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阳也没怎么在意,别人爱看哪里那是别人的事。
一直到中午,他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席昭然表情亲密地一起进酒店时的表情和姿势全部被人拍成了照片,爆光在了市内最有面的报纸上,标题用超粗黑的大字写道:惊爆市高官二代与同性恋人高调开房,世界怎么了?女人们都从男人的眼里消失了吗?
42、惊爆富少男友(二)
那份报纸在A市的销量十分好,曝光量也可想而知,所以用不了一天,A市的市民基本都知道了那个常常上电视和报纸的官员,有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同性恋儿子,所以在大多数不能接受同性恋的老百姓心目当中,有这样的儿子实在是丢脸至极,更有人觉得,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他又怎能管好别人?
一时间人们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有人觉得这实在是伤风败俗,那位官员应该立刻制止管教好自己的儿子,当然也有对此表示无所谓的,毕竟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他爱和谁在一起又关别人什么事?
席昭然看到这份报纸的第一个反应是担心,担心谭天阳,因为这则消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所针对的对象都是他的父亲,有一个伤风败俗的儿子,是最能够抹黑一个官员的名誉的。
席敬时在仕途上经营多年,人脉和手段自是不用多说,而谭天阳却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军人,如果席敬时想弄走谭天阳来“澄清”这则消息,根本易如反常。
席昭然拿着报纸脸色暗沉,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却是浑浑噩噩混日子,为了那么一点虚假的关心而任人摆布,如果……如果他这些年稍微经营一下自己的人脉,现在就能保护天阳了。
他想起天阳对他的好,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幸福快乐的日子,心里突然觉得十分矛盾,和天阳在一起太幸福了,他努力为自己争取幸福并没有错,而把天阳拖进自己的世界里则是得到他的最佳办法,但是……他握着报纸的手下意识地用力,现在他又有点后悔了,如果天阳因为自己而丢了性命该怎么办?
“嗤”的一声,手中的报纸因为他抓得太用力而被撕扯成了两半,破裂的地方正是照片上天阳专注地看着他的脸。
看着那张破成两半的脸,席昭然心中升起一阵恐慌。
不!他不能失去天阳,就算是死,他也只能和自己死在一起!
他愣愣地盯着破成两半的报纸,然后将它平铺在桌面上,双手近似偏执地将破裂的地方拼在一起,眼神温柔又恐怖,试图将它们合二为一。
谭天阳在中午时没有见到人来找自己,特意等公司的人都下班后,去了一趟他的办公室,推开门就见他拿着那份破成两半的报纸,脸色十分难看地坐在他的椅子上。
席昭然听到开门声,愣愣地从报纸上抬起头,见到人还是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
“然然,你在做什么?”谭天阳看着他脸上还残留着的偏执表情皱眉,几步就走到了他的身边,也很快就看清了放在桌上的那张破掉的报纸。
“天阳……”席昭然的视线愣愣地跟谭天阳的移动,随后见他皱了眉头,就顺着他的视线回到桌面上,看到那份破成两半的报纸,他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似的,各种滋味一瞬间全冒出了心头,他忙伸手一把将报纸拢到一起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像是在丢什么脏东西一样,还顺手在身上抹了一下。
“你怎么了?”谭天阳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眉头皱得更紧,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
“天阳,我送你离开A市吧,”席昭然站起身,神色焦急地说道,但是话音刚落他又立刻改口,“不,我跟你一起走,我们离开A市去别的地方吧,你不是说想去宋家嫂子的家乡开个店么?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他抓着他的手臂,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眼中有着焦急和担忧,还有一点点类似企求的东西。
谭天阳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十分心疼,便抬手搂住他的肩膀,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低声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那张报纸?”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能让向来张扬的席少爷变得这么焦躁不安,他不喜欢看他这样,他更喜欢看他眉眼含笑,笑得温柔地使坏,或者没心没肺也行,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像一头正处在极度危险中的慌乱小鹿,正慌不择路地奔向悬崖……
他会心疼,很心疼。
“你也看到那张报纸了?”也许是因为心上人正安全地站在自己身边紧紧地靠着自己,席昭然觉得心头的焦躁和不安被抚去了不少,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心慌了。
“嗯,看到了,”谭天阳点点头,见他脸上缓和了一点心里也跟着放心了不少,“你在担心什么?告诉我。”他知道他跟家里的关系不好甚至是很差,所以他应该不是怕那分报纸给家里人看到后他们会难过,而以他平时那份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性子,更不可能会怕被别人传出难听的风言风语,而既然这两种别人最担心的东西他都不会在意了,那他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这件事恐怕会损害父亲的名誉,他不会让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到时候……”
“到时候他会逼我们分手,或者是逼我离开A市来否认你是同性恋的事实?”谭天阳看着他的眼睛,替他把话说完。
席昭然点点头,而且他相信以父亲的手段,绝不会是逼天阳离开A市那么简单,到时候天阳的性命和名声都会成为他的筹码。
谭天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又自信,淡淡地对他说道:“然然,我没那么容易会被人威胁的,你要对我有信心,即使我暂时离开了A市,我也会回来找你的,要相信我,知道吗?而且……”他顿了顿,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你要知道,在任何时候,逃避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谭天阳是个能让人安心的男人,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声音总是那样沉稳而坚定,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总是只会专注地放在一个人身上,所以他说的话总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席昭然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谭天阳的笑意变得更深,靠近他亲了一下才道:“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也许是有人为了对付你父亲才利用了我们的关系。”
有了谭天阳的安慰和开解,席昭然这会儿也彻底冷静了下来,他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指使人拍照的是父亲的敌人?”说到这里,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即和父亲是敌对关系,又知道他和谭天阳的关系,难道是他?
“你想起谁了?”谭天阳见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低声问道。
“鲁裕谦,”席昭然说出了这个名字,又道,“可是鲁裕谦已经死了,那么做这件事的人,很有可能是他的父亲鲁冠融,这个人和父亲明里暗里一直有着不小的摩擦,现在甚至分成了两个党派,互相视对方为自己的挡路石。”
鲁裕谦这个人谭天阳还记得,他问道:“你说鲁裕谦已经死了?”
“嗯,温泉那件事之后,他就失踪了,我让人去查了查他,发现他出车祸死了。”席昭然说完抬起头,就见谭天阳正望着自己,他下意识就有点心虚,但是又一想,鲁裕谦会紧接着就出车祸十分蹊跷,但却确确实实跟自己没有关系,心里也就放心了下来。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我们的照片已经被曝光,那么不管是谁主导的这件事,父亲都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找上你,天阳,你一定要小心。”席昭然抓住他的手,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会小心的。”谭天阳回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让他安心。
既然谭天阳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席昭然也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让天阳觉得他不信任他。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两人的午饭问题,现在他们自然是不能再同以前一样同进同出了,席少爷对于这一点十分不高兴,自己和天阳的感情本来就只能隐藏在黑暗中,现在被那些紧紧盯着两人的偷拍者们曝光在大众的视线中也就算了,但影响到他和天阳的生活就是罪大恶极。
“天阳,都怪我之前没有考虑好,拖累你了。”席昭然拿着一个望远镜从落地窗边看着在公司门前假装晃来晃去的偷拍者们,故意自责地对谭天阳说道。
“别胡说。”谭天阳皱眉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很不喜欢他说这么见外的话。
席少爷虽然被瞪了,心里却很高兴,因为这证明在谭天阳心里从来没有拿他当外人过。他现在更不想和谭天阳两人分开走了,就算是饿上两顿也没关系,反正他在遇到谭天阳以前也是东吃一顿西吃一顿,想起来就去吃点,没想起来就下一顿一起吃,就算是这样,他也照样活到了二十多岁,除了偶尔会因为低血压而晕倒外,没什么大问题。
谭天阳却对这一点十分在意,本来席昭然身体体质就虚,要再不注意饮食,到年老了一定会落下毛病,而他自己又跟小孩子似的,没人管着他就偷懒,饭菜不合胃口他连尝都不尝一筷子,弄得谭天阳每天考虑得最多的就是晚上做什么菜,能既让他吃得有胃口,又有营养。
刚好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席少爷看着手机上的号码,挑了挑眉毛,觉得邵冬洋这家伙在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
邵冬洋听说了两人现在被偷拍者围困在公司,而且源头还是因为席少爷太饥渴而拉着他男人跑去开房,笑得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连声答应会马上弄辆车亲自过来接两人。
席昭然自己也是有车的,不过现在这种敏感时期,如果两人再坐在他那辆豪华的轿车里同进同出,别人还不定会把谭天阳这个普通人说成怎么样呢,席少爷心里可舍不得。
邵冬洋原本是打算自己开车去接人的,奈何现在却有个死心眼的呆子完全没眼色,跟屁虫似的,他走哪里跟到哪里。
“最近大哥没给你安排工作吗?你成天跟着我干什么?”邵冬洋瞪着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石柱子。
“我跟傅少请假了,”霍旭看着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我现在要保护你。”
邵冬洋的嘴角抽了抽,“你不用保护,而且那什么……”说到这里他觉得十分不自在,只含呼了一下,就将话题转移开,“我现在又不是去见董敬河,你不用监视我。”
霍旭听了他的话微微偏了一下头,最后很坚持地说道:“不是监视,是保护。”
邵冬洋心里的不自在更明显了一点,他索性跨进了车子里,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你爱跟不跟,懒得管你。”本来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心里就觉得十分混乱,当时还想着以霍旭这个没什么人味的家伙,一定不会跟他计较那么多。
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有种人,他平时看着没什么人味,却是个死心眼。而向来做事一板一眼的霍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那件事之后,就跟认定了他似的,也不再成天跟着傅哥做事了,而是转为成天盯着他,看到他眯眼就会立刻上前问他是不是困了想睡觉,看到他发呆无聊就问他是不是想出去玩,要不要他送,邵冬洋深深地觉得,真是够了!他可不是席昭然那个爱撒娇的小宝宝,整天要人棒在手心里。
席昭然见到跟着邵冬洋一起来的霍旭,挑了挑眉毛,笑得十分暧昧,邵冬洋望天望地只做没看见。霍旭还是老样子地对两人点点头,没什么话说。
四个人里有两个沉默的面瘫,于是坐到车里后,就基本只有席昭然和邵冬洋的声音,而邵冬洋又因为车里多了个霍旭而有很多话题都只能回避,于是车里更多的就是席昭然调侃人的声音,邵冬洋心里气得磨牙,却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
霍旭开车将人带去了一家对客人的隐私保护得较好的饭店,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几人下车后就可以直接上楼去吃饭。
霍旭看着一直和谭天阳很亲密的席昭然,好几次欲言又止,他跟在傅哥身边很多年了,傅哥对席昭然的感情,他算是除了傅哥自己以外最了解的一个人,虽然他并不是很懂爱情这种东西,但是他有时候也会替傅哥觉得惋惜,席少爷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人,当他和傅哥站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很般配,但是席少爷这样的人却注定不能属于傅哥。
席昭然看他的样子,心里就知道了他的想法,虽然他们都知道他和傅哥没可能,但是深爱着却不能得到回报的那一方总是容易让人同情,对不能回应那一方总是多多少少带了些情绪的,尤其被同情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在意的人,这种情绪就更加深刻了。
最后几人都选择回避傅哥的话题,不是不想提起他,而是感情的事多说无用。
邵冬洋订的是包厢,话说他在谭天阳家里吃住了一个月,现在虽然离开了,但他怎么也得请人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的,虽然他已经为睡一个多星期的小沙发,付出了五千块的代价!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是被席昭然给坑了,但是他想再从席少爷的嘴里把钱抠回来恐怕是没有可行性的。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邵冬洋提意去弄点酒喝,谭天阳原本想制止的,但是霍旭已经起身出包厢了。
席昭然看着霍旭离开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对邵冬洋道:“这块石雕把你给拿下了?”
邵冬洋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少胡说八道,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们俩有关系。”席昭然故意撇嘴。
邵冬洋被他挤兑得脸都有些抽搐了,席少爷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他吃了一块谭天阳给他夹的菜,继续道:“看霍旭那么殷勤的样子,说你们没关系还真是没人会信。”
“席昭然!”邵冬洋终于怒了,当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本来他就为这件事郁闷得不行,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真是欠抽。
但是当他拍了桌子站起身,还没来得急发彪,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霍旭看着他正待揭竿而起的样子十分惊讶,邵冬洋见到他觉得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又坐回原位了。
“咦,冬洋什么时候这么乖顺了?”一个声音从霍旭的声后传了出来,那声音温润如玉却含着笑意,十分的好听。
几人都顺着那声音往霍旭的身旁看了过去,邵冬洋首先叫了起来,“罗秋景!”
“还记得我啊。”来人绕过霍旭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嘿嘿,怎么会不记得你。”邵冬洋十分高兴地朝人走了过去,抬手抱了抱他,然后把他往包厢里引。
“他是傅哥以前的私人医生,不过当初这家伙为了出国学习一声不响说走就走了。”邵冬洋给另外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就给他弄了一个位置,让他和他们一起吃饭。
罗秋景朝两人点点头,最后看向席昭然,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带了些兴味。
席昭然笑眯眯地朝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任由他打量。
不想罗秋景却主动朝他伸出手,微笑着道:“幸会,从傅哥那里听说过你的大名很久了。”他的手洁白纤长,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能直接地将他的手和锋利的手术刀联系在一起,仿佛他天生就是应该握着手术刀的。
“幸会。”席昭然仍然笑眯眯的,伸手和他握了握,还是没多说什么。
席昭然的手也很漂亮,不过要比他的手圆润一些,却没有他那种接近雪白的白。
一旁的邵冬洋看着两人的样子,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他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谭天阳,又看了一眼同样没什么表情的霍旭,又觉得自己真是TMD的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