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斟酌的。”游海波下了逐客令。
谈征无所谓地站起来,走到门边,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道:“如果有一天我为游氏坐牢……就当我还清了债。”
门开启又关上。
游海波盯着门板半晌,突然将香烟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掐灭,“晦气!”
警察来得很利索,照例向关眠问了些问题后,就把假手连带木匣子带包装的都拿走了。
展览中心内部仍为这件事讨论得风生水起。
魏马克跟在关眠身后,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一会儿猜测是不是关眠嘴巴太毒,惹了什么仇家,一会儿又猜是不是白英爵的追求者不堪出局,跑来示威……
说到最后,连关眠都差点忘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什么。
下班时分,白英爵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魏马克对着白英爵指手画脚地说着,声音之洪亮,几乎响彻方圆五六米。
关眠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听他眉飞色舞地说到自己如何英明神武观察力超群,一眼就发现那只是手酷似谷诗韵云云。
白英爵道:“辛苦吗?”
魏马克愣了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声道:“还好。”他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瞄向白英爵,却见他打开门,摆出邀请的姿势。
……
哦哦哦,这是做什么?
魏马克的双眼瞬间迸发出光芒来。虽然这个时间关眠很可能会出现,但是这种机会实在是很难得。而且是白英爵主动邀请他的,他只是不想驳他的面子而已。再说……只是上个车,也许是吃个饭而已,没必要想太多。可能是我自己的故事太精彩了,所以才引起他的兴趣。
他美滋滋地想着,正要抬步,眼前就多了一个背影。
白英爵用身体挡住魏马克,让关眠上车。
魏马克:“……”关眠什么时候来的?
白英爵转头对他微微一笑道:“谢谢你的故事。”
魏马克看着他潇洒地离开的背影,默默地想: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上车的,只是怕他下不来台罢了。好吧好吧,毕竟他也肯定了自己说故事的天赋。
……
这样的落差,太让人惆怅了!
上了车,白英爵的笑容微敛。
关眠看着路的方向,低声道:“去白家?”
白英爵伸出手,握住关眠戴着戒指的左手,笑道:“是不是很紧张?”
关眠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你觉得呢?”
“我有点紧张。”白英爵道。
关眠讶异地看着他。
“每个人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时,多少都会有点紧张的。”
关眠沉默了会儿,才道:“你决定了?”
白英爵道:“我终于相信堂二姑姑以前对我说的一句话了。她说,我之所以一直说要单身,只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想让我共度一生的人。”
关眠道:“哦。”
白英爵道:“你呢?”
关眠半眯着眼睛看着车外的风景。答案在他一次又一次为白英爵而放弃理智的时候已经昭然若揭了。至于结婚不结婚,他从来没有为这个问题烦恼过。对他来说,结婚固然能够接受,不结婚也没什么好让人担忧。反正两个人只要在一起,这些走形式的事情多一件少一件都无所谓。
“你呢?”白英爵固执地想要有一个答案。
关眠道:“不紧张。”
“……”这样坦然的回答让白英爵的内心稍稍有些受伤。不紧张是因为……不在乎?白英爵为这个意外的答案而感到震惊。他从来都是自信的,喜欢关眠之前是,喜欢关眠之后也是,现在这种类似于不确定的情感似乎很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不过正因为这个意外的答案,才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
因为他发现结婚已经不单单是他诸位长辈的想法,连他自己也有点想要定下来。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即使只是形式,那也是让人愉悦的形式。
“因为对象是你。”
在车开到白家车库内,正要下车前,关眠淡然地丢下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关眠发现自己下不了车了。
白英爵搂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送了自己的嘴唇以表达对他答案的赞许和欣喜。
关眠被亲了会儿,突然一个转身扑在白英爵身上,幽深的双眼审视般地打量着他。
白英爵非常顺从地搂住他的肩膀,道:“唔。如果你想对我做什么的话……我不介意的。”他并不是一个注重形式的人,心中突然冒起的对婚姻的认同和渴求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关眠头微微低下,却在快要触碰上时猛然抽身,“到开饭时间了。”
“……没想到我的情敌居然是饭啊。”白英爵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推门下车。
这不是关眠第一次上白家,对于他的到来,关眠和白家人都已经很习惯了。
自从家庭医生嘴里知道关眠和白英爵已经发生了实质关系之后,整个白家看关眠的眼光又是大大的不同。若说以前还藏着掖着,怕把人吓跑了,现在完全放开怀抱,就像对着自家人。
关眠起初有些不大适应。他是孤儿,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长辈就是老师,但是没有一个老师会拉着他的手对他寻常问短,将生活琐事问得巨细无遗。不过看到她们眼底闪烁的欢喜之后,他就放开了。她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合作的很。
堂二姑姑顺势提出问了不知道多少遍却头一次看到希望曙光的问题,“英爵啊,你说你们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了?总不能这么拖着人家吧?”
白英爵笑道:“这么浪漫的事情当然不能用这么不浪漫的时间和不浪漫的气氛来说。”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正面积极的态度隐晦地默认结婚这件事。
白家女性长辈都沸腾了。
奶奶第一个按捺不住道:“那你说怎么样才浪漫?要不要我们帮忙?”
白英爵苦笑道:“你们确定要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气氛讨论这样的问题?”
一直没开口的白吕氏突然道:“求婚需要浪漫,结婚需要契约。”
二堂哥凑过来道:“这是白家的终极灵魂契约,一旦签下,除非死亡不能解除。”
大堂哥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往回走,“游戏玩多了,脑袋烧坏了?”
二堂哥不服道:“我哪里脑袋烧坏了?”
大堂哥冷冰冰地瞥他一眼。
二堂哥立刻陪笑道:“这不一直都是坏的么。”
白英爵望着关眠,扬眉笑道:“不如改成‘灵魂契约,一旦签下就算死亡也不能解除’好不好?”
关眠似笑非笑道:“很苛刻啊。”
“约束力是彼此的。”
“……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恐怖礼物(下)
两人的事情就这样在白家诸位家长的见证下定了下来。
白英爵和关眠被挽留下来过夜。
白家家长用明明很在意却偏偏装作不在意的眼神看着关眠跟在白英爵身后进了同一间屋子,然后发出一阵欢呼声。过了会儿,白英爵抱着枕头和毯子出来。
欢呼声戛然而止。
堂二姑姑瞪着白英爵,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又抬头了,“你出来干什么?”
白英爵抱着枕头走到他们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堂二姑姑心立刻揪起来,“来日方长。可能在这里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没关系的,反正都已经答应结婚了,以后多的是两人世界的时间。”
白英爵将枕头啪得拍在二堂哥胸口,没好气道:“以后在我房间睡完午觉记得把你最可爱的荞麦枕拿走。”
……
二堂哥看着其他人扫过来的不善眼神,尴尬地解释道:“我的床被哈利尿湿了。”
大堂哥道:“你又让狗上床?”
二堂哥道:“他不是普通的狗,他是我兄弟!”
大堂哥道:“那我是什么?”
“呃,你是我堂兄弟。”
“也就是说,我还不如那只狗亲?”大堂哥笑了。
他一笑,二堂哥的腿就软了,干笑道:“这个不能这么比。”
大堂哥突然抓过他手里的枕头,眯起眼睛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吧,拉近一下我们岌岌可危的兄弟情谊。”
二堂哥:“……”
由于白家的热情款待,关眠上班迟到了半个小时。
他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安全中心主管带着昨天做笔录的警察过来。警察穿着便服,但腰际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激光枪。
“梁警官还有些问题想问你。”主管将人带到后,就转身走了。
梁警官笑眯眯地看着关眠道:“你今天迟到了。”
关眠选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休息区坐下,“你想问什么?”
梁警官昨天已经见识过他的冷淡,神情自若地选了他对面的椅子落座,“我们已经检查过假手。没有指纹,没有DNA,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橡皮胶是很普通的那种,查不到源头。那枚戒指是仿冒品,材料普通,没有明显特征。木匣子倒是有点线索,它是用杉木雕刻的,根据雕刻手法和木匣子底部被刻意磨去的印记来看,可能是国外一家名叫ZATAFON的家具厂出品。我们正在联系对方核实。”
“哦。”关眠波澜不惊地听着。
梁警官道:“关先生似乎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关眠道:“我对经过不感兴趣,我只对结果感兴趣。”
“如果关先生也很想知道的结果的话,那倒好办了。”梁警官笑道,“我想知道更多的线索。比如说关先生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这个问题你昨天已经问过了。”
梁警官道:“但是我并没有得到答案。”
关眠道:“没有。”
“这不是正确答案。”
关眠眸色一深。
梁警官笑了,“查档案对警察来说绝对不是一件难事。我想你不介意坦白一下当初为什么会进监狱的吧?”他说完,敏锐地察觉到关眠的情绪松弛了。难道说他抓错了重点?梁警官若有所思。
关眠道:“我只是在当年做了我觉得对的事情,况且,一年对我来说不能算是最近。”
梁警官道:“霍盖在不久前被查出患有躁郁症。”霍盖就是那位在市政府门口被关眠揍了一顿的儿童心理学家。
关眠道:“关进去了吗?”
“没有。”梁警官道,“他的家人为他做了担保。我们已经在调查他了,一有进展就会通知你的。”
“谢谢。”关眠边说边站了起来。
梁警官道:“如果你有什么新线索,欢迎你通知警方。”
“好。”关眠将不耐烦非常明显地挂在了脸上。
但梁警官似乎还不识趣,继续喋喋不休道:“如果你觉得生命安全依旧受到威胁,可以向警方申请贴身保护。鉴于你之前收到过恐吓,警方会酌情考虑的。”
关眠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不觉得这些事情用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了吗?”
梁警官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起身悠悠然地看着他道:“可是我还没有你的电话。”
关眠愕然。
“如果你的电话号码很长,我想我可以等你下班之后找一家餐厅慢慢地记下来。”梁警官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叫梁勤松。”昨天一看到眼前这个男人,梁勤松心里就有了好感。斯文俊秀的外貌,冷漠淡定的气质,非常对他的胃口。所以今天一上班,他就找了个借口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对自己的外表也很有自信,警局第一帅哥不是白叫的,而且他打好了算盘,就算第一次不成功,也可以来第二次第三次,反正这个案子一看就很棘手,绝对不是一回两回能查清楚的。当然,能查清楚更好,破了案子更能给对方好感。
他如意算盘打得霹雳啪啦响,却见关眠面无表情地从裤袋里摸出白英爵送给他他嫌别人问长问短而一直没有戴的戒指,在梁勤松惊讶的目光下悠然地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梁勤松尴尬地笑笑,收起名片走得比他还快。
经过这件事之后,警察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案子有什么进展也都是托安全中心主管带口信。
在离职之前,关眠知道了那只木匣子的确出自那家家具厂,但是产品生产号已经被眼中损毁,无法还原,即使找到出产厂家也无法找到购买者。另外霍盖那几天的行踪也被调查得一清二楚,确定他除了去医院复诊之外,没有与家人以外的任何人接触过。而他的家人也被确认那几天只往返与工作单位和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更没有寄过东西。
两条线索都断了,对警察来说,这件案子就成了悬案。但是对关眠和白英爵来说,之前的怀疑就越发接近事实,所以七天期限一到,白英爵就亲自带着关眠在会展中心办好所有离职手续,送他到盛安集团所在鼎盛大厦。
鼎盛大厦并不是一幢楼,而是由六幢大楼组成的建筑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的巍峨雄壮。
到了地下停车场,关眠和白英爵就分开了。
白英爵径自上楼去办公室,而关眠自己摸上人事部。
由于关眠反对自己和白英爵的关系曝光,所以白英爵只能让自己的助理当假公济私的坏人,由他举荐关眠入职。人事部经理最讨厌这样开后门进来的员工,毕竟盛安集团的任何一个职务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够进来的。就算是保安,也必须有保镖资格证书以及一定的武术功底,而关眠的资料不说资格证书和功底了,之前还坐过牢,给人事部经理的第一印象就相当不好,所以看到他之后虽然客客气气的,但肢体语言却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关眠也不以为意,办好入职手续之后,就跟着那个被专程叫过来的保安主管走了。
保安主管叫武深,绰曾是国内百家武术比赛冠军,绰号武神。即使穿着制服也挡不住胳膊上弹起的肌肉。关眠站在他旁边,立刻就被比得像支竹子,身材高挑精神,却异常的瘦。
“你练什么功夫的?”武深随口问道。
关眠想了想道:“正准备学。”
武深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他的脸本来就黑,现在看上去更加黑,“你怎么进来的?”
关眠道:“开后门。”
武深:“……”
人若是坦白到一定程度,也就其他人无从下嘴了。
保安一共有七个组,由七个字母来编。B组开始,每个组管理一幢楼,A组负责总体巡查,由武深亲自带队。关眠被分到G组,管的是最冷清的楼。G组组长叫司空维,长相斯斯文文,但是眼角有条小疤,稍稍破坏了他的面相。
见到关眠,司空维很是客气,亲自带他参观了一圈大厦,然后温和地问道:“你是一个人完成任务,还是需要别人来协助你呢?”
关眠道:“听安排。”
司空维道:“那先一个人试试看吧。不过我们这里会有演习,你第一次上班可能不适应,要小心一点。”
关眠皱眉。直觉告诉他,他说的小心一点真的需要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