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下课。”

我连忙跑进伞下，但就是这段那么小的距离里，雨水也足以沾湿我的衬衣。

“高中的孩子很不听话吧。”我抬起手拨了拨身上仍未被吸收的水珠。

“还好。”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的道路，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没有笑容的时候，他的脸显得有些淡漠，有些难以接近。

但这些，也都是我最近才发现的。

由于我们的家仍是住在对面，并且我工作的医院离他上班的学校也并不算很远，因此，若不是我要上夜班，一般都会和

他一起回家。

“看你这模样，不知让多少高中小女生痴迷。”我随意找了些话题说说，因为我实不喜欢这种安静得有些不自在的气氛

。

“没有阿。”依旧很简单的回答，但也足以成为鼓励我继续说下去的理由。

我皱了皱眉说道：“秋阳你难道没有看过什么禁断小说之类的么？”

“不看阿。”

“那你知不知道师生恋？”我刻意拉住他的手臂。

这种举动并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因为，我深知这是出于我的一时冲动，例如，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然而最初我都

把这些都归类于我们是好朋友，男人间的友情。

“小学学过《师生情》”过马路时他转了转头看看四周，并顺手的拉着我大步跨过。

“真神阿你，这种事情你还记得。”我深深的喘了口气，但这并不是因为走得太急，而是因为被他握在手里的右手。

“还是小学三年级的呢。”这时他终于微微展露了一下我期待已久的笑颜。

我没有说话，而是不停的做着深呼吸。

因为有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压迫着我，就如18年前与他的回忆一般的沉重。

我不知道为何回想起过去的他会这般反应大，但我深知我和他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改变，就算他不曾察觉，但至少在我身

上已经开始越渐明显。

越显纯粹的感情让我不但不会抗拒他，反而更加顺从着自己的意思想要更加的靠近，甚至更加亲近，更加深入的接触。

就如患病一般的状态，却不知道这病从何而起，也不知道这病的病原在那。

但它的并发症我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和它发作时的各种症状。

第三章

在他的推荐下，我去看了一遍《花样年华》。

在朦胧的爱情中游荡的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故作不知。

感觉，有点像现在的我，仅仅是我自己。

因为他或许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或是变化。

也许他是有些沉默寡言，也许他是有些难以捉摸，但也不足以成为他会沦为同性恋的理由。

倒是我，不知从何而始，竟然对他抱有了异样的情感。

正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脸红，心跳，忐忑不安。

然而这种情感，也就仅仅局限于他一个男人。

也许我并不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同性恋，但我已经无法用理智去抑制对他的情感了。

肢体与大脑发生冲突，可以这么形容。

因此，我而更显得无能为力，只能任凭着遐想思绪将我拉向深渊，在每个彻夜难以入眠的梦中，每当闭上双眼便是他赤

裸裸的身子，紧紧的将我压于身下，我们的喘息声纠缠在一起，并在这无尽的空荡中不住回响，充斥在外耳道，刺激着

我的大脑。

我也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耻，但更多的似乎是这一幕幕为我带来的悸动与欲望。

心脏在不知觉中开始跳动加快，血液迅速涌上头顶的感觉，滚烫的让人不禁深深喘一口气。

夏木，这个男人已经完完全全的沦陷在了秋阳制造的仿佛陷阱一般的情感之中不能自拔。

但，也不想得到救赎。

就在我陷在沉思中的时候，枕边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喧闹的手机铃声响充斥着安静而空洞的房间。

尽管极其讨厌被人打断思考，但仍是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喂，夏木吗？”此时此刻，我有些说不出话，因为这完全在我意料之外，不，也许是我想也没有想到过，电话那头正

传来了那个我朝思暮想的男人的悦耳声音。

我的脸，甚至身体似乎渐渐产生了一种别样的知觉。

“干嘛，这么晚还不睡。”我用力的吞了口口水开口。

电话那头的他也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你不也没睡嘛……”他的声音仿佛要比平常要更显柔和，同时也显得更加飘渺，简直让我认为这是一种错觉，仅仅是

我的幻听。

“是阿，失眠，怎么，有事？”我的手紧紧的捉住被子的一角，尽量的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要自己保持正常。

和他越发的接触，自己越来越变得情不自禁，我真无法想象这样下去，我会不会跪下来苦苦求他爱我。

我怕，因此我在尽可能的保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冷静，是最重要的。

他不属于任何人，这个道理，我比他自己更懂，只是我连我自己也无法说服。

也许，就在前些天给他过生日的时候，我已经差点难以自己，又或是昨天和他买咖啡的时候，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就已

经有些难控制的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愈渐的意识到自己的情感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希望不要好事变坏事。

然而在这种静谧而寂寞的夜晚，显得更加浅而已见，因为这种时候，人得内心往往是处在一种空虚的状态下，想要被狠

狠的填满，尤其是自己最想要渴望的东西。

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其他东西，但我更希望是感情。

“没事，就是想找你聊聊。”他轻声说道。

依旧如浮云一样单薄而飘渺。

“聊天也该看时候吧，这都多少点了。”我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挂在墙上的钟，然而由于四周过于昏暗，最后我什么也

看不到。

“打扰到你了么？”

“那倒不是，可是你要说什么？”我把头靠在床头板上，随意摆了个舒适的体位听他说话。

“不知道呢，你说聊什么就聊什么吧。”

他平常不喜欢说话，因此这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要和我聊天，实在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我想了想，说：“那就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吧，这个平常你没跟我提起过。”

这是我一直敏感并且在意的问题，我害怕知道答案，但同时我却渴望着答案。

只是，我想象不到现在我竟可如此简单的将这个问题说出口，大脑似乎慢了一拍，来不及将这句话一直藏在心里。

他沉默了会，回答道：“随意吧。”

“随意？”我重复了一句。

“嗯，是阿，就算你想，也不一定是你的，所以，想来，有什么意思。”他耐心的解释道他的意思。

“是吗……”我也说不清我现在的感受，说难过不是难过，但说是开心却一定不会是开心。

也许是我沉默了太久，他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怎么了你？”

我摇了摇头，整理了下思绪，故意换做欢快的声音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困。”

“这样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那你先睡吧。”

“嗯，好。”我连忙说道，我开始有点怀疑，这或许是我第一次要先挂他的电话，因为平常只要是他的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似乎都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更别提会主动挂电话这种事情。

他便没说什么只是把电话挂上了。

我明知道自己睡不着，但是为了避免和他会处于尴尬的气氛，还是选择了挂上电话会比较好些。

我在床头柜上拿起一根烟放到唇间，并将其点燃。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轻呼出一缕缕的青烟，在黑暗之中缓慢的向上飘着，缠绕着，扭动着，直至真正的融入了空气之

中，消失了踪影。

也许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可以让我自己忘却这种不正常的爱恋，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舍不得和他隔起这么一堵

墙。

当天亮时，我依旧躺在床上吸着烟。

要说有所不同，那就是烟灰缸装满了吸到一半便被折断的烟，只有少数几根是烧掉足以烫伤手指的长度。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换好衣服，整理好仪容，便出门了。

今天就诊的病人仍旧是那么些数目，平均一个小时会接诊4到5个病人。

然而来来去去的，也不过是因为换季而感冒的病人。

而开的药，也几乎是清一色的感冒药，有些严重的，有咽喉炎症的，就开那么些消炎药，更加严重的便直接开青霉素。

所谓的对症下药，给其所需，头疼给头疼药，喉咙疼给消炎药，咳嗽给止咳药，然而这都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若想真

正治好，便得配合一些检查。

但现在的我，也不过出于一种止疼的状态下，而没想过要去完完全全的治好这个病。

就像，下雨天想起他会难以呼吸，这好比跟着几年的慢性病，不能完全治愈，还会因为换季或是某些因素而发作。

“夏医生，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呢，要不要休息一下？”站在一旁的接诊护士问道。

我对她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昨晚失眠。”

“现在的人工作压力大了，失眠什么的，很常见呢。”

我点了点头便没说什么了。

“但是，医生，你有没有想过去接受这些压力？”她的目光停留在别些地方，语气宛如在叹息着什么。

“怎么接受？”

这时她转过身，水灵闪亮的大眼眨了眨，嘴角浮起一条尺度刚好达到完美标准的弧线。

“如治病一样，”她缓缓的迈着小小的步伐，直至走到我面前，停下了脚步，接着说道“就如，评估、诊断、寻找病因

、治疗、用药。”

她的话如雷贯耳，在我的大脑中回响，我认真的想了想，问道：“那用药之后，是病愈，还是恶化，还是病逝？”

“那得配合日常的护理和必要时候的止痛，别以为护理和止痛只能缓和一时之痛，但是确实是治疗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

分，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例如，医生和护士。医生开出医嘱，护士便去执行，往往会取得比较好的结果，但是要只有

人开医嘱而没人执行，你想想会怎样？”

“医生应接不来阿。”我小声叹道。

“不就是，缺一不可，所以，我们可以这么看，有问题，就该在一边寻找答案，寻在解决方法的时候，也要让自己一直

空悬的心偶尔得到些安慰，例如，烟酒或是痛哭一场，虽然烟酒对身体有所损害，但是想起来，确实是不错的止痛剂，

就如癌症晚期的病患需要吗啡止痛一样。”

“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现在的我，她的话无疑就像一张有效的医嘱单，在指示着我该去怎么一步步走下去，指导着我该吃什么药，进行怎

么的治疗。

“慎紧紧。”

“好奇怪的名字。”我笑了笑。

她也怪诞的笑了笑说：“所以才说明我的独特！”

第四章

秋天到来的最明显特征，不过是我家大院里的几棵叶子仿佛就要落光的大树，真是不得不说，这一切都让负责搞卫生的

几个大婶们辛苦了。

由于昨晚刚下夜班，一夜在不同的病房内穿梭，连椅子也没有碰过。

一旁忙碌着的紧紧埋怨道这变幻莫测的天气，太多的人因适应不了，病倒了。

当然也有很多人旧病复发。

例如风湿，慢支等等的慢性疾病，都会由于换季而发作。

昨天一天都没有见到他，心中却出奇的平静，也许是因为见到他我才会变得不能自我吧。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躺在床上依旧没有要睡的意思。

于是我便又拿起烟开始抽了起来，脑子里在想象拼凑着他的脸，直至母亲敲响了我的房门。

“怎么了？”我打开房门大声问道。

我的脾气从小到大都不太好，父母也是深知的，所以对他们大吼他们也习以为常了，最多也只是埋怨几句：这孩子太不

懂事了。

但偏偏是他，对于我这种态度，不但没有生厌而是淡淡微笑，笑什么，我不懂，也没法懂，因为是他阿，秋阳，我最不

能懂的人。

“你这一大早的大叫什么。”母亲白了我一眼，便接着说道：“对面家那个孩子昨天给车撞了，我给他炖了汤，但是我

要上班，你给他拿过去吧。”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朝厨房的方向看了看。

“什么？秋阳被车撞了？”我头脑一片空白，接着想到的便是死，便是看不见他了。

情急之下，潜意识促使我紧捉住母亲的肩膀，不知所措的小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我只想立刻赶到他的身边，看着他那张满是温暖笑意的脸。

就如春暖花开的季节般笼罩着我，而我便是抛开意识的沉溺其中。

“喂，你干什么呢？”也许是我太用力，母亲的肩膀被我捉得有些发疼。

“他住哪家医院？”我知道此时此刻我早已双眼通红，但我更加清楚，若是失去他我的世界，我的天空就似要倒塌一般

，就算只是短期。

“就是你工作的那家医院啊。”

我工作的那家医院……

我忽然觉得很搞笑，明明昨晚我一夜都呆在那里，然而他距离我这么接近的距离，我却不知道。

不知道他那一刻，是否会有在想要见到我，但是若是知道此时此刻他或许在与死神做着斗争，我会多么渴望立刻到他身

旁，紧握住他的手，以温度告诉他，我也在。

我也顾不得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也忘记了拿母亲交代的汤，而是连忙跑到玄关处，换了鞋子便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但当我气喘吁吁的来到他的病房门口时，竟然有那么一刻的犹豫，我要不要进去。

因为我害怕我会情不自禁。

会情不自禁的一下子抱住他，在他面前哭出来。

“小木？为什么不进来？”正在我做着思想斗争的同时，里面传来了他清亮的声音。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便打开门走了进去。

脸上的笑意很勉强，一夜没睡的眼睛愈发的通红，而来不及剃的须根也将原应光滑的下巴变得粗糙，但最明显的，仍是

我那头凌乱的仿佛没有整理过的卷发，但这一我都无暇顾及了，只要能够见到他，便就足够了。

“怎么一天不见，你老了许多的样子阿？”他开玩笑般的笑了笑。

左脚缠着厚厚的绷带纱布，而他则身穿着宽大的病人服躺在病床上。

但他的脸微显苍白，说明此刻他的身体的虚弱。

“是呢……”我走到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认真的审视着他的脸。

他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而我也抬起手把他的手握在手中，这及其暧昧的动作，在此时却是如此的自然。

“你不是刚下夜班么，好好回家睡睡。”

“什么时候都能睡。”看见他并无大碍，我才算发自于内心的笑了出来。

尽管把他抱在怀里的想法依旧强烈，并且还有着下一刻便会实施的冲动。

他闭上了双眼，浓密的睫毛轻轻的扫落在眼睑上，就如一把黑色的羽扇。

“我又死不去。”他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我，无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