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景脸色微微一变,这才想起来这事,刚才气胡涂了竟然把这么关键的事情给忘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宋巧蝶,冷笑道:“还真是多亏了这场大火,否则还真揪不出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他指着一旁几个打着哆嗦的戏子问道:“你们几个今晚失火前可察觉到什么异动了?”
宋巧蝶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跪在地上不敢吭一声,就指望着沈殷北能帮她一把。
几个戏子早在失火的时候就吓破了胆,如今贺小楼被抓,他们害怕被连累哪里还敢再说假话。
几个人正搅基脑汁想着,其中一个人突然一拍腿道:“回禀王爷,草民想到一件怪事儿。之前在寿宴上唱完戏,我们哥几个回来的时候,草民突然尿急去茅厕,结果在西边立柱那里看到个太监装扮的人,嘴里念念叨叨,说什么烧死他们,不得好死什么的,草民当时也没听清,就觉得奇怪看了他一眼,如今想来那个小太监实在太古怪了。”
“小太监?”沈成景眯起眼睛,沉声道:“什么样的小太监,看清长相了么?”
“没……没有,当时草民走的急,只记得那人是个瘦猴,皮肤很白,还有点驼背……呃……对了对了!草民想起来了!当时他腰间还挂了个黄色的牌子,上面也不知道是个木啊还是个李字。”
“等等……”沈殷北脸色突然一沉,目光复杂的开口,“儿子记得母妃身边有一个小太监,叫小李子,似乎就是个驼背,难道这人就是他?”
宋巧蝶愣了一下,不敢相信沈殷北竟然不是帮她而是落井下石,“你胡说八道什么!小李子像来忠心耿耿,没有本宫的命令根本不会离开宅子,怎么会出来放火!”
沈成景早就不信她的话,冷着脸她一眼,接着吩咐一众侍卫道:“你们兵分两路,一路去王妃那里抓小李子,一路在这附近找找其他蛛丝马迹。”
“是!”
侍卫们领了命令就走了,接着过了好一会儿,去抓小李子的一帮人回来了,说在王妃宅子内没发现小李子的踪迹,而正在这时,在废墟中搜寻的另一对人马急匆匆的跑出来,其中四个人还拖着一具尸体。
“回禀王爷,奴才发现可疑尸体一具,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东西。”
侍卫呈上来一个烧得有些变形的腰牌,上面仍能看出是个“李”字,背面还印着一行小字:端康王妃内侍小李子。
沈成景气的狠狠地一拍桌子,把东西扔在宋巧蝶脸上:“贱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就是你养出来的狗,竟然敢防火行凶!”
“这……这不可能!小李子一直很忠心,从不敢说一个不字,更何况如果是他防火,那怎么会把自己也烧死?王爷您一定要明察啊。”
沈成景皱了皱眉头,的确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指着宋巧蝶身边的一种下人说:“你们给本王老实交代,小李子平时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吗?”
话音光裸,站在一旁的沈殷北无声的使了个眼色,接着有三四个丫鬟小厮站出来畏畏缩缩的跪在了地上。
“回……回禀王爷,奴才知道一件关于小李子的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这小厮咬着嘴唇,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小李子平时的确很忠心,但是奴才又一次晚上路过王妃门口时,听到……听到里面有动静,当时奴才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凑到门缝里一看,就……就看到王妃跟小李子……抱在一起又亲又摸……”
砰!
沈成景摔碎了茶杯。
小厮打了个哆嗦,沈成景气的哆嗦:“说下去!”
“当时奴才实在太害怕了,就逃跑了,如今想来……小李子防火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是就是,奴才也看到过的。”几个下人纷纷点头,都说曾经见过宋巧蝶跟小李子见不得人的勾当。
宋巧蝶气的不停大骂,说自己养了一群狼,说自己被人陷害,但是已经于事无补,沈成景此时根本就不在相信她。
“王爷!臣妾没有……从来没有!臣妾只爱王爷您一个人啊!”宋巧蝶哭到脱离,整个人残花败柳一样跪在地上祈求饶恕。
沈成景一脚踹开她,声音都气的发不完整,“好……好的很,你还是最硬是把?本王真是小看了你,不仅跟戏子私通,还跟宦官偷情?呵,看来是小李子见你跟别人好,心里气不过所以才要跟你们这对贱人同归于尽吧!”
“来人啊!给我去哪狗奴才的房里搜!哪怕一片纸都不能放过!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沈殷北在一旁笑的云淡风轻,像个看客一样,连眼睛里都是笑意,而沈成蹊明明已经猜到了这一切,却仍然对沈殷北的手段心惊肉跳。
这个孩子的心果然比自己想的还要狠,如果自己有他万分之一的毒辣,估计也不会被沈成景害死。
不久,侍卫从小李子的房间搜到一封遗书,里面记录了他因爱生恨,嫉妒宋巧蝶爱上了别人,所以放火与他们同归于尽的一切。
而在宋巧蝶的房间里更是搜到数不清的刺绣、诗词、荷包,上面都写着贺小楼三个字。
牵连这件事情的所有人几乎全都遭了秧,而福伯第二天一早也被人发现吊死在房中。
真相大白,沈成景气的一病不起,而宋巧蝶被褫夺一切封号,脸上被刺了“贱”字打入冷宫终身囚禁,死后不得入皇陵。
51、
一晚上的闹剧总算收场,等沈殷北把气昏过去的沈成景扶回房间,料理好残局之后,才发现沈成蹊不知在什么时候没了影子。
夜更深了,当他推开瀛园的大门,看见屋里还燃着一盏油灯的时候,不由得眼皮一跳,心里七上八下有些忐忑。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背对着房门坐着的沈成蹊回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既不像是责备,也不像是宽容,这反而让沈殷北的心里更没底了。
“大哥,这么晚我当你已经睡下了。”沈殷北装作如无其事的笑了笑,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搂住沈成蹊,结果却被一双瘦削的手挡住了。
“先去洗手,屏风后面有清水。”
沈殷北愣了一下,接着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神色缓缓开口道:“你是嫌我一手血腥吗?”
沈成蹊有些莫名的抬起头,“什么意思?”
沈殷北惨淡一笑,“以前的事情的确是我错了,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也不想在你面前露出这么残忍血腥的一面,可是如果是放过宋巧蝶,我真的做不到。”
沈成蹊被这一番话说的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放过宋巧蝶了?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我没有怨你啊。”
“那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
后面的话沈殷北说不出口,他不想让沈成蹊知道自己为了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可以不要脸不要皮,甚至倒贴也愿意。
这太难以启齿,他不想说出来两个人都难看。
沈成蹊愣了一下,接着轻轻的笑出了声,后来越笑越大声,甚至留下了眼泪。
“你个死小子脑袋里都在琢磨什么呢?怎么跟个要不着糖吃的孩子似的。”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沈殷北的脑袋,他的心情也平稳了下来,“如果我是你,知道自己的娘亲被人这么残忍的杀了也不会善罢罢休,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而是……怨你又背着我自作主张。”
沈殷北抿着嘴,低着头任凭沈成蹊蹂躏他的头发,任谁能想到他前一秒还设下了层层圈套把害过他娘亲的所有人都一网打尽了呢?
“我不说是怕你担心,那日在树林中要不是你拦着我可能真上去跟宋巧蝶拼命了,当时我脑袋一片空白什么理智都没了,但我忘不了你看我那种担惊受怕的眼神。这种血仇毕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能自私的让你来替我分担这些仇恨。”
沈成蹊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个爆栗,“臭小子,你又胡说八道,宋巧蝶这种女人留在王府也是个祸害,沈殷阙他……呃……我是说我娘当年也死的不明不白,跟她也脱不了关系,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沈殷北的眼神终于柔了下来,嘴角也带起了笑意,“我本来以为你会生我的气,见到我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沈成蹊脸色一沉,故作生气的说:“谁说我没生气?你到现在也不跟我讲实话,老实交代,宋巧蝶和贺小楼是怎么滚到床上的,小李子和那些情书信件又是怎么回事?”
沈殷北叹了口气,看着沈成蹊那双精明的眼睛无奈的撇撇嘴,“大哥,你不都已经猜到了吗?还非得让我亲口说出来,总之给宋巧蝶留了一条狗命,我也算是仁至义尽。”
沈成蹊沉默了片刻,最终不得不叹息既生瑜何生亮,沈殷北的阴谋算计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所以……那个告发宋巧蝶和贺小楼奸情的侍女还有戏班子里指正小李子防火的人都被你收买了?”
沈殷北点点头,勾起一抹精明的笑容,“你猜对了一半,那侍女的确是我的人,不过戏班子里的人不是,他们说的可全都是真话。”
“这怎么可能,小李子又怎么会跟宋巧蝶有奸情。”沈成蹊翻了翻眼皮,脑袋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睁大眼睛说:“难道说从始至终那几个戏子看到的都不是小李子本人!?”
“小李子其实早就被你杀了,而他们看到的小李子是你找人假扮的,等大火一旦燃起来,小李子被烧得面目前非,也就分不清是他杀还是自杀了是吗?”
沈殷北苦笑着点点头,他实在不想让沈成蹊看的那么透,他知道的越多越会清楚他是个如何心狠手辣的人。
而沈成蹊似乎也见怪不怪,他早在沈殷北对付他的那些手段上把他心里阴暗的一面看的很透彻。
沈殷北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深不可测,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感情很纯粹的人。
他爱也爱到不顾一切,费尽所有心思也要把人留在身边,恨也恨到不顾一切,设计了连环的陷阱等着仇人自投罗网。
有时候,这种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性格,又何尝不是一种孩子般的纯粹。
看到沈殷北眼中望着自己的担忧眼神,沈成蹊没说话,故意转移了话题,“我还有些地方想不通,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宋巧蝶一定会去找贺小楼,又怎么在贺小楼身边下的淫药?”
“其实……这多亏了你。”沈殷北目光定定的看着他继续说,“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沈殷浩与我比赛狩猎输掉那天,你为什么放弃恶整他的绝佳机会,反而卑躬屈膝从他嘴里套出宋巧蝶喜欢听贺小楼唱戏这件事。如今想来,其实你早就想到对宋巧蝶动手了是吧?故意把这个信息透露给我,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她,不是吗?”
“那时候我不明白,也没敢把你想得这么心思缜密,可现在回过头来看,如果不是你故意把这个信息透露给我,也许我一辈子也找不到扳倒宋巧蝶的方法,所以……大哥,我应该谢谢你,也愿意用我的手帮你达成心愿。”
这一番话说的沈成蹊的心都凉了,他以为自己把心思藏得够好,但是最终还是被沈殷北看出来了。
的确,宋巧蝶是他报复前世之仇的第一步,只有除掉她才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此时沈殷北又恰好发现她是当年杀死自己娘亲的凶手,一切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样巧合。
老天给了沈成蹊一个完美的借口,利用沈殷北除掉了宋巧蝶,一切看似神不知鬼不觉,而沈殷北竟然看透了。
沈成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即使心里早就波涛汹涌,脸上仍然风平浪静,“……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心甘情愿被我利用?”
沈殷北紧紧握住他的手,灰色的眼睛里一片深沉,“伤害过你的我愿意为你一一挡之,但我这个伤你最深的人,怕是一辈子都要缠着你,除不掉了。”
沈成蹊的睫毛颤了颤,他没想到沈殷北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一时心里百感交集,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泛起的水光。
这个小畜生怎么就这么傻,被别人当枪使了一通,回过头来竟然还担心利用自己的人会不会觉得他残忍,怎么……就笨成这样!
沈殷北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仔细亲了亲,起身从屏风后面拿起一盆清水,从头到脚淋在身上,笑着凑过来说:“我把自己洗干净了,没有血腥味了,所以……”能亲亲我吗?
沈成蹊又好气又好笑,扯着他的领子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嘴唇,沈殷北从唇缝里溢出一声轻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浑身是水,搂住沈成蹊的腰,舌头探进了对方的口腔。
夜风吹过,窗外飘进几瓣海棠花瓣,月光下两人交迭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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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景因为宋巧蝶的事情打击太大,一病不起,而整个王府每天的事情冗杂又繁多,所有都等着处理,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原来,他也曾想过如果哪天自己的身子不行了,就把王府交给沈殷浩来管,结果宋巧蝶的事情一出,他只要看到这个儿子就会想到那个背叛他的女人,渐渐地也就冷落了沈殷浩,转而把府上大小事务交给了沈殷北。
而沈成蹊这边也因祸得福,在寿宴当天的表现引起了皇帝的兴趣,时常传他进宫谈天说地,再加上沈成景卧病在床,没人刻意隐瞒沈成蹊的身份,一时间朝中上下都拿他跟沈殷浩作对比,背地里说一些“亲生的还不如收养的争气”的浑话,倒让沈成蹊成了朝中的红人。
一时间,曾经不可一世的沈殷浩,端康王府的二世子,成了臭大街的石头,大家能避则避,再也没了趾高气昂的资本。
眼看着日子滑到了四月末,永坤朝一年一度的春祭又要开始了。
沈家祖先有一个历代不变的传统,坚信一年之计最生机勃勃的春天会给王朝带来好运,所以会在每年四月末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以祈求百姓风调雨顺,祖先福荫万年。
因为春祭要求所有王世子孙和朝中大臣全部参加,所以前期筹备工作极其繁重,以前祭祀仪式都是沈成景筹办,如今他有病在身,担子就落在了沈殷北头上。
他这边整日忙得昏天黑地,沈成蹊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不仅要天天应付各路拜访的大臣,还得想方设法瞒住自己的真实身份,总之是苦不堪言。
这一日,半个月没见的两人,竟然奇迹般的得了一天空闲,这不,一大清早沈殷北就跑进瀛园,不由分说抓着沈成蹊的手就往外走。
“喂喂,你拉我去哪里啊?我早饭还没吃呢。”
沈成蹊手里拿着个包子,可怜兮兮的不住回头,我的皮蛋瘦肉粥啊!
沈殷北低声一笑,不还好意的瞥了一眼沈成蹊的屁股说:“大哥,有我在还怕饿着你不成?”
沈成蹊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抬脚就踹,“你个小王八蛋,大白天的说什么荤话!”
“哎哟……疼疼!殷阙你真下的去手!”沈殷北夸张的呲牙咧嘴,嘴上带笑,“踢坏了谁给你‘性’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