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如斯——___御影。
___御影。  发于:201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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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冷索性头也不回,只摇了一下。

“那我们怎么认出他来?!”希望之火全灭了。

月析柝心中绝望有如惊涛骇浪顷刻将他淹没,他正兀自纠结是否需要赶回提岚确认,忽而听到离冷淡淡道:“掌门所言,太师叔红发红瞳,极易辨认。”

“师兄……”月析柝讷讷,默默走了一阵,觉得离冷是在报复毁屋之仇,当下心头“我们到哪里去寻太师叔”的疑问被他硬生生堵了回去。

师兄弟二人下山以来,沿提岚河一路东行,至抵浮戏之川改而北上。

离冷脚程极快,平日只管跑基本不说什么话,这打听套话的活自然就落到了月析柝头上,整日与小二套近乎、化身当地人体察民情、与过路人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月析柝不仅没累瘫还混得挺滋润,论武功他绝对不是离冷对手,可这与人沟通的法子,他可甩了离冷一大截。往往前一秒他还毕恭毕敬地问路借宿,下一瞬已与那人勾肩搭背哈哈大笑起来,热络熟稔的速度令人咋舌。

所以,即使离冷的受欢迎程度在提岚派稳居榜首,不少女弟子为了能有机会和派中第一一起而想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想和月析柝下山历练的弟子也不在少数。毕竟身边有个自来熟活络仪,到哪都好办事,这也是月析柝常年在榜上居高不下的最大原因。

离冷是否享受这个好处不得而知,总之月析柝玩得很开心,一路搅和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似乎比在提岚派更加舒坦。

到浮戏之川与蔓蕖江交汇便不再匆匆赶路,两人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地方必要停顿几日好好留意太师叔的消息。短短数日,足够月析柝尝够当地风土人情,不少时候还顺手为当地人解决疑难杂症,狠狠过了一把当大侠的瘾。

离冷多数时候都不会插手,只有月析柝粗心大意弄错情况或这事着实摊子太大,离冷会在他将事情搞得一团糟之前迅速解决以免留下后患。

比如有次抓捕鼎鼎有名的采花大盗,结果月析柝被那迷药熏倒昏了一天;或是调查乡里偷鸡案件,追贼手时不小心打烂了一间店铺的瓷器反倒被扣下;又或是在山里遇上狡猾的精怪,被骗进陷进爬不上来,险些被猎户当做猎物用柴刀砍死……

面对脸上看不出喜怒的离冷,每回月析柝都微微红了耳根,羞愧地低头认错,心中暗暗决定不能再出洋相叫师兄来救……结果,无论月析柝如何壮士断腕,情况依旧不变,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如此这般,他们缓慢行进蔓蕖江上游的热闹城镇,桃花坞。

时至二月二,也近打春,每家每户高高兴兴地忙进忙出,和面的和面,做饼的做饼,见着外人也都是喜气洋洋。

月析柝嘴巴甜,老老少少都喜欢他,乐呵呵地将薄饼面团往他手里塞,甚至还有硬拽了他进屋剃头穿耳的……月析柝手忙脚乱地回绝,慌不择路地逃出来。

甫一出门就有娇羞少女红着脸送上酥糖,声音细弱蚊蝇:“……公子……”

“啊?”月析柝摸摸后脑勺,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拜托转交给那位公子……”少女羞怯地朝他背后看了一眼,撇头慌慌张张地跑了。

月析柝捧着酥糖转身,离冷面无表情地立在那,神色冷清地看过来。

月析柝胸闷,顿了一顿,大步过去,笑道:“师兄,刚有人送我酥糖,你要不要尝尝?”一面说一面扔了一枚到嘴里。

离冷看都不看,转过头去。

“哎,你知道不?那客栈方才来了个红头发的人,长得跟个魔头似的。”

“我听说了,还说他连眼睛都是红的!他真的是人吗?”

街边窃窃私语飘进月析柝耳朵,酥糖还没吃完,他连忙嚼几口囫囵吞下,上前询问:“冒昧请问二位,那位红发之人入住的是哪家客栈?在何处?”

依人指示,离冷与月析柝循迹而去,方至客栈门前就见一人步出,一头绯红长发,煞是显眼。

远远瞧见那人轮廓,月析柝一愣,道:“太师叔有这么年轻吗?”

既是掌门的师弟,掌门虽然看起来不过花甲之年,其实都七十了,太师叔再年轻,也不至于和他差不多年纪吧?

离冷已提步追去,月析柝也赶紧跟上。那头红发虽是好认,却是走得极快,穿梭于车水马龙的热闹市集中,一不留神就晃花了眼。两人便纵身跃起,以免弄丢了好不容易寻到的太师叔。

那人离了人来人往的大街,穿过一条巷子,此处离人声鼎沸的长街仅隔一条马路,却是清净不少,像是故意为之,他拐了个弯站定。

“出来。”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房上两人听真切。

月析柝一怔,这么快就能察觉被人跟踪,他方才小看了这人,莫非他真是太师叔?

脑袋忽地被拍了一下,月析柝回神便见离冷飘然跃下,对那人作揖一拜,平声道:“弟子离冷,拜见太师叔。”

月析柝尚在思索离冷为何拍他脑袋,就听见下面冷声:“还有一个。”只得暂且抛下疑问,跳下围墙现身。

一见眼前这人,月析柝就愣住,瞪大了眼。这人一头张扬红发,眉梢也带着邪异的红,闪着银红的光泽。双瞳异色,一黑一红,说不上究竟是什么颜色,诡异得紧。

看到对方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眸,月析柝挠了挠头,抱拳鞠躬,暗想适才着实失礼,急忙道歉:“弟子月析柝,拜见太师叔。刚才我和师兄冲撞了太师叔,还望太师叔见谅。还有这位,想必就是太师叔母了,真真貌比天仙——”一边说一边看向太师叔身边的人,这一看他又睁圆了眼,脸上不自觉浮起红晕。

太师叔身边的女子生得实在好看,月析柝长这么大没见过这般绝色姿容,他所阅女子不过生母及山上一干男人似的师姐师妹,还有这一路遇上屈指可数的几个姑娘,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一个。

这女子并无寻常女儿家的矜持,好奇地打量他,目若秋波,顾盼生姿,眸中流光溢彩,仿若三魂七魄都要被勾走,直看得他面上微烫,害羞地低头时连耳根都红了。

“太师叔……母?”软软糯糯的声音也好听得紧。

“掌门派我二人来寻太师叔。离冷逾矩,请太师叔指点一二。”

月析柝抬头即见离冷淡漠侧面,太师叔应了一声,那眼神却落到了他身上,还轻笑两声,笑得他不禁打个冷颤,没来由地心中发怵,偷偷瞟过去一眼,却骇得毛骨悚然。

明明一幅眉目如画,艳丽狂狷的样貌,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眸却尽是毫不掩饰的戾气,俊美无俦的面容森冷邪肆,全然没有半分美若冠玉应有的温和。

月析柝只觉脚上升起阴寒之气,他只是淡淡地看过来,那种压迫而来的气势就叫人惊惧,不敢与之对视,遑论细细欣赏那带了魔性的美。

离冷面色丝毫不见松动,漠然迎视他的目光,并无畏惧。月析柝在心中暗自感叹师兄果然是师兄,不愧冷面之名。

“要我见谅,可以,日落之前抓一个负心薄情之人来,你的切磋,容后再说。”

“弟子领命。”

离冷垂首应下,那二人已转身离去。

月析柝张大嘴巴,呆呆望着他们的背影,使劲捏了捏耳垂,再用力拍拍脑袋,不可置信地问:“师兄,我没听错吧?太师叔要我们抓一个负心汉给他?!”

“走。”离冷只一句话即走。

月析柝急急跟上,直直盯着离冷高高发髻上的紫晶璎珞簪,还是有些目瞪口呆。

难道是太师叔身边那姑娘被人欺负了,太师叔要我们给她讨回公道?不对啊,又没指名道姓……难道是太师叔在测试我和师兄的能力?那也不对啊,这个测试也太没头没脑了,直接打我们一顿不就好了……难道是太师叔想这样把我们甩了,现在就带着那姑娘逃得远远的?那更不对啊,我和师兄又不是豺狼虎豹,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太师叔那个样子,只有叫人害怕的份吧……

月析柝想得头痛,也没得出合理答案,只得先抓人再说。

第三章:(下)

他使出浑身解数深入体察桃花坞民情,终于从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聊中提炼出一则消息:当地知县,婚前已是出名的花花大少,娶妻不足一月便公然纳妾嫖妓,视新婚妻子若无物,还不分男女,只要是他看中的美人,统统千方百计抢到身边。

“师兄!送上门来的薄情寡性之徒!我们这就去把他捉来吧!”月析柝大声道。

离冷赏来一记不屑的眼刀,月析柝一阵气短,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每次闯祸离冷善后时的目光,他立刻瘪了满腔的豪情壮志。

倒是旁边听到大吼的小伙兴致勃勃地挪过来道:“你们要去干掉知县大人拯救全镇年轻人于水火?”

月析柝还未回应,他就霍地跳起来:“太伟大了!”然后巴巴握住月析柝的手,一本正经说:“侠士,我叫阿斯,我们交个朋友吧!”

“……我是月析柝,那个是我师兄。”月析柝只得报了名字,颇为无奈地看着面前浓眉大眼的小伙,虔诚地望着他。

“噢,侠士师兄你好!”完全不在乎离冷的漠然,阿斯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继而又热切地看向月析柝,“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需不需要我帮忙?我身上有很多药!万一你们受伤了我马上就能提供伤药!就是打成残废了,我也会尽全力不让你们躺一辈子的!”

“呃……比起这个,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好不容易救回自己的手,月析柝面对满脸期盼的阿斯,突然觉得头有点痛。

“啊!我想起来了!”阿斯忽然一拍脑门,跳起来一面吼一面往外跑,“我那还有一瓶百步显灵膏,什么刀伤剑伤都能治!我现在就回去拿!侠士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月析柝傻了眼,过了会回神,求救似地看向离冷,小声道:“师兄……”

离冷对上他视线,连眉都没动一下,然后缓缓扭头。

月析柝心中悲戚,离冷摆明了不想管这烂摊子,待得阿斯握着一只青瓷瓶子出现在店门口,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带上那光看就觉得没什么战斗力的人去行侠仗义。

不过,有个桃花坞居民在旁跟着也并非全是坏处,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来到知县大宅。

正当阿斯对着那铜墙铁壁望洋兴叹时,月析柝拎起他后领,倏一下就跃上高高的围墙,俯视大宅以内。

阿斯兴奋得手舞足蹈,音调都拔高了半分:“哇!好厉害!侠士的轻功太厉害了!说书先生也没讲过那么刺激的事!”

“喂!不要大声嚷……”月析柝话说一半就没了,因为阿斯已经骨碌碌滚了下去……噗一声摔进草丛,“要是那里有个陷阱就好了。”

等月析柝飞身下去拾起阿斯,离冷已避过守卫飞到远处屋顶,月析柝急忙提起阿斯追过去。跃上房顶放下阿斯,月析柝自己还未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只听呯一声响,阿斯又掉下去了……栽进大团大团的花簇中。

月析柝瞠目结舌,赶快动手把人捞上来,幸好守卫刚过去一轮,没引起什么骚动。阿斯头上嘴里都是花瓣,脸也讪讪笑成了一朵花,结结巴巴地道歉。月析柝长叹一声,说没关系。转头看离冷,依旧不动声色。

停顿片刻,离冷再飞,月析柝紧随其后,目标是大宅最富丽的屋顶。飞到一半,月析柝五指乍然一紧,他疑惑地动了动手指,一声鬼叫伴随哗啦巨响,阿斯挣扎着坠下去了……跌进了一塘池水。

月析柝骇然,冲转过头来的离冷直挥手:“不是我不是我!他自己掉下去的!”

离冷疾速掠过来救起水中扑腾的阿斯,又飞快冲进了那间最大的屋子,月析柝也慌忙进去。弄出这么大动静,守卫自然察觉,此刻已开始集聚,四周都响起人声。

落汤鸡一样的阿斯蜷在墙角,他是被离冷用剑挑出水来的,当时已被水溺掉半条命,瞥见那道白光更是吓得半死。

月析柝随手扯了一床被子弯腰给湿淋淋的阿斯裹上,阿斯一边吸鼻涕一边哆哆嗦嗦地道:“对不起啊侠士,刚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我有恐高症……”月析柝的手僵了一下。

阿斯看了看抱住自己的被子,又转头环顾四周,忽道:“哎?这不是知县大人的卧房吗?怎么连夫人都不在?”过了会,又道:“哦!我忘记了!知县大人今天携夫人一起去张员外府上了。”

月析柝拼命按捺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三两下将阿斯裹成粽子,扛到肩上,回头道:“师兄,我们去张员外府。”说罢,跳窗而出。

途中,月析柝以落水可能患伤寒为由将阿斯扔回了药房,阿斯是药房伙计,那掌柜连声道谢。见月析柝急着要走,阿斯心生愧疚,硬是把怀里揣着的那瓶青瓷膏药塞给他,掌柜也在旁帮腔,月析柝拒绝不得,只能收下放进怀里。

真正的抓人过程实在不值一提,离冷与月析柝潜进张员外府找到了侃侃而谈的知县大人,又在房顶侯了一会,待到知县大人进屋休息,离冷便将人打昏了带出府,整件事情不过一盏茶时间。

捉拿知县大人一事,本意是不想惊动旁人,毕竟太师叔也没交代到底要人作甚,若是安然无恙,将人教训一顿还回去也不至引起轩然大波。

可是方才知县大宅一事,经由阿斯那么一闹腾,怕是不闹起来也难了……月析柝捶了捶脑袋,摸摸怀里的药瓶,他一脸悔不当初,怎么就揽下了这么个大麻烦。

“师兄,”望望离冷笔直的背影,月析柝心怀愧疚地凑上前,一时想不到说什么,随口问道,“你知道太师叔叫什么吗?”

离冷提着知县衣领,脚下不停,目视前方,正当月析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冷淡的语调响起:“掌门言,太师叔名阴辰邪,常以‘阴邪’示人。”

“阴邪?这名字也太……”月析柝挠头琢磨半晌,挑了个最温和的说辞,“不适合……不过太师叔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吧?”

“师兄,掌门还告诉你什么了?”月析柝对掌门透露的消息起了兴趣,开始后悔当时怎么没去找掌门了解清楚,掌门所说经过师兄一关,可就只剩下最精简的部分了。

“于同辈中排行最末,为九。”

“师尊的第九个弟子……太师叔的年纪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大,可这辈分也相差太大了……这么说起来,长老师伯也得叫太师叔一声‘师叔’啊!”月析柝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笑弯了眉眼。

离冷瞥来一眼,又转了回去。

此后无话,俩人到了阴辰邪所在客栈,问了小二得知房间就上楼去了。那小二被离冷手上提的知县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答了个话,就躲到柜台下面了。

月析柝想到圆满完成任务,就心急火燎地赶着回报,手下敲门也比平日更激动了些。

开门的是方才那个貌美女子,这一眼距离极近,月析柝惊讶地啊了一声,连忙收回目光,低头道了声谢,转而扬声道:“太师叔,人抓来了!”

阴辰邪的声音颇为慵懒:“带进来。”

月析柝怔了怔,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那退到门边的人一眼,虽是不太明显,他也看到此人喉颈上微微凸起,再细看他相貌,越发的不若女子一般了,不由咕哝:“原来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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