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聪没太露出笑的意思，挑着眉毛道：“玩笑开完了，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

柴非忙道：“你说、你说，想和我说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

柴非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儿，周聪看着真有点上火，不是刚才半真半假的气怒而是真正的上火生气。周聪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用公事化的口气问：“柴总，您想怎么安排刚才那位先生？”

柴非轻松回道：“昨天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跟你说过小礼到公司上班的事啊。”

“跟我说过？”周聪皱着眉毛重复柴非的话，停了停道：“跟我说过就行了？柴总，其实您不用提前向我报备，您想做什么直接安排就行。公司里的其他事也一样，您不用我管理公司也可以直接说，毕竟我不是公司的所有者，我只是您雇佣来的人。我不能代表公司的利益，同时也不代表公司的规章制度，并不是什么事向我说过就可以。您想雇佣人，不需要向我说明，但要按照公司的相关规定来做。”

周聪表情严肃的看着柴非，柴非让周聪盯的浑身上下不自在，突然有点想掏出烟来抽的冲动。

柴非从兜里掏出烟，点烟的功夫问周聪：“按照公司规定雇人应该怎么做？”

周聪挥开面前的烟气，道：“简单的说应该以正常途径投递简历，等待公司通知面试。如果公司有适合的岗位会安排面试，一面、二面或者三面后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否录取以及录取后安排什么职务。”

柴非“嗯”一声不说话，没继续问公司的规定接着道：“我想雇个特别助理，工作时间比较灵活，主要配合我的工作需要和时间安排。嗯，平时能协助我工作外也能照顾我的生活。你看要雇个这样的人需要什么条件，公司能给安排什么待遇。”

周聪直言道：“柴总，您觉得有必要吗？以公司目前的状况和您的个人情况来看，有这样的需要吗？公司里有东方助理协助您工作了，如果再雇佣人来帮您，从工作内容上说会不会有些重复。”

柴非想了想道：“东方红是从国外毕业回来的，懂专业知识，把她搁在我这里可惜了，让她去帮你，正好你最近业务忙需要人手，让她帮你办事儿能顶大用处，别埋没了人才。我这边雇个助理单独协助我工作，咱们两边儿不耽误也不重复。”

周聪哭笑不得的道：“您这是早打算好了、想好了啊。”

柴非笑眯眯不说话，过了会儿语重心长的道：“周总啊——昨天的事儿是我设想不周全，不该不提前和你沟通雇人的事，咱们公司办事都按照规章制度来，每个人也有分管的业务和专长的领域，不该随便干涉别人影响别人的工作。这事儿是我太急了没做好，没和公司的工作配合好，但我这也是为公司考虑啊。刚才你说的公司规定我都明白，但事在人为、事急从简，你看可不可以简化一下程序，咱们尽快办理一下雇佣的事。”

周聪盯着柴非道：“我怎么觉得您今天和平常不一样，特别精明。”

柴非“哧”一声乐了，夹着烟靠向身后的板椅，摊手道：“我这儿不着急，也没什么重要的业务，但你那儿不着急吗？眼看着各项业务扎堆儿来了，不用几个月就是阳历年年底，不光咱们忙各个办事机关也忙。如果没有得力的人帮你，你怎么忙的过去。时间不等人，如果阳历年前不抓出点儿头绪、理清眉目，转眼就过大年，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到那时候业务没做出成绩，你能舒心、你能和柴董交代的过去？”

周聪沉默片刻道：“先让他写份简历，过会儿我给他面试。如果不合格公司不会录取他，但我会给您另外雇佣合适的人手协助您工作。”

说起这个柴非倒是不担心，丘乐礼一看就是踏踏实实能做出些成绩的人，平时兼职打工没少受苦，学历上也没什么问题，柴非不信丘乐礼通不过面试。再者柴非相中了丘乐礼又怎么会让丘乐礼不被公司录取。

柴非点点头道：“你想给公司找个能干事儿的人我不反对，东方红选的很不错、挺专业，帮你忙业务肯定行。但话说回来，呵呵……其实咱俩之间也不用藏着掖着，给我雇个协助我工作和照顾我生活的人，还是按照我的审美观选个我满意的人好。”

周聪恢复了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反讥道：“您的审美观和公司的审美观是不是不需要在一个水平上？”

柴非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周聪接着道：“既然如此，薪酬待遇也可以不在一个水平上了，是吗？”

柴非一听这个愣了，连忙道：“不在一个水平上，是高于公司水平还是低于公司水平？”

周聪道：“您觉得呢？”

110.M110

周聪表情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柴非之前答应了丘乐礼一个月工资八千，听到这里有点着急。周聪周副总依然精明如昔，虽然柴非动了一番脑筋却让周聪在薪酬待遇上卡住了，让柴非在最末尾的时候郁闷了一把。

柴非好声好气的和周聪商量，道：“个人水平和公司水平不应该有太大差距啊，周总……再说咱公司还差那几千块钱雇个人吗？”

周聪“哦——”一声道：“您的意思是雇人时不用照顾您的审美观？”

柴非连忙摆手说“不”，周聪看了笑笑不再折腾柴非，直接道：“最近咱们正和南非的公司谈合作呢，公司人力方面的预算可不像您想的那么宽裕，我这也是为公司考虑，您可要理解啊。”

柴非听了奇怪的问：“咱们正和南非的公司谈合作，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周聪微不可察的叹口气道：“您桌上有公司每周的工作汇报，上面都写着呢。”

柴非答应一声满桌子翻文件，周聪看不过眼的从一堆文件中拎出黑色文件夹递给柴非道：“这个夹子里的就是，每周都有一份新的工作汇报给您，有空您看看吧。”

说到这儿柴非不好再说什么，比较丘乐礼和东方红两人的学历和经历确实也无法将两者等同。柴非边翻文件边道：“这么说把东方红配给你做助理正合适，她懂外语能帮你不少忙。”

周聪点点头也不多说，收拾了手里的东西往外走，边走边道：“东方正帮我翻译一部分文件，之前也多亏了她帮忙。我一会儿安排面试，你先让小礼填份简历。”

柴非答应一声打内线电话把丘乐礼叫到办公室，看丘乐礼表情没有什么异常，小心的问：“你已经和东方助理见过面了吧，感觉怎么样？”

丘乐礼很开心的道：“东方助理人很好，听说她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懂很多东西，我以后要向她多学习。”

柴非道：“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丘乐礼想了想道：“没再说什么，东方助理人很好，刚才给我看了她和同学的合影，还跟我说了国外的事情，听说国外都是一周工作五天、休息两天，跟咱们这里不一样。”

柴非安下心来也有了逗弄丘乐礼的意思，捏着丘乐礼的手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国家早就有一周工作五天、休息两天的说法了，大城市里也都这么办的，咱们这儿劳动部门管的不严也没人较真儿，还是一周工作六天、休息一天。”

丘乐礼点点头，又道：“哥，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都要做些什么，我现在算正式开始工作了吗？”

柴非道：“一会儿你先填个简历，还要走一些程序，等做完这些让人事部的人领你到公司转转，向你介绍一下公司情况。”

柴非没提薪酬的事儿，有点怕丘乐礼失望，心里嘀咕着最好周聪面试丘乐礼时能给他个合适的说法。

人事部的人让丘乐礼填了简历，人事部负责人和周聪给他做了面试，最终丘乐礼没什么悬念的被公司录取。公司的待遇比较宽松，周一这天也算丘乐礼上班出勤。谈到薪资的时候丘乐礼的态度比较端正，没让周聪费太大劲儿说明，坦然接受了公司的薪资标准。丘乐礼有种天生的亲和力让人喜爱，虽然因为柴非的关系录取丘乐礼，但和丘乐礼谈过后周聪也开始欣赏他。面试的时候周聪没太难为丘乐礼，甚至很期待丘乐礼以后的表现，并允诺未来会有提升的机会。

办完入职手续，人事部的人领丘乐礼到公司各部门介绍新人，顺便向丘乐礼讲解公司的基本情况。转完一圈，丘乐礼回到总经理室，周聪已经提前通知了东方红公司的新安排，东方红收拾好个人物品搬到周聪隔壁的办公室工作，原来的助理办公室给丘乐礼用。

东方红平静的离开助理办公室，走前到柴非办公室对柴非道：“柴总，如果您有什么业务需要我帮忙可以打电话通知我。”

柴非沉默片刻道：“不用了，谢谢。”

东方红淡然走出总经理室，柴非冷眼相送。

此时此刻，不论是过于理智的东方红，还是偏于冷淡的柴非，两人的态度都有种莫名的疏离。只是很短距离的一段分隔，无法带来天高地阔一般解脱的心境，也非云淡风轻、尘嚣不动的禅意，但两人之间有一些东西已经真正过去了、成为往事，再也收拾不起来。

这一切并非源于东方红无法捉摸、难以揣测的态度，也非工作中功利主义的倾向和那些大胆的妄言，而是更早、更长时间以前、最不容易忘记的那些裂痕和隔膜。有一段时间柴非一直感慨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东方红无法再次走近，两人之间似乎总欠缺一些缘分。那时柴非已经觉察到两人间的裂缝，却没有看透两人最终会越走越远的结局。一切早有预兆，一切皆可预料，一切都遵循彼此最真实的心意进行，只是柴非没有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论怎样热切的感情都无法经受价值的考量，不论怎样隐秘的爱意都不能用买卖的口吻叙述。当东方红在办公室歇斯底里的发泄情绪，毫不避讳的喊出“卖身”两字的时候，两人间的感情已经受到了最大的伤害，注定无法圆满。

柴非认为自己不懂纯情，不懂人与人之间那些最真挚的感情，但柴非依然渴望这样的爱意，否则柴非不会轻易被丘乐礼吸引。柴非不懂却渴望着得到，深埋心底而不曾丧失的那些纯真美好的想象，经不起这样的否定和打击，东方红伤害了柴非身上最深、最真的东西。即便东方红同样感觉受伤，即便东方红遮住伤口忽略伤痛大度的选择和解，依然无法治愈柴非心中的伤，无法让柴非放下心结感觉好过。在那个最激烈的瞬间之后，在两人间的关系被世间最赤裸裸的金钱和肉欲关系标注过之后，两人间的结局注定了只会背向远离，越走越远。

经历过东方红离去时心绪小小的震荡后柴非恢复了平常的心情，一想到丘乐礼使用助理办公室、丘乐礼在自己隔壁办公，柴非就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快乐。为了让丘乐礼更好的适应环境，柴非没急着让丘乐礼处理工作方面的事情，嘱咐丘乐礼好好了解公司的情况，多看看相关资料，调整好状态后慢慢接触工作内容。

上午丘乐礼为柴非泡了一次咖啡，下午为丘乐礼为柴非泡完咖啡后又为他续添了一杯。看到丘乐礼为自己忙碌柴非心情大好，精神分外饱满，兴致高昂的处理了公司相关业务，主要包括：阅读了公司上周的工作汇报、仔细研读了两页参考资料、努力记住三个学术名词及其相关解释、看了四次时钟、做了五次短暂的休息、抽了六根烟外加痛苦呻吟数千次、咒骂学术界前辈上万次、心不在焉走神无数次。

难以言喻的好心情外加极富效率的辛勤工作让柴非很有满足感，忙忙碌碌一天下来柴非甚至没动一点儿和工作无关的杂乱心思，对近在咫尺的丘乐礼也没生一点儿绮思妄念。

到了下班时间，丘乐礼收拾好东西到总经理室找柴非，柴非正对照着质检标准规定的取值范围检查抽样检测报告的数值。柴老爹告诉柴非新材料的抽样检测报告是很重要的文件，柴非虽然看了很多次，也请人帮忙讲了很多次，但一直没怎么弄明白。

丘乐礼进办公室对柴非道：“哥，收拾好了没有，咱们什么时候走？”

柴非一下午都在忙别的，快下班的时候才把抽样检测报告抽过来翻着看，看了也没怎么看懂，见丘乐礼来找他就想快点儿下班。抽样检测报告的事儿不急在一时，柴非随手把抽样报告放到一边儿，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和丘乐礼一块儿离开。

路过周聪办公室时柴非带着丘乐礼进去打招呼，办公室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看样子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下班，东方红也在其中。

从周聪办公室出来，柴非和丘乐礼下了楼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路上柴非对丘乐礼道：“周聪很有能力，你要多向他学习，以后可以像他那样帮我。”

丘乐礼点头答应。

111.M111

柴非和丘乐礼在外面吃了晚饭又到临近的步行街闲逛，步行街上有很多店铺，两人边走边逛边聊时间过去的很快，等两人回神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沿街的路灯也渐次亮起。

丘乐礼看着延伸到远处的路灯若有所思，柴非见了问道：“鬼灵精，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

丘乐礼回头看看柴非又看看眼前的路，笑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的真快，几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

柴非点头赞同，丘乐礼又道：“时间飞逝，人的一生很快就过去了。哥，说不定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一直在一起、彼此陪伴到老，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柴非静静看着丘乐礼沉默不语，过了会儿道：“小坏蛋，你不陪哥过一辈子谁陪哥过一辈子？咱们约定好了，谁也不许逃跑！”

丘乐礼眼睛红红的，连连点头。柴非捏着丘乐礼的鼻子道：“怎么眼睛红了，咦，怎么又笑了。哈哈，哥比你大哥怕被你甩，哥要找个东西把你绑住、绑牢，要不哥不放心。”

丘乐礼拍开柴非的手，申辩道：“才不会呢，我要陪哥一辈子、我不会不要哥。”

柴非笑着看向丘乐礼，眼前有片刻朦胧。

柴非拉着丘乐礼跑向旁边一家玉器行，口中道：“好，那哥就把你拴起来。”

两人在玉器行挑了一组成对的挂件，奶白色的玉片雕刻着镂空的花纹，两片组合到一起是长方形的玉璧，分开看则是两只摇头摆尾的貔貅，样式精巧，看起来活灵活现。店老板推荐其他成套的饰品时柴非和丘乐礼都觉得不合意，看到这对玉片镂雕的貔貅时，几乎同时喜欢上了藏身雕纹中恣意酣畅的两只祥兽。

店老板对两人说玉是有灵性的，会自动选择有缘人，柴非和丘乐礼同时看中这块玉说明这块玉和两人有缘，希望这对玉饰会给两人带来好运。

两人买了玉挂件回到车上，借助路灯的亮光为彼此带上饰品。将玉饰小心收到衣服里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亲吻对方。

两人开车回到海边别墅，在别墅门口停了车。丘乐礼坐在车里不动，眼神儿亮晶晶的盯着路对面离别墅只有几百米的海滩偷笑。柴非下了车又钻回车里，拍拍发呆的丘乐礼道：“到家了，傻笑什么呢，快下车吧。”

丘乐礼回头看着柴非笑的别有意味，凑近柴非小声道：“哥，还记得咱们在温泉中心水里做那回吗，咱们也到海里做一回吧。这里离海滩这么近，咱们还没在海里做过呢！”

柴非想起两人在浴池里做的那次浑身发热，抬手搂住丘乐礼来了一个热吻，亲完哑着嗓子道：“小色魔，就会惹火。”

丘乐礼贴近柴非的身体轻轻磨蹭，手沿着柴非的腰来回摸，柴非一把抓住丘乐礼不停在腰间乱动的手，叹气道：“不是哥不想去，天气凉了，晚上在外面待着容易感冒，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