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赫连隼皱起眉，出声阻止。一鞭的力度，却是七分的痛楚，这实在太残忍，不是能够逞强妥协的啊。

却见小白只是微笑的冲着自己摇摇头，那种坚定……，之后垂下眼眸默默的挽起了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路执事，请吧。”

药液有些凉，刚刚渗入皮肤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小白皱了皱眉，之后又马上的舒展开来，淡然的放下手臂，等着十分钟之后，药效开始作用，那时，才是真正的开始在死亡边缘的挣扎吧？

死，并不可怕，但真的会有遗憾，或者说是担心，“赫连哥，家主最近有没有召回暗影？”尽量的放低声音，贝迩白眼睛空空的看着摆着刑架的那些人，轻轻的开口询问着。

微愣，赫连隼不明白贝迩白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我不清楚，但好像没有。”含糊的答案，直觉上，这样的回答，会是小白乐意听到的吧？

果然，小白闻言似乎牵了牵嘴角，“那就好……”那样我就放心了，哥，我不想牵累你，真的不想，这次是小白太任性了，有小白自己付出代价就足够了……

几乎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小白的眼神也是这么的深邃，真的很像小师叔，“小白，坚持一下，墨儿就快来了。”赫连隼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出言安慰，这实在不像是自己的性格。

走向刑架的小白回头，微微一笑，“谢谢，我尽力。”不敢多说，小白实在怕内心的感动换做了哽咽，空留脆弱，让人担心，转过头，不再看赫连隼，小白走到刑架前，默默的闭眼，就像个木偶般任由刑门的人摆弄，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反抗，兀自隐忍着，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真的不可以哭，不可以掉眼泪……

当手脚被绑缚好，就要堵住嘴巴的时候，贝迩白突然说了声，“等等，”声音不大，可还是让路九停了下来，像是最后一个愿望般，路九难得的有了些人情味，没有强迫，只是默许着，“赫连哥，”小白没有回头，轻轻的声音确实对身后的赫连隼说，“赫连哥，不要看，好不好？小白，”微微侧头，瞥了眼路九手上的东西，“小白忍不住痛会叫喊，怕哥会笑话……，所以，赫连哥不要看，好不好？”这次的痛，贝迩白心里清楚，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承受极限，过分的痛会麻痹大脑，些许的举动，不受控，实在不想让赫连哥看到这样的自己，替自己担心。

“小白……”皱着眉，赫连隼心中隐隐作痛，明明都是这样的时候了，小白怎么还是这么乖……，是怕自己担心吗？可那也不必故作轻松的样子，好心疼，还好是自己，而不是墨儿，这样的情景，连自己都要控制不住的冲动，何况是一向性情中人的墨儿？

“还有，赫连哥，如果可以的话，替我给家主带句话，说，贝迩白知道错了，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白知道，家主您给了小白无数能够活下去的机会，可是，小白还是让您失望了，对不起……

“我会的。”稳定了情绪，赫连隼出口的声音再次的冷静漠然，而后再不忍多留，转身向外走。没有多远，就听得身后那边传来一声被闷住在嘴里的哀嚎，那会是怎样的痛？怎样的被扩大了七倍的痛才会让一直懂得隐忍的小白那样的哀叫？

墨儿，你到了哪里，要多久才会回来，快啊，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番外：惘·回尘（6）

楼梯上，再次响起的脚步声，让赫连隼眼前一亮，终于，终于还不算太晚，对不对？墨儿……

果然，脚下匆忙的墨艳一个没有稳住身形，直直的就撞进赫连隼的怀里，而赫连隼刚好也是心急，顺势一带，就着墨艳的姿势就拉住墨艳的手臂，转身快步向下走。

如果不是因为太急，或许墨艳和赫连隼都会感知到这份源自两人自然而然的暧昧，可就因为是如果，两个人生生的错过了探知彼此心意的最佳机会。

冲进暗牢，墨艳大声的吼着，“都给我停。”

执刑的人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些错愕的回头看向执事路九，却见路九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我有家主的信物，滴血之眼。”像是怕行刑的人再次动手，墨艳急躁的喊了出来。

修罗场的人几乎都听过滴血之眼这个名字，当然也十分知晓它的作用，只是，这墨艳真的有吗？“墨艳，刑门之中不是你放肆的地方，眼见为实，你这么乱喊有什么用？”路九皱着眉，话说的很冷。砒霜°整理制作

被这样一问，墨艳才反应过来，刚刚一时着急，跟着师哥就往下来，忽略掉了邱夜，滴血之眼在他手上，邱夜……

正当一堆人僵持着的时候，邱夜这才慢慢悠悠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冷峻的棱角颇为锋利的脸，剑眉之下是朗朗如皓月一般的黑眸，带着几分凌厉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而那薄薄的淡唇旁勾起的或多或少的笑意，却又带着傲慢的玩世不恭，看似极为不搭，摆在一张脸上也绝不突兀。

“你怎么这么慢？”皱眉，墨艳埋怨，“人命关天，东西赶紧拿出来。 ”

“美人，拜托，这里我又不熟，你跟着他跑了也没理会我，我这儿不容易的摸着黑往下走，你怎么还埋怨我？真是寒了心……”邱夜并没有把入眼的一切太当回事儿，反而调侃着墨艳。

“你，”皱眉，墨艳却下意识的瞥了眼赫连隼，刚刚邱夜那不知深浅的一句‘美人’，自己实在是怕师哥会误会，可师哥的反应似乎……，漫不经心吗？还是根本毫不在意？说不上是不是一点点的小失望，墨艳彻底没了好脾气，“滴血之眼，难道你想反悔？”

淡然一笑，邱夜把一切看在眼中，暗道这两个人还真是有趣，不过，既然美人有了主儿，那自己也不便夺人所爱不是？邱夜一直自认为是君子，君子不夺人所好，“就是他？”摇摇一指，邱夜把话题引到那边的贝迩白身上。

刑架上，贝迩白呈大字型被条条皮锁绑缚住手脚，几乎动弹不得，后背上，被抽裂的衣服残破的搭在身上，隐隐约约，是六七条的血槽交错，长长的痕迹从肩胛直至臀腿。

背对着，邱夜看不到受刑之人的表情神态，入眼的除了背后的狼藉，就只是两侧抠住刑架木头上那异常用力的指骨，头微微的歪在一侧，了无声息，“他，还有气儿？”心底的疑问，就这么突兀的问了出来。

墨艳眼眸狠狠一缩，是啊，小白自刚刚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紧上前几步，想要查看小白，却被身后有力的手攥住了手臂，墨艳回头欲询问，正好对上了赫连隼制止的眼神，“墨儿，不要，别碰他，他服下了紫色药剂，你……”

“什么？”怪不得小白会不说话，他是没力气说出话来了吧？紫色药剂，七倍的苦痛，家主怎么舍得……，墨艳到刑架边上，小心翼翼的扳过小白的头，果然，冷汗涔涔的苍白小脸儿，几乎咬烂的淡色薄唇，眉宇之间狠狠揪起的褶皱，“小，小白……”墨艳想要伸手帮着小白擦擦脸，却真的无处下手，紫色药剂带来的敏感，怕是现在，就算是轻轻动一下就会痛吧？

似是一番苦痛挣扎，贝迩白幽幽睁开眼，可眼皮实在沉的不行，想要笑，却没力气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墨艳哥……”三个字，几乎气若游丝。

“小白，忍一忍，墨师哥放你下来，忍一忍。”墨艳柔声安慰着。

微微眨了眨眼，就当是点头，小白的笑依旧苍白无力，但那真的是笑，“谢谢哥……”思维有些涣散了，幻想叠生，小白的脑袋并不如受刑之前的那般清醒，甚至不知道这周遭的一切都发生着什么。

“乖，不要说话了，不要浪费体力，乖，熬刑你懂的，尽量的放松，小白，听话，休息……”

迷迷糊糊的，小白听话的闭起眼，进入潜意识的睡眠。

见小白闭起眼，墨艳才轻轻的开始从左手这边开始解皮锁，而路九就算念着共事的情分一直忍到现在没有说话，可看着墨艳的举动，也终于不能熟视无睹，“墨艳，你想干什么？这是主上的令，你想逆反吗？”

“路执事，派人去通知家主吧，这里，出了事，有我和墨儿全全承担，不会连累你半分。”赫连隼恰到好处的替墨艳答复着，之后，也走到了刑架的另一端，从小白的右手边开始，慢慢的解皮锁。

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恰与赫连隼的眼神相遇，师哥，谢谢你的回护……

报以一笑，墨儿，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你……

实然，路九的时间掐的太准，甚至有些提前，这点，湮汐并没料到，所以当下属匆匆来报说墨艳和邱夜闯进暗牢要救走小白的时候，就连湮汐也是惊讶的，难道，现在就已经动刑了吗？不然墨艳怎么会那么的不顾后果，可，邱夜为什么会回来？他不是最不愿意参与修罗场内的事情吗？

狠狠的皱起眉，匆匆的就要离开，却在就要出门的时候命令着南宫，“事情还没有交待清楚，你不准动，想要保住小白，就给我在这儿老实的等着。”安抚住吧，就算是勒令也好，不然，难保南宫在看到那样的小白之后，冲动下会做出什么过分到连自己也保不住他的事……

湮汐带人到了暗牢的时候，贝迩白已经被墨艳和赫连隼放了下来，此时正倚躺在墨艳的怀里，只是瞥了一眼，湮汐的目光并没在小白的身上停留太长时间。

“怎么回事？”就算湮汐的声音只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熟知湮汐性子的修罗场精英的手下们都能听得出这声音里的不悦，或者说是怒火。

“家主……”路九的声音。

“家主，”赫连隼打断了路九的话，面对湮汐跪了下去，“家主，放下贝迩白是属下的主意，不关路执事的事儿，属下知错，请家主责罚。”

“师哥，”墨艳怀里抱着小白，不敢乱动，可听赫连隼这么说，墨艳还是忍不住的插嘴，“家主，是我的主意，要罚就罚属下。”

湮汐倒是没有愤怒的样子，只是淡淡的问了句，“我有说过要现在追究吗？”争什么争？抢什么抢？这是什么规矩？

“夜，我记得我没叫你回来。”转头，湮汐直视邱夜，冷冷的问话。

“老大，你是没叫我，这不有人替你叫我了吗？”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样，看傻了修罗场的下属们，当着家主的面，敢这么放肆的人，世上原来真的有。

湮汐不语，只是眼神更加犀利。

“好吧好吧，我知道，这是在修罗场，要收敛收敛，老大，那，滴血之眼我带来了，恳请老大往开一面。”

邱夜的话，惊了包括墨艳在内的所有人，实然，在来之前，墨艳也知道自己用的手段类似威胁和强迫，而按着邱夜的实力和脾性，倒未必一定会舍出来相救，墨艳几乎一路都在想着要怎样逼着邱夜拿出滴血之眼，却没想，邱夜竟这般利落，丝毫没有废话的就将这保命的东西拿了出来。

于邱夜而言，真正决定救人一命，并不是墨艳来求自己的那个时候，再者，墨艳的小口气和小脾气，也实在算不上是相求，邱夜的确只是因着好奇或者是邪恶的凑热闹，可，这样的心态，终究还是在湮汐来之前改变了——

墨艳和赫连隼慢慢的解开了皮锁，一瞬间失去了所依附的绑缚，那个刑架上已经瘫软了的人，身子就那么不受控制的往下落，而后，避无可避的，几近跌倒在地，也许真的是无法忍受的痛，那孩子迷茫间睁开的眼里是生生逼出来的一层晶莹，狠狠皱紧的眉间带着一种超乎常人的忍耐，死死的咬住嘴唇，愣是把所有的痛呼咽了下去。在粗粗的喘了喘气之后，那孩子迅速的用舌尖舔掉了嘴唇上的血迹，拼命的睁了睁眼，赶走就要晕厥的泪滴，而这些，全都是在赫连隼和墨艳慌张的去扶他之前。当墨艳一脸紧张的询问之时，那孩子却又次努力的微笑，没力气说话，就微笑的摇了摇头，告诉墨艳他没事，他很好，他不痛。

即使痛到生理极限，却依然会思虑着不让疼他的人担心。

就是那抹笑意，那抹眼神吧？懂事乖顺，撩拨了邱夜的心……

也让邱夜决定，舍了滴血之眼，救他，为了留住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神，邱夜觉得，值得，非常值得。

可那时的邱夜到底没有料到，自己对于这抹动人的眼神，竟会有着那般近乎执着的迷恋，而后为了再次的见到，不惜用尽手段，以致，彼此伤害……

番外： 惘·回尘 （7）

湮汐也是有些吃惊的，只是，素来的冷颜，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夜，你要想好，这颗滴血之眼，只能用一次，救一个人，你当真，要舍掉，为了他？”虽然，依着本意，湮汐也的确在想，用一个相当合理的借口赦免了小白，可突破口是在南宫小小身上，却没想……，不过如果夜肯用滴血之眼救小白，倒是省了自己的事儿，只是，还是有必要提醒夜吧，也免了到以后他再反悔。

点点头，“有什么舍不得？”邱夜微笑的样子满不在乎，“大不了以后找机会再跟老大讨回来就是了，暂时还是老大保管吧，这么个宝贝放我手上，我还真怕丢了呢……”

湮汐淡然的嗯了一声，脸色似乎融化了一些，些许放松吗？大家都会觉得是自己的幻觉，素来冷漠狠心的自家主上，怎么会有紧张，没有紧张，又哪里有了放松？是自己眼花了，一定。

“Allen，”墨艳眼角似乎有泪，“谢谢你。”三个字说的诚恳，满满的感激。墨艳知道，邱夜答应把这滴血之眼交还家主，那么小白的命，算是保住了一半，也可以说，是保了下来。

“不过，我有条件。”就在邱夜将滴血之眼交给湮汐前，邱夜突然的微笑出口。

“什么条件？”墨艳的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你说。”

“我要，”顿了顿，邱夜才开口，“我要他跟在我身边……”

“这需要小白醒来自己决定。”湮汐适时打断。

“不，老大，这不需要他决定，我是要收了他在我身边，做我的奴隶，”邱夜斜斜的一笑，“契约奴隶。”

“不，不可以。”墨艳矢口否认，S.O.U.L是墨艳一手打点起来了，他相当明白，什么叫契约奴隶，怪不得邱夜会说不必小白自己决定，怪不得……

“那我就……”像是遗憾的样子，邱夜手里的滴血之眼往回收了收。

“Allen，你怎么？……”就知道，这个邪恶的小子不会那么善心，自己怎么会一时大意的相信他会那么好心的救小白……

手臂上突然紧了紧，墨艳匆忙低头，“小白……”

“我，想，活……”嘴型，是这三个字，贝迩白试图笑，想要点头，却实在没有力气，“哥，我，我……可以……”

“小白！”墨艳出声制止，小白，你可知那会是怎样的折磨和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