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问跪在边上的常顺道：“你家主子呢？”

“回万岁爷的话，阿哥在夏阁歇息了，奴才这就去请阿哥出来见驾。”常顺战战兢兢的回道，心中止不住的发苦，想哭的心思都有了。

“不用了。”康熙挥挥手道：“朕进去看看。”

康熙信步走了进去，墙上挂了几幅字画，眯了眯眼睛，看着有些眼熟的字迹道：“这是他写的字？”

“嗯，十弟的字一向是好的。”胤礽虽然也有些无语，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哼，自大！”康熙不客气的点评道。转过宫门后面一条小径链接着一个小花园，转过弯就看到一亭台上的男子闭着眼睛悠哉的躺在那里，身边还放着一个酒葫芦，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康熙看到他的模样就有些生气，也不晓得什么原因，只要看到小十，这内心中就有股火气升腾起来，如今看到他的模样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了。

“皇阿玛……”胤礽看到康熙发黑的脸色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哼，今儿谁都不许给他求情。”康熙咬牙道：“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重打二十大板！”他突然觉得他真的白白担心了那么久，听说这小子将自己锁在屋中几天没有出来，就连小九都不见，以为自己太过于严厉了，还担心他想不开，如今倒好！康熙越想越气，直接派人先揍一顿再说，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倒是要好好的教导一回了！

胤俄在他们进来的时候都已经清醒了，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罢了，可是却没想到，康熙他老人家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二话不说，就打算挥着板子揍人了，真是有苦说不出，忙跪下来请罪道：“皇阿玛赎罪，皇阿玛赎罪，儿臣不敢了！”说着就打算抱着这位祖宗的大腿哭诉。

康熙哼了一声，没理会他，胤俄顿时被人按在长凳上挣扎不得。

却在这时，小九冲了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顿时有些急了，忙道：“皇阿玛莫气，十弟可是又冲撞了皇阿玛？”

“冲撞？”康熙鼻子喷气道：“这里没你什么事！”

“皇阿玛！”小九有些焦急的看着胤俄道：“你还愣着干嘛！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皇阿玛如此生气”

胤俄忙回过神，有些委屈的道：“我什么都没做啊。”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啊，这绝对是躺着也中枪啊。

“……”小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瞪了他一眼。

胤俄看到小九的眼光，越发的委屈起来了。

康熙看到小十委屈的模样，脸色发黑，哼了一声。

这一声，倒是吓得胤俄彻底的清醒了过来，脑中急转，突然想起自己貌似是被康熙关了禁闭，要求闭门思过来着……可是……为什么要思过？他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就说，康熙看他不顺眼，不管是做什么都是错的，你看吧，就连他躺着睡会觉都能被揪出来打板子！

老实说，这打板子可真疼！

打板子也是一项技术活啊，有的板子打下来从外表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可是内里都是烂的了，就他这种，也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罢了，看来血肉模糊的，可是这禁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灵丹妙药，这皮外伤的药粉更是效果显着。

59.醒悟

可是也疼啊，胤俄大声叫喊着，仿佛正在经历着怎样痛苦的折磨，让人不忍听下去。

康熙瞥了他一眼，抿抿唇挥手道：“……停了吧。”他也是有些不忍的，只不过一时有些气恼，这才让人打了板子，如今看他疼的大呼小叫的模样只能有些牙疼似得哼道：“还是如此没有出息，我们满洲弟子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流血不流泪，说多少次你才明白？！”

“儿……儿臣……”胤俄耷拉着脑袋，谁说他流泪了啊，没看到都是干嚎没有眼泪的么？！

“皇阿玛，十弟年幼不懂事……”小九劝诫道。

胤俄感觉小九有些说不下去的错觉。

“年幼？！”康熙哼哼道：“你这话好意思说出口么？”

“……”小九低着头没有说话，好像也知道这话说的有些不妥。

胤俄疼的满头大汗，却仍然有些无语的感觉。呵呵的笑了两声，有些悲催的道：“皇……皇阿玛~~”

康熙皱皱眉，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道：“好好说话。”

“是。”胤俄被人搀着跪下来谢恩。

“都起来吧。”康熙挥挥手又说道：“坐吧，来人，给九阿哥十阿哥看座！”

胤俄脸都绿了，呐呐的道：“皇阿玛……儿……儿臣跪着就……就行了……”

小九趁机悄悄的在他腰上扭了一下道：“十弟，皇阿玛赐座，你有什么意见么？”眯了眯眼睛，眼中的威胁意味十足。

胤俄咽了咽口水，苦着脸一步一挪的移到边上的板凳上，他发誓他看到太子那一抹而过的笑意。

真是异常的憋屈，不过此时却只能暗中咬牙。

小九皱着眉，侧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十，眼中有了些许的心疼，于是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暗中叹了口气，这人简直一日不见都得要招惹些是非，真是一刻离了人也不行。

如坐针毡是什么感觉，胤俄觉得对于这个成语他真的是深有体会，刚挨上凳子就惊叫一声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腿都在打颤。

康熙看他夸张的动作，脸有些黑，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哼道：“罢了罢了，太子还说你为人洒脱，是个长进的，叫朕瞧来，真是太过于赞誉了。”康熙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招个太医瞧瞧，三日后就跟着四阿哥启程吧。”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呃。”胤俄摸摸鼻子，看着他家阿玛浩浩荡荡的离开，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同意了四阿哥的请求么？

小九送康熙回来后，看了看胤俄道：“皇阿玛说的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四哥说要带我去江南一趟……”胤俄乖乖的回道，他看出来小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的。

“你没有告诉我。”小九平静的陈述道：“我以为你会找我商量。”

“可是……”胤俄眨了眨眼睛，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九打断道：“可是什么？”说着深吸一口气道：“是不是这几天我不理你，你就一直不来找我了？”

胤俄摸摸鼻子，他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耳熟，如同前世小言情里面经常出现的桥段，这样的情景不应该发生在两个男人的身上，至少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此刻，突然听到小九这样质问自己，真的有种莫名的感觉。

可是，面对小九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淡淡的愧疚感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小九……”胤俄轻声的叫道，想要解释什么：“我只是……”说着有些泄气的垂下脑袋道：“我错了。”是的，他知道是他错了，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不信任他，他对什么事情总是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不管他说什么，总是先衡量一下这话的真假，才决定是不是要相信他，这样的态度，如同刺猬一般，虽然很好的保护了自己，可是却不由自主的伤害了想要亲近自己的人和自己想要亲近的那个人。

“真的知道错了？”小九挑挑眉，有些惊讶的说道：“那说说，错什么了？”

胤俄皱着脸道：“还要说么？”抿了抿唇道：“可是……小九……我刚刚挨了板子……现在还很痛……”

小九皱皱眉道：“活该。”却仍然伸手扶着他道：“好了，先回去歇着吧，李贵，去将爷的红肤膏拿些过来。”

“喳。”李贵行个礼后就先行离去。常顺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小九，用袖子在眼角狠狠的擦了一下道：“劳烦九爷照看着些主子爷，奴才去给两位爷烧些水来。”

“嗯，去吧。”小九点点头道：“在弄些吃的过来。”

“是。”常顺行个礼后也出去做事了。

胤俄被小九扶着趴在软榻上，喟叹了一声，一时之间有些静谧，这种安详的感觉，让胤俄心中渐渐的安定了下来，侧过头看着小九道：“你还生气么？”

“……”小九没理他，在他肩头按了按道：“趴好，这伤口上粘了血，一会儿该黏在一块了。”

“小九……”胤俄有些懊恼的重新趴了下来，抿了抿唇道：“你一定还在生气。”

“我没气。”小九淡淡的说道。

胤俄越发的懊恼起来，不自在的动了动，不顾小九的阻拦自顾自的翻过身来拉着他的手道：“以后我不会再不相信你了还不行么？”

小九看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道：“十弟说的什么话。”

“嘶~~“胤俄一急就想起身，疼的狠狠的抽了一下。

“你慢点，急什么！”小九皱眉，扶着他躺了下来，之后才说道：“为什么要跟着四哥去江南？”

“小九……最近你都在忙些什么？”胤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有些奇怪的问道，想了一下之后又轻声说道：“前些日子，四哥问我要不要和他去趟江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京城，我……想出去走走。”胤俄的眼神有些暗淡，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只是发觉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小九的身上，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也只不过是想要找些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罢了。

这疼是打在自己身上了，真真切切的疼着的，在皮开肉绽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死的时候，他不想承认，他是害怕的。

就算告诉自己千百次，他选择自杀从来不后悔，他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想活的那样束缚，可是如今的生活又和前世有什么区别？自从小额娘死后，自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这活着仿佛就是在混吃等死一般，了无生趣。

怕也只有小九了……

都说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可是却也正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才更加的惧怕死亡，那种身体不受控制，僵硬麻木，发寒意识慢慢远离，死亡的感觉仿佛已经能够深入骨髓般。

康熙的板子将那埋入脑海中的害怕敲醒过来。

他，是真的怕死。

胤俄苦笑了一下，却是有些自嘲了，倒也老实的趴了下来。

小九的手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有种心悸的感觉，从胤俄身上传来的那种苍凉的感觉让他心惊。

虽然和胤俄一起长大，可是他总觉得仿佛有层薄纱遮挡在他们之间，那种淡淡的无力感总是让他很是挫败。

可是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能够抓住了什么，手下就忍不住的用了些许的力道，知道胤俄疼的嘶了一声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你怎么了？”胤俄回过头来奇怪的问道，居然开始发呆了，以往都是自己发呆他提醒自己来着。如今倒是有什么好事让他这样的魂牵梦绕的？！

胤俄心底处有些小小的吃味儿。

“没什么。”小九笑了笑摇摇头道：“好了，这下你就安心的养着吧。别一直动来动去的，没的让伤口在裂了开来。”

“哼。”胤俄扭头哼了一声道：“可是皇阿玛吩咐三日后就要启程了，居然让我拖着这病怏怏的身子行路，简直太没有人权了。”

“这是谁的错？”小九眯了眯眼笑道。

“我后悔了，不行么？”胤俄闭眼不看他嚷嚷道：“谁叫你那时候不理我？”

“哦~~~”小九拖长了声音调侃道：“原来是醋了啊~~”

“谁醋了谁醋了啊！”胤俄轻轻的勾起嘴角，小九终于肯理自己了呢，看来，这伤受的倒也值得。

不过，这样真好。胤俄想。

小九看着他的样子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拍了拍的背又接着说道：“这样一直留在京城确实是有些闷的。”

“嗯，要不要你也去？”

“别说这样没大脑的话。”小九挑眉道：“路上有四哥照料着倒也让人放心的。”

“难为你对四哥还有这样高的评价了。”胤俄撇撇嘴，这小九和四阿哥自小就是不对付的，也没瞧见过他们关系缓和过。

也不晓得什么原因，八阿哥和四阿哥关系虽然缓和了许多，但是，小九对四阿哥却总是看不过眼的，每次见面总也少不了挖苦两句的。

“哼。”小九冷哼了一声，没理会胤俄的调侃，踢掉靴子，同胤俄一起躺在软榻上，淡淡的舒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没有了身份的束缚，没有了责任的约束……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自由自在的该多好……”

60.梳发

胤俄也跟着叹了口气，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小九也不需要他的回应，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可能自由自在的生活。

对于康熙，胤俄的心思是有些微妙的，康熙对于皇子们的要求有多么的严格，他是知晓的，也是清楚明白的，可是，平日里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康熙对他的态度，让他又有些迷惑了。

每次自己做出让他不满意的事情，他就会狠狠的打，一丁点的情面也不留，可是事后的表现却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平静，就好比，这次打了自己但是却还是让自己出宫，呵，这样别扭的做法还真让人蛋疼！

胤俄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嘶~~还真是疼！撇撇嘴，这就是标准的一手棒槌一颗甜枣，自己还真生出了些许的暖意？真是出息！胤俄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不过能出京也是好的，他真的是呆在这个地方太久了啊。

“你在想什么？”小九侧过头问道。

“没什么。”胤俄摇摇头，又笑了一下之后才说道：“我在想……皇阿玛究竟是喜欢我呢还是讨厌我？”

小九翻了个白眼道：“谁都想知道。”

“可是我这么笨，并且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皇阿玛看到我就生气的想要揍我。”胤俄欠了欠身子，一手撑着脑袋道：“论才华我不及二哥，论文采我不及三哥，论手段我不及四哥八哥，论处事我不及小九……我身上的缺点多如牛毛……处事上说好听些是谨慎，说难听些就是优柔寡断！我……”

“好了。”小九皱眉打断胤俄的话语道：“今儿是怎么了，怎地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呵，只不过突然想到罢了。”胤俄笑了笑，有些不舒服的趴了下来，喟叹了一声，装作不甚经意的问道：“小九……你……喜欢我什么？”

“哼，如果你真是如此不堪的人，爷能自小就被你压制的死死的？”小九勾了勾唇，看着胤俄，眼中满是认真，抿了抿唇道：“十弟……贵妃娘娘的死……对你影响太大了……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