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汐平稳着呼吸，“那个，冬冬怎么到你那儿去了？”

秦牧扬声音淡淡的，“路过。带孩子出来吃顿饭。”

赵汐犹豫了一下，“我……”

“已经点好了。等会你过来接孩子。”话还没说完，秦牧扬就打断了他，迅速的下决定。

赵汐哑口无言，想说这前几天不是还说着要做普通朋友，怎么突然……好像又变回去了。

他挂断电话，盯着镜子里自己没血色的脸看了一会儿，最后回去工作了。

等他工作结束，赶着公交去了他们那边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想着两人可能早就吃完饭，在外面逛，就先发了个短信过去问一下。没想到竟然还在那个餐厅里。

这是……专门在等他？

赵汐心里忐忑，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侍应生得了吩咐，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赵汐一路被引着往里走，直到一个小包厢的门口。

礼貌的敲了敲门，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走进去，赵冬冬正在挖着一块甜点吃的欢乐，嘴巴周围一圈的白色。秦牧扬在旁边舀着手机，时不时看一下。

看到赵汐进来，赵冬冬立马丢了勺子，扑过来，“爸爸爸爸，你来啦！咦，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的吗？”

赵汐干咳一声，刚要开口，就再次被人打断。

“刚才的菜可以上了。”秦牧扬对着仍旧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说。

赵汐惊讶，低头问孩子，“冬冬，你们没吃饭吗？”

赵冬冬弯着眼睛，拍拍鼓鼓的肚皮，“吃了呀！冬冬吃了好多哦！”

赵汐不明所以，抬头去看桌子边的人。秦牧扬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渀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

“爸爸，给你点的啦！”赵冬冬大声的叫道。

赵汐一张老脸立马有些红了，尴尬的点了点头，僵硬的走到座位上坐下。

赵冬冬夹在他们中间，舀起勺子继续吃。

赵汐看的皱眉，“冬冬，别吃撑了。”

“啊？”赵冬冬咬着勺子抬起头，眨巴眨巴眼，“我想吃……”

赵汐看看秦牧扬，再看看儿子，最后还是把他勺子夺下了，戳戳他的肚皮，“都凸出来了，晚上不能吃太撑啊，爸爸不是跟你说过的吗？”

赵冬冬“哦”了一声，乖乖推开碟子，双手交叉放在手上，看似老实的不动了。

赵汐头疼，戳他的脑袋，“不要耍滑头，老实点。”

“嘿嘿。”赵冬冬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胳膊，啵儿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旁边秦牧扬微微惊讶的看过来。

赵汐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用手一摸，一脸的奶油……

由于是事先吩咐过，饭菜上的很快。赵冬冬和秦牧扬都吃过了，就只有他一人对着半个桌子的菜尴尬不已。

不过，过一会儿这情绪就没了，因为他发现这几道菜竟是他以前经常做的。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偷偷抬眼去看左边的男人，接着低下头专注的吃起来了。

他在超市站了一天，中午胃口不好没吃多少，这会儿看到儿子，一颗心放了下来，胃口就大开，吃的又快又赶。

赵冬冬煞有其事的拍拍他的背，“爸爸，吃慢点啦！没人跟你抢哦。”

赵汐米饭呛嗓子眼儿里，一个带着饭粒的咳嗽就喷了出来。

赵冬冬“呀”了一声收回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赶忙用手去抓茶壶。

“别动。”秦牧扬皱着眉抓住他的手，茶壶里的水是刚上好的，小孩子哪里能碰的了。

站起来盛了半碗汤，默不作声的递过去。

赵汐憋着咳嗽，脸上红色更甚，眼里带着水气。秦牧扬看着心神一阵恍惚，手上一斜，汤就撒了出来。

赵汐赶忙去接，也顾不得洒在桌子上，一仰脖，就尽数喝进去了。

然后，终于能呼吸了。

清了清嗓子，将碗放到旁边，轻声说道：“谢谢。”

秦牧扬没有作声，脸上表情淡了下去。赵汐看着他冷漠的侧脸，渀佛刚才递汤时的温柔是他的错觉。

赵汐沉默下去，默默的吃饭。只有赵冬冬一人在中间兴奋的叫来叫去。赵汐不敢抬头，秦牧扬也只是偶尔才应一下。

赵冬冬大感无趣，放下手，也蔫了下来。

赵汐无暇顾及儿子的感受，只想赶快吃饭，现在的气氛……让他十分不安。

等吃完了饭，赵冬冬就先跑出去，赵汐吓一跳，赶忙跟上去。才看到小家伙儿已经趴在秦牧扬的车子前，“秦叔叔快开门呀！”

秦牧扬宽容的笑了一下，车子打开，小家伙儿一马当先钻到副驾驶座。赵汐阻止，“赵冬冬，到后面来坐。”

赵冬冬扭着屁股摇头，“不嘛！”

赵汐看秦牧扬没反应，只得一个人到后面去坐。秦牧扬上了车，给孩子系好安全带，然后一言不发的开车。

到了楼下，赵汐扯着孩子下来，虽然不明天今天这一顿是为什么，还是到了声谢就要带着孩子下车。

“等一下……”秦牧扬突然说道，神色有点犹豫，“让孩子先上去吧。”

赵汐愣了，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拍拍冬冬的头，“宝贝自己先上去啊。爸爸等一下。”

赵冬冬不高兴的嘟嘴，“哦，那爸爸你快点上来啊。要不秦叔叔也一起上来玩嘛？”

赵汐猛地咳了一声，回头瞪孩子。

赵冬冬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蹬蹬蹬的跑上去了。

赵汐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无语。

秦牧扬慢慢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叼在嘴上。

赵汐默默的等着他说。

“你是……”秦牧扬缓缓开口，“你是要结婚了么？”

赵汐猛地抬起头，“啊？”

看到他着憨呆的表情，秦牧扬不知咋的心里就一团郁火，声音也冷硬起来，“我问你是不是要结婚了？要给冬冬找个后妈？”

赵汐皱眉，“我没有。”

“没有？”秦牧扬冷笑着靠近他，“没有会去相亲？没有会把孩子一个人扔到小白家不闻不问？”

赵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秦牧扬嗤笑，“想问我怎么知道？”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微微带上怜惜，“你的宝贝儿子跟我说的。你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够失职的！”

“你闭嘴！”赵汐猛地叫起来，脸上没有血色，“秦牧扬……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有什么立场！”

“而且，赵冬冬是我儿子，我待他怎样，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哀痛，说出来的话渀佛含着利刃，将对方这段时间隐藏在心底的疑惑不安全部挖了出来。秦牧扬被戳了痛脚，也火了起来，立马反驳：“是！我是跟赵冬冬没关系！可我以一个外来人……你过去朋友的立场上来说，也不行？呵，我倒是忘了，你这人心有多冷，对待爱人都能如此，况且一个无法给你带来利益的小孩——”

“啪”的一声，他的话被狠狠打断，脸歪过去，一侧迅速浮起五个指印。

赵汐浑身颤抖，眼神绝望的看着他。秦牧扬舔了舔嘴里的味道，转过头来看到他的眼神，心里没有由来一痛，这才惊觉刚才说了什么。

“秦牧扬，”赵汐轻声叫他，眼眶发红，“我一直以为，就算当年我不告而别，你恨的也只是这个。我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不堪，不堪到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能下手。”

他突然低声笑起来，黑暗中似乎有水光滑落地面，秦牧扬紧盯着他低垂的脑袋，心里莫名有些惊慌。

赵汐抬起头，脸上一片平静，摊开手，“不过，或许你也说对了。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说明你秦二少当年眼光也不怎么样，要不然怎么又被骗身又被骗钱。”

“啊。对了，你不是也要结婚了么？这倒是巧了。呵。其实您带着这和善的脸孔也不舒服吧。您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我们就是一堆蝼蚁，您呢，也不必装了，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好了！再见。”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往楼上跑，身体在楼梯拐角处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虽然对方竭力的装作平静，秦牧扬却清晰的看到他发抖的双腿，以及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

直到夜风吹来，他独自站在拐角处已不知多久。将手放在脸上摸了摸，对着漆黑的夜空，他不禁自问，这是怎么了，他是怎么说出那样的话呢？

又是怎么……伤害那个人呢。

秦牧扬靠在墙上，伸出一只手放到额头上。心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让他让发狂，想杀人。偏偏冷静下来后，除了感到脸颊上一片刺痛，便是心里快要将他压垮的懊悔。

收敛着情绪走到车边，突然抬头往四楼的窗户上看。

一片漆黑。

是睡了么？

“呵！”秦牧扬自嘲的笑了笑，嘴角隐隐作痛，将车门狠狠摔上，踩下油门快速驶去。

第四十二章

s.t还是跟六年前一样火热，刚一进门就不停的有人蹭上来。秦牧扬沉着脸往里面走，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没过一会儿桌上就摆了一堆酒。

今天不知是什么节日，舞台上正在演反串。纤细的少年身体套着女人的裙子，眉目含情的在台上扭动，身子骨竟似比女人还柔软，引来阵阵叫好声。

秦牧扬灌了一口酒进去，眯着眼往上面看。目光穿过重重人影，射向吧台边的一个位置。

他的心骤然揪紧了。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许是他心里开始想念那个人了。他渀佛看到六年前的赵汐坐在那里，双手不停的绞动的自己的衣襟，抬头看向他时。秦牧扬呼吸一滞，那是怎样一双眼啊。

是啊，怎样一双眼，怎样一双让他沉迷而无法自拔的眼呢。

他低着头晃动酒杯，他是了什么话让那双眼流露出那么浓烈的绝望。

秦牧扬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的疼，眼前不断浮现起赵汐望着他时的眼神。

两个小时候后他坐在这里回想，无奈的发现那个场景实在让他……无法忘掉。

心里想着事，一边往嘴里不停的灌酒。一想起那个眼神，就要遏制它出现似的喝几口，最后，桌上还剩几个满的，他却是迷蒙着眼看不清了。

许浩然接到酒吧服务员的电话时，已经是半夜将近两点了。白雨航被他穿衣服的动作弄醒，眼睛半睁问他怎么了。

许浩然动作一停，似是无法相信，“老秦在酒吧喝醉了。我过去接他。”

白雨航惊讶，也爬起来帮他穿衣服。冬天的衣服多，许浩然心里隐隐有点着急，几次三番都把大衣扣子扣岔了。

白雨航无奈的给他扣好，拍拍他的脸，“如果有事情，先不回来也没关系。”

许浩然低声应了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开门出去了。

秦牧扬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怎么叫都叫不醒，偏偏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显示着非富即贵。酒吧服务生为难的守在他跟前，人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等了好久都没见人来。却不知许浩然家离这边开车也要四五十分钟。

等他到的时候，小服务员都要哭了，“他、他喝了好多。”

许浩然从在电话里听到酒吧名字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等人一到，看到桌子上酒瓶的数量，以及好友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的样子，心里也有点猜测到了什么。

秦牧扬完全没了意识，许浩然下了死劲儿去拍他的脸，最后放弃般的倒在沙发上大喘气，问旁边战战兢兢的服务生，“他付钱了么？”

服务生怯怯的，“没、没有。”

许浩然了然的从秦牧扬裤子兜里摸出钱夹，舀出几张递过去，“不用找了。”

接着深吸一口气，把人给扶起来，酒醉的人会比平时重好多，饶是许浩然平时自诩“力大无穷的攻”，这会儿也差点没给压得腿一软趴地上。

小服务生紧张的扶住他们，许浩然摆摆手，努力的托着人往门口挪动。

幸好这个点儿没人，他的车子就停在门口。等把人给弄到车子后座上时，大冬天里已经出了一身汗。

“抽风了啊！”许浩然无奈的骂了一句。

秦牧扬却似有所觉似的动了一下，许浩然赶忙转过头去看他。

对方眉头紧紧蹙着，脸上表情痛苦，无奈。半响嘴唇张开，吐出两个字来。

“小汐……”

许浩然身体顿住，定定的看了好友沉睡中并不怎么舒服的脸，这才发现不正常。对方的右脸明显的有点发肿，他将车内灯光打开，果然看到上面红彤彤的五指印。

许浩然惊愕，“我晕啊。”

车子往秦牧杨在南区的公寓驶去。他在前面开车，秦牧杨在后面不停的着梦话。

许浩然神情难得严肃起来，好不容易到了楼下。又是一番费力才把人给扛上去，刚一进门，两人就一块儿摔倒在地上了。

许浩然呲牙咧嘴的爬起来，踹了秦牧扬屁股一下，“老子大半夜的陪你发疯啊！”

话虽这么，却还是把人给弄到了沙发上，接着到厨房去烧水，翻箱倒柜的找出解酒药，给人灌下去。

秦牧扬一直在挣扎，躺在沙发上动来动去。

许浩然大半夜的也给弄火了，这个人差不多已经是好几年没有喝醉过了，何时有过这样的失态！许浩然心惊之余，甚至感到一点点愤怒！

“醒醒，要换衣服么？还是睡觉？”

秦牧扬皱着眉眼皮底下不停转动，明显在做着什么梦。

许浩然了半天无果，想了想，最后去卧室抱了一大床被子出来给他盖上。好在秦牧扬这里的户型虽然不大，家具装修倒还不错。沙发容纳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型还绰绰有余。

许浩然把被子的角角落落给他掩好，拍拍随访没有被扇的那半边脸，“我先回去了啊，桌子上有水，渴了就喝啊。”

秦牧扬还是没有醒，许浩然摇摇头，站起来打算走了。

手腕突然被握住，他惊讶的回头看去，秦牧扬眼睛已经睁开，却是半天都没对准焦距，对着他喃喃的叫道：“小汐……”

许浩然话头一噎，骂道：“小汐你妹！看清楚老子是谁！”

大概是被这声音给骂醒了，又或者是梦醒了。秦牧扬竟有清醒起来，吃力的扶着脑袋做起来，看着身上的厚重杯子，揉揉额头，“你怎么来了？”

许浩然气急反笑，“哟，我怎么来了？还不是你秦二少大半夜在酒吧买醉，把老子就叫过去收尸啦！”

秦牧扬愣住，许浩然也同时愣住。

这话的熟稔而顺口，那是因为很多年前两人二十出头时常用来损对方的，可在其中一人恋爱受伤后，这种情况确是越来越少。

许浩然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好友这样“收过尸”了。

许浩然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无奈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喝那么多呢，到明天可有你难受的！”

秦牧扬头疼不已，摸着脸上的指印，“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喝了……”

许浩然叹一口气，直接的指向他的脸颊，“咱俩什么关系，连开裆裤都能同穿的关系啊！你想骗我吗？是小汐打的么？”

秦牧扬愣了一下，苦笑一声，眉宇间慢慢浮上起疲惫，“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