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属下这就去办！”
莫默摸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果然是官大一阶压死人啊！”
一个时辰后……
周擒急急忙忙跑回来道：“大人！糟了糟了！”
莫默被这么一吓，瞌睡虫早跑得无影无踪了，“怎么了怎么了？”
周擒无视他嘴角的口水道：“绣花鞋已经按您写的尺寸做好了，可是……鞋底那个……我们找遍整个皇城，都找不到木匠啊！”
“什么？！”莫默蹦起来道：“这京城的木匠都去哪了？”
“听说都请到太师府去了。”
“太师府？靠！这褒太师搞什么请这么多木匠？打十个棺材都绰绰有余吧？”
“呸呸呸，别胡说。褒太师身体硬朗得很！”身为褒太师拥护者的周擒急忙争辩道。
莫默嫌恶地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请别随地吐痰。”
周擒：“……”
“太师到底请那么多木匠干什么？”
“这事属下已打听过了。前不久，户、礼、工三部奉旨监办春闱贡院修建之事。岂料三部联合起来克扣钱银，中饱私囊。太师得知后，已经将三部尚书革职查办了。可是因为之前三部负责打造的桌子皆为次货，所以太师才会大费周章请全城木匠入住太师府，连夜打造书桌。”周擒想了想，道：“以属下之鉴，为今之计，就是大人亲自去太师府借个木匠了。”
莫默叹气道：“看来今晚注定要通宵了。”
太师府。
莫默提着一篮子水果在门口踱来踱去，心中大骂六扇门那几个混蛋没良心。一听说今晚可能没时间睡觉，居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让身为六扇门之首的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这儿，受寒受冻。
“这帮臭小子！回去一定要罚他们做五百个俯卧撑！再跳十圈蛙跳……哈，哈秋！”
“莫大人。”进去通报的门卫终于出来了。
莫默热泪盈眶地迎上去：“怎样？快带我去见太师吧！”
“不好意思啊莫大人，太师这会儿进宫去了，大概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回来。”
“两三个时辰？一二得二二三得六……那不是还要六个小时？不会吧你耍我啊？”
“小的不敢。大人若愿意等，小的这就带您去前厅。”
外面夜黑风大，莫默巴不得进屋去喝杯热茶。可是眼下这情形他实在没有心情，只好颓丧地摆摆手道：“算了，还是我进宫去找他好了。”
转身刚要离开，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莫大人这么晚登门拜访，莫不是为了今日卑职失言之事，想来告状吧？”
莫默皱了皱眉，慢慢回转过身，门的那边果然站着某个讨人厌的家伙。
“荀未昌，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说话的语气，麻烦你以后少说话，多做事，OK？”
荀未昌从门内走出来，挥手让门卫下去，歪着头看一脸不愉快的莫默，笑道：“可是，卑职很喜欢莫大人生气的样子耶，这可如何是好？”
莫默眸光一冷，忽然上前抚上荀未昌的脸。荀未昌任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不加阻拦，亦没有不快之色，只是挑起半边眉，笑得越发轻浮：“我说莫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光明正大地调戏自己的随护，不太好吧？”
皮肤细腻光滑，并没有易容药物的痕迹。
莫默面色沉重地收回手，不料被荀未昌一把捉住。莫默皱紧眉头，用力挣了挣，却换来荀未昌更大力的钳制。
莫默抬头看着他，故作镇定问：“你这又是干什么？”
荀未昌捉着他的手，将他拉近自己，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腰，笑得不怀好意道：“明明是大人先招惹我的，怎么反过来问我要干什么呢？”
又是这该死的调笑，又是这该死的熟悉感……
莫默深吸口气，将一篮子水果举起来抵在他的胸口上，拉开两人的距离，面色平静道：“我刚刚看你皮肤干燥，还是多吃点水果补充点维生素C好。”
“维……维什么？呵，莫大人果然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啊！就连说话，都这么令人费解。”
荀未昌意有所指地盯着莫默的眼睛说完，才松开他的手，主动退开一步道：“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莫默换了只手拎水果，没好气道：“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还不一样是客？能拿什么主意？”
“既然如此，那恕卑职不送。”
荀未昌说罢，直接转身往里走。莫默眼珠子骨碌一转，赶紧追上去拦住他道：“等等等等，你走那么快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荀未昌似笑非笑道：“我既是客，你跟我说也没用，那还不如不说。卑职无能，先行告退。”
“你……诶诶，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木匠？”莫默可气地发现，自从这莫名其妙地家伙出现后，自己就一直处于下风，全然没了莫小爷平日的威风八面，想想就郁闷！
荀未昌停住脚步，抱胸睨他：“木匠？你找木匠何用？”
“问那么多干什么？直接说能不能找到就行了嘛！”
“莫大人求人的态度还真是令人不敢恭维，请恕卑职不奉陪。”
“荀未昌你……”
“莫大人。”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荀未昌和莫默齐齐回头看，台阶下仗剑而立的黑衣男子，身姿挺拔，面若冰霜，英俊不凡。此时也正冷冷地望着在太师府门口纠缠的他们。
“萧景夜？！”莫默眼睛一亮，松开荀未昌的手道：“你怎么在这儿？”
萧景夜的目光直接迎上荀未昌的，两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我刚查哨回来，路过此地。”萧景夜默默收回目光，望向走过来的莫默，“大人你又在此处做什么？”
那个人，绝对是个不可小觑的高手。萧景夜微微眯起眼，真没想到太师府居然有如此人物！
“我？别提了，我来找木匠。全城的木匠都到太师府来了，可是太师又不在。”莫默苦恼地抓抓头道：“萧景夜，你府上有没有请木匠啊？”
荀未昌站在门边，依着门框抱胸而立，大半个脸都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萧景夜却敏锐地捕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气息，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位是……”
莫默顺着他的目光瞟了身后的荀未昌一眼，没好气道：“这是太师府上门人，现在是我的随护，荀未昌。先别管他，你到底能不能帮我？”
见萧景夜盯着他看，荀未昌抬起手来，懒洋洋地抱了下拳。
萧景夜瞳孔一缩，忽然很想出手试一试此人的武功。
“喂！”莫默见萧景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气得直瞪眼：“你听见我说话没啊？”
萧景夜强压下争强之心，凝神看向莫默，淡淡道：“你如此心急找木匠何用？明日再找不也一样？”
“不行！明天找我就没命了！算了算了，你肯定也帮不了我，我自己进宫找太师去！”
萧景夜伸手将毛毛躁躁的他拉回来，面无表情道：“我虽不认识什么木匠，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三万守兵中可有人会做木工。”
莫默先是一愣，随即欢喜地扑上去，眉开眼笑道：“真的？萧景夜，你太够意思了！我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啊！我对你的感激之情犹如黄河之泛滥……”
“……”萧景夜静静地盯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淡然开口：“闭嘴。”
莫默赶紧乖乖闭上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眨巴眨巴地对着萧景夜笑。
萧景夜心口一跳，想收回目光，却发现自己居然移不开眼！
“咳咳。”
荀未昌突兀地干咳两声，神情慵懒地睨着“深情对望”的两个大男人。
莫默不悦地回头瞪他：“你怎么还没进去？”
荀未昌伸了个懒腰，动作随意却不失风雅，神情慵懒却别有风情。此时的他，微眯着眼，像极一只倦怠的猫，眉眼间都是轻佻的笑意，让人很想一拳揍过去。
他慢慢走下台阶，走到莫默面前，轻笑道：“莫大人，太师请你过府。”
“咦？”莫默狐疑地斜乜着他，“太师不是进宫了吗？”
“我刚刚让人跟你开了个玩笑罢了。莫大人胸襟如此广阔，不会生气的吧？”
莫默只觉得胸腔内有把火越烧越旺，下一秒直接冲到天灵盖上。但他的眉角眼梢却全是笑意：“谁说小爷胸襟广阔了？小爷向来记仇得很！”
说罢，迅猛地挥出一拳，荀未昌早有防范，神态自若地抬手挡下那不大的拳头，眼中冷意更甚，唇角笑意冰冷：“是啊，卑职也是个极记仇的人呢！”
莫默心下一惊，眼前的荀未昌一下子和记忆中的那人影像重叠，吓得他猛地抽回拳头，踉跄着向后退去。
萧景夜心中惊疑，表面上却端得滴水不漏。他见莫默忽然脸色苍白直往后退，下意识地走上前用胸膛挡下他，轻唤一声：“大人？”
荀未昌眼神复杂地看了萧景夜一眼，慢慢敛去眼中疯狂的怒气，恢复轻佻张狂的样子。
莫默惊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荀未昌，依旧是那张称不上熟悉的脸。莫默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才让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落回胸腔。
他抹了把脸，冷静下来道：“既然太师请我进去，那就走吧！”回头大力地拍拍萧景夜的肩，咧开嘴笑道：“谢了萧大侠，改天请你吃饭。”
萧景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送他们进府，才慢慢拧起眉头，陷入深思……
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那么强烈，难道又是幻觉吗？
莫默拍了拍自己的脸，抬头深吸了口日月精气，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知走到哪，面前的荀未昌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喂，太师府的前厅有这么远吗？”
荀未昌没有回头，声音冷淡道：“谁说要带你去前厅了？”
莫默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什么？那你带我去哪？”
荀未昌跟着停下来，侧着身子对他笑：“去我房间啊！”
“啊？”莫默拼命暗示自己说他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心脏仍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莫默扯着嘴角干笑着，脚步却一个劲往后退：“不用了吧？太师找不到我就不好了。”
荀未昌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太师现在应该在宫里头吧！”
“……”莫默脸上的惊愕很快化为怒意：“你耍我？！”
荀未昌大笑起来，莫默却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偷偷地观察着周边的地势，想着如果这个人忽然丧心病狂地扑上来，他应该往哪里躲……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大叫“救命”时，荀未昌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他是否会逃走似的，转身径直朝前走：“我会一点木雕手艺，需要我帮忙就自己跟上来。”
“……”莫默再次愣住，这是什么状况？难道大笑过后不该是一把撕开假面具，露出阴森森的脸，然后扑上来咬住他的脖子说“莫庄~还我命来”……的吗？
“你再站下去，天就要亮了。”
莫默一个激灵从自己的恐怖幻想中解脱出来，眼看荀未昌已经走远，咬一咬牙，还是小跑着跟上去：“喂！你等等我呀……”
或许……是我想太多？荀未昌根本就不是……他？
第五十九章：初次上朝
荀未昌回到房间，点上灯后，却不见莫默的人影。回头一看，他正站在院子里左顾右盼，贼溜溜的黑眼珠四下乱瞟，神色似有不安。
荀未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敛去眼中深沉的情绪，挑起嘴角道：“莫大人，你打算在外头吹风吗？”
莫默正因为这里阴森偏僻而不安，听见荀未昌叫他，便像惊弓之鸟似的跳了起来，睁大眼睛道：“啊？没，没有啊！我……我只是在想，这么大的院子，怎么一个下人都没有？”
“这里比较清静，适合卑职的祖父养伤。祖父生性怪癖，不好旁人伺候，所以这个院子只有我和祖父二人居住。”
啊？也就是说杀人埋尸也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吧？！
莫默在月光下的脸白得像鬼，荀未昌好笑道：“你在担心什么？所谓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大人如此惶恐不安……莫非大人……”
“切，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一件亏心事都没做过？”苍云寨的事，就是他生平做过最亏心的事了。就算以前盗取国宝珍品上百件，也比不上那次亏心。
荀未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微微一愣，道：“大人做过什么亏心事？不妨说出来，由在下为您分忧解难。”
莫默没好气道：“说得出口那还叫什么亏心事？不说了不说了，我看着四周就你房间亮着，你那位有伤在身的祖父呢？”
荀未昌见他转移话题，也不再追问，只随口答道：“这么晚，歇下了吧！”
“哦。”莫默还站在原地踌躇着要不要进屋。话说，这该死的院子怎么这么冷啊？还鬼气森森的？不会是传说中的凶宅吧？
荀未昌见他冷得发抖都不肯进屋，嗤笑一声，走到里屋去拿了坛酒出来，坐到桌边，拿起个杯子，悠闲自在地自斟自酌。
莫默直着眼看了半天，幻想着酒进入嘴里，滑过喉间，慢慢地流入胃中的那种感觉，顿时觉得外面的天更冷了。
靠！不管了！先喝上酒再说！管他去死！
这么想着，莫默再也经受不住诱惑了，恬着脸直奔进屋，笑得像朵花似的：“哎呀未昌兄，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啊！让小弟来陪你吧！”
荀未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挑着眼角斜他：“我还在想，莫大人到底能坚持到何时呢？”
莫默将手里的一篮子水果放到桌上，在茶盘里拿了个杯子，伸手去够荀未昌手边的酒坛，荀未昌抢先一步将酒坛拿开。莫默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讨好地笑道：“未昌兄，不要这么小气嘛！难道你没听过这么一句千古名言吗？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荀未昌仍旧自斟自酌，头也不抬道：“没听过。”
“……”那是你书没读好！
莫默瞪着他的头顶，似要用他那双比太阳还耀眼的眼睛在他脑袋上烧出个洞来。荀未昌状若不经意地抬头，莫默瞪着的眼睛立马弯成下弦月，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未昌兄还这么年轻，没听说过也是理所当然的。”这话让他莫名想到郭公公，他终于能够体会到郭公公每次说皇上“怎样怎样是理所当然”时的心情了。
荀未昌自下而上凝视他的脸，莫默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原本灿烂的笑脸也越来越僵硬：“啊哈哈哈，不如我们来说说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