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下人,我们三人一起长大,从来没有人注意过这些的!”欧阳冉的声音开始拔高。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个……”
“说!”
“你别生气啊,我找人查的。”
“你调查我,你神经病啊!”苏君一火气也上来了,一把扯住欧阳冉的领子,一脸凶神恶煞。
“君君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是担心你过的不好。”
“还有同谋!!你是不是关心我不知道,但宁松晓绝对不是!”苏君一丧气的把欧阳冉扔回沙发,闷着头坐回小板凳。
“君君,我不知道你和哥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哥哥一直很疼你的不是吗。”
“呵呵,你这种傻子,永远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君君你!”
“行了,你快回去吧,你再不回去,宁松晓不是要急得发疯了。”
“哪这么夸张,我一堂堂男子汉,出门找青梅竹马还要向他报备。”
“我们是竹马竹马,快回去吧,都凌晨三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我没你们这么命好,我是给别人打工的打工仔。”
“你回来不就好了,我们三个一起,谁敢欺负你,给你脸色看啊。”
“好了好了,你啰嗦不啰嗦啊,你是不是和我爸他们呆的太久了,都有老年人的习惯了。”
“知道了,你别推我啊,我走还不行嘛。”走到门口,欧阳冉正色道:“君君,我是笨,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但是,你记住,我欧阳冉永远是你最铁的发小。”
苏君一面色古怪的看着欧阳冉,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把欧阳冉赶走。
苏君一心里很疲惫,有一种几近老矣的沧桑感,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如果注定要伤害,他也想把伤害降到最低点。他倚
坐在门边,就势点了根烟,看兰青色的烟雾慢慢充斥整个房间,然后眼睛被烟雾刺痛,他慢慢合上了眼睑。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苏君一隐约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他昨晚倚门睡着。虽说还是十月,可这座城市已经开始变的阴冷,
这么坐在地上睡,想必是着凉了。洗刷时,看见自己一眼的血丝,心道自己过的还真是有些落魄的意味。家里没了热水
,苏君一干咽下了几片大青叶片,抓起包就准备往外赶,换鞋的时候,传来敲门声。
一开门,宁松晓站在门外。
苏君一,欠了欠身,让宁松晓进门。
“我们君君到不吃惊我一大早来这。”
“要不是你怕欧阳冉回去的时候找不到你,你昨晚就来找我了。”
宁松晓笑呵呵的点点头,想伸手蹂躏一下苏君一的头发时,被苏君一闪身躲了过去。宁松晓尴尬的笑了笑,把手缩了回
去。
“你来找我,无非是想知道我俩昨晚说什么了。不对,确切的说是,你想知道我昨晚有没有对欧阳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
宁松晓倚在沙发靠背上,还是微笑的看着站在屋中央的苏君一,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冷冽的味道。
“你还真护着他。”苏君一口气里有丝无奈。
“当然,他是我的弟弟。”
“我还是他弟弟来着。”
“你还想说,我也是你宁松晓的弟弟这句话吧。”
苏君一脸瞬间白了下来,身形轻微的晃动了下。
“怎么我一说这话,我家君君脸色就不好了,这是事实不是吗。虽然在知道我爱着小冉之后,还依旧爱着我的,我亲爱
的的弟弟,苏君一。”
苏君一听了这话,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在宁松晓不屑与戏虐的眼神中,看到自己的卑微与不堪。
“你不是深爱着我吗,怎么深爱到连看我都不敢看了。敢情我这哥哥魅力还真是所向无敌啊。”
宁松晓的笑声,摧毁了苏君一最后的一点骄傲。
“我没对他说什么,真的。”
“没说什么就好,我的君君告诉我他会保守秘密,就一定会三缄其口的不是吗,我只是过了看看你,不要想太多。”
说完,大步往门口走去,苏君一替他打开门,等他离开时,宁松晓突然回头,嘴唇紧贴着苏君一的耳朵,温湿的感觉激
的苏君一全身一颤。
“虽说我不喜欢你,但你这身子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没等苏君一反应过来,宁松晓已经抽身离开。
苏君一在原地缓了缓神,急急的出门上班,骑自行车是来不及了,挤上人满为患的600路公交车,在八点前赶到了公司
。苏君一不是漫画里的纯情小女生,他虽然心里难过,但是日子要继续下去。难道因为自尊被别人踩在脚下,自己就轻
生不成,虽然这样的事情以前做过,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当一个人满腔真挚情感被人当做垃圾一样看待时,不知道别
人会有什么反应,现在的他只想快快把刚才的事情忘掉。他暗骂自己是贱货一块,因为在宁松晓俯身过来的时候,他确
实期待着发生些什么,可没想,是让他心肝俱碎的一句话。也许在那个人心里,自己真的如此廉价和恶心……
苏君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再想下去,自己非发疯不可,在他准备打起精神去吃饭的时候,同事告诉他门外有人找他。
他出去一看,门外站着的是欧阳冉。
欧阳冉看着苏君一站着不动,乐颠颠的走过来,把苏君一扯到了楼外面。苏君一在看到离他们不远处的那辆梅赛德斯奔
驰时,愣了一下,再看到驾驶座上坐的那个人时,苏君一猛的清醒了过来。
“欧阳冉你过来干什么!”
“君君你好凶哟。”
“欧阳冉!”
“啊呀,要温柔,你这样,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你啊,你还要不要找老婆了。在我们临走前,你把这个收下。我担心你自
己在这照顾不好自己。”
苏君一一看是一张交行的金卡,抬头怒视欧阳冉,正要伸手挥掉这张犹如施舍般的塑料卡片时,宁松晓不知什么时候站
到了欧阳冉的身后。
“我们君君怎么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乖,让哥哥抱抱。”
宁松晓一把抱住苏君一,他借着错位,在苏君一耳旁道:“收下,不要让我家小冉的好意白费。”那百分之百温柔的语
气,却生生让苏君一打了个冷颤。
一旁的欧阳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宁松晓抱着苏君一,俩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高兴的欧阳冉脸上乐开了花
。
苏君一脑子一片轰鸣,他不知道宁松晓什么放开的他,也不知道欧阳冉什么时候把金卡塞到他手里,更不知道他俩什么
时候一起离开……
今天的一切都如做梦般虚幻。
3.
人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形容现在的苏君一再适合不过了。
在宁松晓拉着欧阳冉扬长而去之后,苏君一接着被老板噼头盖脸的骂了一个钟头,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几个设计图的长度
标记有误。他从老板办公室出来时,同事同情他,说是老板最近正在和夫人打离婚财产分割战,心情极差,是拿他当撒
气桶。苏君一笑笑并没说什么,现在的他没心情计较,也没权利计较,只是默默的多加了八个小时班。他想拿工作逃避
现实,他想让自己忙碌些,这样他就会忘却一切的不愉快。凌晨两点从写字楼出来的时候,偏偏赶上了寒流来袭,他也
不想打的,硬是花了一个小时走回家。到家的时候,头疼的更加厉害,懒着收拾,倒头睡了过去。
一早被闹钟叫醒,全身酸痛、冰冷,做了一夜噩梦,身上还留有粘腻的感觉,起身时,一阵晕眩,苏君一脸埋在枕头里
,半天没缓过劲来。
心知自己是着凉发烧,苏君一小时候得过肺炎,受不得发烧的折磨,虽然他幻想过就这样发烧致死,但终究还是拖着沉
重的身子,去了医院,路上低三下四的和公司请了假。
他去了巷子口的小医院,看操着浓重口音的医生给他开药打针,然后让苏君一躺在诊所仅有的一张略显脏乱的床上休息
。然后,医生扒了两口米线,就出去打麻将了,临走嘱咐苏君一,说药快打完的时候叫他一声,他好过来拔针。
苏君一看着这个给他打青霉素都不做皮试的医生,笑了起来,心想人家医生还是有些职业道德的,至少还惦记着让他休
息,还‘亲自’给他拔针。
医生一走,狭小的空间立马安静了下来,苏君一安静的躺着,突然觉得寂寥,不自主的开始想起从前……
苏君一、宁松晓、欧阳冉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没有血缘关系,却从小住在一起。三人的父亲从高中起就称兄道弟,关系
很好。高中毕业后,宁松晓和欧阳冉俩人的父亲决定投身工作,而苏君一的父亲则决定参加高考,不想通通赶上了文化
大革命,三人计划搁浅。按照号召,上山下乡,这三人从A市被下放到了X市,一呆就是三年。打碎四人帮后,他们没有
回到A市,而是留在了X市。三人开始找工作,苏君一的父亲因为留有未上大学的遗憾,开始攻读夜校。改革开放后,在
苏君一的父亲还兢兢业业的在工作与学习的夹缝中生活时,宁松晓和欧阳冉的父亲们就动起了下海经商的脑筋。那时资
金紧缺,宁父与欧阳便开始四处打工,那时的他们在旁人眼里实属异类,可他们不管,依然我行我素。苏父不想放弃学
业,在三人的商讨下决定苏父继续读书,而他们两人开始为将来打拼。当年他们的做的很是艰辛可来钱也快,那个年代
的中国,各种公司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处处商机,时机大好。头几年,苏父与欧阳赚了不少投机钱,也玩过股票
,搞过期货。后来手头有钱了,就准备南下去做物流,原因很简单,南方那个时候交通便利,物资充沛,经济发达,全
国各地又需要这样的物品来满足经济发展与膨胀的消费欲。可随之而来的是,孩子怎么办。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已为人
父。老婆可以跟着自己四处打拼,可孩子怎么办,随着自己四处奔波显然不是上策,这对孩子的学习成长都不好,可放
到寄宿学校又怕孩子吃苦,后来决定让三个孩子住在一起,然后由苏南的老婆照顾这三个小孩,剩下的五人通通去了南
方。三个孩子中,宁松晓最大,欧阳冉比苏君一大一岁,于是宁松晓担起了照顾两个小弟弟的责任,然后就一带二的开
始了集体生活。
那一年,宁松晓七岁,欧阳冉五岁,苏君一四岁。
苏君一和欧阳冉都习惯性的称呼宁松晓为哥哥,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三个有亲戚关系的小孩住在一起。三个孩子都是可爱
聪明的类型,从小乖巧却也没被别人欺负了去,反倒是欺负别人的经历颇丰。宁松晓完全是大哥哥的类型,带着这俩小
孩捞鱼,爬树,玩弹弓,完全没有嫌弃过这两个小跟屁虫,对他们照顾的也是仔细小心。
苏君一从小敏感,说他心眼多也可以。每年过年,他都能明显的感觉出欧阳冉和宁松晓俩人母亲话语里对苏南的不悦,
甚至可以说是鄙夷,这种情况在物流公司做的越来越好的情况下越来越明显,幼小的苏君一开始隐约觉得不安……
孩子终究是孩子,他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心中的惶恐,只能通过行动来表现出来,天真的以为这样做就能解决掉内心那个
令他恐惧的模煳感觉。于是,慢慢的,从前乖巧可人的苏君一开始蛮横起来,而这蛮横,只限于他们三人之间。对外,
苏君一还是个懂礼貌,爱学习的好孩子,而回到家里,那种张牙舞爪的姿态便原形毕露。当然,小霸王也是要顾及自己
妈妈的感受的,因为我们的小君君实在害怕妈妈手中的鸡毛掸子,而在苏母离开X市去南下帮忙时,苏君一嚣张气焰一
下高涨,再也无人管教。
苏君一到现在,都觉得曾经的自己是那只锅里的青蛙。被放在架上火焰的冷水锅里,享受着热水泡澡,可终究自己发现
水越来越热有煮熟自己的可能时,苏君一已经被煮熟了。自己是那只青蛙,欧阳冉是那把火,而宁松晓的温柔就是那盆
让人深陷其中的水。
宁松晓自始至终都温柔的对待性格突变的苏君一,不问原因,没有理由的温柔对待苏君一。当苏君一无理要求,欺压欧
阳冉时,宁松晓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他的一边,这样的对待让苏君一产生了错觉,让他觉得宁松晓疼爱自己超过疼爱欧阳
冉。可那时的小君君并不知道,有一种爱叫做‘背后的疼宠’。他们就一直这样生活着,苏君一的小霸王性格,让他在
这三人中暂时得到了心理慰藉,而宁松晓的温柔与疼爱也让他可以忘却远离父母的孤单与寂寞,而也正是这种温柔成为
杀死苏君一的那口毒药、那锅热水。
可很多事情,始终会跟随时间的推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苏君一初中的时候,父亲们在南方创办的公司变成股份责任制,苏君一并不了解那些,他也不知道持股人是什么,股
份是什么,他只知道他的父亲,没有和宁松晓和欧阳冉的爸爸们一样的头衔。他们的姓氏后面都有一个什么总,什么副
总,而自己父亲的后缀是主任。
他终于晓得了为什么在他们三个孩子搬到别墅的时候,下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与质疑。
苏君一有了危机感,严重的危机感。他发现,原来他和宁松晓、欧阳冉并不是一类人,他的父亲始终屈居人下,始终是
一个蹩脚的小脚色,而自己始终是一个打工仔的孩子。他的父亲为宁松晓和欧阳冉的父亲工作,而自己犹如是下人的孩
子般,在王子们的别墅里恬不知耻的过着在外人眼里奢华的生活。
苏君一好像在一夜间长大般,不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那些嚣张跋扈的过去彷佛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他的不自知。
那个时候的苏君一虽然成长却没有成熟,他依旧有着小性子,那时的他,依旧在宁松晓和欧阳冉努力掩饰自己的卑微。
他始终觉得,那两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和他们不同,他始终觉得宁松晓是对他最好的人。
那时的苏君一,努力的想站的和他们一样高。
那时的苏君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小少爷。
那时的苏君一,依然相信,宁松晓最疼爱的是他,而人前,宁松晓确实也是这么表现的。
苏君一想起了小时候的小木马,想起来了第一次强夺欧阳冉的巧克力,想起来了第一次获得三好学生时,母亲亲吻,想
起宁松晓为他戴上红领巾,想起苏父送他的背带裤,想起摔在地上的小飞机……
回忆中的一切,都带有奇异的色彩和美好的味道,隐约里透露着那时青涩自己一切的幻想。那个愣头愣脑的自己,那个
青葱时,无所畏惧的自己,那个嚣张而可爱的童年,在现在想来,都带有微涩的苦楚和不为人知的自卑。苏君一躺在无
人的破旧医院里,躲过世人,蜷缩着,用皱巴巴的棉被裹紧全身,借着门外的车水马龙掩盖一切隐忍,此刻的苏君一闷
在棉被中放声大哭,释放这些时日里,让人窒息的伤痛,哭出被人狠狠伤害后满心的委屈……
4.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苏君一心里嘀咕,自己这丝抽的也太慢了些,从第一天打针到现在,一个多礼拜,人还没好
全。苏南在例行一周的父爱电话里听到了苏君一遮掩不住的咳嗽声,当下就心疼自己孩子,说要回X市照顾苏君一,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