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二叔——夜弦辰歌
夜弦辰歌  发于:2013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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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倪扬的唇马上要碰到二叔的脸时,他却硬生生地忍住站起来,然后关门离去。

二叔听到关门声才睁开眼,心脏简直快要跳离胸口。此时此刻,再柔软的床亦让他如坐针毡。这是不对的,扬扬是他哥哥的儿子……前尘旧事纷至沓来,这些年里,有多少人告诉他爱他,口口声声要与他白头到老……头突然像炸开一样疼,那痛苦似乎想噬尽他浑身的血液,冷汗从他额角流下来,流到眼角,便像泪。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有勇气活下去?他连过街老鼠都不如,老鼠还有个窝,他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

倪扬第二天一早就来客房看他,结果当他打开门时,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早已叠好,整齐地放在床上。其实他并无可失落的,可心里那种落空的情绪却非常真实。倪扬后天飞国外,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又能做什么事。倪扬突然怪自己,为什么不问问他公司的地址?他穿走了他两件衣服,竟然连个字条都不留。他的字,还是很好看的。

倪扬一个人在他长大的城市游荡了一上午,他拔了八次二叔的电话,到中午十二点钟的时候,他才接起来。

倪扬坐在广场的台阶上,望着在一旁放风筝的孩子,冷声问:“二叔,怎么不接我电话。”

二叔那边很吵,再加上他声音又小,倪扬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他紧紧地皱起眉头,泯着薄唇不说话。

二叔的声音时断时续,甚至有一会全是杂音。倪扬皱眉问道:“二叔,你公司地址在哪。”他听到二叔找各种借口推托,倪扬安静地听着,听他说完,却还是那句话:“我问你,你公司在哪。”

那边竟挂掉了电话,嘟嘟嘟一阵忙音。倪扬瞬间有摔掉手机的冲动,可是他还是站起来,去附近的移动厅去查号码的归属区域。

倪扬把那个区的公司都问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二叔。秋末的天本来就短,才五点多,天已暗下来。倪扬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逛着,在某个转弯的路口停下来等红灯,却猛然看到那个熟悉的瘦弱身影!

二叔还是低着头走着,他似乎有些怕人,专门捡比较偏的地方走。倪扬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又大又肥,起了一阵风,二叔身上的衣服被风刮的贴到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弱。

倪扬没有惊动他,而是慢慢地开车跟在他后面。二叔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一条非常偏僻的路。道路两旁的楼房日久失修,显得格外破旧。二叔频频回头看,确定后面没人,才继续往前走。

倪扬找地方将车子停好,他觉得二叔一定有秘密,于是他躲到二叔注意不到的阴影处,紧紧地跟着他。二叔走到街尾一个杂货店的门口停下来,也不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咳嗽三声。倪扬皱眉看着二叔这奇怪的举动,刚要走上去,就看到一个武大三粗的男人走出来。

秋末的天气已经很凉,可那男人却赤着上身,胳膊上纹了整条龙,张牙舞爪,十分可怖。

二叔似乎特别怕他,他将手捏的死紧,眼神四处闪躲,不敢完全地停在那男人身上。“我……我带钱来了,有货吗?……”

那男人朝他吐口唾沫,一脸厌弃鄙夷:“操,骚样!给人操屁股还不够,还犯贱给人买白面!那男人的棍子得多有能耐啊,操的你这么死心塌地。要不你给老子操一回,这次不收你钱,怎么样?”

二叔被他辱骂的脸色更加苍白,死捏住衣角说:“我带钱来了……刚发的工资。”二叔说着就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递给那男人。

那男人接过来点了点,冷哼着说道:“贱货,你是为了看男人的那玩意儿才去打扫男厕所的吧?前阵子听人说,你淫荡的五天没能下床,被群干了?”

二叔听了这话,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低下头,又抬起来:“货……货呢……”

那男人又羞辱了他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进屋取东西。男人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包食品,二叔看到后立马奔上去。那男人故意晃他似的,仗着身高的优势把那包食品举得老高。二叔踮着脚尖去抢,却被男人大力按压到墙上。

男人的一只手已经钻到他的胸口,发泄似的狠狠捏住他胸口的乳头。二叔顿时觉得一阵刺痛,忍不住大叫起来。他的声音本就有些尖细,这下听起来,更有一种另类的媚感。

那男人顿时兴奋起来,手上的动作更是粗暴:“叫的这么骚,老子这回也想走次旱道,尝尝滋味儿……你配合好了,再赏你点面,没准你男人一开心,又干的你几天下不了床!……”

倪扬根本看不清二叔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听到二叔的叫声后,才隐隐觉出这事情不对。等他走近点,才看到二叔正被一个男人压在墙上。二叔原本还在拼命反抗,但一听那男人说面,就顿时没了动静。

倪扬点了根烟,假装路人走过去,离了不到十几米的时候,还故意咳嗽几声。那男人见有人来,骂骂咧咧地放开了二叔,将那包食品甩到二叔脸上:“操,贱货,为了闻白面不知道被人操过多少回!当婊子,还立什么牌坊,早晚干你一回狠的……”

二叔顺着墙瘫坐在地,那男人把小店的门狠狠甩上。二叔将那食品袋视若珍宝地抱在怀里,他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身体颤抖地缩成一团。

倪扬从黑暗里慢慢走到他身边,他犹豫了许久,才伸出手搭到二叔肩膀上。二叔吓了一跳,缩的更紧,嘴里喃喃自语:“别别……别抢我的东西,你上我吧……求你别抢我的东西……”

倪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二叔,是我。”

没想到二叔的反应更大,他猛然推开倪扬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一边朝倪扬摇手一边语无伦次的解释:“扬扬……他刚才说的不是真的,真的……我没有……我没有像他说的那样!”

倪扬费了好大力气才按住二叔,他说:“二叔,哭出来吧。”

二叔整个人都崩溃了,他蹲到地上痛哭起来。倪扬突然很想听二叔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他点根烟,蹲在他旁边等着他哭完。

第三章:盲

秋风扫落地上稀疏的落叶,倪扬的烟抽掉一根又一根。隔着墙传来电视上播放广告的声音,有辆摩托车从这条街上经过,前视灯猛然亮起,刺白的光耀的人眼里睁不开。

二叔的哭声逐渐变成细碎的抽泣声,到底心里有多少泪和难,将他折磨到如此卑微的地步?倪扬想问,但又无从问起,他对他以前的生活一无所知。

二叔用嘶哑的声音对倪扬说:“扬扬,你回去吧……我这种人不值得可怜。”

倪扬顿时升起一股怒气,将他怀里的食品袋抢过来,远远地丢出去!二叔连爬带滚的去拣,却被倪扬抢先一步踩到脚底下。此时倪扬恨不得将脚底下的东西踩得粉碎,他竟然为了这一点白面被人这样作贱!

倪扬冷声问他:“你想拿着这东西回去,然后再被他操?你就这么喜欢被人操吗?!”

二叔被这话震的精神恍惚,他瘫坐在地,边摇头边自言自语:“你不知道,我跟他以前共患过难的……你一点都不知道,这不是你该关注的生活……”

倪扬说:“医生说你身上的伤是长期虐打来的,你就这样被他打一辈子?然后趴在地上,让他像上狗一样的上你?”

二叔堵住耳朵,他不敢面对倪扬的话,他也不想听。这个年轻人应该叫他二叔,现在竟然也这样说他。倪绍和……你自己混到这种地步,父亲死的时候你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不不……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倪扬从地下拾起那食品袋,将袋子撕开。东西藏的极隐秘,放在防腐剂的小包里。倪扬将那粉末状的东西撒在风里,看它们与地面的尘土混在一起。

二叔突然魔怔似的,跟狗一样趴在地上嗅起来!他脸上表情麻木,比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更令人辛酸。倪扬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笑的温和阳光,可如今,他再也不是葡萄架下穿着白衬衣的少年。

二叔嗅完地上的粉末,机械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走的很慢,看也没看倪扬一眼。倪扬看到他嘴角还沾着泥,头发上满是油炸袋装食物的渣滓。

倪扬知道自己不该追上去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对人来说,态度和行为永远不能完全统一。倪扬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二叔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倪扬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个人僵持了很久,他才问:“你这样,不怕爷爷和我爸在地下伤心吗?”

倪扬能感受到他提起爷爷时二叔的情绪变化,二叔说:“扬扬,这样的生活我都习惯了。我不知道自己哪天死,也许吸毒太多死掉,也许冻死,也许饿死。我不需要墓地,死哪算哪。”

倪扬听完这些话,握着他胳膊的手力道增大,他脸上表情有些痛苦,盯着二叔问:“那为什么还让我遇见你?”倪扬想,如果他这辈子都见不到二叔,那个葡萄架下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应该会在他心底留一辈子。

二叔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丝,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上下齿碰在一起的声音。倪扬说:“这些年里,我幻想过无数次相逢的场面,甚至我已经结了婚,或者你也有完整的家庭……可为什么是这样?”

二叔一脸茫然,倪扬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他得赶紧回家,他还要做晚饭。

倪扬挡住他的去路,手颤抖地摸上二叔的脸,他说:“既然我们又见面了,既然你过的不好……为什么不能试试?”

二叔猛地推开他:“你疯了!……我是你二叔!”

倪扬咄咄逼人:“可是你过的不幸福,甚至快活不下去,你宁愿被别人操被别人羞辱,你毒瘾上来的时候谁都可以上你,你希望有一天被人干死在床上吗?!”

二叔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倪扬说的都是事实,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说辞反驳。他知道自己无用,知道自己贱,为什么不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倪扬心里的痛苦并不比他少,他一向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这次他却无能为力。倪扬长叹口气,慢慢说道:“可是这些年,我一直当你是宝贝,从未与别人分享过一次。”

二叔吃惊地看着他,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倪扬却笑了,笑的十分苦涩:“没想到,我视若珍宝的东西,除了我之外,谁都可以操。”

二叔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哆嗦着往后退,然后转身逃也似的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逃去哪,总之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里多待一秒……由于之前的惊吓,他跑的并不快,甚至腿有点瘸,跑起来歪歪扭扭的。

倪扬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的背影,他这种速度,还想跑到哪里去?倪扬很快追上他,大力地拽住他的胳膊。二叔使劲挣扎几下没挣开,他没抬头看倪扬,而是用另一只手甩了自己几耳光。手掌与皮肤接触时发出的脆响声回荡在空气里,二叔这才敢对上倪扬的眼神:“看见了没……你离我越近,我越恨自己……这几耳光就当是报答你的好意。你走吧,就当没有我这二叔。”

天空似乎下了雨,冰冷的雨点落在脸上,带来一片凉意。倪扬想过放他走,但转念想到或许茫茫人海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他不甘心。这个人,这么多年都活在他的梦里,让他怎么释怀?

二叔开始粗暴地对待攫住他的那只手,可任凭他怎样做,倪扬未有半点放松。二叔急了,甚至卯足劲狠狠咬上去,倪扬却冷着脸不发一言。二叔突然凄惨地笑起来,笑声十分讽刺:“这就是报应啊……哈哈……报应啊!”

倪扬说:“如果这是报应,就一起下地狱吧。”

二叔冷笑:“你愿意捡一双被别人穿烂了破鞋?就是双破鞋,也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就爱上的。”

倪扬死死地盯着他,那霸道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二叔喘不上气来。倪扬说:“你受不了别人对你好,别人对你越好,你越觉得自己脏。你根本容忍不了自己的过去,因为你不敢面对。”

这话像晴天霹雳一样,震的二叔形神俱灭:“不是这样的……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倪扬咄咄逼人:“你有家吗?那房子只是你跟人合租的,连个床都没有。你知道别人不愿意跟你当邻居吗?你知道公司里的同事多讨厌多烦感你吗?”

二叔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些厌恶的眼神,有许多声音都在喊讨厌他,让他滚。倪扬说:“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我对你好的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吗?因为越是对你好的人,你越逃避。”

二叔突然浑身颤抖起来,他用拳头狠狠地往头上砸,却依旧挥不去萦绕在他耳边的话语。他咬紧牙关,嘴唇开始不自觉地打颤,他自言自语:“给我……求求你……给我一点,就一点……”

倪扬想抱住他,可是手刚触到他的腰际,二叔却挣扎起来:“滚!……滚开!别碰我……别碰我!”

倪扬意识到他的不正常来,扣住他的肩膀,叫他:“二叔,你怎么了?”

二叔茫然地看着他,可眼睛的焦点却聚不到他脸上。“我不是你二叔……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是谁……你干嘛抓着我?我想回家,想回家……”

倪扬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手指轻轻地拭去二叔眼角的泪痕。倪扬说:“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那天倪扬带二叔去朋友的私人医院包扎伤口,顺带做了个全身检查。他朋友告诉他,二叔神经有些失常,不能受太大刺激,不然大脑的记忆会全部消失。

二叔像个木偶一样任他牵着走,倪扬问他:“你冷吗?”

二叔摇摇头说:“我不记得家在哪里了,你知道吗?”

倪扬问他:“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二叔努力去想,可越想头越疼,就像从太阳穴生生地插进根铁杵一样难受。二叔说:“想不起来了……”

倪扬说:“你叫肖绍和,我是你的恋人,你是同性恋。”

二叔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脑海里没有半点印象。他茫然地说:“我不记得你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倪扬说:“你不需要记得,忘掉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二叔问他:“那我的家在哪?我以前做什么工作?”

倪扬搂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以前我们住在一起,你身体不好,刚把以前的工作辞掉。”

倪扬说:“绍和,我带你去医院打支镇定剂。打过以后,你就不难受了。”

车子行驶在夜风里,倪扬将风衣脱下来披到二叔肩上,自己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灰色衬衫。二叔睡着了,发出细微的鼾声。倪扬低声说:“别再醒过来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这句话被窗外的风声淹没,他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二叔听。

倪扬抱着他下车,朋友见他进来,便问:“已经忘记了?”

倪扬点头:“嗯,帮他打支镇定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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