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在屏幕里飞速远去，我半天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也许……什么反应都没有才是对的？

突然，“叮”的一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来鹊桥，我找到闲花落子了。”是欧阳如墨，而内容则让我为之一震。

“嗯。”回了他一个字后我也不打子午馆的任务怪了，直接就上马冲向了城市传送NPC。

第五十八章

鹊桥仙境的许愿树下，欧阳如墨正和一名身着奈何长裙头戴彼岸花头饰的76级红翅膀女弈剑对面而立——不，准确的说是他站着，女弈剑骑着团团。

“好了，人也陪你等到了，这下你总该说找我有什么事情了吧？——我可不记得我有招惹过华夏龙魂的人。”闲花落子在当前频道敲了个“挑眉”的表情，语气有些不善。

欧阳如墨沉默半晌，组了她和我进队伍。

“闲花，你……记得白衣巡江吗？”见欧阳如墨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我便开门见山地问了。

“……你们是巴山夜雨话春秋的人？”闲花落子顿了一下，接着就道出了我们的来历。

“看来，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欧阳如墨立时接过话去。

“他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做。”闲花落子敲了个“鄙视”的表情，继续道，“——再说当初的确是你们做得太过分了，现在小白报仇也没什么不对啊。”

“……他要报仇，就是带人轮白了我们巴山夜雨所有人我们也绝不多说半个字。”欧阳如墨沉默片刻，一字一顿缓缓敲字，“可他现在做的事却比我们当年做得更过分，甚至说他卑鄙无耻都不为过。”

闲花落子不说话。

“闲花，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他再这么干下去。”我见她不说话了，于是接过话来继续说，“姑且不论他这么做是不是涉及违法，你玩了这么久游戏难道还不清楚我们对自己的号、对游戏里的朋友是个什么态度？你真觉得他这么做……于情于理理所应当？”

“——要是我觉得这于情于理理所应当，你以为这个服会只有他一个人干这个吗？”闲花落子闻言，冷笑一声。

这下，我和欧阳如墨不作声了。

“我们知道这么做让人不齿，可我们也一样没有阻止小白的理由——你们知道当年你们毁掉的是什么吗？”闲花落子看着我们，语气冷冽，“是，与你们相比武盟并不算太强，而且小白也确实有点护短，但武盟是小白的全部心血！那个脑残说错话做错事你们不能直接轮白他了事吗？我们势力有人野外开红你们你们杀回来就是了啊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们整个势力呢？！就算前期小白要面子苦撑你们这么做无可厚非，可后来小白说要谈判了呀！但你们却什么都不回应，只一味针对武盟成员杀杀杀——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小白的感受？当时武盟是小白一个人撑起来的，可以说武盟就是他的一切，可你们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逼散了它！”

“——我知道当年确实是我们做得太离谱，我仅代表巴山夜雨话春秋的所有人为我们曾经的年少轻狂向你道歉。”待她敲完最后一个字，我立即接着道，“可这不是盗号的理由，更加不是这么盗号的理由——即便他拆了我们的钻也好卖了我们的的装备也好我们认了，但他竟然用这种手段报复……这是让人无法容忍的！”

“你代表？哼，你凭什么代表？”闲花落子看了我一眼，敲了个“不屑”的表情，“笑死人了，如果巴山夜雨真这么在乎这件事，为什么不找言麟出来对质解决问题？现在管这事儿的……呵，竟然还是个60级的小号！”

“我就是言麟。”不等欧阳如墨开口，我率先道。

“……什……么？”闲花落子愣了半晌，随即掀桌，“骗谁啊你！这个服谁不知道言麟是谁啊？！你个半大不大小的冰心竟然还想冒充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是言麟。”我不为所动，继续敲字，“我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当年武盟和巴山夜雨结的仇早该淡了，而且巴山夜雨也早就因为我的不辞而别最终解散——说到底我们都是连本来势力都没有的人了，干嘛还偏要死揪着这件事不放？如果白衣巡江是要挣一口气，那么只要他答应不再乱来我就以言麟的号在天下向他刷一百句‘对不起’；如果他仍要以此为借口对巴山夜雨的人肆意妄为……闲花落子，你是武盟的老人，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哈……凭你最后一句，我姑且信你是言麟。”闲花落子回了个“扯脸”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合作的意思，“不过你这算什么？威胁吗？以前我不吃你这套我现在还是不吃，有种你红了我啊，到时候看看我们两边谁有理！”

“闲花我说过，我是来解决问题的。”叹了口气，我耐着性子接着敲，“白衣巡江现在的做法已经超过了底线，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不想付诸法律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毕竟这个事情的起因在我们，但前提是他必须适可而止。他现在做的已经够绝了：我身败名裂百口莫辩，风雅和月牙交恶，剑誓天下向龙魂宣战——他想挑起全服大战吗？他想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扯进来吗？而这么做的原因，就只是因为多年以前巴山夜雨迫散了武盟？”

闲花落子沉默。

“闲花落子，如果你知道白衣巡江现实中的联系方式，请告诉我们。”欧阳如墨见她久久不语，于是乘热打铁。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半晌之后，闲花落子再次开口，“空口无凭，我怎么能相信你们找到他不会对他怎么样？我不会出卖朋友。”

看见这句话后我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这条捷径是走不通了。

“但是我会转达你们的意思，并且劝他收手。”但闲花落子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我精神一振，“其实……从报仇的角度来讲，他做的确实已经够多了。”

“谢谢。”我由衷敲出了两个字。

“我只是为我的朋友着想而已，我也不想他再闹出什么大动静来真的被网警盯上。”闲花落子并不领谢，继续道，“不过到底劝不劝得住……我也没把握，我尽力。”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我微笑。

她不再答话，骑着团团便跑向了传送石。

“……这么说好吗？”过了一会儿，欧阳如墨在队伍频道问我。

“她愿意劝已经不错了，难道我们还要硬逼着她说出白衣巡江的联系方式？而且逼也没用啊。”我叹气。

“……不，我是说你告诉她你是言麟这件事。”他顿了一下，接着道。

我沉默，片刻之后给自己和他各刷了个本脉。

“没关系，她不会和别人说的，因为没有必要。”我敲了个“扯脸”的表情，笑着道，“而且如果她真跟别人说的话我就大方承认呗，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欧阳如墨敲了一串省略号。

“黑子，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的身份问题，而且墨梓卒——不，是白衣巡江——的问题。”我敲了个“摸头”的表情，“我回来游戏的本意也不是来看闹心事的，只要解决了这起报复性盗号事件，其他的一切便都不是问题了。”

“……答应我。”欧阳如墨顿了许久，就在我以为他突然掉线的时候蓦地开口。

“什么？”我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

“不要再无声无息地离开游戏——即便我现在能够在现实中找到你，也不要这么做。”欧阳如墨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如木桩般一下一下叩击着我的心脏。

“哈哈……黑子你说笑了，我干嘛要离开啊……”我手有点抖，但尽量让自己的字敲得镇定万分。

“答应我。”他再次敲了三个字。

“……我答应你。”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就应和了他的这三个字。

“嗯，我先下线了，晚安。”他点了点头，瞬间就从我面前消失不见。

盯着屏幕愣神了几分钟，我才反应过来。

“……我……擦！”右手猛地丢开鼠标捂住自己的上半边脸，我觉得我耳根都在发烫。

——我擦我擦我擦我擦！！！

第五十九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穆白看见我时吓了一跳。

——也难怪，一夜胡乱纠结不能合眼的人脸上那对黑眼圈绝对堪比熊猫。

“阿麟你昨晚做贼去了？还是你通宵了？！”穆白上下打量了我许久，表情复杂。

“我昨晚1点不到就下线睡觉了，只是……睡不着。”强忍着马上就要打出来的哈欠，我低声道。

“……你竟然会睡不着！”穆白的表情立即又复杂变成了震惊，“天要下红雨了是不是？！就是你刚删号那阵也没看你晚上睡不着过啊！！”

“……”我决定不接他的话，直接回我办公室。

“哎等等阿麟，开个玩笑而已嘛。”穆白见我要走，立时抓住了我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凌子风让我们一起去他办公室，好像是要说跟后天开战有关的一些事情。”

“走吧。”我顿了一下，道。

我们走进办公室后凌子风示意我们在他对面坐下，然后一人递给了我们一个文件夹。

“有没有必要啊……打个势力战而已，竟然还列计划表……”穆白一边接文件夹一边嘟囔。

“你其实可以不用看，后天你不在。”于是在穆白接住文件夹的时候，凌子风没有松手。

“我肉身在我凭什么不看！”穆白闻言，立马用力扯过了文件夹。

“蝶隐联系你了？”我扫了眼文件夹里的内容，立即抓住了重点。

“昨天你和欧阳如墨去找闲花落子的时候，他也来找了我。”凌子风平静地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找闲花落子了？”我挑眉。

“流年告诉我的，我已经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了——当然，我略去了你的事情。”凌子风与我对视，语气丝毫不变。

“看来叶流年对你来说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存在。”我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下嘴角——不知道凌子风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计划告诉叶流年的，我只能是当自己一开始就被他骗了。

“叶流年是这货的弟弟，凌子涵。”我的话音还没落，穆白突然冷不丁地接了一句。

我立马噎住。

“还真是好兄弟啊……这种事情你知道竟然不告诉我！”我深吸一口气，随即迅速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恶狠狠地逼视他。

“我擦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要不是昨天晚上我在他家正巧碰见叶流年，鬼才知道叶流年是他弟弟啊！”穆白一个劲想往后躲，却被我的手死死勒住动弹不得。

“……在他家？”我基本忽略了其他的字句，只听清这三个字。

也不知是我戳到他什么痛处了还是他自己不小心联想到什么，脸色竟然“唰”地一下全红了。

“我……我我……我不是马上要飞法国了吗？！昨天回家之后我发现企划案还有些地方要改，这不是就连夜跑他家里改稿定案了么！”穆白吞了一下口水，嚷嚷起来。

“改企划案就改企划案，你明白冷静地说不行吗？干嘛搞得好像被我捉奸在床一样这么激动……”我松开手，尤为不解地看着他。

“蝶隐给我的提议是让剑誓把主战场开在流云渡，他再想办法将龙魂的兵力分散去木渎。”相比穆白的激动，凌子风则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往下说，“我的想法是同意他的提议，然后在战至中途时让剑誓高层的部分人员从势力语音频道抽身，我们进入另一语音频道进行统一指挥；这样能够有效地拖住蝶隐不让他发现不对而下线，这个期间就由欧阳如墨顺着稳定的IP地址去找人。”

“这个计划可行，不过……”我想了想，皱眉。

“‘不过’？”凌子风看着我，语气微微有些疑惑。

“如果你让剑誓的其他人也参与进这个计划的话，不会被质疑‘利用势力资源处理个人私事’吗？”我合上文件夹，看着他，“而且，你让一部分人参与计划却让大部分人蒙在鼓里……真不怕真相大白后势力人心涣散么？”

“——你多虑了，剑誓天下自始至终都只姓‘凌’，其他的一概不是问题。”凌子风闻言，微挑嘴角，那副神色简直比神采飞扬还要更为嚣张几分。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表情……的确是我多虑了。”咳嗽一声，我忍不住偏头看向穆白，“看到没有？这就是专制独裁民主共和的差别啊。”

“专制独裁一个人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办事，多好；哪像你的民主共和，结果搞得自己差点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穆白看着凌子风，听语气就知道他显然已经完全倒向对方一边了。

“得，我还真是活该。”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我正色看向凌子风，“凌子风，这次是我们欠你一个人情。归根结底……咳，这个事情完全是我们惹出来的，现在却把剑誓也牵扯了进来，对此我只能说声‘抱歉’。另外，对于你提供的帮助……我们深表感谢。”

“你现在要跟我一笔归一笔算清楚？”凌子风放下手里的文件，两手相握抵在桌上，“——那好，我们就一笔归一笔地算清楚。第一，要说欠人情的话，我剑誓天下之所以能够在武夷九曲独大，巴山夜雨话春秋的解散是必不可少的前提，你的消失就是卖给我的一个最大人情；第二，即便没有你们和盗号者的纠葛始末，盗号这件事也还是有别人去做的，我怎么样都不可能会放任自己的朋友兄弟们在这种极其不安全的环境下游戏；第三……呵，如果我说第三是因为我认识你们，你们会怎么想？”

我和穆白愣了下，忍不住互看了一眼。

“——不管如何，你的人情和道歉都请收回去，于情于理我都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凌子风顿了一下，继续道，“另外，如果你们还想好好打这场战好好在朝汐工作就别再说这些没用的，我缺的不是会矫情的人。”

“哎，今天还真是说什么错什么啊……”我苦笑一声，挠挠头发，“算了不说了，总之就这么定下来吧，后天按计划实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