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处理完案件后就跑来要“庆功酒”了。

若雨这段时间也听了不少传言，接客的时候也偶尔有客人无意间提到，所以遇到王铮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

王铮这次也不像以前那样温温笑着，话语也少了很多，脸上都能显出一副有烦恼的样子。若雨本来就惜

字如金，如今两个人默默坐了半天也没什么对话，最后还是若雨弹奏了一首静心的曲子。

“若雨，谢谢你。”王铮眉头稍稍舒展一点。

“大人客气了。”顿了顿，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揉了揉眉心，王铮道：“若雨，那件事，你现在还是不同意吗？”

听到这句正准备倒酒的手半空中停了下来，而后将对方酒杯斟满：“抱歉。”

“罢了，不知你为何这么执着，倌馆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你年纪大了要怎办，你既有才情为何不更广阔

的地方伸展？”王铮一直不明白，纵使民风渐渐开放可小倌的身份毕竟不那么光彩，像若雨这清莲般的

人为何会“想不透”。

“……家。”只有华夜阁才让他有种家的感觉，更何况这里，还有让他牵挂的人。

小小声的一个字王铮也没听清楚，只道是若雨有所顾忌或者有其他想法不便多说，一口饮尽杯中物，再

次说道：“大概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了。”看着若雨没什么动容的表情，暗暗叹口气道：“大概

少了我这个总是问你要不要赎身的客人你会觉得轻松不少吧。”

“大人言重了。”其实王铮的提议很好也很心动，只不过这里他放不下的更多。

“呵，如果你是女子我肯定会娶回家，其实若雨很善解人意，这一点相处久了才会发觉吧，有些是即使

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还是可以让人感觉得到。”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不

愿离开，想必这里不只是你‘赚钱’的地方，有朋友有欢笑有苦涩，每个人都有一些值得珍藏回忆的故

事，你会留恋也属常理。不过我想抛开‘客人’的身份，以‘朋友’身份劝你一句，情到浓时总有淡，

如果可以，丢掉以前的包袱去寻找新的故事吧。”

“谢谢。”由衷的感谢，王铮对于若雨来说，早已不是单纯的客人，何况他也看过若雨和玥华争执的场

面，或多或少明白些什么。

“好像今日比较感慨啊，呵呵。”向来浅酌的王铮破天荒的连饮数杯。

“大人有心事。”再次静默了半晌若雨终于主动开口。

“很明显？或许在你这里比较不用担心泄露什么吧。”长长的叹了口气，凝视着手里酒杯中清透的液体

，缓缓说出：“最近外面很热闹，上官府很热闹，朝堂上下也很热闹。”

“外面那些传言？”许是听到了想知道的事情，若雨显得比之前急切了些。

“是啊，这种传言绝非空穴来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已经挑开了某些尘封的东西的面纱。我并非毓

日人士，虽然当了官娶了上官家小姐，对于上官家的很多事情还是不清楚，至于十几年前的毓日更不了

解。听到传言时候还以为是有政敌故意中伤岳丈大人，结果在府上听到年老的仆人们谈论到十几年前上

官将军的一个妾室，是当时毓日青楼的花魁之首，这在大户人家本没什么，可是却没想到这女人竟是政

敌派来的卧底杀手，最后被将军发现赶出了家门。”说完这些，王铮停了下来。

而听到这些的若雨已经大致明白了，豪门多是非，无论卧底真亦假，只要被怀疑上都会宁可错杀不愿放

过，那位妾室，大概就是玥华的娘亲吧，至于这个庶出的儿子，将军府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大人，不怕我说出去？”这种豪门秘辛，就这样随随便便对一个小倌讲，若是说出去可就……

“呵呵，你就当是我的酒后胡言吧。”对于王铮来说，对若雨说出来自己也会轻松一些吧，而且若雨也

绝不会是乱嚼舌根的人。

两壶酒全入了王铮肚子里，天色也不早了，王铮带着微醺感走出了“墨雨阁”。

而玥华这边，“水月阁”里倒是欢声笑语。

“所以你就派人去故意试探那个县令？他能那样做上面也会有人吧。”华忆憬办案的一些事情会和玥华

说说，当然太深入的不会讲，也算是一种庆功方式，这样的模式已经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呵呵，他本就做贼心虚，我到了那里他做事就开始有些慌乱，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不过他就一个县令

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背后自然有人，你猜猜是谁？”想是想到了那个倒霉县令每天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

，华忆憬笑了出来。

“这种事就不是我这种小老百姓可以猜的了，华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了。”玥华故作害怕的样子。

“呵呵，玥华你啊。”略带戏谑的表情，华忆憬明白玥华总是隔着一道防线，他也不点破，反正消遣就

应该放松自己，何必再去勾心斗角。

喝着最喜欢的桃花酿，华忆憬像是想到什么：“你不是说我回来时你就能解决掉你和那个小弟弟的事了

，如何？”

“还差一点，我不想给他刺激太多了。”俏皮的耸耸肩。

“还未成功啊，你话说满了哦。”笑了笑，明显的要“罚金”。

“行了，我这里的一坛你拿走。”摇摇头，知道这人对桃花酿的喜爱程度，他也不会那么小气。

“玥华果然了解我。”仿佛偷了腥的猫一样满足的点点头。

“对了，你倒是成了毓日最近最大的话题啊。”想到一回来听到的那些传言，华忆憬直接提了出来。

“你信吗？”不答反问。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我信不信。”看着玥华脑袋上下点了点，华忆憬问道：“你来华夜阁之

前是否住在银杏巷？”

“是。”

没想到得到这么干脆的答案，他继续问：“你是槐月生的？”

“是。”

“你娘是否叫憬菱？”

“……是。”

“你真是……？”

“华大人不是知道了么。”挑了挑眉，玥华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家父……”

还没说完后面的问题玥华就干脆的回答了他：“是，外面传言没错，我的确是上官家的庶出，不过还在

娘肚里就被赶出来了，娘还被毁了容。”

“你……”

扬起笑容：“我倒是很好奇华大人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知道我爹为何为我取名‘忆憬’吗？”抹了抹额头，华忆憬换上严肃的表情，认真的望着玥华。

“愿闻其详。”隐约想到什么，玥华也正经许多。

“忆、憬。”一字一顿，其意不言而喻。

“？！”不得不说，这个事实对于玥华来说很是惊异，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客人会和自己的娘亲扯上关系

。

“很讽刺吧，我爹曾经和你娘亲相识，或者还可以说是两小无猜，甚至还想娶进门，后来遭逢家变你娘

亲进了青楼，爹想为她赎身可惜被上官将军占了先。”顿了顿，看到玥华眼神闪烁，不禁为他感到有些

抱歉，大概这些他也不知道吧。“听说将军待她不错爹也就不再多想，甚至听说她有孕的时候还特别送

了礼物，谁想到……”说到这里华忆憬停了下来。

“谁想到这便让有心人士得了机会，从那些礼物里翻出了书信，而当时政党之争愈演愈烈，将军看到了

书信派人去查得知了娘亲的身世，然后在那些幕僚谏言和枕边风的双重‘好心’下，我娘就被认定为是

美人计的奸细，于是一怒之下毁了娘的容颜还把怀有身孕的她赶出家门。”淡淡的接过话说完，语气里

听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对不起。”华忆憬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爹的错，怪只怪娘没选好托付。”语气仍是淡淡的，这些事他很小就知道了

，不过不知道那个人是当朝丞相华幽。

“爹去找过你们，可是你娘闭门不理，最后还说要搬到外地，爹只能放弃。”想到爹指着书房画卷对自

己说出这些往事秘密时候那抹自责，华忆憬望着玥华的表情也复杂许多。

“娘很有骨气，即使只有自己也能养育我，是上天嫉妒娘亲，红颜薄命。”自己的娘亲很伟大，没有爹

又怎样，他们能养活自己，不过还没娘享受到清福……

第十八章

“玥华……”

“我没事，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有新的生活。”嘴角上扬淡淡说道。

“能认识你也不枉我爹给我取名‘忆憬’了。”执起一杯桃花酿，“还记得儿时爹在书房内室给我看一

幅仕女图，指着画上清丽女子对我说：憬儿，每次这样叫你都会让为父想到一个故人，当年没能照顾好

她所以给你取名‘忆憬’，好让为父聊以怀念。故我的名背负着一段父辈的真挚情感，而也因此让我对

于那位从未谋面的长辈有着一股好奇，毕竟能让爹那般固执的人无法忘怀的女子肯定是位很特别的女子

。如今我认识了故人之子，也算是延续了上一辈的‘故事’吧。”

“所以我们也算是‘故友’了？”虽然玥华对娘亲那位故人的事情略知一二，但这样遇到相关人士还真

有些感慨。

“自然。”掠过一丝复杂表情，华忆憬笑着回答。

“忆憬，敬你一杯。”忽然玥华豪爽的敬酒。

望了望空杯，华忆憬有些迟疑的开口：“冒昧一问，你的原名是？”

“上官玥。娘说虽然我们被赶了出来，可我毕竟是上官家的孩子不能忘祖，上官这个姓氏还是要记得的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自己华玥，我是娘的孩子，随娘姓才是我的归属。”

“原来‘玥华’的艺名是这样来的，还以为你们也像其他倌馆青楼那样是老鸨取的呢，华夜阁不愧是华

夜阁。”

“呵呵，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名字也可以交给老板，倌馆里的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有人想要彻

底忘掉过去有人会想保留而已。”欢场无情，人既如此何况名字。

“恨过吗？”

“恨过，不过日子还是要过，我更不可能去找他们让我认祖归宗，所以恨早就散了，或者说没有恨的动

力，现在日子过得很舒服，也有喜欢的人，足够了。”

敏锐的捕捉到某些言辞，掩下有点暗淡的眼神：“喜欢的人？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弟弟’？”

“是……吧。”故意带了点不确定的咧嘴笑了。

“你们……”都是……

“都是小倌？”自然的接过话，“小倌也是人，不过做的工作比较特殊，人说三十六行，这无非也是一

种行当，何况小倌亦不像女子有妓籍，不少了离开了倌馆则与常人无异。”

“是我浅薄了。”他所认识玥华本来就是洒脱之人啊。

“哦？那就该罚，桃花酿你就别带走了。”

“那可不行，一件归一件。”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望着玥华，华忆憬好半天后复又开口：“最后一个问题，这次流言，你可有参与？”

玥华笑而不答。

微微叹气，华忆憬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既然上官家不认这个庶出，这种流言四散的时

候很可能引起杀念。

“所以我有一事相托。”换上慎重的表情。

因为王铮未待很久便离开，若雨很早就回到了后院房间。坐在窗户边想了很久，见远处玥华房间亮起了

灯火，思前想后还是出了门。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刚回房的玥华也不知道谁会跑来，习惯性的说了声：“进来吧。”结果推

门而入的是时隔三年后第二次主动来找自己的若雨。

“小雨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微笑着问道。

“……”默默地走进房间，默默地望着玥华，没有开口。

“来了就坐吧，我去泡壶茶。”

“……不必了。”看着玥华准备往外走，若雨叫住了他。

看着若雨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玥华心里大概知道原因，干脆笑着拉若雨坐到椅子上。

“你……”若雨只讲了一个字就停住了。

“想问我什么？”若雨会“鼓起勇气”跑来找自己想必也考虑了很久吧。

“传言……”像是在斟酌言辞，“……王大人和我说了。”

“哦？他是上官家乘龙快婿吧，说了些什么，竟能让你这般改变？”好奇的口吻。

“你真是……上官家的庶子？”缓缓说出今晚知道的“秘辛”。

俊眉一挑：“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想知道。”这一次很干脆的语气。

“如果我是，你会对我另眼相看？或觉得是的话就能让我认祖归宗？”

“你……”

“如果你只想知道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是上官家上下都绝口不会提的庶出，他们全家都恨不

得我早死了。”依然是笑着说话，却含着一股冰冷。

“……”若雨除了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大人所说的还远远只是表面吧。

“好了，这没什么，我现在在这里过得很好，老板虽然像只狐狸但人很好，而且……”拖长了音，直直

望着若雨道：“还有我喜欢的人。”

心，漏了一拍。

“我该回去了。”那不过是调笑的话语，不要信。

“小雨，”箍住若雨的肩膀，玥华收起笑容，“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不要告诉我你完全没有感觉，你

当年不想做我的侍从不想当我的弟弟，突然要去当小倌，难道这些只是你的一时兴起？”看着若雨游移

的眼神，继续道：“你看着我，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就对着我的眼睛说出来，然后我们以后就真的陌

生人了。”

游移的眼神倏地归位，杏眸睁圆，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般。

望着若雨的“变脸”，玥华好整以暇的问道：“怎么样？你要说什么？”

“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