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烟火 2

裴虎臣偷偷看了西门烟柳一眼，只见他白皙的脸上因为兴奋泛起一层红晕，灯笼中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眉目如画。裴虎臣看的不由得一时怔忡，可随后便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句：别人说他是女的，你还真当他是雌儿了！他是不是男的，只有你清楚！想到这里，裴虎臣突然回忆起之前两个人那啥啥的场面了，脸上不由的一阵阵发烫。

“裴大哥那是什么！”就在裴虎臣难为情的时候，西门烟柳突然拉着裴虎臣的手，钻进了不远处的那个摊子。

裴虎臣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定睛一看，这只是坊间常见的糖画而已。于是他趾高气昂，一脸优越感的用两个字回应他：“糖画。”

“哇，裴大哥好厉害！”西门烟柳一脸崇拜的说道。

“这有什么！”听到赞扬的裴虎臣，得意的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时，裴虎臣发现西门烟柳以一直盯着琥珀色的糖稀看得出神，看着糖画师傅手腕一抖，勾勒出个桃子的形状来，还发出一声惊呼，这样子活像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时候裴虎臣才好奇地问道：“等等，你不会没见过这个吧？”裴虎臣惊奇地问道。

“从来没有，”西门烟柳摇摇头，“一直在大萨满哪里修习秘术，就算在绯岩城里也很少逛街，所以……”

“老板，给我来一个！”裴虎臣听到这里，突然伸进兜里，掏了个铜板出来，扔进了糖画师傅装钱的口袋里。

“好！，这位小公子，”师傅突然抬起头看了看西门烟柳，随后改口道：“呃，这位夫人，请转吧。”

“嗯！”西门烟柳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称呼，伸出手转动了那个转盘。

指针开始缓缓的转动，最后指针停下了，指向了一个兔子的形状。

“诶，是兔子，”西门烟柳有些泄气的说道，他指了指老板招牌上那个最大的龙说道：“我想要那个龙呢！”

“哈哈，”裴虎臣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揉了揉西门烟柳红色的头发，又摸出一个铜板，扔在了口袋里：“大树，看着点儿，看着你大哥我是怎么屠龙的！”裴虎臣豪迈的一转，只见指针飞速的转动，一看便知这力道比西门烟柳打了好几倍。

只见指针滴溜溜的转动着，最后渐渐停了下来。

龙！龙！龙！裴虎臣在心中大声喊道，可天不遂人愿，那指针像是有意跟裴虎臣作对似的，一直在桃子和龙两个地方晃动着，一心想着在西门烟柳留一手的裴虎臣心中也跟着这指针颤动，可最后慢慢地停下了，裴虎臣定睛一看，指的是那个最小的桃子！

“老板！再来一个！”裴虎臣有扔出一个铜板。

“好！好！！”老板喜滋滋的应道，带褶子的脸都笑得跟包子似的，一看便知，裴虎臣这种客人是他最喜欢的。

最后的结局是，两个人钻出这个摊子的时候，西门烟柳手里被桃子，兔子，蛇之类糖画塞满了，他一口两口吃的不亦乐乎，跟裴虎臣一个锅底脸形成鲜明对比。老板还破天荒的向他们挥手说道：“哎呀夫人下次一定要来呀！”

老子一辈子也不来了！裴虎臣心中恶狠狠地说道。

“裴大哥，你要不要吃？”西门烟柳突然停下，开口问道。

“哼，不吃！”本来想在西门烟柳面前露一手的裴虎臣铩羽而归，于是他一脸铁黑的低着头，泄愤似的提着脚下的石子。

“等等，夫人！”突然做糖画的老板叫住他们，手里举着一个龙的糖画，只见他跑到西门烟柳身边，一把塞到了西门烟柳的手里：“今天太谢谢你们照顾我这摊子的生意了，今天我请客这个就当我送的了！”看到西门烟柳要掏钱，老板急忙摆摆手：“不要钱的！”说着就向摊子方向跑了回去，突然回过头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加上了一句：“对了，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谢谢老板！”西门烟柳对着老板喊道。老板最后还回过头来，对着西门烟柳边跑边挥手，说了声不客气。

“裴大哥，这个给你！”西门烟柳把那条龙塞在了裴虎臣手里。

“不要！”裴虎臣闹别扭的哼了一声，可耐不住西门烟柳软磨硬泡，最后还是接了过来，恶狠狠的咬了龙头一口。可裴虎臣还没来得及嚼，就听到那龙不堪重负的哢哧一声，紧接着整个都掉在了地上。

就在裴虎臣还没来得及骂娘的时候，这个时候只听天空一声巨响，西门烟柳拉过裴虎臣的手，兴奋地喊道：“裴大哥，开始了开始了！”就在他大声跟裴虎臣说话的时候，西门烟柳的眼神中泛着单纯而兴奋的光，与之前印象中的狠厉早熟的少年截然不同。

“我们快去那边！”说着就拉起裴虎臣的手，往人群那边挤去。

“等等！”裴虎臣突然拉住西门烟柳的手，将他打横抱起。

“裴大哥，你做什么！”突然的变故让西门烟柳发出一声惊呼，随后裴虎臣轻轻一起身，只见一个兔起鹄跃，两个人就稳稳地上了屋顶。

“人挤人的根本看不到烟火，”裴虎臣说道，“这个地方视线最好，尽收眼底。”

“好厉害！”西门烟柳崇拜的说道，“裴大哥真的好厉害！”

“那当然！”听到西门烟柳的夸赞，裴虎臣心中得意，忍不住都飘起来了。

“哪个不要脸的又爬我们家屋顶了！”就在裴虎臣飘飘然的时候，脚底下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大吼，还传来棍子捅瓦片的声音。

“抱歉抱歉！”裴虎臣俯下身子，对屋里的客客气气的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看一会儿！等烟火完了立刻就走，绝对不打扰您休息！”

屋子里一阵骂骂咧咧后，便渐渐地没了声音。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是默许了。

裴虎臣和西门烟柳就这么坐在屋脊上，这时候他一把拽过西门烟柳手里的桃子，哢嚓哢嚓的嚼了起来。味道还不错。裴虎臣在心中想道。

第八十章：烟火 3

两个人就这么目睹着一朵朵烟花升腾又消逝，突然西门烟柳俯下身子，躺在了裴虎臣的大腿上。

这么亲热的动作让裴虎臣很不适应，在裴虎臣还没来得及抗议的时候，西门烟柳撒娇的说道：“这些天都好累啊，裴大哥，就让我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一想到这些天西门烟柳为了照顾自己，跑前跑后的一直没合眼，裴虎臣心中有些羞愧又有些怜惜，于是他没有拒绝西门烟柳，就由得他这么静静地躺着。

“裴大哥，我今天好高兴。”西门烟柳突然转过头，望着裴虎臣的眼睛说道。

“嗯。”裴虎臣嗯了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嗯是代表了“我知道了”还是“我也高兴”的意思。

“裴大哥，我喜欢你。”西门烟柳突然转头，看着裴虎臣说道。

“嗯。”一天之内被告白两次的裴虎臣冷淡地回应道，故意不看西门烟柳的眼睛。

“嗯是什么意思吗！”西门烟柳小声抗议道。

“嗯就是嗯！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裴虎臣低下头，恶声恶气的吼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十万斤为什么嘛！”

“我也不小了！父亲十五岁的时候我的大哥哥就生出来了，还有一年我就可以成亲生子了！”

怪不得，只有这种嫩爹才能生出这脑子没发育好的西门烟柳吧！裴虎臣在心中付不停腹诽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西门烟柳说道一年后娶妻生子的时候，裴虎臣的心就跟被马蜂蛰了似的忍不住刺痛了一下。心里面像是被煮开的水一样上下翻腾着，裴虎臣突然感觉到一阵憋闷。心事重重的裴虎臣连烟火结束了都没有意识到。

我这是怎么了？忐忑不安的裴虎臣不停地问着自己。

“喂你，真的一年后要……”成婚那两个字梗在裴虎臣喉咙里，一直说不出口去，就在裴虎臣下定决心询问的时候，他一低头，发现西门烟柳竟然枕着自己大腿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裴虎臣头上冒出根根青筋。他很想一巴掌摔在西门烟柳头上，可手重重落下的时候却又收了回来。

“辛苦了，大树，”裴虎臣轻轻地说道，“谢谢你。”裴虎臣破天荒的一句感谢，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

随后裴虎臣小心翼翼的抱起西门烟柳，起身轻轻跃下了屋顶。这一来二去的西门烟柳竟然都没有惊醒，裴虎臣不禁感叹这小子跟死猪似的睡得够沈的。等到把西门烟柳传输回客栈的时候，他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西门烟柳起了个大早，收拾完毕后两个人就继续走向旅途的最终目的地。

“裴大哥，”在即将进入森林的时候，西门烟柳突然回头，直视着裴虎臣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一路上辛苦你了。”

嗨，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裴虎臣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一句心里有些失落，裴虎臣抱拳，客客气气的说道：“西门宗主千万别客气，职责所在，希望之后还能再会。”

当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无以名状的感情涌上了他的心头，西门烟柳这一句酷似告别之后的客套话让他突然意识到，从这片森林出来后，两个人就要分别了。

这种念头让裴虎臣让三个月的回忆像潮水一般席卷着他，知道这种小儿女的情怀要不得，可裴镖师还是忍不住像个娘儿们一样，回忆起与西门烟柳相处的点点滴滴。

结束了这三个月相互倚靠的旅途后，两个人就要各奔前程了吧。他做他的宗主，他做他的镖头。此番相别之后，也许就此相忘江湖，在人群中走散，然后一生都不能见到？也许多年之后，两个人都会组成家庭，看着院子里一堆小鬼爬来爬去，老的跟师傅似的裴虎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伴随着摇椅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边懒洋洋的晒太阳，也许会偶尔想起来年少轻狂的时候，这一句虚妄的告白吧？所谓百年好合什么的，说的是他跟他的夫人吧。

想到这里，裴虎臣就感觉心里一阵钝痛，这个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西门烟柳已经渐渐融化到了他的心里，成为了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裴大哥？”西门烟柳拽拽裴虎臣的袖子，满脸关怀的问道：“裴大哥，你怎么了？”

“没关系，”裴虎臣强忍着心中的烦闷，指着森林说道：“准备好了，那咱们就进去吧？”

西门烟柳还想再追问几句，可看到裴虎臣的样子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裴大哥，这森林中不知有什么陷阱，还是万万要小心为上，无论什么时候，请先确认自己的安全。”

裴虎臣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此番旅途的终点所在地。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森林里草木生长的茂盛，一片扶疏的繁盛景象，可此时心事重重的裴虎臣和西门烟柳两人却只能一心赶路，无心欣赏这美景。在外人眼里赏心悦目的草木，在两人看来却是位置敌人可能埋伏的危险场所，需要慎之又慎的对待。

“应该就是在附近了。”西门烟柳突然停下，只见他合眼屏息片刻，随后睁开眼睛对裴虎臣说道。

裴虎臣点点头，随后便用鹰眼分开周围的遮挡的草木，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片巨大的石阵，中间有一座不足一人高的祭台，周围环立着八道石碑，虽然已经有些风化，但还是可以看清上面所写的字，是裴虎臣从未见过的字体。

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表示要谨慎前进后，西门烟柳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裴虎臣留在石碑外沿，以防周围的异动，此时西门烟柳表情肃穆的走上巨石阵，一字一句的吟诵出石碑上的字，那是裴虎臣从未听过的一种语言。在吟诵之时西门烟柳如临大敌的紧张起来，声音庄严而肃穆。

第八十一章：终章 1

许久，西门烟柳走下祭坛，对着裴虎臣重重的点点头：“看来就是这里了。”

终于，要开始了么。想到这里裴虎臣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却不由的紧张起来。

“裴大哥，”西门烟柳对裴虎臣说道：“据上面所说，只有在午夜时分才能在这里试图召唤神的使者，所以我们恐怕要在林子里露宿过夜了。”

“我记得在那边有个守林人的小屋，”裴虎臣指了指远方，“树林里面夜露深重而且又有野兽出没，不妨我们去那里暂时打扰一下？”

“也好。”权衡好利弊后，西门烟柳点点头。

两人分开草木树叶，走进那座小屋才发现小屋破破烂烂的，似乎已经被人遗弃了很久，两个人走进屋里，大致收拾了一下后。裴虎臣对西门烟柳说道：“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大树你要不要为了晚上的祭奠养精蓄锐一下？”随后裴虎臣席地而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这不太好吧！”西门烟柳犹豫地说道，“这就影响裴大哥休息了吧？”

“小婆娘似的怎么这么叽叽喳喳腻腻歪歪！”裴虎臣佯装生气的低声呵斥道：“要睡就睡，怎么恁地不爽快！”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西门烟柳立刻坐了下来，躺在了裴虎臣的腿上，不久后就传来了他匀称的呼吸。

裴虎臣感叹着小孩子就是没心没肺一沾枕头就能睡下，看到西门烟柳已经睡得人事不省的时候，裴虎臣突然低下头，低声说道：“大树，如果这一回，咱们还能在一起，那我就试试……”裴虎臣难为情的揉揉脑袋，让裴虎臣说出什么惊天动泣鬼神的甜言蜜语，简直是比拔了他舌头还难，他估摸着西门烟柳是睡着了的时候，像是挣扎许久最后才下定决心的说道：“试试接受你看看……”

说完后，裴虎臣便感觉到脸上一阵发烫，他低头偷偷看了看西门烟柳，确定此刻的西门烟柳十足十睡着了，肯定没有听到自己刚才说的傻话的时候，心中不由得窃喜，可与此同时又有点遗憾，他也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只能恨恨的地补上了一句：“听不见算了！”

在这大战前的宁静时刻，裴虎臣也闭上眼睛准备短暂休息。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西门烟柳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当然这是裴虎臣看不到的。

等裴虎臣醒来，发现西门烟柳正背对着他站在他的面前。刚想抱怨“你怎么没叫我呢”，发现西门烟柳竟然换了件新衣服。这件衣服裴虎臣从未见过，与西门烟柳平素最爱的白色不同，此刻穿在西门烟柳身上的这件黑色的礼服，像是要融化在茫茫夜色之中一般。这个时候西门烟柳突然回头，对着裴虎臣说道：“裴大哥，咱们走吧。”

那表情庄严肃穆，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裴虎臣点点头，两个人便一起走出了这间小屋，奔赴最后的战场。

森林中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声，对于这可能对生命造成危险的捕食者，心事重重的两个人并没有在意。裴虎臣回头看了看西门烟柳，发现此时深重的夜露已将他的红发打湿，但平素关注仪表的他并未在意。两个人一路上小心谨慎，所幸除了野性的小型动物之外，并没有什么棘手的野兽出现。

不久后，两个人就到达了白天看到的巨石阵，走到阵前，西门烟柳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裴虎臣说道：“裴大哥，在我召唤神使的期间，麻烦您在外面保护我，避免任何动物任何人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