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清(清穿)下——容恪
容恪  发于:2013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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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彩衣为娱亲

雅尔檀的死讯是胤禩自己去宫里告诉良妃的,良妃当时就心疼的掉了眼泪,之后给刚出生的孩子送了许多东西。

而消息传到康熙那边,康熙也是叹息一声:“做母亲的,都是这般不易的。”

许是想到了太子的生母赫舍里皇后吧,胤禩看着仍值壮年的康熙,承认自己克妻连续死了三位皇后的他想必也感同身受吧,胤禩一时间竟也有些同情。主动唤道:“皇阿玛,儿臣斗胆,请皇阿玛给您的孙儿赐个名字。”

康熙略有些惊异,想来是从未见到胤禩主动亲近,当下欣然应允,吩咐梁九功拿来字集,翻看着日字旁的字:“你子嗣单薄,还是要旺盛着多子多孙才好……就叫弘旺吧。”

胤禩拜道:“儿臣谢皇阿玛。”

康熙瞧着自己这个一直远着他的八儿子,少见的起了几分怜惜,又道:“明年春天选秀,叫惠妃给你选个好的。”

胤禩颇为尴尬:“皇阿玛,弘旺生母刚去,儿臣想缓一缓再说。”他又怕康熙乱点鸳鸯谱,补充一句道:“弘旺还小,儿臣……想着等他稍微大些再来求皇阿玛的恩典。也……也不想求娶嫡福晋了。”

康熙有些不满,又见他疼爱自己孩子,倒也没有什么斥责的话语。两个人默默相对,虽是父子却私下无多来往,也没有别的共同话题,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闲话寒暄,胤禩也就告辞出宫回府。

府上仍然到处挂着白幡,头七眨眼就过,八贝勒府上却是见不到喜庆之色了。府上事情暂时交给了管家,雅尔檀原先的丫鬟也叫她们走的走,去的去。转眼之间,府内冷冷清清,更显得空荡荡的。

胤禛却往这边跑得更勤了些,比二人冷战前还要频繁。他来倒也不光是为了陪着胤禩,还要帮忙准备十月初皇太后的六旬寿辰之事。

这事本该是从年初就开始置办的,但是雅尔檀那时怀胎,不能劳累,所以进展极慢,这下雅尔檀去世,就干脆停了下来。胤禩只得亲自接手,发现不过采买了三分之二。

时间只剩下两个月,八贝勒府又刚刚经办了丧事,因为临近皇太后的生辰,也没有如何厚葬铺张,只是按照惯例下葬,花费了也有那么一笔支出。这是六旬寿辰,听说康熙有意大办,底下人就不得不做出个样子来。京城里这一年都有各地商人上京推销各色货物,胤禟就是趁此机会,又大捞了一笔的。

胤禩左思右想,他不能像太子那样在户部捞钱借花献佛,也没有老九的厚实家底,更不同于其他几个哥哥弟弟时常在宫中得到赏赐。只能别出心裁,在“新奇”二字上下功夫。而郊外庄子忽然来人报告消息,说是牛痘之事,大有进展,已经“临床无碍”,下一步就要在人的身上采用试试看。

胤禩十分高兴,立刻与胤禛说起,又想到正值皇太后六旬生辰,这是个可以得大功的机会,此时把牛痘方法献上,必然会让康熙龙心甚悦,也更容易叫他颁旨下令推而广之。

两个人商量一番,认为可以把这个作为生辰贺礼,只是势必会大大出个风头,叫太子和大阿哥心生不满。

胤禩自雅尔檀去后,又看开了一层生死,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了。他也不说别的,直接道:“四哥,这是做好事,何必管他们的看法?何况现在这么个情况,又哪里会怎么躲着就没事了的?咱们也不是必须拿这个讨好上边,只是见机行事四个字罢了。”

胤禛不过是想着思虑要周全,当下也点头道:“不错,此事早一步推行,便早一步推广到地方上去。我们也无需做太多动作,只让皇阿玛看到咱们办实事的心思……你可知宫里最近传出来消息,太子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

这可是今年换的第二批了,胤禩转了转念头,便知是那位二哥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想到了布尔和,心头暗叹,阴谋诡计、爱恨情仇是哪里都不缺少的,却不知荒丘无数,可怜白骨无归处,只是徒留冤魂,多早杀孽罢了。

二人又仔细商量一番,定好了章程。等到了十月初三这一天,便穿好了皇子正装,叫一个丫鬟一个奶娘带了弘旺,分别坐了两辆车子,汇入浩浩荡荡入宫的马车车流,缓缓驶入了紫禁城。

紫禁城里今日格外装饰一新。康熙极重孝道,虽然这位皇太后并不是圣母皇太后,也十分敬重爱戴,感情深厚并不亚于孝庄太皇太后。此番又是六十大寿,办的尤为郑重。主持操办的又是那位尊贵惯了的太子殿下,养尊处优这个词用在他身上都是轻的,手上又抓着户部,于是便弄的更为尽善尽美、奢靡华贵。

胤禩一路上慢慢走过去,见多了紫禁城里的好东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确是要花费了太多银子,却不知太子在其中吃掉了多少回扣,造了几本假账。

他走到胤禛的桌子前与他坐在一处,又犹豫了一下,吩咐冯景叫奶娘带着弘旺去三福晋董鄂氏那边,虽然不知雅尔檀为何会对乌拉那拉氏突然那个态度,可事出必有因,他还是不想去冒那个险——弘旺也不过两个多月大,还是稳妥些为好。

胤禛见他坐下,极自然的端起酒杯为他斟满,又偏了偏头,在胤禩耳边低语嘱咐道:“少喝些。”

胤禩含笑点头,把胤禛亲自斟满的那一杯酒饮了,其他兄弟见他来了,都纷纷过来敬酒,心下各有心思,面上还是十分亲和的兄弟模样。

胤禩推辞不过,又喝了几杯。康熙与皇太后这才姗姗来迟,所有人齐聚一堂,唯独不见了太子的身影。

胤禩便与众人一样往女眷宴席那边看过去,见太子妃瓜尔佳氏、几个侧福晋与太子的孩子们都坐在那边,瓜尔佳氏面上却很镇定,只是眉间遮掩不住的疲倦。胤禩有心多看了几眼,并未发现他想见的人。

他回过头来与胤禛对视一眼,均是了然。

康熙环视一周,也见到太子的位置是空的,便吩咐手下迅速去找太子,皇太后也察觉这边动静,因她汉语并不熟练,便低声用满语询问。

底下人立刻有些窃窃私语,这是家宴,却看不到索额图与明珠的神情了。胤禩自斟自饮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瞥见大阿哥胤褆脸上的兴奋,他身边坐着的,正是胤祯。

等了好大一会儿,太子才匆匆的独自赶了过来,身上袍服凌乱,显然是刚穿上的。康熙见了脸色阴沉,暂时压下不悦,叫下面奏乐跳舞。又与皇太后说着话,把老太太的注意力移开。

这些宫廷里的宴会也无非都有套路,并没有什么新鲜花样,只是比平日里更盛大些罢了。皇太后看的开心,康熙也渐渐谈笑,只眼也未看向太子那边,太子早坐在康熙下首位置上,却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开始喝着酒。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皇太后喜欢孩子,便叫几个小的上去陪着说话,又要见这一年刚出生还没见过的孙子们。胤禩刚有所觉,就看到三福晋远远的看过来,目光似乎在三阿哥胤祉身上停了一停,带着弘旺走了上去。

皇太后记忆力尚佳,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多了的小家伙?没听说胤祉府上添丁啊?”

董鄂氏回答道:“太后,这是八叔家的弘旺,前两个月才生的,您还没见过呢。”

皇太后也是知道雅尔檀的去世的,面露悲悯,低低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怪可怜见的,快给哀家瞧瞧。”

弘旺到了皇太后的怀里,也不哭不闹,只是眨着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眼珠子,四处的打量。胤禩虽然不能像母亲般时时细心照顾,却也是常常要底下人精心伺候。弘旺被养的白白胖胖的,也不怕生,看皇太后与他对视,又“呀呀”不知喊着什么,伸手要去摸她的脸颊。

一旁注意着的董鄂氏笑道:“太后,您瞧,他喜欢您呢。”

皇太后越看越喜欢,也不躲开,任由弘旺的胖乎乎的短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小人儿似是惊奇的瞪大眼睛,虽说其实看不了多清晰,也觉得有个人靠近着自己,他总是快快活活的没有烦恼,极为愉悦,自顾自的在皇太后怀里也咧嘴“咯咯”直笑。

胤禩见状才放下心来,正要再喝一杯,对面坐着的三阿哥胤祉举起酒杯来,冲着他遥遥敬酒,胤禩摸不清他意思,只面上笑的亲切和睦,对着饮了一杯。

酒宴上越发喜庆热闹,康熙站起身来,走到台下面对着皇太后,躬身笑道:“皇额娘,儿子给您送个贺礼。”

皇太后这才把弘旺还到董鄂氏的怀里,惊奇问道:“皇帝,你要给哀家送什么礼?”

康熙当中把宽大的外袍脱了,里面竟然是一套舞蹈时穿的彩衣。又笑吟吟道:“皇额娘,且看儿子的舞姿如何!”

音乐顿起,正是满族人都熟悉的蟒式舞。皇太后情不自禁也走下高台,康熙立即“举一袖于额,反一袖于背,盘旋作势。”与皇太后对起舞来。周围的阿哥宗室们看着兴奋,也不知是谁先自觉开了个头,纷纷拍手而歌,为其伴奏。

瞧着这种欢庆场面,胤禩渐日来心口的郁结也似乎消散了不少,他也随着人群起身,微微弯腰,故意做了个现代男士的邀舞礼仪,冲着身旁的胤禛道:“四哥,我们也来试试?”

胤禛斜靠着身子,半倚在桌子上,手中的酒杯仍是斟满了酒,瞧着颇为愉悦。胤禩这动作一做出来,他便发现了其中问题,眸中似笑非笑,看向胤禩。

胤禩见他半天不动也不说话,也觉出真相,讪讪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四哥,你也知道这个啊。”

“我见过南怀仁留下的书籍。”胤禛丢下一句话,这才放下手中酒杯,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旁边上走。却不是加入人群一起跳舞,而是带着他悄然在边缘穿行,躲过玩的开心的众人,朝着旁边幽静花园里去。

草木深深,已经是十月的天气,地上铺满了枯黄的草叶,踩在上面吱咯作响。胤禩辨认着脚下幽暗的林间小路,刚要开口询问,胤禛却停了下来,转过身把他揽到怀里,忽然间吻了上来。

“四……”胤禩的话没能出口,被胤禛以吻封缄,又咽下在喉咙里。他忍不住回应回去,以更为主动的姿态,主动探舌入他口,搅动着温柔又带些力道的情意。

两个人都有些醉意,动情间不能自已,胤禛靠在一棵大树上,胤禩略略喘息,微微用力则靠在胤禛身上,双眸格外明亮,口气调笑道:“这是怎么了,四哥?”

胤禛声音都有些暗哑,故意顶了顶腰,在胤禩身上磨蹭下:“你说呢?”

同样身为男人的胤禩自然清楚胤禛是怎么了,两具身体在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那两腿间灼热的温度似乎早透过衣服传染给了他,而几乎是立刻被感染了,胤禩口干舌燥,本能的更向他贴近了些,并低低的唤道:“四哥……”

第五十章:安危触毫发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看到模模糊糊俊美的轮廓线条与深深吸引着他的、此刻也专注注视着他的双眸。胤禛只觉得身体的热度在忽然间降下去了,心口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开始变得温暖。他不再有挑逗之意,而是近乎虔诚的靠近,像做了很多次的那样,在他眉间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胤禩瞬间愣了下,又默契的反应过来,他唇角微笑的弧度扩大了,手上环绕住胤禛精干的腰部。

此刻天地静寂,宴会上的喧嚣似乎在遥远之外。这方丈的清净场所成了他们温存拥抱的静谧港湾,胤禩这才真正从雅尔檀之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积郁的闷气一吐而出,笑吟吟的从这个小角落里走出来。

“四哥,我们回去跳舞!”

宴会上歌舞升平、纷纷舞得酣畅淋漓。没有加入的人也在一旁围观,情绪都是兴致高昂。正中央被围起来的康熙与皇太后更是欢乐开怀、放声欢笑。

二人似是悄然回到了这喧嚣的尘世间,转眼之间,就混进了人群,胤禩瞧着舞蹈就觉得快活,拍着手应和着众人,兴奋加上酒劲,脸色倒是有些红了。

皇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跳了这么久已经是情绪极好,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机灵拿过来手帕,太后便自己拿过来擦了,随着康熙一起走回了上台,又坐了回去。

康熙也有些流汗,太监宫女们跟着伺候,去旁边宫殿里换了衣服。胤禩与胤禛也回到座位上,趁着康熙换衣服的空当,胤禩大略扫视了对面一眼,发现太子从出现在这里开始,便一直保持着自斟自饮的样子。

他的外袍已经整理好了,也不知是醉酒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神情中别有古怪,动作也十分僵硬,只是一杯又一杯的自己给自己倒酒、喝酒、放下杯子。身边也并没有跟着贴身太监,而是只有送酒的奴才不时跑过来一次换下空酒壶。他右下方还有些桌椅,是其他宗室的位置,却谁也没有和他说话寒暄。在这热热闹闹的会场里,太子像是坐在独立超然的一块空地上,又或者别扭嵌进来的一根让人必须无视的钉子。

因为太子的迟到与异常的沉默,为了让皇太后寿宴正常举行,康熙这一晚也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太子。生来尊贵无比,除了太后康熙少数几个人外万人之上的太子,生平第一次被遗忘至此。而他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什么桀骜与愤懑,只是不正常的一直在喝着闷酒。

胤禛也发现了胤禩的目光所向,顺着看到太子的反常行为,他眉头紧锁,显然也不明白太子的行为。胤禩忍不住与他低语:“四哥,太子……太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胤禛还没说话,康熙已经换好一身帝王常服,大步走了回来。他心情仍然十分愉悦,甚至亲自又为皇太后斟酒倒茶。

酒筵上其乐融融,胤禩刚要询问牛痘一事是否正常进行,胤禛却转过头来看着他,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胤禩心领神会,暂时把事情放下不提。场中的康熙似是终于想起了太子,略有些深沉问道:“胤礽,你可给皇玛嬷送了什么贺礼?”

太子神情恍惚,反应极慢,半响才站起身来,犹自晃了一晃,行礼道:“皇阿玛,儿臣……儿臣也备了礼物的。”

康熙见他的样子便要生气,只是面对太子他的耐心向来偏多,也就再次忍耐着问道:“哦?你送了什么礼物啊?”

太子瞧着就是酒醉微醺的模样,只有胤禩专注的盯着他看,觉察出些不太一样的东西出来。他们兄弟几个,不说千杯不醉,可也都是在各种酒席宴会上历练出来的。太子瞧着喝得很多,酒壶与酒杯却都不大,灌进肚子里也并没有多少。太子一向喜欢宴饮玩乐,就更不可能总做一个不称职的醉酒不省人事的主人。

他的神态也令人生疑,是那种甚至分辨不出有几分神智的,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类似的神态,浑浑噩噩,不由自主——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子身上,太子站在正中央,还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在康熙的第二个问题后,低着头不知为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太子妃瓜尔佳氏忽然从另一边匆匆而至,跪倒在康熙面前。

“皇上恕罪!太子殿下近日身体不适,不能理事。所以将皇太后生辰贺礼置办一事交予了臣妾。太子殿下并不知晓具体贺礼,都是由臣妾代办的!”

她明显嘶哑疲惫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继而拜倒在地请罪。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闪过愤怒与失望,就像在看一个不争气的晚辈。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只有皇太后开口打和道:“好啦,太子既然不舒服,就叫他回去多歇歇、看看太医。礼物什么的,尽个意思就是了,很不必如此。”

皇太后既然发话,康熙冷哼一声:“叫太医院的人去给太子看看,明天来回复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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