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文沛去了大陆。
单文沛到北京找朋友,这消息,他只让他任职的经纪公司老板知道,并请老板不要告诉任何人。就算家人来问,也
别让他们知道。因为他晓得依目前姚景澄对自己的感情状况,不可能不倾力找寻自己。而他的母亲与弟弟为了自己
的幸福,很可能让姚景澄知道自己的消息。
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的,自己有尊严的离开也好过陆珈谊那种凄凉的下场。
单文沛在北京,住在朋友家里,听朋友的建议,先了解一下大陆模特儿市场的现况,再看是否要投入模特儿经纪这
一行。
熟悉地缘的这一两个月,他已经跟好几家模特儿经纪公司接触过。今天又和其中一家北京知名的模特儿经纪公司老
板周运亭约要碰面。
双方约在某个知名的五星级饭店的欧式自助餐厅餐聚,他们到的时候,餐厅已经快要客满了。
彼此聊得满投机的,感觉上比单文沛之前接触的那几家,搭配上应该会很契合。
周运亭盘子空了,所以他离座去取菜。
单文沛自己便安安静静地吃着餐盘里还剩一半的食物。
他身后那一桌有人的手机响了,来电铃声竟是信乐团的甩开,单文沛最喜欢的歌曲,单文沛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也因为这个铃声,开始不自觉地专注聆听着接了电话的人的对话。
『你好,我是姚景颐……﹙姚景颐?好熟悉的名子……﹚
嗯,妈,什么事?……哥住院?﹙住院?﹚
什么时候的事?……今天早上……
怎么会这样?……嗯……嗯……
立沇还是不知道他哥的行踪吗?﹙听到立沇的名子,单文沛全身一震。﹚
……都找了快两个月了……﹙是找我吗?单文沛直觉地疑问。﹚
哥还好吧?……嗯……嗯……
我看去刊登个广告寻人好了,不然要是找不到单大哥,哥病入膏肓那可怎么办?……﹙单文沛心里开始发慌:谁病
入膏肓?﹚
嗯……妈,妳不要担心,我也在帮忙找啊!一定找得到单大哥的!……
好……我这个案子谈完了,下午就要搭飞机回去,妳跟爸先不要急……
嗯……嗯……好……
那先这样了。掰!』
他想起来了,姚景颐,是姚景澄弟弟的名子。
事关姚景澄,让单文沛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颤抖地站起身,走到身后那一桌,他用目光搜寻着同桌吃饭的四
个男人,发现有一人的神韵与外貌和姚景澄非常相像。
单文沛毫不犹豫地对那人发话:
「我是单文沛,你说景澄怎么了?」
13
咯当一声,姚景澄原本拿在手里的汤匙掉落在餐盘里。
他怔怔地看着走进病房来的人对病房内的单妈妈与姚妈妈打了招呼,眼眶迅速蓄满泪水,沿着凹陷的两颊滑落。
他朝暮思念的人终于来到他眼前。
姚景澄本能地对来人伸长双臂,他一定要摸到文沛才行,一定要摸到文沛他才能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不是在作梦。
想喊文沛的名子,声音却哽在喉头,喊不出来。
尤其在看到文沛见到自己时红了眼眶的惊愕表情,姚景澄更是急得想要安慰文沛。
姚景澄费力地清着喉咙,原本清瘦的苍白面孔更多了一层惨绿。他虚弱而破碎的声音终于得以传出。
「文沛,别哭……」
单文沛握住姚景澄瘦骨嶙峋、因虚弱而颤抖的双手,眼泪已湿透衣襟。
「你怎么搞成这样?」
单文沛的声音里隐含着愤怒,他气姚景澄不懂得好好保重自己,也气自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没有你,我根本无法入睡。我想,我现在更严重了,没有你,我根本活不
下去……」
「你……胡说些什么?」惊愕的表情再次出现在单文沛脸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刚刚两位妈妈坐着的地方,不
知道她们听到这种话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姚妈妈与单妈妈早就悄悄地离开病房了。
「不是胡说……知道吗?文沛……我打球砸到你的那天,你就把我的心给偷了……」
单文沛张大美丽的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这几年来,我确实是很花心,交了很多女朋友……不计其数……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把我内心的柔软给挖出来……
这让我以为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以为我生来就没有感情,以为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然而,我的以为都以为错了方向……
原来,我心底早就有个人了,我……早就把心给他了……以至于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朋友能取代他而拥有我的爱
。
我想……我跟她们交往时,潜意识就知道她们不是你,所以拒绝把心交付出去。她们就只是女朋友而已,不是我的
爱人……
甚至……我一直很清楚,我给不了她们所要的……
也难怪与她们分手时,我总会被骂是个无情冷血的浑蛋……」
「景澄……」单文沛的眼里充满不舍,他舍不得姚景澄被骂。
「听我说下去……」姚景澄被泪水冲刷过的双眼明亮有神,眼里焕发着热切的神采,声音也越显有力。
「球打到你的那天,我的心为你悸动了。只那短短的一下午,我已经舍不得离开你。那天夜里我梦到你一直流鼻血
,我好心疼,难过得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我爸妈让姚景颐来陪着我睡觉,我抱着他,尽量不去想你,这才有办法
入睡。
那时我不明白,也没去多想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梦境出现。一觉醒来,我已经忘了你。现在想想……应该是我自己给
自己催眠了,把你深深地藏在心底某个不愿挖掘的角落……
叫姚景颐睡在我身边却成了一种习惯……
而这个习惯也真的很糟糕。身边没人,我就睡不着……
跟你在一起后,我只能投降,你……把我的心都给融了,和你融在一起的生活,让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
你去日本时,我住在你的房间,立沇给我看了你珍藏的相本。那相本是个引子,被我深埋的记忆全部浮现,那时,
我才完全明白了。
我以往的无情并非无情,只因我的情与爱只给一个人……
所以……你明白了吗?
我没骗过你,我只爱你……我的爱只能给你……就算我想给别人,也给不了、办不到……
你……能懂吗?」
单文沛无言地点点头,他能懂,就像他心里从一开始便藏着对姚景澄的感情、无法再爱上其它人一样。
姚景澄挤出点力气推开眼前的活动餐桌,把单文沛拉坐在床沿,用无力的双手环抱着单文沛,轻轻地问:
「你爱我吗?文沛?」
「爱……」单文沛埋在姚景澄的颈窝,闷闷地给了肯定的回答。
既然这样,姚景澄就不得不提出这两个月来一直在心头徘徊不去的疑问:
「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我害怕……」单文沛紧紧地抱着姚景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
「怕什么?」
「我老觉得,总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就像你离开你那些女朋友一样……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我,我怕……我爱你爱到……连自己的尊严都舍弃,而去求你不要离开我……怕你践踏我
对你的爱,掉头就走……
我不要那种感觉非常不平等、不舒服的分手。
所以,与其怀着这样的恐惧,不如我自己先行离开,这样还能保有我们甜蜜的回忆,不会产生那种你不要我的伤痛
回忆。」
这些话引起姚景澄的愤怒。
「你这笨蛋!」
「……」单文沛缩了一下。
「为什么不把你的恐惧给说出来?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就离开我?你心里就那么认定我们会分手?如果你都已经
把我们的将来给定死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机会?!」
姚景澄越讲越生气,这个大笨蛋。
「……,对不起……」单文沛伏在姚景澄肩骨突立的肩膀上闷着声音道歉。
「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把你给气跑了。害我每天想得头都快破了,还是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
你非得离开我的事情!让我时时刻刻想着你、担心你!我每天吃不下、睡不着,还因此而休克!你这笨蛋!笨蛋,
笨蛋……」
姚景澄气骂到后来,那愤怒也化成了对单文沛的心疼。因为他在愤怒的同时也想到了自己以往的花心所带给单文沛
的,是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不安全感。真不晓得单文沛被藏在心里的恐惧与彷徨折磨了多久,才下定决心离开自己
。姚景澄真的为单文沛曾经历过的煎熬心疼不已。
「对不起……」单文沛一再道歉。
姚景澄气馁地温文告诫:
「……以后,不准你再玩这种把戏。有疑问就问、有任何感觉就表露出来。我这么爱你,你也这么爱我,我们还有
什么不能说的呢?」
「嗯……」
「你发誓,以后不再闹失踪。」姚景澄微微推开单文沛,他要看着单文沛的双眼让单文沛发誓。
「……我发誓以后不闹失踪。」单文沛满怀愧疚地许下誓言。
「如果违背誓言会怎样?」姚景澄定定地看着他。
「如果违背誓言……」单文沛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受罚,困窘地看着姚景澄。
「如果违背誓言,就罚你伺候我一个月,一步也不准离开。」姚景澄严肃地说道。
「……」这样好吗?那工作怎么办?单文沛犹豫着。
「还不快说!」姚景澄催促着。
「……如果违背誓言,就罚我伺候你一个月,一步也不准离开。」单文沛认命地照着说,谁叫自己把姚景澄搞到休
克住院。
「现在,你终于回来,我总算有食欲了……所以罚你喂我吃东西,还有要一边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姚景澄与单文沛相处下来,也深知单文沛的这个性格:单文沛会处处流露出他的情感,但是要他说出来,却比登上
圣母峰顶还要难。姚景澄明知道单文沛不习惯把自己的感情披露出来,却还是要单文沛履行去日本前所做下的承诺
:告诉姚景澄他是何时爱上姚景澄的。
其实光是看了单文沛私藏的相本,姚景澄早也知道了单文沛是何时爱上他的,只是,他想听单文沛亲口说出来。
对姚景澄来说,让善于掩饰情感的单文沛把他自己的感情对着情人说出来,绝对会让姚景澄万分感动,且更能确定
单文沛对自己的深情。
单文沛端起活动餐桌上的餐盘,开始喂着姚景澄,却说不出话来。
「你欠我的。……吶,你说过,从日本回来后就要告诉我,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姚景澄继续施压。
「就……国中啦……」单文沛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情感讲出口,再加上他从来就没那个意思要把自己对姚景澄的感情
全盘拖出,真要他开口承认自己的情感,他一点也不习惯,只觉得别扭。
「国中就开始啦?那为什么我们高中时,在补习班楼下碰到那么多次,你都不说?」姚景澄开始翻旧帐了,他觉得
单文沛那时有那个义务唤醒他。
「我那时又还不知道我……你……」单文沛塞了一口食物到姚景澄嘴里。
「你什么我?我没听清楚。」姚景澄一边咀嚼一边问,不让单文沛逃离问题。
「喜欢啦……你……明知道还要逼我讲出来……」单文沛难为情地瞪了姚景澄一眼。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我的?」姚景澄脸上根本毫无笑容,非常认真地盘问单文沛。
「……大二联谊那天……」单文沛低头看向餐盘。
「你怎么都不来跟我说!」姚景澄责怪。
「你要我怎么说?你那么多女朋友!跟你说了,你不当我是恶心的同性恋嘛?」说到姚的前女友,单文沛就难过,
脸色也变得难看。
「嫉妒吗?」姚景澄抬手,用手指轻轻刮着单文沛的脸,问道。
「废话!」单文沛闪开,脸色更难看了。明知道还问?!
「那些女友,真没一个让我用上心的。因为,她们都不是你。」
单文沛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姚景澄。
「你一直爱着我吗?文沛……」
姚景澄凝视着自己的眼神那么专注、热烈,让单文沛像被施了魔法似地情不自禁地点了头:
「嗯……」
姚景澄拿开单文沛手上的餐盘与汤匙放在活动桌上,双手捧近单文沛的脸,柔唇贴着柔唇承诺:
「我也一直都爱着你。从今以后,我是你一个人的,我只爱你一个人。」
14
死党们为了姚景澄的出院开了个盛大的party。
凌威群的弟弟与凌家的管家也来了。
伊达与Daniel也来了。
十四个人里面,有六对同性恋。
不知道会不会招来警察,说他们在KTV开轰趴,把他们全都带回警察局。
单文沛正在唱他最爱的一首歌:信乐团的甩开。
所有歌词才唱了一遍,歌就被姚景澄切掉﹙歌词其实从头到尾也只有一遍而已﹚,人被姚景澄牢牢抱在怀里,麦克
风也被姚景澄抢了发言:
「什么甩开?永远不准你把我甩在一边!」
说完就丢开麦克风,不顾单文沛抗议,紧拥着单文沛开始法式热吻,全场开始起哄。
这群人当中,今天反而一反常态地玩得最不开心的、最不自在的仇励,虽然和大家一样站起来,却显得气弱,闹不
起来,玩不下去。
「你怎么了?平常最会闹的就是你,今天怎么像个闷葫芦?」杜青靠在仇励耳边关心着。
「阿杜,你说,同性恋是不是真的会传染啊?」仇励担心着。
杜青失笑。
「你这是什么问题?」
「你看,连一向爱女人的姚景澄都爱上男人了……」仇励看着正在热吻的那对,脸上担忧的神色,让杜青看了有些
心闷。
「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怕……被传染……」仇励嗫嚅地说。
「哈哈哈……哈……哈……」杜青笑开来。
给了杜青腰间一拐子。
「你笑什么?!」仇励皱眉。
「哈……我笑你笨!」
「啊?!」仇励脸色像大便。
「有同性恋这种病毒吗?」杜青缓下笑来。
「……没有。」
「既然没有,那有传染之虞吗?」
「……没有。」
「所以同性恋不会传染!」
仇励的脸上慢慢出现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