，从楼梯上就传来了小寒的声音：“不用了，我来了。”

他在房里呆了一晚上加一上午，觉得一直这样不下去见人也不是办法，不管于情于理，或者出于礼貌，他还是要见见这些刚刚成为自己家人的人。

走到饭桌旁，小寒拉开椅子坐下。江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子，她并没有多少感情，相信他对自己也一样，所以两人也没有多做交谈，江琴只是说了声：“吃饭吧。”

小寒的胃口好的惊人，他对自己一贯是这样，即使再怎么痛苦难受，饭也是要吃的，而且一定要吃饱。江琴讶异的看着小寒装了第四碗米饭，然后瞪着眼睛看着他把这第四碗饭吃的干干净净，然后又喝了一碗汤。席间没有说一句话，她原本以为他应该是没什么胃口，毕竟他和熙爵……碰上这样的事情，普通人应该都会食不知味吧？！

小寒早就习惯了第一次看他吃饭的人吃惊的眼神，所以也没有在意江琴那对快要掉在桌上的眼珠子。吃完饭，他擦了擦嘴，对江琴说：“奶奶，我吃饱了。”江琴愣了一愣，然后脸上挂了一排黑线，明显脸色发青起来。

‘奶奶！！！天啊~！！我竟然被人称为奶奶！！！’江琴虽然已经50好几，但是保养非常好，外表看起来也不过像是年过三十四十不到的样子，在国外甚至还碰过 20几岁的小伙子追求自己。现在突然被人叫奶奶，那种震撼可想而知，简直让她差点感叹，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夜雪寒看着江琴明显开始僵硬的脸，有点莫名其妙的又叫了声：“奶奶，您怎么了？”其实他自己也很别扭，一个是江琴实在不像是做奶奶的人，再一个他和她两个人现在也就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突然关系变得这么亲密，真的让他很不适应。可是，见了面总要称呼啊？总不能叫她哎、喂吧？更能不能直接称呼姓名，那样岂不是太没礼貌了。

江琴低头喝了口茶，极力平复了情绪，然后抬起头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好好，吃饱就好。小寒，咱们商量一件事情吧？”

小寒心道：“我们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的？难道要讨论一下驻颜术？”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江琴起身走到沙发边，朝小寒招了招手：“来，过来这边坐。”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江琴又叫人切了一盘水果，然后对小寒说：“小寒啊，和我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吧？”

小寒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江琴是要问自己这个，脸上不由得就浮上了踌躇之色。江琴见状语气轻柔的说：“没关系的，小寒，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其实如果我要知道你的过去，你想瞒也瞒不住的，但是一家人，如果用这种手段沟通就太可悲了。你说呢？所以我宁愿你亲口告诉我，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其实这也是我们夜家欠你的。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应该很辛苦吧？”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自己到底过的辛不辛苦，就连他自己也忘了。他不过是一个19岁的少年，他所承受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而他一直以来都是默默的忍受着。可能是可悲的习惯了，他甚至没觉得这样的人生有多辛苦。直到遇见了夜熙爵，那些痛苦和疲惫像深藏的暗流一下喷薄出来，让他越来越累。而他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面对江琴的询问，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别的目的，他突然很想说。

一个下午，就在江琴和小寒的交谈下慢慢度过了，小寒除了自己被人强奸跟自己和夜熙爵的关系没有告诉江琴之外，基本上全部交代了。等到夜熙爵下班回家，他看见的就是江琴亲热的牵着小寒的手，小寒虽然有点不自在但是并没有挣脱，两人低声的交谈着什么。这幅画面看起来非常和谐，小寒脸上甚至挂着一丝极淡薄的笑意。这个笑让夜熙爵一下子愣在门口，他多久没看见小寒笑了？其实想来，从他告诉小寒真相到现在不过才短短2周不到，而他怎么感觉好像恍如隔世呢？看来，给他一个家，做他的家人，真的是对他最好的方式。而他的爱……也只能算了吧，不过是再次过回以前没有爱的生活，他应该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