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林兄这么久了，还不知……不知林兄是哪里人氏？”李非容不动声色的朝着一边挪了挪。从打算跟林桐合作的那天起，他便决定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暂时忘掉，当然只是暂时。可这人一靠过来，他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压的李非容想炸毛，尤其是靠山不在的情况下。

林桐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李非容那一丝不自在，想了一圈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尤其是看到对方耳根下面那一片骤然起立的小鸡皮疙瘩。自己让他恶心了？还是害怕？不管怎么说，林桐还要想借着李非容跟未来的两个boss打好关系，稍稍朝后挪了下身子。果不其然，对方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我本是山东漳南人氏，前两年那里民变，便带着幼子到了山西潞城，后来在那里惹了人命官司，就带着儿子来了这里投靠朋友。”林桐这套说辞编了数遍，已经非常熟练，再加上他一开始是跟陈先那小子学的山东话，所以倒没人怀疑。李非容还想继续问，喽啰却已经备好饭食。

李非容味同嚼蜡的吃着手中的胡饼，心中却暗恨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现在那人是要投靠自己家的，以后便是府中家将，自己便是他的主人，哪有主人怕仆役的。想着林桐以后低三下四跟在他身边的模样，竟然不自觉笑了起来。

用完饭后，林桐便安排起守夜的事情来。李非容在那里巴巴的等了半天，结果林桐却一直跟那个喽啰絮絮叨叨交待个没完，最后只能独自睡下，准备好的那些问题也没能问几个。

行了数天，路上一直没什么借宿的地方，连着几天都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起身赶路，直到天黑才休息。李非容每天都觉得睡不够，睡不好，整个人都蔫蔫的，也没了盘问林桐的心思。不止是他，一行人都有些发困，个个在马上骑的晃悠悠的。

接近中午时，一个喽啰仔细看了下四周，颇为惊喜的指着左前方道：“从这官路上向左行两里地有一处村庄，我以前在那里住过！”

听到有村子，一行人都振奋起来。有人烟就意味着有热食，就意味着能好好睡一觉，这些人的劲头一下便鼓了起来。

村里的情况却给这些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里已经没了活人，只有股股恶臭从屋中飘出。林桐随意进了个屋子，那里面的尸体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刚一进去，蝇虫就乱飞，村中游荡着几只土狗，大概是来寻食的。

“把他们都埋了吧。”林桐只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挨着屋子开始给那些死者收尸，屋中能拿的东西早已被人拿光，甚至有的尸体上的衣服也被人扒走了，林桐卸了一扇门，将那些尸体放在门板上，一个个拖了出来，摆在外面，那些喽啰挖坑的挖坑，帮忙运尸的运尸。

李非容一直在马上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一个山贼头子竟然会做这种事，帮人收敛尸骨。那些尸体已经烂透，烂肉脓水恶臭，这人也不嫌弃，一具具的摆好，下葬。

沿路还有几处村庄，林桐他们没有再进去过，那些村庄就像他们去过的第一个村子一样，没有炊烟，只剩一片安静的死寂。

越靠近城池，路上的流民就越多，这些人拖家带口，眼中不知是绝望还是别的什么，机械的走动着。

城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流民，这些人面色麻木，眼神呆滞，骨瘦如柴。林桐看到一家人正准备做饭，锅子已经架好，只是那锅里除了清水之外就再没有旁的东西，一个男孩流着泪看着那锅，瘦小的身子朝后缩着。

林桐就看到那家的男主人，拿着柴刀，拖着那男孩朝背地走去，男孩恳求了几声，随后便没了声音，似被人捂住一般。

这！这是要吃孩子！吃孩子，吃人！林桐只觉得心脏猛的缩紧，这种事情他只在史书上看过。眼前这真实的一幕却是那么难以让人接受，那个孩子流泪的眼睛一下就让林桐想起楠楠来。怎么可以吃了这么小的孩子，那是活生生的人。

“住手！”就见林桐一声吼，那男子仍是毫无所觉的拉着孩子。这里的流民不会有人同情，不会有人理会，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苟延残喘着。

“别杀那娃娃。”林桐跳下马去，几步上前拉住那男子，将他手中的男孩夺到自己身边。

男子眼睛泛红的看着林桐，愤怒嘶声道：“还给我，那是我家的口粮。”

守在锅前的女人冲了过来，想要夺回这个孩子。林桐身后跟的那些喽啰见状急忙围了过来。男人有些害怕，手中的柴刀却攥的极紧。

林桐眼中尽是怒意“为什么要吃自己的孩子？”对他来说，只要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哪怕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他根本无法想象会有人要吃自己的亲骨肉。

“他不是我家的孩子。”男人沙哑着说道：“他是我拿自己的女儿换来的口粮。”

易子而食！自己的孩子下不了手，便换别人的孩子吃。想到别人吃了自己的孩子，这个换来的孩子就能吃下去了。林桐压住心中的怒火，两手紧紧扣住这个男孩，冷声道：“这孩子我买了，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男子惨笑起来“我只要吃的，能让我家人活下去的吃的。”

林桐回身取了马匹身上的两袋干饼和肉干，扔给男子，“这些吃的够不够。”

那女人愣愣的看着手中满满一袋的干饼，突然疯了一般的朝着流民聚集地那里跑去“丫丫，娘有吃的了。”

片刻后，就听到那女人的一声哭嚎“丫丫！他们已经吃了！已经吃了！”

李非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看着林桐身边那个小男孩，为什么人的生命如此的低贱，只为一顿饭，便舍弃掉自己的亲生骨肉。

48.改变

大概是林桐他们引起的动静太大，不少流民都注意到了这里，见这几人衣着虽不算华贵，却有马匹和武器，而且看起来隐隐有股精悍肃杀之气，这些人一定不简单。当那些流民看到了林桐手中的那个孩子时，顿时心中一动。

不少人扯着自己的孩子跑了过来，有一人直接就扑倒林桐面前，拉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一起跪趴在地上“求大爷买下这个孩子吧，只要给一块饼就行。”

“大爷，那个孩子太小，大爷买了这个大的吧！看，都这么高了，能做不少活了。”“我家这个已经能生娃了。”一群人蜂拥过来，将林桐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个扯着自己的孩子要往林桐怀里塞。

对这些已经活不下去的流民来说，吃掉多余的孩子是最后的一个选择了。如今有人肯买，不需要太多，哪怕只是几口吃的，他们也愿意卖掉，只因这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多一条活路。

混乱中，有人趁乱就想抢林桐他们的钱物，被林桐一棍扫开，倒了一地。

“想卖孩子的去那里站着。”说着，林桐拿棍子一指前面一处空地。就见那些流民呼啦啦过去站了一堆，空地上满满当当都是人。

这次出来林桐带的钱财并不算少，只是这些钱若是想买下这么多小孩难免就有些困难了。李非容默默走到林桐跟前，将李元霸给他的金珠拿了出来，林桐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在林桐眼中李非容就是个典型的不知世事的贵公子，有些娇纵，爱面子，看到可怜的人也许会感叹一句，可一转身就会抛在脑后。

李非容看林桐一直不接他的金珠，不由得有些恼火，将金珠朝林桐手中一塞，发泄的道：“帮我买几个使唤的小厮，李山一个人不够用。”

林桐掂量了下手中的金珠，扔给手下一个喽啰“去城里买些粮食过来，一个小孩换三斗米。”看到李非容望向流民时那不忍的面容，心中对他大有改观。

有钱好办事，那喽啰一会儿就买了几车粮食回来，现在粮价飞涨，那些金珠若是在前几年，一粒就能买下四五十石糙米，可如今这么一把金珠也只换来几十石。

那些流民见了这些粮食，眼睛都要放出绿光来，手中的孩子却握的更紧。林桐看着那些孩子，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渴求的目光几乎能刺透人一般。有的人家拉了三四个孩子，看到林桐只领走一个，禁不住跪在那里不住磕头祈求。

“李公子，过来一下可好。”林桐扭身喊了下李非容，不知为何，他很想看看这个贵公子会如何应付这种状况。

这山贼怎么可以叫他家公子去那些腌臜的流民中间，李山心中大为不满，却也不敢擅自开口。看到李非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便去了，李山急忙跟上，他要护着自己公子不被那些流民碰着。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李非容伸手挑出来几个看起来相貌清秀的孩子，全买是没可能的，便只能挑些入眼的。

林桐注意到李非容买下的全是五岁以下的，大点的孩子父母一般不会去吃，那些大孩子一般也有了一定的求生手段，真正会被当成粮食吃掉的就是这些幼小体弱的。李非容并没想太多，他只是尽可能的想避免这些孩子被食用。如果让林桐选，他也会这样做，但是其他人估计就只会挑选那些十岁以上的孩子，因为这样更合算。

果然是个少爷，有点小聪明却没什么算计，看着高傲人却不坏。林桐默默的想着，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看向李非容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丝柔和。

几车粮食就剩下了一袋，其他的都被那些卖了孩子的灾民领走。林桐回头一看就觉得自己身后的孩子没一会儿功夫好像就多了些，一查，果然又多了几个人，也不知是何时，谁家的父母偷偷塞进来的。

今天这么一冲动，买了这么多孩子。一下多出来这么多张嗷嗷待哺的嘴，林桐头疼了。若是在永丰仓那里，只需要吩咐下去，莫说这些孩子，就是城外的这些流民都救济了也是不成问题的，可他们现在不在粮仓，离着他们的目的地太原也有数百里之遥。

带着这些小孩一起上路，这么大一群人，足足四五十个。也太引人注意了，况且这些小孩身体虚弱，跟着他们行上几百里，不知要死多少。

那些喽啰都是以林桐为主心骨的，见他不发话，也不敢擅自行动。

李非容微笑着走到林桐面前“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看到林桐这犯愁的模样，他莫名的就觉得心情愉悦。

看着对方这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林桐呲了呲牙，露出一个有点泛坏的笑脸。李非容看的一愣，没想到林桐趁着机会伸手就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番，将对方那梳的一丝不乱的头发揉的微微膨松。

果然是卷发，平日里这家伙头发虽说梳的整齐，看起来却是细细软软，就跟那幼兽肚皮上的绒毛一般招人，今天终于揉了一把，手感果然很好。

李山最是护主，急忙过来拦在李非容身前，也不说什么，就是半扶半推的将他家公子拉到了一边。李非容此时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先是一僵接着又红了起来，自己刚刚怎么傻在那里，就那样让那人把自己当成他儿子一般揉起头发来。

“你们几个一人管十五个小的，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把这些小的收拾一下，哦，对了。再给他们弄点吃的。”林桐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不管能不能把这些孩子带走，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填饱这些小家伙的肚子。

从进城买粮，到买孩子，分粮食，足足耗了一天功夫，此时城门早已关了。林桐他们也只能在继续露宿，不过却不能靠这些流民太近，今天他们露了黄白之物，保不齐有人趁着他们入睡后过来行窃。

五六个人出行，带的锅并没多大，一锅的粥满打满算也就能盛出六七碗左右。可林桐他们身后蹲着五六十个饿的发昏的小孩。

这些孩子不过三五岁，却极是乖巧，即使被那热乎乎的肉粥引得连眼睛都挪不开了，也没人擅动一下。

有几个孩子小，又饿了数天，连碗都端不稳，林桐只能将其中一小孩抱起来，一点点的喂食。李非容自然不会去做喂食这种活计，他只是一直盯着林桐，盯到最后，连李山也忍不住开口问了，“公子，那人有何好看的。”

李非容转回头，“我看谁了？”

你看谁大家都知道，李山毕竟是李家的下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闷着头吃起饼来。

李非容不自觉的又看向林桐那边，那人神色温柔，动作轻缓，一口一口的喂着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囧，更的少了点，这周欠了一更，我先记下，回头还了

49.心动了？

林桐又不是木头人，那样近乎于实质的目光他又怎会感觉不到。抬头看向李非容，挑了挑眉‘什么事？’

李非容脸上一红，迅速扭脸，低头吃饭。林桐只当这人抽风，低头继续给怀里的小孩喂食。

喂了一碗后，林桐便收了手，将孩子放到一边。那孩子虽说吃了一碗，却还眼巴巴的瞅着锅里的肉粥，林桐拍了拍小孩的脑袋“饿了太久不能一次吃太多，今天晚上就只能吃这一碗，听话。”

小孩点点头，乖乖的坐到一边看着这些人给其他孩子喂食。好在像林桐怀里这么小的孩子并不多，没一会儿功夫便都打发完了。

草草的吃了些东西后，李非容便昏沉沉的歪在那里。这些日子里风餐露宿的，早已疲惫不堪。半梦半醒中，李非容就觉得有人摸了摸他的脸，接着身上一重，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在鼻尖萦绕，背后传来一阵暖意，李非容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轻轻裹着，有股说不出的温暖慰贴。

这些日子里李非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虽说每日临睡前李山都会在地上给他铺上几层厚厚的皮子，可半夜里他却还是常被地底传来的透骨寒意弄醒，只能坐起来裹着铺盖静静等待天亮。今天这种暖意让李非容觉得格外惬意，尤其是左侧那里，总觉得特别的暖。

林桐才刚靠近李非容，李山便要跳出来。林桐却比划了个轻声的动作，又指了指李非容眼眶下那抹青黑。李山便只好紧盯着这个强盗头子，对方若是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要护得他家公子平安。

其实林桐的本意是想跟李非容搭个铺盖凑合一下的，今天收留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林桐他们把自己所有的铺盖都拿了出来，就那样还要七八个小孩挤在一起才勉强睡下。林桐的铺盖早已让出去了，干坐了半天没得睡。看李非容在这里歪着头睡的香甜，就想去借个铺盖。只是没想到他才刚过去，李非容就自动自发自觉的钻到他怀里了，好像把他当成火炉一般，这边暖和了就翻身换另一边。

怀里搂着一个美人，偏偏那人还毫不自知，一个劲的在他怀中蹭着磨着，林桐的头上都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来。记忆不知怎么就回到了前几个月的那个晚上，那天酒后的情景已经记不得了，只是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一下便想起那天梦中的销魂蚀骨，林桐有些郁闷的发现自己下身竟然微微的硬了。

本来是想来凑合一夜的，结果林桐硬生生被李非容弄的一夜都没睡好。天色微微发亮，林桐和李山眼中都是血丝。这两人都是一宿没睡，林桐是被李非容磨得睡不着，李山是监视了林桐一夜。

林桐准备起身去活动下身子，僵坐一夜，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没成想刚动了下，睡的死沉的李非容就一把抓着林桐腰间的衣物，将他拉了回来，接着整个人又贴了上去，脸在林桐胸口蹭了蹭，嘴里还含糊的哼了一声，貌似很满意的模样。李山在一边看的直咬牙，竟敢占我家公子便宜。

林桐伸手拍了拍李非容，想让他松开自己的衣服。得趁着大家起来之前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若是等到这里的人都起来了，看到他俩这个亲密劲，不定又要传出什么话来。

李非容很不满，难得能睡个好觉，身边这伺候的人却这般不知上下。终于被林桐拍的烦了，李非容眼一睁，头一仰，身子一动就想发火。却不知他正贴在林桐的胸口，这么一抬头，嘴唇正亲到林桐的下巴那里。林桐也是一慌，头不知怎么一低，下巴正撞到李非容的嘴唇。这一下两人都疼了起来，李非容被林桐一撞，牙齿正好磕到嘴唇，一下就咬破了内里，林桐那下巴却是被对方的牙碰了一下，正正留下一个整齐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