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如斯——___御影。
___御影。  发于:201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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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依仗权贵曲意逢迎,也不能叫这附膻逐腥的丑态污了优伶,纵使血流命丧,使得它染上可怖色彩,我也不会背叛信仰,不会出卖灵魂。

戏只有一折,取自“花月正春风”的最后折——俊仙与情郎被逼得双双殒命,于绝望中祈求来世姻缘。却是被改了:俊仙将所有揽为一人责,抛弃情郎,言永不再见,后孤身前去权臣之所责难怒叱,满城风雨。

甄木厥高高站在戏台,宽长广袖一携三尺,青丝翩然,凤尾裙中金紫缭绕,他冷眼望台下看客,面上笑得轻柔,倾城姿容更见夺魂摄魄,一众人都迷醉于这般绝色,便听得他缓声清晰地唱:“令我血流!他年大人每饮之水便是我尽命之血!令我骨枯!他年大人每食之谷便是我枯骨之生!令我命丧!他年大人每时每刻便有我冤魂相伴!”

他柔荑素手遥遥一指,人群中乍然若灾祸般疯狂,惊恐地推搡起来。甄木厥淡淡一笑,像是厌倦了这番苍白,纵身一跃,一道蓝紫扎向水榭,裙袂翻飞。

小梨妆一声惊叫,失足跌落池水,看客们纷纷惊惧大吼,月析柝也在其中,他面色发白地看向一旁淡然笑着的甄木厥,他正立于“木厥榭”,脚下一滩鲜红,蜿蜒流入海子之水,血水上匐着一色蓝紫,长长的凤尾裙金光闪烁。

甄木厥一笑,道:“嗯,我就是这样死了的。”

月析柝脑中空白,愣怔良久,方讷讷道:“……后、后来……”

笞言抬手一收,他们再回到古宅废墟,他嗤一声,冷道:“小梨妆自那日落水一病不起,挨不过几天就死了。至于这个大人……哼!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他府邸。”

“抱歉,”甄木厥道,“我知道这一切时已晚了。”

翎右皱眉瞪着月析柝目瞪口呆的傻样,口气不屑:“木厥根本无需愧疚,他们这样的渣滓!杀光了一了百了!管它什么修为,就算再有一次,我也会这么做!问心无愧!”

月析柝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不自觉抖了起来,被离冷一把捉进身前,掴了一臂,他却莫名慢慢安定了下来。

“所以,你们便都是喜他做戏的妖,”离冷开口,声调平平,无甚起伏。

“没错!你待何如?”翎右挑高了眉,讥讽道。

“毁了这座宅邸,并将他困在此地。”

笞言大怒:“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困住木厥!你休得血口喷人!”扬手就是一道闪电劈在离冷脚边。

“你有,”月析柝好奇地扭头,离冷一手扣住他腰,将人带进怀,堪堪躲过闪电,冷淡地说,“你们将他困于此以完成妄想。”

离冷鬓边碎发挠得月析柝面上发痒,他不自在地动动颈子,耳上却有奇怪的热度升起来,又握了握手掌,霎时,突然悟了什么,猛然转过头看向离冷。

离冷将他侧身往怀里一送,也望着月析柝,斜眉轻微一扬,道:“你们把甄木厥困于此,为的是将他变作妖。”

他这想法从离冷口中说出,月析柝还是一阵呆怔,望着那一干灰黑夭邪,道:“你们把他变成妖,罔顾了他的意愿,这对于甄木厥来说,是欺瞒。”

他又转向甄木厥:“现在,一切都明朗了。你并不知晓自己已是半妖之身,所画丹青因沾染妖力化形,又因你心中所想前往你去过的地方,只是为了继续做戏,并无它意。他们不让你除这宅子,大概是你尚未完全妖化,半鬼半妖之躯出了屏障极易被他人捕去。据我所知……鬼魂成妖是需要……咦?”

月析柝使劲挠头,拼命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离冷的声音在他身后淡淡响起:“百年。”

“啊……哈哈……”月析柝干笑两声,“对!要一百年!所以他们不让你出去。”

“原来是这样。”甄木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木厥,我们……”笞言、翎右等妖均是急急出声,万万没有料想到这两个凡人竟将他们看穿,告诉了甄木厥。

“无妨,我知你们乃真心喜爱习作,才义愤填膺杀了人毁了数百年修行,我叫你们这些年做的好事虽不及也总可抵消一二,”甄木厥面色如常,仍是微微笑着,好看的眉眼弯起,众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顿了一下,极慢地说,“不过,我却是该走了。”

“木厥!”众妖大骇。

笞言、翎右更是直直冲了上来:“你说什么?!”

甄木厥笑了一笑,抬手揭了腰带将翎右还在流血的手掌扎起,对月析柝和离冷道:“两位,我已是半妖,把我斩杀便是最快的办法了吧。”

“你们敢!”翎右怒目而视,甄木厥在他虎口轻轻一捏,他嘶嘶抽着气背过身。

笞言前一步挡在月析柝离冷前,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听他凝重的语气月析柝也知道他此刻是很是紧张:“木厥,为什么执意要走?留下不好吗?和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你可以继续当个优伶,我们都喜欢你的戏,才千方百计地拼命不让你走……”

的确,要让一个凡人的魂魄变为妖,必须要强大的妖力,故而集结了众多的夭邪才达成了这个要求。尽管笞言未明言,月析柝却可以想见当时他们用了多大努力才做成这件事。

“笞言,翎右,大家,”甄木厥却用极温柔的语调打断了笞言,徐徐环视,道,“谢谢你们为我做的这一切,若不是你们,便不会有这在人世多得的六十年。”

“……甄木厥,我和师兄保护你再见抱椤一面吧。”月析柝想了又想,终是忍不下心,出声道。

甄木厥对他笑了笑,缓缓道:“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没记起全部记忆之前我以为是对抱椤的执念才让我入不了轮回,现在都记起来了,我却是不必再见他的面了,的确,”甄木厥面上微红,眼中放出异彩,笑说,“我爱他。但,却是无需再见他了。”

“为什么!他不爱你?”月析柝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抓紧了离冷手腕。

甄木厥摇头,顿了顿,又点头:“他爱我,我知道。可惜……他爱太多人……他能够轻易诱惑每一个人,也轻易被每一个人诱惑……我从开始就知道。‘一生只得一人伴左右’,对他而言,做不到的。”

月析柝愣愣望着他,感觉腰间有些紧。

“我早知道抱椤不会只爱我一个人,可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去爱了。我也知道优伶是下九流的行业,可我还是做了优伶,我想成为神御最好的优伶。从前做戏的时候,没人看我的舞听我唱,他们只是来看我的脸,可我还是唱、还是跳,没有人注视,没有人聆听,这都没关系,”甄木厥笑起来,浅浅的笑容好看得紧,“每天每天,都像末日一样地努力生活。我没有遗憾,不再需要多余的人生。”

“笞言,翎右,大家,你们可以理解我吗?当初选择了死亡,我便没有憾事了,我的一生都充实地过去,虽然短暂,却无憾。”

“可、可是……”翎右着急地结结巴巴,却说不出什么。

甄木厥轻握他掌心,笑弯了眉眼:“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也没有什么可以永久长存,每时每刻都抛开烦扰,这就够了。”

一时无声,月析柝瞪大了眼失神地望着对面的美人,刹那失语。

笞言和翎右低垂着眼睑不说话,两边双拳紧握。那周遭一众的妖类也是鸦雀无声,目光灼灼地看向这里。

“好,”离冷忽然道,冷然的声调在寂静的大院里分外突显,“我送你一程。”他一手揽着月析柝,一手执长剑指向甄木厥。

月析柝有片刻怔忪,以为离冷会一剑斩向甄木厥,冷冽剑气却在地上射出赫然白光,银白之色层叠交织,剑光过处在地面组成繁复的图案,月析柝不擅阵法,也认出了这是提岚净妖的阵术。

甄木厥躬身拜谢:“谢谢。”话落又朝众妖弯腰,半跪在地,郑重拜了个道谢礼,这才起身缓步走向剑阵。

他未走出几步便被抓住了裙角,翎右紧闭着唇,双眼死死瞪视地面,默不作声也并不放手。甄木厥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拨弄几下却是抓不开翎右的手,他抓得太紧了。

“翎右啊,”他不由地长叹一口气,又念了句,“甄木厥的故事早已结束了。”

他问过抱椤:“‘一生只得一人伴左右’,你做得到吗?”

抱椤轻笑着对他说:“每个美人,我都为他们动心。”

他忍不住想生气:“你活着的乐趣就是美人。”

抱椤笑得愈加轻浮:“那又如何?我知你爱我,这就够了。”

他笑说:“是啊,我爱你。”

月析柝错觉光晕下他微微苦笑,却在下一刻怔住,他从未见过这般舒缓的笑,那大概是种看破了生死,无须为荣枯而悲伤的笑容。

翎右追了几步,却只见甄木厥在剑阵中渐渐消失,那绚丽的蓝紫色化作漫天飞花,散漫天际。他本想让他留下来,到头来,发现抓到手的只是已经死去的记忆。

笞言将跪倒的翎右扶起,露出个苦涩的笑。

他们都忘记了。最初见到甄木厥时,他就说过,若是能尽早投胎转世,便可再当个优伶,再好好做戏一场。

月析柝怔愣地望着逐渐黯淡的剑阵,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张口也不晓说的什么:“师兄,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离冷未回他,只紧了紧手,从身后环着他腰,看去就似将月析柝拥在怀里一般。

第八章:(上)

月析柝觉得世界是不真实的!

这太可怕了!有什么比离冷现在像抱枕被一样把他抱得死死的更可怕的事吗!?

月析柝脑袋发懵,离冷掐得他都快断气了,两只手……连脚都用上了!把他紧紧掴着,从上到下,搂得就像襁褓里的狗熊……

不不不,他果然已经被师兄钳得神志不清了……月析柝在心底大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从废宅回来离冷就变得不正常了!

一回客栈月析柝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离冷就一言不发地上榻躺下,等月析柝也爬上去后,他不由分说翻过来手脚并用地把人缠了个通透,连头发都像使上劲了似地拼命往月析柝领口钻。

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大半夜,月析柝僵得快要抽筋,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试一试离冷有没有发烧,乍然听得他说:“甄木厥说的,你有何想法?”声调一贯的清冷。

月析柝盼他开口很久了,却想不到他问这样一个问题,呆呆道:“他说什么了……”

“不后悔。”

月析柝又一呆,想了一下,试探地问:“每天都像末日一样地生活?嗯……像没有人欣赏一样起舞?像没有人聆听一样歌唱?……像从未受过伤害一样地去爱?”

“像从未受过伤害一样地去爱……”离冷忽然喃喃重复了一遍,望向月析柝的双眸墨色深邃,满盈不可名状的光芒。

月析柝吓了一跳,敏锐得动物一般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却挨到了离冷的长腿……等等!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的师兄要把长长的腿卡在他的两腿之间?!还有越来越往上蹭的趋势!

“师兄……”月析柝颤巍巍出声,离冷懒洋洋地轻哼一声,音调拖得有些长,月析柝却慌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什么事啊!为什么他的师兄要把手伸到他的腰下边那地方?!还两只手摩挲来回摸索!

“师兄……”实在问不出口“师兄你这是要非礼我吗”的月析柝又惊恐地发出抖索索的声音,接着他就猛地噤声了。

离冷那俊美绝伦的脸蓦地向他靠近,近得他都可以看到他长而卷的睫毛上蒙着一层浅浅的湿气……狭长的宛如柳叶的眼眸,玄墨纯粹的瞳色,细眉斜飞入鬓,还有微微上吊的眼尾……妈呀!这种美色太诱惑人了!

那薄薄的唇角突然微微往上扬了一下,渐弯的眼角眉梢都透漏出别样的美……月析柝如遭雷击,恍惚地想,师兄刚才那是笑了吗?!!

没等他细细回想方才情境,颈上一股大力,就有个温柔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眼前是离冷放大的面容,气息温柔,面上还有发丝挠过的微痒。

天呐!今晚真的是世界末日了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唔唔唔!……”月析柝拼命手舞足蹈地挣扎,却越来越没力气,尤其是瞥到离冷似笑非笑的眉眼,几乎卸了一半气力。

离冷一个深吻把他弄得无法思考,舌还伸到了口中攻城略地,柔柔软软地造访了每个角落,直让酥麻感从耳际一直蔓延到指尖脚尖,他的脑袋都快蒸发成汽水飞到天花板上去了。

“月析柝。”

月析柝晕晕乎乎地听到离冷叫他的名字,并附赠一个美到让他昏厥的笑容。他尚在迷茫,胸前骤然有些凉意,低头看了,立刻像被浇了一头冷水清醒过来。离冷指尖正捻在他领口,他的衣襟……敞得很大……

师兄被妖怪邪气入体了吧啊啊啊!!?

月析柝手忙脚乱地抓住离冷的手,僵握着紧张道:“我我我、师兄你你你……”怎么都说不出口“师兄住手啊不要脱我衣服”这种话啊!

“冷。”离冷简洁应了个字,继续动手扒衣服。

胡说!这都要七月了!七月流火,就是胳膊碰在一起就会出汗的天气!冷个鬼啊!!

月析柝内心疯狂呐喊,握住离冷的手不受任何控制地动着,看上去就像是他自己在宽衣解带一样……

我根本打不过师兄……月析柝在心底默默流着泪。

“很好。”

“嘎?”月析柝呆愣愣望着离冷,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胸口,淡然道:“很漂亮。”

……什么……师兄在说什么……

……他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

……原来……师兄不爱说话……是因为……他是个变态吗……

月析柝僵得像跟木头,呆呆杵着,待离冷的手挨到亵衣了,他才手足无措地拼命抵住离冷,惊慌失措地早就忘记武功这回事,刚张口就被离冷凑上来堵住了。

“呜呜呜……”月析柝呜咽出声,惊呼着七手八脚地躲闪,离冷却像长了无数手似的弄得他狼狈不堪,持续的深吻也让他思绪紊乱,脑子搅成一团糨糊,全身都变得酥酥软软,怪异得完全不像自己的身体。

离冷却根本不打算放过他,边吻边到处抚摩煽风点火,终于在月析柝意乱情迷的时候一把扯下他亵衣,倾身压上去。

月析柝思绪早就不复清明,呆呆傻傻地望着眼前一张当花侧帽的容颜。记忆里是冷漠疏离的,可是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笑着的,对着他微笑。一想到这,月析柝就情不自禁地欣喜起来,那种莫名其妙发自心底的高兴,大约是他清醒的时候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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