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薏——红盐
红盐  发于:2012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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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曾经名满天下的倾城“莲薏”,如今却是只属于一人的易淇奥。他收敛起所有的光华,安静地做起这碾香楼的主人

。曾经的风浪早已远去,幸福却仍是迟迟未到。他还在烦恼,烦恼以他这样的身份,竟爱着那样的人。青楼主人爱

着当朝宰相。他们都已回不到过去,而未来的路又在何方?连城,你好福气,能得我莲薏倾心以对。所以你去罢,

多远都没有关系。即使我永远也只能站在原地。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易淇奥,连城 ┃ 配角:景佑吾 ┃ 其它:大白若辱

楔子

除夕夜。

到处都是一派洋洋喜气。万家灯火通夜长明,花灯流光溢彩。

年夜集市上,大大小小的摊子皆是一团红火,香烛炮仗春牌年画儿,各色年货应有尽有。街面上人潮涌动,展眼望

去多是一家子扶老携幼,更有小贩们穿梭往来高声吆喝。姑娘小姐们就三三两两锦衣新妆,花枝招展;男人们则是

扯着嗓门大说大笑,把盏言欢。还有那吵着要吃糖葫芦炒栗子的奶娃娃,大人不给他便不依;也有坐上长凳要一碗

面或是一碗姜茶的耄耋老人,借着大口锅里冒出的滚滚热气驱散这深夜的寒冷。

“快!城北的焰火就要放了!”有人喊到。

众人的脚步眼见快了不少,大家俱是一脸兴致勃勃地向前赶,生怕错过一丝半点儿热闹的场面。

此时,并无一人留心到,有个瘦弱的小小身影一闪而过,溜着墙边默默往回走着。

“呀!讨厌,什么东西?”街上的人越涌越多,终于连角落都挤满了。有女子尖细的声音响起,兴许是看到了那脏

兮兮的面孔和褴褛的衣衫。

“哪儿来的花子?”雍荣华贵的老妇人嫌恶地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他一行走着,旁的人一行骂着,而他只是低着头,一面继续前行。

“小王八羔子,想偷老子东西么?!”一个壮汉不防头叫他撞了一下,伸手揪起他的衣领,挥拳便揍。

突然,“呯!”地一声,一颗烟花升起,马上又是一颗……人群欢呼着向前跑去,那壮汉也便随手一搡,跟了上去

那个孩子踉跄几下,好容易站稳了脚,却又被蜂涌而来的人潮撞翻在地。咬咬牙,他站起身喘了两口气,拍拍身上

的土,还整了整挂在身上的破衣,接着扶了胳膊一拐一拐地又向前走去。

就这么一直走出老远,直到周围热闹的声响都远去了,他也终于走不动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靠着墙喘息。一时

间耳里嗡嗡作响,腹中也饥饿难忍,他只觉头晕眼花,究竟不知身在何处。

冷……

麻木许久的身子有了些微知觉,他蜷成一团,浑身开始不住的乱战。

用力搓着双手,他只能用口中呵出的白气取得一丝暖意。此时,天上的云刚好散了,一团明月冷冷地俯瞰着他,也

照亮了四周的景色。他抬起僵直的脖子,看清自己原是靠在了一户朱漆大门之前。

他想爬起来,可实在没了力气,只得又靠回去。

门板又硬又冷,他裹了裹身上所剩无几的单衣,干脆闭上眼。

隐隐的爆竹声混着人的欢声笑语远远传来。他想,今儿怕是要死在这儿了罢。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他不晓得自己如何会突然背起书来,只是这些早已烂熟于心,对比今昔的光景,是自嘲,还是聊以慰藉?

他一篇一篇地背着,这些从来也用不着的东西,或许往后也再用不到。

大声点儿!

脑海中响起父亲的责骂声。那时似乎也是饿着肚子罢,背不出来就不准吃饭。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就带着这些去罢,记到下一世……他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只有那些字句还如流水一般从麻木的唇间泄下。

恍惚中,远远听到身后“喀啷喀啷”响了几声。又有一会儿工夫,突然有什么伸到眼前,他一个激灵,顿时整个人

清醒了来,定睛一瞧,原是一只白净的手托着半块馍。他顾不得许多,抢了来就吃,管它再冷再硬,便是毒药,他

此时也全不在乎。

“莲薏!作死的东西,躲在这儿了,还不快去?叫老板等着,你可仔细你的皮!”里面突然传出人的叫骂。

然后,仿佛烟柳飞轻絮,一声叹息在空中轻捻开来。

那人应到:

“来了。”

珠落玉盘。

此刻他才想要看看眼前的恩人是谁,只抬头的工夫,门缝里那素白的身影已飘然而去了,只余下风中的环佩叮铛和

一袭暗香。想再往里看去,却是不能了,粗重的铁链悬在门里,想是上了锁的。

什么人呢?他吞下最后一口,这才有了思考的力气。

依稀还得记得那块馍上薄薄的体温,还有那人冰凉的指尖。

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是他的初夜。

只是那个人,不是他。

第一章

祥嘉国有个楼城。

楼城有两条街,一条西街,一条东街。

西大街上总是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中规中矩的日子。

东街则恰好相反。

白日里,他们是户牖紧闭,了无生息。到了夜间,反倒大敞其门,高挂明灯。这时候,不管西街的更夫敲了多少遍

的竹梆子,他们依旧是吴歌楚舞欢未毕,东方渐高奈乐何。

这里,便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眠花卧柳之所在。也正因为如此,从未有人唤过其正经名字,只管直呼“花巷”便是

了。

这一日,又到掌灯时分。花巷之中隐隐约约传出人声,狗吠声,更兼细细的调弦之音。各家门前都有龟奴挑水出来

扫地,而那楼阁之上也透出了烛火,映出窗棂上对镜理妆的绰约身影。

各处达官贵人、浪荡公子皆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一面嘻嘻哈哈笑骂不绝,一面转着眼珠到处打量,意欲寻了地方好

生乐上一番,再入温柔乡中一夜春宵。而这烟花巷里也早就是暗香浮动,那勾栏院、乐教坊自有女子倚门靠窗,迎

风弄帕,莺莺笑语不绝于耳,更有甚者当街揽客,禁不住诱惑之人倒也不在少数。只是今夜自与往日不同,竟有那

十分拦不住的,更毋用说余下只顾着往前头赶的,也不知怎生就急成那样。

几个丢了客人的妓女聚在一起,乜了眼儿瞅着那些个人去的方向,尖酸地骂着,“哼,什么世道儿,有女人不干,

偏爱兔儿爷!呸,没的叫人恶心!”说罢,扭着又去寻下一个猎物。

倒也有说:“这却奇了,奴家也想瞧瞧那位荷华公子呢。”说罢,又是一阵娇笑,只惹来老鸨一叠声的怒骂,“还

不快去揽生意呢,白养活你们了,只会嚼舌头!等我一个个揭了你们的皮!”慌得那些女子即刻四散开去。

那老鸨也便登着门槛子,挽了袖子看向那灯火辉煌的一处,恨恨道,“好死不死抢我们生意,没天理的囚攘的,明

儿叫你们天打雷劈!”说着也下死劲往地下啐了一口。

说来倒也新鲜,叫这一干青楼人等一面眼红一面又恨得牙痒痒的,竟是这花巷里唯一的一家南院,名字叫“碾香楼

”的。偏他们家竟是最热闹最大的一家。

而今日,正是碾香楼头牌“荷华”出场子的日子。

许是因了这个由头,比之昨日大门前又多派了四五个彪形大汉,凡粗鄙些或衣冠不整的,皆拦在先里。况城中都传

说,这碾香楼的主人是在朝中有后台的,硬生得很,因此也就从无一人敢来闹事。

待进门一瞧,可了不得,迎面好大一个水池子,里面三三两两养着素白的睡莲,偶尔水波晃动,却是几尾锦鲤浮上

来唼喋。汉白玉的池边上各修了一架楼梯盘折而上,方是上楼“办事”的正路。

那中央四面环水的竹阁子上坠着几屏珠帘,往里看时尚无人影。不多时,两小厮抱了一镶玉错珠的古筝上来,小心

安放好,一旁燃上百合香,复又去了。再要等,便是一二时辰过去了。

好容易千呼万唤始出来,却仍是半卷珠帘半掩面。多少公子哥儿大半身子探出去,总还是看不真切。唯有那眼角下

一颗嫣红的泪痣越发映得肌肤若雪,无限风情。素手拨弦,檀口微启,不似女子歌喉那般娇媚,却平添几分清朗,

品来余香满口。想来当年李延年唱“北方有佳人”时,也不过如此。清歌一曲,银万两。歌罢自去,纵使千唤万呼

留他不住。

第二章

正当有人惋惜有人忙忙地掏出腰包细数之时,只听得楼上不知哪间厢房一声炸开了,不知是哪个在那里大嚷大叫,

“……兔崽子,爷叫你如何你就得如何!千人骑万人跨的贱货,还跟爷摆起脸子来了!”近的人还能听到房中拳打

脚踢之声,末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把一少年拖着散发揪了出来,那少年已是衣衫破烂,原本清秀的脸上也好几

处红肿了起来,嘴角犹挂着一丝血痕。

一管事模样的男子早上前劝解,“这位爷有话好说,想怎么样您随便儿提,我们这儿可是还做着生意呢。”

“奶奶的谁管你做不做生意!老子还要砸了这里呢!”说着便抄起椅子,一面还有更不堪入耳的话骂出来。管事的

男子见十分劝解不住,便给旁的人使眼色,只是护院未及赶来,男人已砸了好几样东西了。楼上楼下更有爱看热闹

的起哄助乐,还有胆小的小倌失声尖叫起来,场面混乱到不堪的境地。

正闹得不可开交,纷乱之中突然让出条道来,桃红柳绿望穿,不期然竟撞上一张素颜。

但见那人所到之处连空气都安静得不得了,四周围的人恭顺地垂了头,大气不敢出一声。楼里其他的客人都不知出

了什么事,还都伸直脖子往里看,无奈里三层外三层皆被碾香楼的人围满了,铁桶一般又哪能得见里头怎么回事。

那男人先还逞着气焰又骂又闹,这下也只有张口结舌只顾死瞪着他瞧的份儿。看那光景,三魂倒是失了有六魄去。

眼见那美人缓步前来,略一抬眼,便有一股淡淡的威严不轻不重刚好压在人心上。“这位爷,可是我们柳烟有何不

妥?”声音不大,却极有磁性,“他年纪小,做错了事我罚他便是,您又何必弄得自个儿不爽快,来这儿不就是为

图个乐儿么?这么多孩子了,您随便挑,何时兴尽何时算完,今儿算我赔您的。”说着,叫随在身边的小僮端过一

杯酒来,“若是您肯赏光喝了这杯酒,就算您饶过他这一遭儿了,您看可好?……这位爷?”叫了几声仍无回应,

原是那男人早酥了半边身子,浑不知天上地下了。

猛然恍过神来,满心里就只听见那个“赔”字,喜得屁滚尿流,还以为这美人儿是要陪自己,赶快满口答应下来,

一仰脖喝了个半滴不剩,跟着就要上手去搂。可还未碰着个边儿,只听得“啪”地好大一声,眼前直冒金光,晕了

半日才觉半边颊上火辣辣的,这才晓得是自己被人扇了个耳刮子,正待发怒,旁边一个高大的佩剑青年冷冷一瞥,

凌厉的杀气叫他不禁打个寒战,立马矮了半截。

只见那小僮不慌不忙拿出帕子揩手,慢慢说道:“‘赔’你的钱,不是‘陪’给你人。也不撒泡尿照照,敢打我们

主子的主意?知道十年前‘莲薏’出一次场子是多少金山银山堆出来的么?”

“莲莲莲……莲薏?!”男人捂着脸,两眼瞪得铜铃般大,忙伸脖去追那早已消失在楼梯间的袅袅身影。

「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顾香砌,丝管初调,倚轻风、佩环微

颤。

乍入霓裳促遍。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肠断

。」

那男人还只管看,小僮早丢了手帕子到他脸上,一声断喝:“给我打出去,以后再不准放进来!”

第三章

一时人都散了去,有还想看的见并没有什么新鲜事,也便作罢。仍是吃酒取乐,全不在意。

有那爱吟风弄月,附庸风雅的,就照例挂了帘栊,喝茶对诗。也有干脆当众搂个少年百般调笑,上下其手的。当然

,还不乏偷着叫小厮过来,塞了几块银子,烦他们去给荷华捎信儿的,只可惜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的多。

说到这荷华,那可真真是坐地起价的主儿。陪坐喝茶,五百两。想听他单唱一支曲儿?再加一成。若是想过夜了,

三千银子拿不出来,您就请自便。只是人人都知道,这荷华性子娇纵着呢。一时高兴了,叫上三两个人也是有的。

但凡他没那个兴头儿,任你是天王老子也请不动。倒像是他在嫖男人,竟不是男人花钱嫖他。弄得你纵有大把银子

也没处使去,倒多半是送礼或是打点小厮上都打了水漂儿去。

碾香楼的老板倒也不大管他,知他是颗能摇钱的树,便都由着他去,纵得他一日更胜一日。可那些王孙公子们非但

不起嫌,反倒更加拍手称道,说他这是不落凡尘,有味道。殊不知荷华一日听说了这事,只笑着骂了一句“贱骨头

”。有这样白白送银子来的,自己还不乐得照单全收?

有这样的红牌,碾香楼自然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可饶是如此,并不见楼阁中有过多极文彩辉煌的饰物。倒是院

内有几株老梅,数颗梨树。逢隆冬之际,便是一树梅花压雪白,春来了,则有梨花院落溶溶月。

如此不禁有人对这里的老板起了几分兴趣。只可惜不知有意无意,这人一向深居简出,极少有人能一睹真容。更何

况来这里的人目的多在寻欢作乐上,老板是什么人,他们并不在乎。

而此时,才刚被称作“主子”的那个年轻男子正上了楼,三转两绕之后又上了好几层,最后来到最顶一层的房间。

推门进去,却不料早有人等在那里了。他不禁皱了眉,“怎么又这副德行?”

不是旁的,正是荷华。

但见他妆容尽洗,随意地挽着乌发,着一件半旧的家常素衣,倒不见适才的柔媚,反现出几分英气。

“真是新闻哪,我们的老板大人今儿怎么肯移尊就驾下楼去见客啊?”荷华大剌剌地盘脚坐着,唇边露出懒洋洋的

笑意。

男子也不睬他,直往前走了几步,仍归自己座上。随手倒了杯茶润一口,这才抬起眼来,结果正瞧见对面人大开的

领口处点点的红痕。

“把衣服穿好,万一叫客人撞见你这副德性可怎么办?”

“没事没事~”荷华摆摆手,翘着椅子,“我今儿已经接完客了。”

知他说不听,年轻的老板便也作罢。回身从花梨根雕小几上取了几个象牙抠成的小盒子,放到他跟前。还未开口,

他倒先抱怨起来了。

“我素来最厌那些香啊粉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留着给他们去罢。”

似乎早听惯了他的说辞,男子淡淡回曰,“正要你带去呢,镶了玛瑙的那个仍是你的。这回我给你调的已是极淡的

了,等你从这里出去了再说那话罢。叫你学舞也不肯,只会那两句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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