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走!求你搞我!」
小鱼乾连忙用单手扯住林百川的衣袖,泪眼汪汪,神情悲壮。
要是这断手没搞定,他小鱼爷的人生还有没有搞头?单手要怎么拍蚊子?单手要怎么绑头发?单手又要怎么爬到树上去偷摘水果吃啦……
小鱼乾想着就悲愤,忍不住把那朵臭野花从花瓣骂到花蕊狗血淋头骂个好不痛快。
「不是很严重,算是手下留情了。」
林百川一面帮他包着夹板,一面淡淡地说道。
「这样还叫不严重!?断了耶!折断掉了耶!!」小鱼乾怒吼道。
「嗯……我想到了。」
「什么?」
「把鱼鳍折下来洗干净烤过后,泡在烈酒中,再点火烧酒,非常好吃。」
「……」这死家伙为何老想到吃的……
「小蝎一定没吃过那种东西。」
就知道!又是臭道士!小鱼乾咬牙切齿地回道:
「把蝎子埋在沙里面闷熟了也是很好吃的。」
「喔……」林百川垂着眼睫毛,想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我没吃过,但蝎子怎么弄都好吃吧。」
「林百川你有没有神经有没有脑袋啊!?这样也还能开玩笑!?这样都不生气!?」
小鱼乾气得不轻,大吼一声踢倒了床边的椅子泄愤。
「……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你喔……」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小鱼乾觉得自己方才还去帮他出气实在不值得啊……
「那是他最重要的人。」
「……」
「他常常拿着那块玉,边看边哭,边叫着那个人的名字。有时候,他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说一两个时辰,全都是他对那个人的思念和心意,他以为没人听没人看,所以说得入神,讲得陶醉,可是他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和说时候的表情,我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记在心上了。」
林百川回忆起他和杜知书最一开始的那段赶路行程,那时候的杜知书,也许才是最坦率、最诚实的了吧……
「我想他后来也不好意思再那样做,但是作梦时,他还是常常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就算没唤,流着眼泪醒来恐怕也是在梦中相遇了。甚至我想过,当我抱着他的时候,他脑袋想着的,也许也还是那个人。」
「如果对你一丁点情分也没有,根本连碰都不想碰吧。」
「就是知道有那一丁点,所以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齁……一丁点有屁用啊!?一点点还不如根本就没有!」
「一丁点,也受用。」
就像是染了毒瘾的人……明知道那一丁点的甜头根本过不了瘾,不但无法解决瘾头发作起来的苦,还会让染了毒的身子更加的痛苦难耐。
但还是贪着那一丁点……
「还是不是个男人啊林百川!」
「早就不是人了。」
「那根本不是重点!」
「……你喜欢漂亮鞋子吧。」
「嗳?」话题跳得太快了吧……
「如果有一天,你看上了一双漂亮鞋子,但试穿后却发现,那鞋子根本不合脚,正在苦恼,却又在摊子上发现了另一双漂亮又合脚的鞋子,你说,你买哪双?」
对杜小蝎来说,他就是那双不合脚的鞋子。
一尸一人,种类不合,作息的时间不合,生活的型态不合……非但不合,他还是双随时都会报销再无法穿了的鞋,再漂亮再好,也掩盖不了这事实。
「要是鱼爷我,我宁可选一双漂亮又穿起来温暖舒服的鞋子,大了些小了点都没关系,也不会去选一双漂亮合脚但里头全是钉子扎得我连路都没办法走的鞋。」
「小鱼乾……」林百川望着他,淡淡地笑着说:「你越来,越有人的样子了。」
「呸,鱼爷才不当人!当人屎尿忒多,烦恼更多!」
连人都死了都不能安安稳稳……这句话小鱼乾倒是放在心中默默念着,没讲出口。
就算说了,恐怕也没在听,看他又不声不响地乾坐着,默默地望着墙壁,小鱼乾知道,他又在想着那个混帐了。
墙壁那么薄,他武功这么好,怎就被挡在这,望眼欲穿也到不了……
「师兄,伤好全了再走吧……」
杜若水没理他,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至少雨停了再走好吗?」
依然像是杜知书自言自语的局面。
杜知书只好打着伞追了上去,伞是借来的,有些破旧有些小,他不敢站得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了,一只伞遮不了,他便将整只伞都向着他师兄,自己却是淋得一身。
伤口还没好全,才刚能下床走了,师兄便说他要离开了,无论杜知书怎么恳求怎么慰留,他也没回话,就没表情地把自己穿整齐收拾完毕后,也没说任何的客套话和道别,甚至连多看一眼杜知书也没有,头一扭就要离开。
杜知书担忧着他师兄的身子,又想到师兄这一去,不知再相见又是猴年马月,而杜若水身上那些新旧伤痕,更让杜知书有种也许再见不到活着的他的不祥恐慌……
这些感受混杂在一起,让他怎么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就这样离开,可是他知道他是怎么也拦不下这个脾气又冷又硬,从没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的师兄,于是只好亦步亦趋地打着伞跟着,说是送他一段路,但到底要送到哪儿才算一段,杜知书心里全没个底。
就这么走着走着,两个人已走到了城门边,再走下去,就出了王爷庙了。
「别再跟。」
杜若水也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依然快步地往前走着,只冷淡地抛下了这句话。
「……」
杜知舒顿了脚步,这一稍停,师兄已经走到好几步的距离之远了。
「师兄……」
依然是继续往前走着……
「师兄!」
离得更远了……
杜知书又追了上去,将伞地给杜若水。
「不用。」
「可是……」
「……」
终于,杜若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凝望着杜知书,表情冷冷淡淡,伸手接过他的雨伞,就往一旁的田涧扔了,然后还是那句话:
「别再跟。」
说完了继续回头就走。
也不知道是他说着那句话的神情太冷,还是近晚时刻站在这雨中寒意侵肤,杜知书打了个颤,揉着被雨水扎得刺痛的眼睛,愣愣地望着杜若水越来越小的身影。
直到那身影小到几乎已经看不见,没入了远方昏暗的天际,杜知书心一酸,脚又不自觉地往前走去。
先是一步一步的走,接着是三步做两步的走,最后,他踏着地面上的水,溅得水花处处,跑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找不着那个消失了的身影了。
「师兄啊……」
他根本不知自己为何要追,追得又是什么,只知道在这荒凉田野中,自己像是被抛下了那样无助,寂寞像是决堤的洪水,冲得他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从何方哪来,更不知接下来该往何方。
正在惶然之际,头皮突然一痛,一大撮的头发被人从后面猛扯了一下,疼得他哀叫了出来。
「臭道士!你去哪?」
「放……放手啦!」
杜知书唉嚎半天才从小鱼干的手里救回自己那撮头发,看着小鱼乾手上还残留几根他可怜的头发尸体,他就想破口大骂,却被小鱼乾先抢了话。
「快走!快!」小鱼乾边说,边用没包扎着的那只手推搡着杜知书。
「干嘛啦!别推啦!」
「你再不走快点,会后悔的!」
「什么意思?」
「你的百川哥哥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杜知书立刻扯住了小鱼乾,脸色煞白地问道。
「很不好。」
「……」
小鱼乾故意喘了口气吞了口水,然后看到杜知书的脸又白了几分,他才慢吞吞地说道:
「我刚看着天色渐暗,就想要叫他起床,没想到草席子一掀,看他全身都是血……」
话还没说完,就一把被杜知书推开,力道之大,差点没将他摔到田沟里去。
看着杜知书慌慌张张地就往王爷庙城门奔去,奔得太急还整个人滑摔出去,又赶忙爬了起来,连那一脸的泥水都没抹,继续往前跑。
小鱼乾冷哼了两声,嗤之以鼻地说道:「就一丁点?狗屁!」
杜知书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会跑,还能跑得这么快。当年被野狗追,被村子里的孩子拿石头扔时,他都没能跑得这么飞快了……
小鱼干的话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他的胸口,那个疼痛将他从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一瞬间所有的迷惑、一切的摇摆不定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全是清晰明确的一个念头,他不要失去林百川。
一而再再而三被杜若水抛下,那份钝痛可以压抑,可以沉淀消化。
但只一想到也许会失去林百川这个念头,那疼痛却是尖锐无比,把他撕扯切割,边跑边落泪,彷佛身子也在碎落,才会那么痛,也才能跑得越是快,如果可以,要能整个散了,化作烟尘,是不是就能更快得赶到百川哥哥的身旁?
「林百川!」
杜知书撞开了房门,也不顾自己像只落汤鸡那样滴着水,颤巍巍地走到了床边,僵了片刻,伸出被雨水冻得几乎没知觉的手,掀开了草席。
「……」
哪有甚么全身是血……
百川哥哥睡得安安静静,干干净净,杜知书不放心还从头到脚仔细地检查了一遭,确实没有半点血。
可他这样的僵尸,睡了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虽然那手那脸摸着还是软嫩的,但因为太过担心,杜知书还是用力地摇着林百川,没把他摇醒,怎么也不能放下心。
「……」
林百川缓缓地睁开眼睛,倒是刚从睡眠中醒来就见到杜知书那鬼一般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在作梦,于是就这样愣怔地望着他,微启的双唇没吐出半句话来。
看着他这表情,不知怎地杜知书就觉得胸口一窒,用像是求救般微弱的口吻,喃喃唤道:
「林百川。」
百川哥哥困惑地看着他。
「林百川。」
「嗯?」
林百川伸出手指,想要轻抚杜知书微颤着的双唇,杜知书却伸出手截住了他的手指,紧紧地,掌与掌相贴,指与指相扣,一只手凉冷,一只手湿透,缠在一起却缠出了几分温暖。
「林百川啊……」
三声林百川,带着是不同的情绪。
第一声是迷茫,满满全是对一份认定与安稳的迫切。
再一次叫唤,却已是笃定,漂泊在寂寞与空虚的恶水中,唤着这个名,终于彷佛捞到了根救命的浮木。
最终那声,已经不是叫唤,而是叹息。
小鱼乾骗他,可他自己不也是在骗自己?
都刻骨了,还能用一句对不起来交代完毕?
「怎么了?」
「我难过。」
林百川一听,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来。
「淋成这样,我拿衣服给你换下。」
说着就要放开杜知书的手,可杜知书还是抓得紧牢,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被雨水湿透的头发整个贴在脸颊上,显得那张本来就小的脸几乎快失去了踪影,漆黑的眼珠子茫然得毫无光彩,连那平日高兴还不爽都要微微抽动几下的秀气小鼻子,也彷佛只是脸上一块可有可无的凸起物,安分苍白得毫无生气。
难得这小蝎子没有哭,但那空洞又无助的表情,简直比哭泣还伤心……
「师兄走了。」
「嗯。」
「我又被扔下了。」
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说的话,林百川也觉得伤心了。
「……你舍不得?」
「对,舍不得。」杜知书回得直接了当,眼角带着几分阴郁。
舍不得杜若水那样糟蹋自己的身子,舍不得放弃自己这二十年来的单恋,舍不得好不容易愿意多和他说几句话的师兄离开,于是差点就追着他到天涯海角,找他到天荒地老。
可没想到,只一句「百川哥哥不好了」,什么天涯什么海角,他没一处想去。
至于天荒和地老,也只成了从客栈走到城门外这段距离所花的时间,在他掉头的那一瞬间,就结束了。
在师兄的病榻旁照顾着他的这几晚,有时累了,他就趴在床边的桌子上睡,可是尽管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却辗转难眠。
他只好硬是把眼皮撑开,盯着和隔壁房间隔着的那片薄墙,视线被那墙给遮挡了,却挡不住他那一缕思念,从肉眼见不到的墙的孔缝中,穿透到了隔壁。
于是他又能安然入睡,用那缕相思勾来的身影,编造无数旖旎愉悦的梦境。
就是那样舍不得。
舍不得师兄,更舍不得你林百川。
但是杜知书却不想说,不想把这份感觉开诚布公。
不可以当朋友,不可以当伙伴,更不可以当作爱的人……
否则,下场没一个是好的。
杜知书的脑中,反覆地预演着当他深爱的男人化作一具腐烂生蛆尸体,动也不动躺在那,而他自己也摔得支离破碎,连想要拥抱着那具腐尸的手都摔断了的情境。
再这么走下去,那就是他的未来?
下巴却靠上了百川哥哥的肩头,慵慵懒懒地将脸摁进了那柔腻的颈窝,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好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杜知书闭着眼睛,神思恍惚地喃喃说道。
「那为什么不追去?」
「会死的,会很惨的……」
他一生清苦,求啥都不得,一条烂命赔了又有啥好计较?
可只怕这爱意和执念太过深重,这辈子逃不开,永远都逃不开,活着无法挣脱,死了更是纠缠。
那他所渴望了一个平凡却简单的来世,没有赶路,没有僵尸,没有对哪个人的情念,没有那么多孤单的来世,恐怕也是永远都不会有。
害怕那样的结局,于是杜知书给自己画了条线,警告自己,千万别逾越,否则下场,不仅仅是粉身碎骨……那可是尸骨无存后都要继续受苦的境遇!
「唉。」
林百川伸出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将杜知书的头从自己的肩上揽到臂弯中,一面浅吻着他发上脸上的水珠子,一面将另一只手也从那逐渐松开的手掌中抽了回来,双手并用,慢慢地将黏在他身上那湿透的衣物一一剥除。
杜知书闭着眼睛,那一个个频频落下的轻吻,印在他湿冷的肌肤上,灼在他跳得急促的心上……
百川哥哥的手指在腰上徘徊,隔着布料推揉着敏感的腰身,衣带被解开了,那手指又滑进衣衫的衽口中,从下腹缓缓地推上胸膛,那令人难耐的感觉搅得杜知书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前挺着却苦无去处,只好又落回了床上。
手在胸膛前逗留了片刻,特别在心口处放沉了些力道,像是想要探着他皮肉下的那颗心,杜知书没由来地有些恐慌,无意识地摇着头,就怕他万能的百川哥哥神通广大,连他心上那些事儿都能这样被揭了去。
还好,那沉沉的力道又消失了,百川哥哥的手掌从他心口滑向他的肩头,扣着领口,斜斜往背脊滑向了后腰,于是上衣也被脱开了,杜知书想将还裹在身后那团衣物中的双臂给拉扯出来,那动作却被林百川压住肩胛制止,困着他的双手,就着这样的姿态,林百川低下头,含住了那苍白单薄的胸前,唯一有点颜色的小小突起。
敏感的那两点被轮流地刺激着逐渐硬了,硬挺的小圆状物,沾着黏滑的唾液更方便含咬蹂躏,杜知书被百川哥哥的嘴给折腾得轻扭着身子,想吞口水来压抑自己淫浪的呻吟声,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咽呛,一阵猛咳,胸口又是疼又是酥麻,既快活又难受,想拥住胸前的那人又想推开,偏偏双手被困着动弹不得,只能抽扭着下半身的一双腿,脚趾绞着床单拉扯发泄着上半身无可宣泄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