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平点点头，他想明天开始就要做简历了，转眼大学四年都快过完，他与怀里的这个人居然认识了四年，当真是岁月如梭。

第四十章：养胃

周建平再次见到赵莉的时候已经是年底，圣诞刚过，元旦将至，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晚，往年这个时候早已下了几场雪，今年却是天朗气晴，阳光充足，丝毫没有冬天的影子。

赶到见面地点的时候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赵莉坐在咖啡厅的座椅上一直微笑地看着他走近，脸上一片祥和。

周建平心里略微别扭了一下，慢悠悠的脱了外套，才抬起头看她。

“喝点什么？”赵莉将单子递给他，轻声问道。

“我不喝咖啡的。”将单子推回去，“喝不习惯。”

“那就橙汁吧？怎么样？”

等周建平的橙汁上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赵莉一直看着对面的人，外套脱了之后里面是一件棕色羊毛衫，脖子上围了条米色围巾，配上鼻梁上的金属框眼睛，看起来白净又斯文，任谁也看不出这孩子是从山里走出来的。

她想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忽视了周建平的变化与成长，印象中四年前的场景依然清晰，晒的黑不溜秋的周建平驮着大麻袋冲她憨厚的笑。那时候她想过，这孩子虽然成不了什么伟业，至少会像个普通人那样，在城里找个贤淑的女孩子结婚生子，过上平淡幸福的小日子。

可如今，到底是谁欠了谁，又是谁成就了谁，竟让他心甘情愿的走那样一条不寻常路，也当真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心里一番思量之后，赵莉还是开了口：“建平，今年过年回家吗？”

周建平吸了口橙汁，抬头看她：“回的，和建安一起回去。”

“那……你跟安格的事……有跟家里坦白的打算吗？”终究还是担心，年轻气盛的抉择有没有想过后果？

一丝绯红悄悄爬上周建平的耳后，虽然早已知道赵莉今天约他见面的目的无非就是自己与安格的关系，来之前也为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可是当面被问到的时候他依然觉得尴尬又羞愧，垂下头低声回答：“……我不知道……”

“那你们难道打算瞒一辈子？”听他这么说，赵莉心里突然生气起来，果然是没有什么后续计划，带着这样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就决定了今后要走的路，太草率了！

“没有！”周建平几乎是立刻抬头反驳，“我会跟阿爸阿妈说的。”

看着周建平坚定的眼神，赵莉突然觉得老师说的没错，周建平性子软，但也倔，没有谁能逼的了他，相对而言，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也没有谁可以劝的了。

心里压的几块石头算是去了一块，她露出笑容转移话题：“最近很忙吗？也没见你再来家里坐坐。”

“哦，忙着找工作，还有考试，是比较忙……”

“建平，”赵莉忍不住想拆穿他明显的推辞，“你跟安格好，难道也要跟着他对老师避而不见吗？”

这话严重了，周建平一时觉得承受不起，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只是……”他已然在安老师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不知道安老师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他，觉得还是躲着些比较好。

所以周建平的阿Q作风总会在特定的时候显现，只被逼的没有办法的时候才去面对，比如现在。

赵莉接下他的话：“只是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

点点头，窘迫的问道：“赵莉姐，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不对？”

赵莉摇头笑了笑，握住周建平的手，温言道：“这种事情没有对不对，我的爱情也是从白眼里走过来的，所以我今天约你并不是反对你们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既然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就要有辛苦的准备，我不愿看到你最后承受不住感到后悔。如果你没有这个准备，趁现在来得及收手。”

周建平心里感动，不愿骗她，吐出心里所想：“我懂的，我不知道什么样才叫有吃苦的准备，我只知道目前我没有打算收手。”

望进他认真纯粹的眼眸里，赵莉呆愣片刻之后终于释然的笑了，玩笑道：“有空记得跟安格一起回家吃个饭，别扭捏着不敢见人，丑媳妇还总得见公婆呢！”

一句话再次臊了周建平个大红脸。

晚上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看招聘信息，头不抬眼不离，偶尔有送到嘴边的水果，顺口吃下去，才觉得冰凉，囫囵着说：“不吃了，凉。”

安格将手里的热水袋塞到他怀里，站起来又降空调升高了几度。回头见周建平看着电脑不住的唉声叹气，忍不住问：“今天的面试怎么样？有希望吗？”

“不知道，人家让我回来等消息。”

听到这里安格在心里偷偷笑了，这个笨蛋第一次面试的时候也是被告知这句话，回来以后高兴的不行，以为希望特别大，可是一连等了一个星期，越等心里越着急，他不忍戳穿，安慰他让他打电话过去问，那边当然是一番托词之后便婉言拒绝了，周建平当时气愤不已：“既然不愿用我为什么还要说叫我回去等消息，而且不管最后有没有打算录用我都该给消息告诉一声啊，这样不声不响的害我白白等了一个礼拜。”

如今这种事情多了，周建平倒是平常心对待了，大概今天的面试又不如人意，才会一回来就对着电脑。安格想了想，坐过去将手搁到周建平怀里的热水袋上取暖，说：“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反正你只是实习，我们公司现在正缺实习生。”

“不要，”周建平一口回绝，“我要自己找。”

安格啼笑皆非：“你以为我现在可以随便将一个人安进公司啊，我现在也只是实习生的名义。”

“啊，原来你也只是实习生，那为什么你总是出差？”不等安格回答，又想到一个问题，道，“对了，你现在大三课正多，总是去上班会不会有影响？”

“没什么，早跟学校说好了。”安格干脆将脑袋靠到身边人的肩上，指了指屏幕，说，“这个公司不错啊，可以试试。”

“哎哟，很多实习岗位都跟我的专业不对口，对口的人家又不要实习生，要有经验的……总之，好难啊！”

“那你不找了，继续读书吧，不是正好有一个机会，为什么不要？”

周建平转头去看他，安格这时候正好抬头，视线相对时周建平忍不住躲开，低头说：“你都知道啦？”

周建平因为跟的课题获奖，张教授向学校推荐他保送本校研究生，这事他心里当然开心，可是眼前的现实不能让他继续读书——即使这书是不要钱的，他需要早点出社会赚钱，所以开心之后便是伤感。在心里偷偷做了决定也没打算告诉安格，却不知道安格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想赚钱，不想读书了。”

周建平的话让安格心里瞬间恼火，他知道周建平最喜欢的事就是读书，这种想赚钱不想读书的话完全是现实所迫，而他恼火的是自己，如今还没有那个能力让身边的人能全心全意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间不等人，即使两年、五年后有这样的能力，却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

这种无力感让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抬起周建平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以后不许说不想读书这样的话，即使工作了，照样可以学习可以读书，现实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吗？”

周建平突然感到一阵委屈，鼻头泛酸，主动抱住了眼前的人，下巴搁在那人肩上，他想自己好像被安格影响坏了，这么点小事情都觉得受不了，这怎么能行，心里暗自发誓，努力找工作，也不能荒废学业。

两人温存了一会，周建平突然想起今天跟赵莉见面的事，推开安格，说：“安格，今天我见了赵莉姐，她叫我们什么时候一起过去吃饭。”见安格没什么反应，试探着问，“我们抽个时间一起过去吧？”

安格将热水袋抱在怀里，眼睛望着电视屏幕，半天才说：“我最近都很忙，没有时间。”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打破沙锅问到底。

安格终于转过头看他：“你是不是又答应了什么？”

“对啊，我答应赵莉姐过年回家之前要去吃饭的，我很久没有去了，你也是吧？我很想吃赵莉姐做的菜，你也是吧？你就当是陪我回去了，好不好？”

看着周建平一本正经的罗列出各种的理由，最后又是那样恳求的语气，还带点撒娇，安格觉得很受用，促狭的问：“我陪你回去？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尝到赵莉姐的的手艺啊，你看最近我因为忙着找工作的事，也没有好好的做饭，正好这时候回去补一补。”

“啊，对了，”安格貌似恍然一叹，“说到补，你今天的茶还没喝吧，我去端来。”

安格嘴里的茶是他通过一个有名的老中医手里得到的养胃茶，跟普通的茶水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在茶里面加了点养胃的中药。因为安格知道周建平不喜中药的味道，所以当初就交待让老中医加最少的量，可即使这样，每次周建平都嫌苦，不愿喝。

周建平一把抓住安格的胳膊，压着他不让他动：“今天可不可以不喝？我现在已经很按时吃饭了，胃痛再也没犯过。”

安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个笨蛋一听要喝茶就避之不及，每次都要又哄又闹，他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乖，喝完我们睡觉。”

苦涩的药茶味在嘴里蔓延，加上两片唇舌之间不断交换的唾液，让周建平觉得更加苦的心都纠结到一块去了，他皱着脸推开身上的人，龇着嘴：“好苦……”

“一会儿就不觉得了……”安格当作没看到，继续刚刚的工作。

这句话倒像是一个咒，没多久周建平真没觉得那么苦，他双手抓着安格的背，扬起脖子闭眼感受安格灵活的手指带给他的快感，被他时轻时重的揉捏弄的喘息不均。

大概因为两人的第一次安格伤了他，每次的床事安格都会做足前戏，所以他完全不担心，舒舒服服的任安格为自己服务。

第一次释放过后，周建平猛的喘息了几口，等回神过来，感觉到安格的手指趁他不注意偷偷潜了进去，在里面不断扩张。这种事即使做再多次，每次他都会觉得有点难堪，而且他突然想到今天好像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怎么就被安格压倒了呢！

想啊想，突然肠壁被伸进去的手指恶意刮擦，周建平不知是被疼的还是痒的，全身抖了一下，手指的主人伸出舌头轻舔过他的耳垂，威胁：“这时候都走神，看来我做的不够。”

周建平觉得身子酥麻的软成一滩水，但他却记起了今天没做完的事，他抱紧了身上的人，将他压向自己，平复了一下，在他耳边说：“安格，我们明天就回去吗？”

身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在体内的手指突然撤了出去，勃发昂扬的火热毫无预警的一下顶了进去，“叫你不专心！”

周建平被顶的扬起脖子嘶声呻吟，他伸手拽紧安格的头发，直扯的安格不管不顾就是几个冲刺，让他再也没有心思想其他，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破碎的呻吟：“啊……安格……慢点……”

这场性爱不同寻常的激烈，周建平最后累的眼皮都撑不开，被安格抱到浴室的时候却还不忘用尽全力掀起沉重的眼皮，问：“安格，我们明天回去吗？”

他迷糊间听见安格叹了口气，然后回答他：“明天我没空，下周吧，我抽空出来就回去。”安格答应了，总算是完成了这件事，心里放松下来，再也不管其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四十一章：家事

赶上春运，周建平他们好不容易挤上火车，找到座位放好东西。刚坐下，安格的电话就来了，连忙接起来：“安格，我已经上火车了。”

周建安听见这通电话，暗自撇了撇嘴，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不跟着来。将水瓶重重的往周建平面前一放，故意大声说：“大哥，喝点水吧！”

周建平只抬眼看了看自家弟弟，顾不上回答这边，就嗯嗯的点头回答电话那头：“我知道的。”

大概又是安格不嫌麻烦的嘱咐这嘱咐那，还真是把大哥当小孩子，但说实话，好像大哥在安格面前就很自然的显得弱小些，跟年龄还真没什么关系。

“倒是你，过年在家好好的，别再跟安老师吵架了。”

好吧，周建安心想，其实大哥还是那样，管的还挺宽。

等周建平讲完电话之后，周建安问他：“大哥，安格跟安老师和好了？”

“算是吧。”周建平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虽然走之前安格跟他一起回了家，一家人也吃了饭，可是安老师和安格之间的气氛也没有缓和，还是那样疏离淡漠，他安慰自己这两人的性格就是如此。

周建安倒不是在意这个，他担心的是安伟民对大哥的态度，虽然他口口声声觉得安格强迫大哥不对，听起来像是为自家大哥打抱不平，但人家毕竟是父子，心里当真怎么想还不一定，所以如果那父子二人和好了对大哥来说也是好事。

“人家毕竟是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这种家务事过个年冲个喜自然就好了。”

周建平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兄弟二人便沉默下来，火车开始启动，周建平趴在桌上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火车越往前行，他的心越是沉的厉害。

家乡并没有多大变化，家人也是同样的，趁着过年子女们承欢膝下，将家里一年攒下来的“好东西”迫不及待的拿出来。本是每年过年回家都会遭遇的情况，轮到今年，周建平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

所谓做贼心虚也不过如此。

“建平，快多吃点，不是最喜欢吃水饺的，怎么吃那么少？”周母嘴里不断数落着大儿子，一边往其已经满铺的碗里夹，很大的碗硬是被水灵灵的饺子挤的满满当当才罢休。

周建平闷头吃着，不推脱也不说话，只在心里强迫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吃完。

周建安在旁边看不下去：“哎呀阿妈，你看大哥都噎着了。”接着半真半假的酸溜溜道，“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为什么就不夹给我呀！”

这话本是玩笑话，可周建平听在心里更不是滋味，连忙将碗端起来要往建安碗里倒，周建安笑嘻嘻的捧着碗，舔着脸给他带高帽：“还是大哥疼我。”

周母眼见着那一满碗的饺子被划去了一半，赶紧阻止：“行了行了，给你大哥留点，没见你大哥最近瘦了很多？”

周建安皱着鼻子，他倒不知道阿妈觉得大哥瘦了很多这个结论怎么得出来的，反正他觉得自己倒是因为军训晒黑还没缓过来，显得瘦了，大哥却是白白嫩嫩的，比在家乡看起来滋润多了。

周父吃到一半，放下筷子扫视了一遍桌边的三个儿女，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吐了一口，透过袅袅烟雾看着这个终其一生扛起来的家庭，两个大学生，一个在重点高中，村里人谈论起来总会羡慕的夸赞：“你看周家那几个娃多有用，个个是读书的料。”

每次听到这种话，本应该是感到骄傲的，可内里的辛酸不敢说，只是盼着儿女们快点长大，等他们的书读出来，自己这一生也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