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变性人——陈书梵
陈书梵  发于:2013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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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家的路上,方妈妈的问题多的可以打爆咨询台,什么逸然的妈妈会去机场接她吗?逸然会在那边住的习惯吗?她妈妈会用心照顾她吗?她的精神状况真的会好转吗……方浩然于是不断的‘哦!哦!’回答着,并保证自己时不时的就会去日本看她。

送走逸然之后,一家人的心里都感觉空落落的。奶奶终日待在孙女的房间里,用手擦拭着孙女的照片,不住的唉声叹气。爷爷整日摆弄着他的花鸟虫鱼,以此来打发时间,并冲淡对孙女的思念。方浩然则坐在沙发里,两眼紧盯着电视机屏幕,一言不发。韶萱于是陪他静坐着。整个方宅的气氛可以追溯到七七事变后的第二天傍晚。

沉默许久,韶萱突然开口了,她犹豫的看了看方浩然,然后低声说:‘浩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方浩然面无表情,两眼仍呆滞的盯着电视机说:‘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呗!’

‘那……你能听听我的打算吗?’

‘好啊!你说吧。’

韶萱顿了顿,说:‘我哥哥在新加坡投资了新公司,我也想过去见见世面。’

方浩然淡淡的说:‘可我不想去新加坡……’

‘你不用去!’韶萱抢说道。

‘恩?’方浩然‘呼’的转过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我不用去?什么意思?’

韶萱面色阴郁,但他还是强装笑颜,回避着方浩然的眼光,很艰难的说出了一句话:‘浩然,我们……分手吧!’

这一下,方浩然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了,她蹙眉看着韶萱,希望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你不是说真的吧!太突然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

‘浩然!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韶萱仍保持着惨淡的微笑,她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指甲刀继续说道:‘可能是随着年龄渐渐增长的缘故吧,我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没有了过去的激情,心理承受能力也大不如从前了。一点点小事情就可以将我彻底的击垮。我现在前怕狼后怕虎,什么都怕。对自己的下半生也感到十分担忧。担心嫁给你之后会给你带来不幸,没法使你快乐,也担心会失去自我,像他人的隶属品一样,一直到终老。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想到了我为什么会紧抓住你不肯放手,是因为真的太爱你的缘故吗?好象不是!可能是我自己太要强,总认为即使要分手,那个先开口的也应该是我自己。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你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你了!行了,从今以后……你自由了!我要放手了!’

韶萱似乎说的很轻松,但方浩然却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点点泪光。

方浩然感激的看着她,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酸楚,一直以来,他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却疏忽了即使行为再不堪的人也会有她感伤的一面,也会有受伤的心灵,亦需要他人的理解和抚慰。而说实在的,从头到尾,韶萱还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是自己在无形中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她。此时此刻,面对着曾经深恶痛绝的女人,方浩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既不能表现出过度的兴奋,也不能对韶萱表达自己的怜悯与自责。怕韶萱会因此收回刚才所做出的决定。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最后,他只好抱歉的说:‘韶萱,对不起,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但愿吧!’韶萱说着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离开。

方浩然疑惑的看着她问:‘你这是……’

‘我要走了……’

‘不跟我爸爸妈妈打声招呼吗?’

韶萱抬头看了看楼梯口,强忍着哽咽说:‘不了,我……没脸再见他们……’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没脸的应该是我……’

‘代我转告二老,就说……谢谢他们长期以来对我的信任和照顾,可我……无法照顾他们的下半生了。我走了,再见!’韶萱说完快步向门口走去。

方浩然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做。最后他只好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任凭彭韶萱从此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而此时此刻,方浩然却在想着将另一个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的女人找回来。

第八十章:乡间的罪孽

已被碾压的失去原貌的柏油路被修复者们打满了黑色的补丁,道路两旁的桦树稀疏的杵在那,悉悉簌簌的交谈着,近处是田地,远处有农舍,项繁离开这里时是这样,现在回来了,故乡也许是为了欢迎她的回归,所以保持原貌,用最朴实的形象来迎接这颗原本朴实的心。

虽说环境依旧,但故人却已分奔离析,项繁在这里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为姥姥和妈妈上了坟,去过旧居,那里现在已改建成了乡文化站,听说会有许多娱乐设施,只是正在建设中,然而由于资金未到位,所以建设完毕后,装修计划只好中途搁浅了。现在那里只是一座三层高的灰色水泥墩子,尚未安装窗户的洞口黑黢黢的张着,像是巨人的大口,随时等待着流动着新鲜血液的生物自动送上门来,大肆咀嚼一番。项繁看着它,心中不寒而栗,她原本想走近前看一看的,可身体越接近它,心里就越发慌,最后,她在距离它的两百米处停住了,在与它做了诀别之后再也不想看它一眼。

之后,她选择住在了长春。每天依旧与形男色女为伴,生活仍然昏昏噩噩,不知所终。

只是最近,她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身边的人都变得好怪异,不是!不是身边的人变的怪异,而是身边多了几个怪异的身影。他们常常尾随其后,像噩梦里无形的鬼魅,让项繁没有一点儿安全感,本来就汲汲可危的心理状态忽然更加的不堪重负。项繁思忖着:他们是不是地狱的使者,自己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是妈妈的忌日,虽说项繁并不想回到故土,但她为了尽孝,还是选择了回家。那天本来起床就晚了,再加上长途车中途抛锚,等到了妈妈的坟前时,已是傍晚时分。项繁跪在那里,焚过香,化过纸,静坐了一会儿,本想着就此别过这片土地,结果身后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却将她挽留了下来。

听到有脚步声逼近,项繁甚觉不安,她警惕的斜眼看了看,发现身后闪动着人影,她在心里思忖着:来人似乎不怀好意。项繁于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拔脚就跑。来人看到目标跑了,于是也拔脚就追。寂静的乡村小路上立马上演了一出官兵捉贼的游戏。

项繁气喘吁吁,跑得筋疲力尽。但来人却丝毫不肯放松,仍是步步逼近。天色越来越暗,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熟悉。这是哪里?项繁边跑边观察着四周的景色,只觉得像是置身于儿时的噩梦里,寂寥的乡间小路上奔跑着充满恐惧的自己,四周空无一人,静的可以听到身体在空气里划动的声音。唯一与自己相伴的只有身后无名且无形的鬼吏。项繁不知该如何摆脱他们,只是在潜意识里认为只要到了某个地方就会安全了,就一定会安全的。那是哪里?项繁不知道,只凭直觉认为它就在前方,只要一直向前跑就对了。所以,她拼命的向前跑,不停的向前跑……

前方似乎有一点昏黄的灯光,它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抢眼。项繁像是突然看到了一线希望,她更加发狂的向那点亮光跑去,但就在这时,她却放慢了脚步……发出灯光的那里是……自己的故居!是那栋半成品的水泥墩子!那里怎么会发出亮光?究竟是谁在那里?是来解救自己的姥姥和妈妈吗?还是……隐藏在更深处的鬼魅!

由于项繁停下了脚步,身后来人很容易便逮到了她。而她仍然痴痴的望着那一点亮光,似乎魂魄已被其中的鬼魅给勾去了。不负项繁所望,那两个来人真的将她带进了那座水泥墩子。项繁被推搡着上了顶楼,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项繁缓缓的抬起了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面前,他既不是姥姥和妈妈,也不是鬼魅,而是——龙亚洲!

此时的龙亚洲没有了红润光亮的面庞,亦没有了楚楚的衣冠,倒像是通缉令中的在逃犯,满眼都是奸猾,满手沾着血污。项繁初看到是他,心里顿生疑惑,不知自己又犯下了什么罪孽,要这位龙总亲自出面解决。但她心里的不安却更加强烈起来,第六感告诉她,来者不善,自己隐身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势必与自己有关,似乎自己还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龙亚洲满眼含笑开口了:‘小彬,近来可好啊?你不知道,自从你消失之后,我可是终日惦记着你呢!这么久了,也不给你龙叔叔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这样可不好哦!’

项繁望着龙亚洲的一脸奸笑,知道他的心里有鬼,但却不知道这是只什么样的鬼,这鬼为什么而来,她于是道:‘我原本也想报平安来着,只是最近并不平安,怕告诉你了,会打扰您以及您家人的清梦,所以天大的苦难我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一定是上天被我俩的忘年交情所打动了,所以带口信给你,让你来这里解救我的吧?你看,多有缘分,我恰巧就在这里,不偏不倚,被您逮个正着!’

龙亚洲‘哼哼’阴笑了两声,然后说:‘那好,今天我们就好好叙叙旧。你们两个,赶紧给这位公子看座,跑了这么久,别让江大少爷累着了!’

两个来人同时疑惑的看了看项繁,想清楚的分辨是龙总出现了口误,还是自己的眼花了,他所谓的江大少爷难道就是这位娇媚的女子?但项繁的性别问题毕竟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围,所以,他们在略思索之后便将项繁拉到了一个三人座的木制沙发椅里,把她捆绑成了耶酥二世,唯一不同的是,龙叔叔怜惜她,让她坐下了。

看到龙亚洲如此对待自己,项繁心想:这下麻烦大了,看样子真的是出事了,而且出的还不是一般的事情。龙亚洲这老贼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她说:‘龙叔叔,你这样款待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要庆祝?说出来让我也同乐同乐!’

‘被你猜着了,还真是发生好事了,而且还是天大的好事,有人升天了,知道吗?那个人就是我的儿子——唐威!’

怎么!唐威死了!项繁眉头紧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当然知道唐威活不长,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吧?怀揣着疑问,她说道:‘那老天爷还真是待他不薄,知道他在人间受了太多的磨难,所以早一点接他去天堂,好让他摆脱尘世的纷扰,这是好事啊!真的!真的是好事,值得庆祝!’

‘他确实是摆脱尘世的纷扰了,但却没去天堂,而是……’龙亚洲用手做了一个向下俯冲的动作,接着说:‘而是直接从天台上跳进了地狱!你想啊!头朝下能上得了天堂吗?’

项繁吃了一惊,唐威难道是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是因为自己吗?不然龙亚洲干嘛将自己捉来这里,而且还好象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似的。‘可惜呀,我不在场,否则我一定会拉他一把,至少也得让他上天堂,我会让他选择悬梁……’

‘就是你!’龙亚洲瞪着眼大吼道:‘就是你将他推进地狱的,要不是因为小威迷上了你,他也不会跟爱滋病人上床……’

项繁‘哼哼’冷笑两声道:‘那个爱滋病人是谁介绍给他的……’

‘不是我!不是我……’龙亚洲忽然开始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要把过去连同这些脱发一同扯掉,好忘记项繁所述的这个事实,好完完全全的推卸自己的责任。

第八十一章:枪声

看到龙亚洲的情绪已近癫狂,项繁感到他的精神显然受到了重创,对待他自然不能像对待正常人一样。为了摆脱束缚,解救自己,项繁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拿言语激怒他了,只能想方设法诱使他就范。项繁于是换了一副嘴脸,和蔼可亲的对龙亚洲说:‘这件事确实跟你没关系,怪只怪那个该死的女人患了爱滋病,对了!你有没有找她?’

龙亚洲将手从头发上放下来,低头看着地面,浑浊的双眼里没有一丝生气,对于项繁的问话,他并没有作答。项繁观察着他的神情,接着说道:‘怎么!没有吗?这怎么行!这样吧,我帮你去找她,你在这等着拿她兴师问罪就成了。好了,快让手下给我松绑吧!’

龙亚洲仍是不吭气,半晌,他缓缓的抬起了头,眼里的诡异让项繁着实的大吃了一惊,还没缓过神来,突然有一柄冰凉的管状物顶在了她的太阳穴上,并伴有龙亚洲更加冰凉的声音:‘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子耍呢?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女人已被我喀……’他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玩完了!’

项繁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想到下一个玩完的倒霉鬼很可能就是自己。既然龙亚洲手上已经有了一桩命案,他自然不在乎再多一桩。可见,自己的性命真是危在旦夕。怎么办?有没有人可以告诉自己该怎么办?项繁身体前倾,低头闭眼,脑门上的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滴,身体也在微抖。过去虽说曾多次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上帝将帮自己结束生命的人送到了面前,项繁却又无法接受,只觉得一切如同噩梦一般,真希望这一切可以快点儿结束。但真的很快就会结束吗?它又会以何种方式结束?自己会获救吗?会有这样的可能吗?看看眼前的形式,获救也只是天方夜谭吧!

枪口仍顶在那个抽搐的部位,随着它的渐渐变暖,项繁的心里忽然开始变的塌实了。她思忖着:如果子弹从这里射穿的话,死亡很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样的话就不会有痛苦,更来不及恐惧,比起那些垂死挣扎,忍受病痛的绝症患者自己可要幸运多了。既然上天将自己的死亡地点安排在了这里,并派来了自己的老搭档做刽子手,说明这一切都是天意。自己这样也算是‘回老家’了,真正的‘回老家’,在哪里诞生就在哪里灭亡,就当自己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个世上,亦从未经历过如此之多的悲欢离合,如此不堪的世态炎凉。

事以至此,就让它早一点结束吧!项繁于是睁开眼,抬起了头,开始进一步的挑衅龙亚洲:‘我不知道别人的一生是怎么过的,古人也好,现在正活着的人也罢,虽然经济文化不同,但所谓家的概念大致上都是相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最经典的诠释。看电视也好,电影也好,就算我生活中接触到的人,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的。好象全世界的人……都是这么过的。全世界……有那么多的人,都这么过,为什么就不能多加我一个。我只是浪里的一滴水,大漠里的一粒沙,老天爷真是吝啬,那么大的海,那么大的沙漠,我就……只是这么小的一滴水,一粒沙,他都不愿意加进去。就算把我加进去了又如何?会累死他吗?’

项繁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里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我一定是上帝创造出来的次品,不然你看,他为什么让我过着最次的生活。从我记事开始……不对!从我妈怀上我开始,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不是人的东西,马上该成人了,却又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没过过一天人过的日子,还没闹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生命又该稀里糊涂的结束了,我弄不明白啊!我纳闷啊!我妈到底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到这个世上到底干什么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老天爷派我到这个世上干什么来了?就为了祸害人?不然的话……你看看我有没有干过一件人事?还有你!你龙亚洲这个该死的老头子,你有没有干过一件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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