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姑娘一样抬走了……怎么说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调整期——何况,在那之前,他那高傲的自尊心,还受到了绝大的
挑衅,而他居然哑口无言,毫无招架之力……
两种巨大地挫败感,再加上围观群众地刺激,足够让楚云积攒一肚子火气了——可一想到槐枫……就算不明白情况,也
毅然决然地为了他挺身而出,心里的火气就燃不上来了;再一想那令人绝望地“软饭”……
楚云的嘴角勾起了笑:“真的没生气……你不吃东西了?”
“我……”槐枫看着他的眉间,骤然从愁云惨淡,到风轻云淡,十分莫名,摇晃着脑袋挠了挠后脑勺,“你……”
“哎,虽然宴会没有了,”楚云“腾”地坐起身,跳下床,“可也总不能饿着吧。”
“啊?”
槐枫笔直地眼神,坦诚地叙述着他的内心:他没有反应过来。
“……咳,”楚云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还是说,你准备让我在这儿陪你饿着?”
“那怎么行!”槐枫一听“饿”字,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唰”地窜到门口——扶着把手却又停下来,“那什么……
我说你不舒服了来的,这样出去……不太好吧?况且,我们上
“这边。”
楚云把衣服的下摆撩起来,仔细地扎好,又蹲下身麻利地帮槐枫扎好了衣角,拉起槐枫的手,冲他一眨眼,祭起轻功,
一拧腰,把槐枫从窗口里顺了出去。
槐枫被楚云拖着手,跟在他身后,顺着后山的小道一路奔跑。
脚步很轻,踩过落叶的时候,发出“沙沙”的细响,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人心——槐枫稍稍收紧了手,楚云的手指划过
手心,微凉。
第89章
一路上,脚下踩的尽是积了许多年,厚达膝弯软绵绵的落叶,槐枫的轻功落后楚云不止两三条街,只得努力提气,以防
跌落其间;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严严实实地遮蔽了阳光,让前进的道路更加困难,偶尔有一两缕阳光穿过层层
阻碍,冲进树冠里神秘的领域中,斑斑驳驳地打在人脸上,格外刺眼——槐枫眯起眼,这样的光线,不要也罢。
“这是什么路啊?”
终于,到了块比较平缓踏实的道路上,槐枫抓紧时间,转头问。
“嘘——”楚云支起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地摇头,“小声点,后山小道。”抓着槐枫的那只手紧了一紧,指尖扫过槐枫
指节上的薄茧。
槐枫只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
——在他的印象里,楚云……好吧,最起码在比试场以外的地方,一直是恪己循礼,温文尔雅,与“刻苦练习”、“遵
纪守法”、“行为模范”有关,与“半夜偷溜出去玩游戏”、“翻墙找小吃”无关。眼下,他居然对后山小道如此了如
指掌,甚至比常在半夜悄悄溜出去找小吃的自己和秋函还要熟悉……这不能不让槐枫对楚云有了新的认识。
“我比你早来多少年了”对于槐枫吃惊的眼神,楚云不以为意,“我来这住地下室的时候,你还在家吃奶呢!”
“……我也不过比你小四岁而已……”槐枫小声嘟囔,随即吃惊,“地下室?”
“怎么?小白没和你说过?”楚云压低声音凑到槐枫耳边,气息穿过耳道滑进槐枫的耳蜗里。带着些许沐浴露的气息,
“我们当时,刚刚上总舵的时候——四年前吧?还是五年前?进了单剑次组,那个时候,总舵的剑客房,总共也就现在
靠小山沟那边地四五栋楼。”楚云一边说,一边对着山那边指指点点——槐枫微侧过头,一眼两眼地瞟他:在高速轻功
中。还能如此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真不知应该佩服他的轻功扎实。还是该赞叹他的话痨怨念强大。
“首组的师兄们都快住不下,”楚云一起了话头,就浑然忘我了,也不管槐枫脚步跟不跟得上,自顾自地一边奔跑一边
唠嗑,“哪轮得上我们这些次组的——那时候。彤妹都还没上总舵来呢,整个单剑组里,就我和小白年纪小,只得挤在
地下室,最靠厕所的那间……那个潮湿阴暗,我们俩的腰到现在也是,一到阴天就发酸。都觉得是那时候落下的——小
白还怕鬼,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往我被窝里钻。他又容易饿,老吃不饱,大半夜地口水流我一枕头。没奈何,只得带着
他偷偷模出去找吃的……”
楚云说着说着,嘴边漾起了笑,眉梢眼角也溢出温情来。
槐枫本来低头注意着脚下,顾不上答话,听得楚云地声线渐渐飘忽。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沉浸在往昔中的脸,回忆的
甜美几乎淹没了淡然的眉眼。唇齿间吐出的吴侬软语并不很清晰。却一个劲地重复着一个名字“小白”、“小白”、“
小白”……不知为什么,心里就酸了起来——原来楚云还有这样的当年,原来他也曾青春年少,可自己全然不知……
想着要说点什么,可槐枫毕竟口拙,话一出口却变了味,一句:“我可不怕鬼呢,冬天也不怕冷,你可以往我被窝里钻
。”
这话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堵得楚云扭头奇怪地扭头睁圆了眼看他,半天接不上口——末了终于“扑哧”一声笑了,捏
了捏槐枫稚气未脱地脸蛋:“小声点,阳气胜也不待这么声张的,仔细被女妖怪看上了,来采阳补阴。”
“我……你……你才妖……”
话音未落,楚云就捂住了他的嘴——槐枫满肚子“你就是妖怪”的腹诽堵在喉间嚷不出来,“哼哼”了两声,顺着楚云
的手指望去: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宴会大厅的后窗。
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大厅:上首的教头、下首地剑客、外围的乐师和服务人员们。有的人挺胸昂首,把首席的牌子顶
在脑袋上,生怕别人看不到;也有人颔首垂睫,脑袋像鸡啄米似地一点一点,昏昏欲睡;更有人——好吧,那就是秋函
——用手臂遮挡着,埋头在桌下奋勇玩着光卷游戏,身边的人纷纷侧过头去看他,他却浑然不觉自以为完全没人发现…
…
——重点是,教头组还在轮流地致词祝酒。桌面上只摆上了两三道佐酒地小菜,连米饭都没瞧见,更别提肉了。
“噗,要我们留在那里,现在也还吃不上呢。”
楚云拉槐枫到一块隐秘的地方站定,附在他耳际悄声说。
槐枫记起自己半个时辰前迫切的“红烧肉幻想”,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回怎么会……上次夙曼祭不是……”
“这你就不懂了吧,”楚云摇了摇手指挑起眉,“夙曼祭那回,是总结性质的;可这次,眼看这个月下旬的竹派站,就
已经是论武大会前瞻了,自然要动员……总舵这动员一起,可就没个头了。”
“哦。”
槐枫不知该怎么答话,想起楚云赖在床上不愿去宴会的样子,看看秋函偷偷摸摸玩光卷地窘境,再想象一下自己若是没
带光卷,独自一人坐在桌旁,举目四顾心茫然地惨状,不由又深深看了楚云一眼。
楚云猜到了他的心思,偷偷吐了吐舌头:“那什么,咳,”微红染上他地脸颊,在树叶间淡淡的阳光里,有一种暧昧的
魅色,“这动员会,我到双剑组之后,也是第一次开……”言下之意,槐枫同学不幸没有被系统自动列入逃会人员范围
。
“可怜的小白,还算聪明,带着光卷了,”楚云踮起脚,又往那边看了看,“以往都是他照顾我……咳,都是我带着他
溜的,这下他得坐足一个时辰了——总舵食堂管宴会的那个厨子是秦淮边上的人,做的菜很不合他口味……”
“……子桓。”
槐枫听着,面色便又沉了下去。
楚云回头一看,伸手又拧他的脸:“我也就这么一说——过来,”拉着槐枫,又跑了起来,“就快到了,带你去吃好东
西。”
第90章
“这……这里是?”
如果说,楚云开拓性的“偷跑”让槐枫惊讶;楚云对于后山小径的熟悉程度让槐枫佩服的话,那么,眼下楚云纵身直接
跳入私人院落的行为,实在是让槐枫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
“你愣着做什么?”楚云拍了拍衣服,拉平下摆,把领子竖起来,“快过来啊。”即便在这样偷鸡摸狗的勾当中,他也
始终穿着着最清洁鲜亮的衣物,保持着最优雅高贵的姿态。
“这……”
槐枫举起手,指了指篱笆墙又指了指门,摇了摇头——身为华国境内的一个合格的守法公民,槐枫的脑袋里根植着“私
人领域不可侵犯”的概念,这样不经授权地非法入侵,实在违背他一向受的教育。
“切,没胆,”楚云耸了耸鼻子,“你也算是个专业剑客了吧——可知道,要在以前,哪个侠客能不往人家屋梁上走啊
!”
“那是以前……而且……”槐枫扯着脖子,探头看了看院里,终是没敢越雷池一步,“那都是书上写着的,谁没事上房
顶溜达去啊……”
“怎么?”楚云抱臂在胸前,挑眉看着槐枫,“熟了马脚就出来了,知道顶嘴了?”
那眼底的笑意,三分揶揄,五分欢乐,摆明了觉得逗槐枫好玩。
可槐枫这孩子心眼实,全然领会不到他这花花肠子。急得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脸一垮正要分辩,却看到那边屋子的门
开了,急得手脚乱舞:“子桓——有人来了,子桓!”
“原来是你小子。”槐枫正手足无措地妄图把楚云拽出来,那边屋里已经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拎着一根儿臂粗地
狼牙大棒,一见楚云,似乎很失望,狼牙棒往地上一丢,恹恹地靠在门框上,“老婆子我还乐呵呢。以为哪个不长眼的
送上门来了,正准备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那狼牙棒“咚”地一声落在地上,瞬间砸出个好大的坑,半个棒身都陷在小院子里泥土里,槐枫看得乍舌,暗道“这得
多大手劲”,心下挂怀楚云的安危,脑子还没想好要怎么办,脚已经站在院子里挡在楚云面前了。
“薇奶奶。”楚云虽然看不到他面上的紧张,却还是无法按捺唇边地窃笑,从槐枫的背后探出头来,“许久不见。您老
还硬朗?”
“朗个毛,大半截子已经埋进棺材里了!”老婆婆个头不大,嗓门却不小,一嚷嚷起来,半个树林都跟着抖,“你小子
找我这半死老婆子是什么事——别说,让我想想……”
那老奶奶背着手,绕到槐枫身后。把楚云拎出来——“啊!”槐枫对上她的正面,忽然惊叫了一声,“你是……菜包婆
婆?”
“嗯?”老太太听槐枫叫他,皱着眉拧过头来斜眼瞟过去,“我就说现在的孩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连给人起外号都这
样土的掉渣。去年我卖馒头。就叫我馒头大娘;上半年我卖烧卖,就叫我烧卖奶奶;现在好了。改叫菜包婆婆了——你
听听,”皱纹在那张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脸上跳了一圈踢踏舞,老太太把头转向楚云,“一点想象力也没有——当年我
卖豆腐的时候,还叫豆腐西施呢,现在可好,连菜包太后也捞不着了,菜包婆婆,啧啧,你听听,像话么!最起码也叫
平价碳水化合物提供者啊……”
居然有人比楚云汪二加起来还能说!
槐枫整个人都数据溢出了。保持着空白的状态俯视着那晃荡地白脑袋,半天没重启过来。
楚云倒像是早习以为常,进退有度应对有方,一面笑,一面心不在焉地点头“是、是、是”,临了,眯着眼悠悠地加一
句:“薇奶奶,你不是要猜我为什么上这儿来吗?”
“哎呀,”老太太一拍头,“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过来让奶奶瞧瞧……唔,眼看就到论武大会了,你小子又想要衬手的
兵器了?——可是不对啊,”老太太一面锤腰,一面绕着楚云转悠,“不是前些天,我们家小娜娜才往你那送过兵刃吗
……”
楚云只是吃吃地眯眼笑,并不答话。
槐枫站在一边,带着好奇和异样打量着这两个人,一会儿想起汪二和壬娜,琢磨着“医生、工匠、路边小摊贩——这世
界上还有没有子桓不认识的人啊?”;一会儿看着两个人都笑得春暖花开,十分熟络,不由好奇这奶奶和楚云究竟是什
么关系;继而见那奶奶一把把狼牙棒从地下拔出来,追着楚云撵得满院子乱跑,又只得张口结舌地寻思“为什么与楚师
兄相熟的人性格都如此[口毕——]”这种怎么看都很学术的问题……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位奶奶正把狼牙棒支在地上,向一个凯旋将军似地,神气活现地仰着头:“这么说,你果然是
被你们那没油水的食堂饿惨了,来当偷粮老鼠了?”
“奶奶
楚云唤了一声。
压低了嗓音,苏杭软款的语调,加上腰臀之间微妙地一扭,十足小女儿撒娇的情态——槐枫平日里见多了楚云训练时近
乎于自虐的刻苦,看记录卷时不近人情地认真,几时见过这般景象,登时看得又呆了。
“你小子,”老太太就着墙横飞上檐,在楚云的额角上一戳,稳当当地落在庭院正中,“跟着你娘,什么好的不学,就
学会了挑嘴和磨人——说吧,今天想吃什么?”
“今天啊,”楚云歪头插腰站着,依旧是一幅在外人面前罕见的天真烂漫,“不劳烦您老——今天我下厨。”
“啥?”
“哈?”
此话一出,老太太和槐枫同时惊了——槐枫甚至还来不及表达自己地诧异,老太太狼牙棒一横,架在了门口:“我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