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扯要掉下去的浴巾，简柯柯像梦游一般往楼上走，他记得天使哥哥说自己可以去他的卧室，反正是在梦里面，去看看应该是不要紧的，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小心翼翼推开了走道左边的第二间房门。

“天堂……”

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眼前的房间让站在门口的简柯柯连脚步都不敢迈进，简单清爽的布置与外面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关键是那一尘不染的雪白，与客厅同色却更长一些的纯白毛地毯，丝丝缕缕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好似一朵朵白云浮在脚底飘过一般；

柔软得像云层的大圆床置于卧室正中间，从天花板上垂下一些搀起来的雪白纱纺轻舞在圆床的边上，靠门边的整面墙全是雕有精致云朵纹理的衣柜，感觉层层叠叠漫延到天花板上的雪白，像一条若隐若现的云梯，却又在仔细辨认的时候消失在浮云之间。

整间屋子的天花板只在四周做了吊顶分层的处理，悬挂着一些透明的水晶珠串，而顶上的最中央，有一条金色的奇怪生物隐在云层般的墙纸间，只在仰头从不同角度看上去时，显现出少许的金色图案。

简柯柯基本上像傻了一样，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这间卧室，他不知道那奇怪的生物是什么东西，但感觉上神圣而不可侵犯，似乎如天神一般俯看苍生，霸气中有着无比的尊贵，让他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虔诚的低下头膜拜。

磕了几个头后，他站起来继续像梦游一样在屋子里逛，紧靠这间圣殿的房间与一尘不染不同，第二间房里像是大天使在作法，一片让人觉得柔和的金光，墙纸上也是一只不知名的鲜艳生物，张开一双很大的翅膀向下俯冲，尖尖的喙看起来像鸟但他又不认识是什么生物，也不敢冒然进入房间，只在门口又磕了几个头。

转过头向里走发现是两间书房，其中一间放满了全是书的大柜子，另一间里则全是一排排的电脑和电视，简柯柯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看那么多电视，他连上前摸摸的勇气都没有，就怕一碰就把这些高科技弄坏了，最后只有回到天使哥哥的宫殿外继续跪着祈祷，希望自己可以留在这梦里不要醒。

这一跪就跪到了下午，连有人进门他都没听到声音，仍是呆呆的仰着头看卧室天花板上的生物，整整一天时间也不知道脖子酸或腿麻的，就傻呼呼的在心里祷告着，直到身后传来磁性的声音他才惊醒过来。

“呵呵！小不点你在干嘛？”

简柯柯闻言迅速将头往后扭，却不想长期保持一个姿势的脖子已经僵化，根本经不住他这大力的扭动，惨呼一声便摔倒在地板上，脖子以一种可笑的姿势扭曲着转不回来，痛得他眼泪都飙出来了，然后他就看到天使哥哥弯下腰，倒着漂亮的脸含笑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

一长串的爽朗笑声从来人嘴里逸出，简柯柯呆呆的躺在地上，脖子痛得他啮牙裂嘴，然后他发现这个人虽然长了与天使哥哥一模一样的漂亮脸蛋，但体型要小上一号，根本就不是天使哥哥。

他记得教堂里的天使壁画，那些脸好像都是一个样子的，难道这个人也是天使，所以才有与天使哥哥一模一样的脸，正在疑惑的时候，他看到天使哥哥优雅的从楼梯走上来，想到自己现在动弹不得的窘样，他羞得满脸通红。

接着就看到天使哥哥抬起手，宠溺地拨拨小天使的头发，温柔的询问小天使干了什么，没听到答案但另一串大笑声溢了出来，让他也不觉感染了那直爽的个性，跟着傻呵呵的裂开了嘴角；

虽然他头歪到一边扭不回来，一只手压在身子下面，两条腿奇怪的跪压在屁股底下，身子也重心不稳的摊在地板上，但简柯柯像在梦里一般，看到天使哥哥微弯下腰，含笑在自己头顶摸了摸，顿时他就看到七彩的泡泡在眼前升起。

第5节 细语如丝

闻人展弯下腰抱起摔倒的小不点，修长的手小心托着他扭到的脖子，防止可怜脆弱的小脖子再次弄伤，含着笑意将小不点带到客厅的沙发上，而旁边的胞妹仍在笑个不停，他若不是强忍住，这会儿只怕也是笑倒了，这个小家伙不知道在自己房间门呆了多久，他都听见肚子在咕噜噜叫了。

扶住小不点的肩膀，闻人展让胞妹把他扭曲的脖子给纠正回来，看到那歪着颈子裂着嘴傻笑真的像个小白痴，他忍不住就抬手掐了掐小不点的鼻子，黑紫的眼扫过透明玻璃那边的餐厅，发现早上的早餐仍是一动没动，再一看小东西梦游一般的神情，闻人展心里就有了数。

八成是这小不点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舒适的房间，精巧的早餐，及好心善良的天使，也许难得一发善心的自己就是他心中的圣使了吧，对一直在暴力黑暗中生存的孩子来说，这些绝对就是天堂才有的元素，那小得像猫的脸上正清清楚楚这样写着的。

听到喀嚓一声外加一声惨呼，闻人展知道小不点扭伤的脖子回位了，看胞妹乐呵呵的拍拍手，还淘气的想扯掉小不点身上裹着的浴巾，嚷嚷着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是男孩子，而后者惊慌的紧紧抓住那唯一的遮盖物，一双蓝眼睛里尽是惊慌与羞怯，他轻轻笑了起来，摸摸两个小孩子的头发。

“好了，笑笑……今天轮到你做晚餐了，让我跟这位小先生沟通一下好吗？”

伸出手拍拍妹妹的脸颊，闻人展如往常一般优雅从容，温柔的话总是让人不由就臣服，黑紫的双眸看向还在逗小不点玩的妹妹，他得跟当事人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还得彼此认识一下，毕竟昨晚和今早都太匆忙了不是，看到妹妹乖乖的走向厨房，他这才转头对小不点露出一个鼓励般的微笑。

“早上太匆忙了，所以没来得及介绍自己，现在我们来认识一下好吗？不用太紧张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闻人展，刚才那位是我的妹妹闻人笑，她只是活泼了一些，但没有恶意，请不用害怕好吗？

……另外我带了些你的衣服回来，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要先去试试吗？在这里你是很安全的，一会儿我们就你的今后商量一下，但需要你提供我们最真实的情况，我们才能更好的完善后续事情，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可以放心提出来，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告诉我怎么称呼你吗？”

闻人展温柔的询问，看紧紧裹住浴巾坐立不安的小不点满脸拘谨，他压低了嗓音很轻很轻的提出建议，将一个纸袋交给低垂着头的男孩子，体贴的站起身去倒水，将客厅的空间留给抓住衣服的孩子。

简柯柯又想给自己两巴掌了，听到天使哥哥那么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手上抓着装有衣服的袋子，厨房里有乒乒砰砰的声响，空气中还有天使哥哥留下的淡淡香味，他的眼眶蓦地湿润，他真的被天使哥哥救回家了，原来不是在做梦的。

小心的翻开手中的纸袋，里面有三套没剪标签的素色短袖、衫衣及外套，还有干净崭新的纯棉内裤，他摸摸那上等的柔软料子，抱起来放到胸前做了个祷告，然后才起身走向浴室去换衣服。

等到简柯柯扭扭捏捏从浴室出来时，闻人展已经泡好了茶坐在沙发上了，俊美的脸上仍是那温柔优雅的笑容，身上已经换下了衬衫西裤，穿着普通的居家服，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神经，想溺在那温柔里一般，简柯柯也不例外的被感染，傻呼呼的就露出一个笑容，整洁的牙齿露出来，连脸上的几粒小雀斑似乎都跟着高兴了起来。

“过来这里坐吧！要喝茶吗？”

听到温柔的声音轻轻的问自己喝不喝茶，简柯柯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知道喝茶需要什么礼仪，在他有限的知识范围内，茶好像是有钱人在午餐后会喝的东西，装在名贵的瓷杯里漾着波光，比咖啡还高级的饮料，他在街上的橱窗后面看见过，但自己可以喝那个吗？

闻人轻笑放下手中的杯子，见小不点停在自己面前一步的距离，身上穿着自己带回来的衣服，基本上还算是蛮合身的，但被衣服套住的人此时有些不自在，肩背有点瑟缩，手指也玩弄着衣服上的扣子。

伸过手递给仍站着的男孩子，拉住瘦骨嶙峋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蓝眼珠抬起来又有点梦游般看着自己，秀气的鼻子微微耸了耸，像只小猫一般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歪过头小小声的说了他的名字，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连往后靠都不敢。

“柯柯是吗？我们就算认识了哦，一会儿你笑姐姐做好饭就可以吃了，可以告诉我更详细的事情吗？比如昨晚那个男人及你生活的环境，因何会在那个地方落入别人的监管，今年多少岁了……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引导着害羞不安的男孩子说话，闻人展很有耐心地一一询问，在等到回答后才问下一个问题，慢慢搞清楚了简柯柯的身世及碰到自己之前的情况，他拿起茶几上的小点心塞进仍在不安的男孩子口里，轻抚白瓷杯子的边缘陷入了沉思。

第6节 深陷温柔

原来这孩子今年已经十五了，他还真没看得出来，原本以为对方是个十一、二岁的未成年小男生，给他买的衣服都是童装，看来这个错误明天得纠正过来了。

可是这孩子发育得也太过瘦小了，金色的头发虽软，却是稀松的覆盖在头顶上，不及手掌大的脸庞，闻人展再次温柔的看了一眼不安的简柯柯，他发现不及手掌大小的脸庞形容有误，这孩子的脸最多就他三根指头并拢那么宽，那大大的眼睛镶在他脸上真像猫眼似的，几乎占了脸部一半的位置了。

不过蓝得像海一般的眼珠真是漂亮，清澈蔚蓝不带一丝杂色，尖挺秀气的鼻管也像小猫的鼻子，怎么有人的鼻子可以生得那么小那尖的，看起来柔软的粉红嘴唇，长大后倒会是个美男子，可惜现在看起来真的就是典型的营养不良患者。

据简柯柯说他九岁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跟着舅舅住了两年，后来就被卖给了专门的盗窃集团，一直控制在叫斯克的男人手里，据说那里全是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甚至还有几岁的也是专门培养起来当小偷，昨晚他踢晕的那个男人是斯克的手下叫巴金，斯克的手下很多，分管不同的街区。

闻人展摸摸坐在身边胆小的男孩子，感觉他抖了一下更靠近自己，他在想这个男孩子要怎么安排比较合适，去念高中又不知道有没有基础可以读书，不读书半大不小的年纪又能干点什么，而且他不确定小不点是不是完全相信自己，如果这个半大的孩子正在叛逆期，义气的想要兼顾仍在狼窟里的兄弟，那他就没那个时间来管闲事了。

“柯柯，从今天开始抛弃过去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去学校念书开始你新的人生，以正常人的生活为目标努力学习，你觉得你可以做到吗？”

很温柔的望着低着头的小可怜，闻人展相信十五的孩子是可以分辨是非的，虽说正常人的生活听起来很简单，但要踏踏实实靠自己劳力吃饭，对这种被强迫扒窃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不管有没有人在旁边提供帮助，一个松懈就会前功尽弃，也有可能会倒退回去走上旧路。

他曾经有几回看到过现在坐在身边的男孩子，虽然被强迫着去偷去骗，但身手都是很灵活的，被偷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钱包已经丢了，如果不是每次看到柯柯都悄悄再把钱包从管他的人身上偷回来，小心的放回丢失者的包里，他昨晚是绝不会多管闲事的，只希望柯柯像他表现的那样不愿堕落。

“我……我……我可以吗？可以有那样的想法及生活，可以不用偷不用骗不用像老鼠一样，可以活得理直气壮的是个人，也可以对以后有希望有憧憬，我真的可以吗？……我是个小偷……小偷啊！你怎么会收留个贼呢？对你的名声不好的，我是小偷啊！……呜呜呜……”

最开始简柯柯不太肯定，说到后来却越来越激动，看着闻人展仍是温柔的笑脸，豆大的泪也掉从他眼眶里掉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了天使，十岁前他有过正常的生活，他知道行得正、坐得正、理直气壮做人的硬气，被逼着偷、被迫着骗的滋味非常低贱，别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都带着蔑视，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去弥补了，可还是如过街老鼠一般讨人厌恶。

泪眼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的天使哥哥，柯柯感觉有只温柔的手替自己拭去泪水，温柔到让人溺毙的安慰话语就在耳边，他忍不住扑向面前的怀抱，委委曲曲大哭起来，不断的掉落大滴的泪珠，哭得抽抽噎噎好不伤心。

到闻人笑端出晚餐来的时候，简柯柯仍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不好意思的用手去擦拭哥哥的胸膛，那里的衣服已经湿成了一片，他低着头一边掉泪一边想给天使哥哥擦干，心里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以前就是被打得骨头都断了也不曾这样哭过，但看着闻人展温柔的俊美脸庞，他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仿佛要将过去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丢脸，简柯柯只隐约记得闻人笑一直在旁边蹲着笑他，虽然笑着但却用手拍自己的头，那里面含有很多的谅解与包容，自己将展哥哥的衣服完全弄湿，而第一眼就认定的天使哥哥，手臂也一直拥在自己的肩头，稳稳的替他撑起希望的未来。

简柯柯知道自己陷进了天使的温柔里面，他喜欢这个叫闻人展的哥哥，即使在以后看到天使变成魔鬼的另一面时，也仍不改初衷的心情，在与天使照面的二十个小时，他清楚自己已经掉进了名为暗恋的深渊。

第7节 物极必反

自那次梦一般的勾通结束后，简柯柯就在这一尘不染的屋子里住了下来，他管闻人笑叫笑姐姐，也跟着笑姐姐称呼闻人展为哥哥，叫这住的地方叫圣殿，不管闻人展两兄妹怎么纠正，简柯柯都固执地认为他是跟天使一起住在圣殿里的，纠正数次无效后，闻人两兄妹就由着他这样称呼了，反正并没有什么太坏的影响，只除了让人听着觉得肉麻而已。

对于捡回来这个小男孩子让他住在家里，又替他办好一些合法手续，闻人展并没有负担与否的想法，对他来说这些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好的事，这样的小男孩搁屋里也跟养了只小猫差不多，吃得不多又容易羞怯，但是又有小猫一般的好奇心与粘人的习惯。

这个叫简柯柯的孩子对闻人展两兄妹粘得要命，尤其是对闻人展更是粘乎，那个亲热劲真跟一只喜欢主人的宠物差不多了，闻人展洗澡，简柯柯必定捧着睡袍站在门外，闻人展在书房看着电脑，简柯柯必定屁颠颠的跑过去给他捶背，闻人展吃饭，简柯柯必将鱼刺剔除干净供到他的面前，碗筷才丢开手，削好皮切成块的水果也必定会递到嘴边，闻人展出门，简柯柯也必将车钥匙递到他手中……

白天两兄妹要工作不在家，小猫就隔半个小时给两兄妹打个电话，询问他们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点心，是不是要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工作，用不用他去帮两人送饭……诸如此类的讨好层出不穷，简柯柯想报答天使哥哥的恩情，但又不知从何着手，只有这些小地方能体现他的满腔热忱。

所以任何事都特有干劲的去做，擦桌子、洗衣服、抹地板、吸地毯、买菜、做饭、洗碗、刷马桶……不管天使哥哥吩咐或没吩咐的，也不管事情大与小，简柯柯都是热情似火的完成，卖命的劲几乎让人以为他是被虐待了，成天都忙活个不停，自己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大小细活杂事。

但他的热情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起码对闻人展和闻人笑来说是反作用，每天晚上闻人二兄妹回到家后，看到那比钻石还亮的马桶总是咋舌不已，对着比水晶还闪的屋子无处下脚，端着可当明镜的碗盘不敢盛饭，更对着熨烫得如面板的洁白床单无法入眠……

最离谱的是好不容易迷糊进入梦乡，却总是被本能惊醒，闻人两兄妹总是在简柯柯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醒来，闻人笑的待遇相对闻人展还是有所不同，一个晚上她只需要醒两次左右，可是闻人展一个晚上在入眠后却要被惊醒三四回，所有的惊醒只因为小不点认为，他们晚上睡觉会踢被子，他要为两人盖被子不让他们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