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都比了下来,还有人笑着打趣,问他这猪是不是把全村的粮食都吃光了,才养这么胖。
洪发家心里噗笑,这年头粮食不够人吃的,谁会没脑子到都给猪吃,李老二家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将猪养得肥嘟嘟了。李老二
这老小子也真够奸的,将法子告诉了老婆的姐姐,面对自己时,却插科打诨,瞒得紧紧地!
作为一个小队队长,洪发家没什么才能,但眼界还是比一般的村民要高点,国家现在对发展的态度和想走的路线,他也比村里
的人清楚点。
村里人还在思量着多做活,多挣些工分,洪发家就开始找寻赚钱的法子了。
吐出口烟,洪发家在心里暗想,现在个人要是富起来了,国家是不会怀疑其成分不干净,将人给抓了过去,关进牛棚了。
相反,还有可能夸赞这人,说他带动了国家经济的发展,竖立了个好榜样。
若是他知道了这养猪的法子,多养几头,再卖了,绝对能让家里日子好点。若能开个专门的养猪场,指不定能成为现在人人羡
慕的万元户。真要成了万元户,那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洪发家眯着眼,脑海里浮现出的美好的未来,
让他整个人薰薰然,有点找不着北。
可是,怎样才能让李老二甘愿将法子吐出来呢?
苗菊花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老公拿着旱烟袋在桌旁吞云吐雾。她也不说什么,只是拿起针线,在桌旁坐下,借着油灯的光
亮,开始在一旁补衣服。
在这个家里,她是地位最低的,不是别人把她看得低,而是她自己把自己看得低。听老公的话,听儿子的话,这是她母亲告诉
她的为人妻子,为人母亲应该做的事。而她母亲所照着做的“至理明言”又是她姥姥告诉的。这家子的女人,就在这种思想上
成长大的,不照着做,就不是好女人。
在这教育下,苗菊花除了做农活时勤快利落,别的时候都像个毫无主见的孩子,什么时候都要人给她出主意。
她现在补的衣服是她家三儿子的。这孩子因为是家里唯一一个带把的,真是被她和洪发家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照看着。
不过,此时苗菊花边补着衣服,边皱眉,明天还是得狠下心叫他以后老实点,再这样下去,这件衣服就坏得不能穿了。家里没
布票了,也没钱换票了。
而这时她咬着丝线,听了老公的话,却罕见的冒出了个主意。这个主意很简单,可她和她老公都觉得一定会成功。
洪发家将这事告诉她时,完全是因为没有别的人可以倾诉,没做她能出主意的打算。现在听了她说的话,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老
婆还有点脑子。
他不知道,天天计算着家里还余多少钱,怎样过才是最节省的女人,在钱财方面的灵感度,有时无法想象。其作用可以让一块
朽木暂时变成一块好玉。
而第二天,李然早早起床帮李妈做了早餐,一家子人就凑在一起吃饭。农村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饭桌上说说笑笑,一餐
饭吃得别样开心。
中途听到姚舅家来了个陌生少年,李妈感到惊奇,问李然那少年是哪来的,家里干嘛的,多少岁什么的,李然也答不出来,只
能在被问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怪自己闲着无聊提起这事找死。
听到姚舅对那少年很好,四哥脸上闪过丝嫉妒,他算姚舅看大的,姚舅对他一直以来也是最好的。四哥现在有种自己的东西被
抢走的感觉,听姚舅为了那少年,还装修了屋子后,更是不爽。这不爽就在脸上实实在在的表现出来了。
虎子知道今天小叔不去学校,要和他玩一整天,高兴的在李然脸上亲了口。一个嘴形的油印子印在李然脸上,害得五姐忍不住
笑着捏虎子脸。
就这样,李爹们带着笑意打算出门上工。早上吃了餐好的,家里气氛好,让他们觉得上工都比平常有精神得多。
这时村里却浩浩荡荡走来群人,这两个月的时间也让李然认识了他们,是村里的那些长辈,有的他得叫叔叔,有的他还得叫爷
爷。
他们跟着生产小队队长洪发家的步伐向这里走来,脸上带着奇怪的神情,有着内疚还有着一股奇特的狂热。
李然看着带头的洪发家,这个队长像是为这特意准备过的。
他穿着身看起来很少穿,保存得良好的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也没有带往日不离头的帽子,整个人显得非常精神。走过来
的步伐里都好像带着丝意气风发的感觉,好像他将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洪发家在离李老二家还算远时就发现了他家在吃早餐。凭着他良好的视线,再越来越近后,他就看清了桌上放着的是黑白相间
的馒头。这馒头,一看就是掺了白面的。
白面啊,都只过年才敢吃,李老二家却今天就吃上了,还真是舍得。这一现象更是坚定了他要将养猪法子挖出来的信念,他这
是为村里人造福,要富自然得村里人一起富,哪能一家过好日子,别的却都吃糠穿不起衣服!
作为队长,他没有做错,也不是眼红,他只是为村里人着想,为村里人打算而已。所有人一起吃白馒头才对,不是吗?他只是
希望吃白馒头的人里面顺便加他一个罢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本来蹿嗦着村里长辈一起过来逼法子的时候,洪发家还带着股歉意。而这股歉意却在见到了这份简单的黑白
相间的馒头时消失了。
那股歉疚从他的心里,脑海里消失,变成了他这么做是对的,是应该的。
在走过去的同时,他还将这告诉了旁边的长辈,劝他们等会态度强硬点。
李然绝不会想到自己因为家里有了笔进项,兴起掺了次白面做的馒头,就会成为了洪发家自我安慰的借口。也没有想到,因为
螺丝少,所以瞒着的方法,就这么快被人给惦记上了,并打算挖出来。
五姐在这群人进门时就感到了来者不善。可她潜意识里有认为这是种错觉,怎么会呢?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大部
分人昨天还笑嘻嘻的和她说话,怎么会是带着群恶意的人?
可那股在他们进来后,弥漫在屋里沉闷的气氛又让她觉得自己没猜错,他们真的是打算做些什么事。
五姐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可却知道绝不是好事!
李妈看一群人进来,连忙叫李然和四哥搬椅子,五姐和李大嫂去倒茶,口中连声道:“今天叔们怎么一起过来了?也不大声招
呼,吃饭没?我去做饭。”
“不用”,张大爷摇摇手,他是这里面辈分最高的,自然是由他打头阵。他扫了眼没收回去的馒头接道:“老二,你家日子还
真过得不错啊,都吃白面了。我记得我们村老一辈去世时,不知多少没吃过白面,在走时都心心念念的念着它。哎,没想到现
在你家现在过上这种日子了。你家日子好啊,日子好啊。”
李爹听这话,只是露出尴尬的笑,不接茬。
李然在旁边察觉到张大爷是话里有话,看五姐和四哥愣神的模样,他想了想将他们拉了出去,把虎子和农具叫他们分别报着拿
着:“你们先去田里,爹妈们等会就过来。这里你们不要管。”
五姐被里面那三堂会审的架势吓到,听李然这么说,就像找到主心骨,抱着虎子连连点头。四哥却不愿意走,虽然不知道怎么
了,但自认是男子汉的他,觉得他现在应呆在家里。
李然想到四哥也有15岁了,没强行要求他离开,只是在五姐也开口说留下前,就将她和虎子推出了院门。
他已经隐约猜到这些人一起过来的原因了,利益驱人,这个贫穷的家里,有什么使得他们一窝蜂涌来的?还不就是前几天卖猪
赚了的那笔钱而已!钱他们不会要,估计想要的是养猪的方法。
李然明白这件事就是个单选题,要么家里将方法说出来,要么就瞒着。可李然知道结果只会是前面的一个,只要李爹们还想在
这里生活下去,即使只是和其余人维持表面上的友好,那都得说了。
山村人平常是最热情的,可牵扯到养家糊口时,是昧着良心做亏心事,还是豁出老脸将方法拿到,李然觉得结果实在不好确定
。
侧头看着里面对峙的两方人,李然目光重点放在坐在一旁的洪发家身上,脸上露出冷笑,这世上哪有所谓的净土,而没学识的
也不代表心就一定是正的!
山上湖里哪有那么多螺丝供全村猪吃,这么用心的忙活,也只是白忙一场而已。李然将四哥拉近屋里,这事他们不用管,只要
等最后的结果就成了。
大不了以后,他勤打猪草,不说把猪养得胖胖的,也绝对要比别家的多几斤肉!
20、先苦后甜
村里长辈都走了,李妈和李大嫂默不作声将茶杯收进厨房里,李爹咋了口烟,低声说道:“六儿,以后不要去捡螺蛳了。”
李然点头,他也没打算去捡了。村里人全跑去捡的话,估计就算把湖里螺蛳全掏出来,也供不起一村人。
四哥站在一旁,他的神色上还带着恍惚,今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不敢相信,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熟悉的人,突然之间就变得
陌生了 。
李大哥本来坐在位子上,可终是忍不住,站起来左右踱步,他心里也烦躁,本来还以为家里日子可以好点了,可现在这个又给
成为了一个白日梦。
李爹也不管她们,只是在那不停的吸烟,烟雾弥漫在空气里,实在不好闻,却没人阻止。李然这时倒希望他能来一支,虽然平
常不抽烟,可对于男人而言,心里郁结时,抽烟真是个很好的放松的方法。
李大哥踱步一小段时间后,终于坐了下来。
李爹将烟杆在桌上磕了下,用敲击声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见人都看过来了,他才说道:“等会出去,都给我笑嘻嘻的,别让
人看出你心思,不然明天全村都得传老李家的对将养猪的法子说出来,让村里一起富有意见。我们以后一辈子都得在这过,不
能村里人离了心,不然,那受罪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李然知道方法既然已经说出去了,那就绝不能再摆晚娘脸。否则村里本有的一点歉意和内疚,也会慢慢转变成怨恨,恩大反成
仇。
听了李爹的话,李然带头点头应声。
这有点难为四哥,吃了亏后,还笑开嘴凑上去说:谢谢你给我这机会,我非常感激。
这种事,也不是人人能做到的。可看爹盯着自己,四哥终是点了头。
李然看四哥那还皱成一团的长相,走了过去,边用力将他的嘴往上拉,边在他面前做鬼脸,嘴里念笑,笑,笑。
四哥看他眉毛眼睛跑到一起的怪模样,终于笑了出来。
李然看着这也露出笑脸,对四哥来说,这只是突然间发现平常慈爱有加的长辈有着另一阴暗面而已。
他还不清楚,家里在将猪卖了后,打算开始养猪赚钱,而现在,这个是注定弄不成了。
牵着虎子,李然看着李爹带着家人若无其事的走出门,去上工。他知道今天估计每个人都会多拿几个工分回来,可那一天的工
分,对家里又有什么用。
虎子见家人走了,扯着李然要去找二狗,二狗就是家附近住的人里的一个小男孩,和虎子关系好,李然也见过蛮多次。
那小孩挺聪明,李然也很喜欢。可想到二狗家爷爷就是今天一群人里面的一个,李然最终还是没同意虎子的要求,这时候去了
,指不定人家以为你要做什么坏事。
吃了亏,还得被人提防着,李然叹气,这日子过得。
等到了星期一早上,李然掏了关继的光,和胡建军一起坐姚舅的驴车去学校,中途还捎上了方大山方小山两兄弟。
方小山小朋友照样是闭着眼睡觉,听方大山说,他这弟弟身体好像不怎么好,所以他一直很宠他,中午吃饭也是去弟弟教室。
胡建军紧挨着李然坐着,趁人不注意,悄悄凑到李然耳旁问昨天的情况:“你们家怎样?我妈说你们家养猪的法子是被全村长
辈一起逼出来的,还有”他将嘴凑得更近:“我妈还说,想出这肮脏主意的肯定是洪发家那孙子,你家我家才卖完猪,村里人
就知道这事了,只有可能是他做的。六儿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想办法让那家伙不好过。”胡建军挥挥拳头,承诺道。
李然在心里对胡妈消息之灵通深感佩服,听到最后一句,连忙要胡建军打消这主意:“你别瞎搞,到时让洪发家记在心里,你
家怎么办?”
到时,洪发家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报复,可分任务时将胡妈们分到最吃力的地方的权利还是有的,要是胡建军真这么做了,胡
妈们以后定是要累死累活,赚和其他人一样的工分。
胡建军听他的解释后,只得不情愿的放弃了这想法。
李然见他熄火了,才放心。同时将另一句话藏到心里,等风声过去后,李家不会被怀疑的时候,他自己也一定会想个法子让洪
发家受次罪。
姚舅想是也听了村里的传言,知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开解是开解不了什么,只能对李然说道:“村里长辈平常人都是很好的
。”
这点到没撒谎,村里平常的确是个安静平和的地方。长辈们对小辈也很疼宠。
李然低头,可就是这样才让人伤心。
关继还是穿着身白衬衫,坐在一旁打量路上景色,也不插话。
方大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将方小山放进自己怀里,让他睡得睡的平稳些,听姚舅们打哑谜。
李然知道姚舅对文革时期,村里长辈的照顾很感激,不想让他为这事担心,便回到:“嗯,我明白。”
姚舅叹气,最后低声道:“主要是日子穷了,有时孩子都养不活,这种情况下,知道有法子能让家里好过点,即使违背良心,
大多数也都做了。村里小孩活不过1岁的,多的是。”
李然点头,不回什么。
而不远路上还走着一群人,那是黄家村的一群小子们凑在一起。
因为暑假里,黄家村和土坡村为了果子不知道打了多少架,输了多少回。在开学后,深感丢面子的他们考虑到大队伍里有土坡
村的人,就另行组织了一个队伍,去镇上。
两队出发时间不同,这还是第一次将要狭路相逢。
黄胆大也在里面,刚刚他凑巧回头,就看到了不远慢悠悠晃来的驴车。
而车上坐的人,其中胡建军那嘴长得最大,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欠揍的脸,他一眼就看到了。
黄胆大暗笑,本来还说晚上再堵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有自知之明的送上门来了。
他侧头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了会,说出自己的计策,其中一个较瘦弱的小孩,拿出水壶有点害怕摇头:“不要吧,里面还有个
大人呢。”
黄胆大白他一眼,暗骂胆子只有针眼大,忽悠道:“没事,那大人要赶车,空不出手,我们扔了就走,绝对没事。就跟那”黄
胆大想了下措辞,接着道:“就跟那家里大人说的毛主席的游击战一样,打了就跑!”
别的小孩听说是游击战,想到毛主席用这手法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都露出敬佩的神情,再想到自己就要做和他一样伟大的事
,便用力点头起来。
黄胆大看车就快到跟前,连忙从地上拣起一些散的泥块,那泥块因为天热,都是干燥而硬梆梆的。
他将水壶打开,招呼其他的小孩子:“快,快,快。这里没泥捡了,就去前面捡,速度快点。”
将水倒在上面后,黄胆大看了看已经化成一团的泥块,又观察慢腾腾移动的驴车,想了想,他咬着牙,狠心将泥放在了地上,
掏出马赛克,快速的在上面加了点料。
周围的小孩看他那举动,都惊讶的张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