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们怎么了？”我不可抑制的用冷冰冰的语调要求他给我确切的答复。
小风和小云已经放开了我，见我这幅样子都皱着眉苦着脸，小云更小声的安慰我：“尽，别这样……”
我不理他，只盯着车夫等着他的回答。
“他们……都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明明前天还在对我笑，还会对我害羞的两个人就这么死了？
脑子里不断闪过他们鲜活的影子，生气的、喜悦的、灵动的、静谧的。怎么？这些生动的画面以后就只能留在我脑袋里变成回
忆了么？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信！
“他们人呢？”
我勉强站在当地，几乎用上了我全部的力气才能平静的问出这句话来。
车夫已经稍微平静一些，但仍旧颤颤巍巍的答道：“在车里。”
“给我抬进来……”
“可是，都两天了，尸体已经有些发臭了……”
“我叫你给我抬进来！”
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一左一右摆在堂上，我迫不及待了冲到他们面前，揭去蒙着他们的白布。
当那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真正相信，原来他们真的已经离开我了。
跌坐在他们中间，我愈加的安静，盯着他们恬淡自然的表情，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色渐晚，我慢慢回过神来。
轻轻拉过他们已经冰冷的手，我实在欲哭无泪。他们都说当一个人伤心欲绝的时候，想哭也哭不出来，就是这种感觉吧。猛然
袭来的悲切和伤心积郁在胸口，没有一个能够发泄的通道，我只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恨不得引颈自刎，和他们一道去了。
你们等着我，不久我就会随你们而去了！
“尽，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看开些吧，你已经坐了一下午了。明天就是三天之期，我们准备一下葬礼，让他们安睡吧。”
小风说着，和小云一起走到我身边，打算把我拉起来。
就在他们碰到我的刹那，我突然发疯一样推开他们。似乎终于找到发泄的方式，我控制不住的狂吼起来。
“滚！你们滚开！用不着你们在着假惺惺的说风凉话，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就是你们害死他们的！”
看着他们惊恐的神情，我越加癫狂。
“我知道你们跟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凌易尘想要做什么我也知道！你们在这里找不到名册就跑到青丞楼里找，青丞楼里还是
找不到就怀疑我把名册放到花旦和弄琴身上，带回青丞楼。他们因我而死，罪魁祸首却是你们！他们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
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你们难道不觉的愧疚吗？他们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等着他们去经历，你们怎么忍心！”
对他们的控诉和不满，瞬间爆发了出来，我终于泪流满面。
“你们好残忍……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好不容易才要开始幸福的生活，为什么要遭遇这种悲惨的事……”
小云终于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浑身一软跪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脸高声恸哭。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没有杀害他们！没有……是叔叔做的！都是叔叔的错！哥，你快说话呀！”
他一点一点蹭到小风脚下，抱着他的腿，依然痛哭不止。
而小风从一开始的震惊难过变成现在的镇静，只听他淡淡的道：“尽，如果你要我为他们陪葬，我没有异议，毕竟他们确实是
被我间接害死的。但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和云儿没有关系，求你别责怪他。”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叔叔说如果我们不听话，就要整个镇臻王府的人给我们陪葬，我们真的是迫不得
已！你相信我啊！”
原来是这样！凌易尘果然是个阴险狠毒的角色，竟然为了威胁，连自己亲生弟弟一家都不放过！
也是啊，人性都是自私的。如果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那他就会不惜损害其他人的利益来保住自己的利益。这么普通的道理，
我又怎么会不理解，因为换了我，我也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背叛！
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在皇宫里的一幕。如果木头只是为了告诉我花旦和弄琴来了，怎么敢三更半夜的惊醒皇帝！我真是傻，连这
个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透，轻易的被那个人骗了！如果我想到了，也许花旦和弄琴就不用死。如果我稍微怀疑一下，也许他们就
能幸福的生活一辈子！
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他们的！我胆小懦弱，不敢承认这个事实，才一味的把罪过推到小风小云身上。小云说得对，他们也是
被逼无奈！
算了吧，这件事，怪不得别人……
“尽！”
这时，舞绫突然出现在门口，顿时把我从自己的思虑中惊醒。
舞绫紧锁着眉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托起抱在手上孩子，说道：“青丞楼已经完了。我到的时候，除了躲在箱子里的白纱
，剩下的，都没气了……”
什么……？
接连的打击，让我承受不住。我只觉得头痛欲裂，呼吸阻塞，身子一轻，便跌倒在地上。
不止是花旦和弄琴，竟然连他们最宝贝的孩子我也保不住么？
青丞楼上下一百来个人，竟然只留下了一个白纱！
一夜之间，我的身上竟然背负了上百条人命！老天啊，何必这样折磨我呢……如果我活着必定会造成这些或者更多的悲剧，那
么，我情愿独自承受这一切！
犀利的眼光扫过小风和小云，看着他们的脸色愈加惨白，我想原谅他们。可是如果我凭一己之私，对这一百条人命来说将会是
一种亵渎。
“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似鹄飞来自入笼，欲得番身却不通。南北东西都难出，此卦诚恐恨无穷。
这是我在原来的世界里，妈妈带我去拜佛的时候求来的签。解签的人说这是支下下签。诗意似鸿鹄投水之象，凡事多虚少实，
还说我应该进身可不得，退步为不能，低头直去，悉在其中。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不相信这些所谓的求签算命。但之所以我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我妈怕我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反复强
调让我凡事小心，不要被人骗了。
现在回想起这支签，觉得也许在冥冥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左右我的思想、我的行为。
原来所谓的命运，真的是已经注定的么？
可笑之至！
61
他们走了，把淘气包也带走了。除了爹娘，我身边就只剩下舞绫了。
安顿了白纱，我们俩张罗了灵堂。明早要举行送葬仪式，所以晚上，我们俩帮他们守灵。
我本来怕黑，还好舞绫点了很多蜡烛在灵堂里。夜里起了些微风，吹的烛火不住摇曳，我有些害怕，紧紧抓住了舞绫的手。
把小风小云赶走了，说不定明天见到凌易尘的时候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管他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都不会把名册的所在告诉他，因为我不想再背负更多的生命！
有点冷，我往舞绫的怀里靠了靠。舞绫感觉到了，也毫不吝惜他的怀抱，把我整个搂在他怀里。
摸了摸藏在领口里的小铃铛，我对舞绫道：“你这些奇怪的铃铛，都是哪里来的？”
“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能跟我说说你师父的事吗？我想听。”
“这……”他猛然一顿，那表情好像是被我戳中要害一般。“没什么好说的，我师父早就过世了。”
“对不起……”
过了一会，我又道：“你说过，无论谁带着这个铃铛，你都会护他安全，对吗？”
舞绫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说我有一个特别想保护的人，我把铃铛转送给他，你会帮我保护他吗？”
舞绫立刻不悦，语气冰冷的问：“是谁！”
我道：“你先别管是谁，告诉我你会不会保护他！”
他凝视我良久，半晌才道：“会。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送给别人，我就不会再舍命护你。”
“我知道。”
在他的注视下，我从脖子上摘下了那个小银铃。也难怪他会这么生气，这是他交给我的类似于定情信物的东西，被我这么轻易
的送给别人，他这样一声不吭，已经算很理智的了。如果是弘觅的话，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我轻轻一笑，迅速把手里的银铃套在他的脖子上。他一路看着我的动作，见到最后挂在身上的铃铛，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一般
惊奇的看着我。
趁他忡愣，我急忙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之后又缩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小小的幸福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你不想让我保护你么？”
“不，我只是不想让你枉死……”
凌晨时分，花旦和弄琴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过京城的主道，我一直走在最前面，为他们撒纸、烧纸。一路上，我不停的大
声哭泣，有几次恨不得哭的晕了过去，幸好舞绫一路扶持，才让我终于坚持到我们的目的地——京郊墓地。
这座墓地已经被我买了下来，不仅是为了安葬花旦和弄琴，也许我也是想着为自己做打算吧，说不定就是几天后的事了……
葬礼过后，我又急匆匆的赶往皇宫。作为大臣，朝会还是要参加的，决不能逃避。
就如同我所预料的，朝会结束之后，凌易尘留下了我。
坐在鎏金大椅上的凌易尘，保持着那种作为一国之君的庄严。高高在上的他，就像看着一只蝼蚁一般看着我。
“司徒尽，我问你，我以前说过的话，你相信几句？”
我自嘲一笑，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说什么信与不信。信你几句？你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吗？
“一句也不信！”
“我再问你，你觉得这段时间，我对你如何？”
“虚情假意！”
“你！”他突然变得有些焦躁，大声喝道：“这些日子我们寝同床，食同器，你觉得这些都是虚情假意？”
“是。”我不卑不亢。
不止这些日子你对我虚情假意，就连现在，你也是在演戏！
他的气焰瞬间消散了去，就连声音也变得没有生气。“你到底有没有相信过我？”
就是现在，你还想骗我么？我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没有。”我道。
“你胡说！我知道你是在气我骗你，可我真的不是想害你。我说过我想保护你，想把你留在身边，这些都是真的。只是……”
“只是前提是要听你的话，把名册交给你？”
我挑眉问他，他却不再出声，只是侧过头去，不再看我。
这就是默认了吧。
“别做梦了，你永远也找不到那本名册！”
他拍案而起，“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早就知道你要杀我，还留在你身边，你说我怕是不怕？”
“你不用激我杀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有些话，是真的出自我心。我说过要你永远呆在我身边，就一定不会杀你。”
缓缓坐回到鎏金椅上，他挥手吩咐道：“鹤儿，把他们带过来。”
我转头一看，却见木头领着几个人，把小风和小云押了出来。我想除了木头的脸，最触目惊心的，恐怕就是架在小风小云脖子
上明晃晃的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鹤儿，告诉他你是谁。”凌易尘吩咐。
“是。”木头朝凌易尘一拱手，便对我说道：“我姓凌名鹤，是父皇的第三个儿子。”
就在我还死盯着木头不能相信的时候，凌易尘已经大笑着说道：“用不着奇怪，我有好几个儿子都养在皇宫外面。鹤儿一小就
被我送出了皇宫，所以连思思也没见过他。”
容不得我插嘴，凌易尘又道：“其实鹤儿没背叛你什么，只不过是在何钦问看过那六封信之后，把那信偷了去，毁了。还有就
是偶尔传达一些你的消息给我。至于风儿和云儿，更加谈不上背叛你。在你和何钦问有了关系以后，我威胁风儿勾引你，他照
做了。而云儿只不过是知道这件事而已，你说你是不是冤枉他们了？”
原来真正的眼线竟然是木头吗？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其实那六封信里是有字的，而且木头故意让神经病看了才偷走，是为了让神经病上钩，而把苍冥名册给我？这样说来还真的是
冤枉小风小云了。
凌易尘从木头那知道我并没有看这些信，所以凌易尘才想方设法骗我留在他身边，以免我把名册带到别处去。
木头在府里找遍了也没有发现那本名册，所以凌易尘就把爪子伸向了青丞楼。他发现花旦和弄琴向我报信，于是就下了杀机，
而青丞楼那边也因为暗找找不到改成明搜，还为此屠了我整个青丞楼！
凌易尘啊凌易尘，你当真是治世的材料，思维竟如此缜密。
从开始到现在，这一步一步，全部都是你安排好的吗？你如此设计，就是想通过我控制神经病，可惜我不会如你所愿。
“你还想不明白吗？真正背叛你，想害死你的是何钦问！我说了风儿云儿什么都没做，那你以为名册的事，是谁泄露给我的？
”
他的意思是，神经病故意把我手里有名册这件事告诉凌易尘，之后假借凌易尘之手对付我……不可能，神经病不会这么傻，他
就不怕我真的把名册交给凌易尘吗？
“你别挑拨离间，何钦问根本不会这么做！”
我刚说完，凌易尘的火气就又上来了。只听他怒吼道：“你就是宁愿相信他也不屑听我一句，是不是！好，既然你对我如此，
也别怪我狠心。”他突然一指小风小云，道：“现在他们在我手上，想他们死你就别说！”
转头看向他们，正好碰上他们的视线。小风只是微微一皱眉头，便和平时一样无欲无求的别过头去。小云则是少了平时的吵闹
喧嚣，意外的平静，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死亡。
“凌易尘，他们是你亲侄子，你也下的去手？”我问。
不想他噗嗤一笑，不在乎的道：“你知道我是踩着多少兄弟的人头登上皇位的？别说是两个侄子，就是我两个儿子，我也必须
舍弃！”
看我不动声色，凌易尘又道：“没有反应是吧，要不要我杀一个给你看看！就从你最喜欢的云儿开始吧，鹤儿，你来动手。”
凌鹤听了他的话，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一时愣在当地。
“动手啊，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怎么放心把天下交给你！”
“……是，父皇……”
应了声的木头，就像一个人偶一样提起剑站到小云面前，站在那个他曾经关心照顾、小心呵护的小云面前。
不，不能这么做！
“不要！木头，你冷静些，看看他是谁！他是小云，是你喜欢的小云啊！你从来都待他那样好，现在怎么能杀他！别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