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需要布设法阵的三个地方中,被称作华南隐夏的夏氏家族与仙楚门的距离最近,关系亦是最好,因此便成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仙门——耀华宗。耀华宗在上界里虽然已成颓势,但万千年前却出过不少飞升修士,在如今的仙界有着不小的势力,是此次举义的人修主力之一,就算是轻什也不好将其轻易舍弃。
而在完成了夏氏家族和耀华宗的法阵布设之后,一行人便继续向西,前往轻什如今最不愿意去却也同样不得不去的第三处布设地点——丹门。
——老实闭关,千万别出来烦人!
一想到丹门里的某人,轻什不由默默念叨起来。但他和老天爷的关系实在是一向都不融洽,于是,就在仙楚门一行抵达丹门的时候,魏明真君已在一个月前痊愈出关的恼人消息便连同他本人一起出现在了轻什面前。
一一九、至丹门
过来迎接仙楚门一行的只有魏明一人。
十年未见,魏明依旧是一身红衣,一把折扇,张扬而不逊,只是样貌比当年清瘦了不少,显是这些年颇受了一些清苦。
按理说,丹门只派魏明一人过来迎接是很失礼的,但此次拜访本就是见不得人的私密行径,仙楚门一行巴不得越低调越好,连见面的地点都安排在了距离丹门尚有一定距离的杳无人烟处,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挑理。
“魏真君!”另一辆飞行灵器上的阮西率先下车,上前与魏明见礼。
魏明瞥了阮西一眼,没有理会,目光直接转向后落下的那辆车撵,神情明显有些不善。
而车撵上,轻什也同样冷着脸,搂着望朔坐在靠椅上,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
见轻什这副模样,正想推门下车的韩朔也只好暂且停了下来,转头问道,“你不下去?”
“下去了不也要再上来?难道一会儿走路进丹门?”轻什撇嘴道,“你去你的,全当我不存在就是。”
“又使性子。”韩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没逼轻什下车,却也没留在车上陪他,推开门,自行走了下去。
魏明立刻合起扇子,迈步迎了上去,边走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车上藏着什么温香软玉啊,让你这么磨磨蹭蹭都舍不得下来了?”
“我身边还能有谁?”韩朔淡然回了一句,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你还记挂着我闭关?”魏明撇嘴冷哼,“我在宗门里待了十年也没见你来探望一次,我还当你已经把我这人都给忘了呢!”
“你闭关,我怎么可能过来打扰?”韩朔皱眉道。
“我一个养伤又不是进阶,有什么不好打扰的?”魏明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再说,不好打扰你给我送什么破树枝,就不怕我收不着?看到那树枝我还以为你终于想开了,要跟我结连理,结果等了好几年都不见你登门求亲!”
“我怎么可能会向你求亲?!”韩朔被魏明说的一呆,明显没想到一根安魂木的树枝竟会让魏明生出如此联想,再想到轻什还在车里坐着,赶忙辩驳,“那树枝是给你疗伤的,哪有那般意思!你莫要胡乱攀扯!”
“是啊,你韩大真君哪能看得上我这残枝败柳,当然是我自作多情!”魏明冷笑,“十年都不见你登门,我还想不明白?再回头一看那树枝——靠!哪是连理枝啊,根本就是堵我嘴的贿赂!你丫的根本就是用过就踹,想用一根破树枝把我打发掉!”
“魏明!你不要胡言乱语!”韩朔气得瞪眼,“你若觉得那……那枝条破落,大可归还于我,犯不着留着碍眼!”
“送出去的东西你还想收回?做梦!”魏明扇子一甩,昂头冷哼。
——两个白痴!
轻什在车里吐槽,外面的阮西也听不下去了,赶忙上前插言道,“韩长老,魏真君,叙旧的话能否延后再谈,眼下还是先忙正事要紧……”
“得了,得了,我就知道你们整个仙楚门都不待见我。”魏明嘲弄地打断阮西的劝谏,转头向韩朔道,“车里是你那小心尖子吧?十年不见,倒是越来越能摆谱了,到了我的地盘,连个礼都不向我见,真是被你宠得没边了!”
韩朔这时却冷静下来,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只面无表情地回道,“废话少说,赶紧带我们进丹门!别告诉我你连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谁稀罕知道!”魏明撇撇嘴,却也不再多言,抬手招出自己的灵器,冷脸道,“跟我来吧!”
韩朔立刻转身回了车撵,阮西也领着余望和另外一名金丹修士上了他们的飞行灵器。
一行人被魏明引领着从丹门的后山无人处穿过护山大阵,来到了魏华仙子居住的洛英峰,然后直接进了洛英峰的主殿殿宇。主殿里,魏华仙子、尹泷泽具在上座,还有四名明显是二人心腹弟子的元婴修士,而丹门掌门却并未在殿中出现,更不见低阶弟子像往日那般在一旁侍立。
见仙楚门一行到来,魏华仙子和尹泷泽立刻率领四名元婴修士起身相迎。一番适可而止的介绍和客套之后,两伙人均未再浪费时间,直接将话题引入此行的重点——联通法阵的布设上。
但话语间,轻什倒是看出魏华仙子虽有了一个同为化神的儿子,可在丹门的话语权上却还是明显不如尹泷泽,作陪的四名元婴中亦有三名是尹泷泽一脉。而魏明在这种场合里更是只出耳朵不用嘴巴,遇到决策类的话题也不主动插言,只沉默不语地坐在一旁,摇着扇子在轻什和韩朔身上不住打量。
轻什如今已没了伏低做小的耐性,被魏明毫无善意的目光一扫,立刻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狠狠地瞪了回去。
“呵呵,韩朔没把你屁眼操松,倒把你胆子给操大了?”得了轻什白眼,魏明马上便以传音术还以颜色,将下流的话语送入轻什耳中。
因传音术的隐秘度受神识强弱影响严重,轻什自是没法以牙还牙,也不想幼稚地在口舌上和魏明一争高下,只撇了撇嘴,嘲弄地翘起嘴角,然后便匿了气息,让魏明的神识触不到他的肉身。
魏明正想继续用言语挤兑轻什,结果神识一放却再锁不到轻什的位置,不由微微一怔,但马上便也翘起嘴角,回了轻什一记冷笑,张嘴用口型说道:走着瞧!
轻什也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两人这一斗法,顿时将韩朔的注意力也引了过来,先是被身边突然“消失”的轻什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注意到了魏明那边的小动作,不由皱了皱眉,双唇微动,用传音术向魏明警告了几句。
魏明正愁没地方泄愤呢,接了韩朔的传音,立刻调转炮口,朝着韩朔讲起了脏话。
三言两语之后,魏明的神情愈冷,韩朔的脸色更黑,引得殿上其他修士也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二人。
魏华仙子对自己儿子的德性再了解不过,连忙开口道,“既然时间紧迫,我们也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直接去布设法阵的地点,请余仙君验看吧!”
“谨从魏仙子吩咐。”阮西立刻应和道。
其他人虽好奇魏明和韩朔之间是否生了什么嫌隙,但眼下显然不是关注八卦琐事的时候,便也纷纷跟着起身。只是布设法阵的地点远比布设这件事更加隐秘,丹门的四名元婴修士均未继续跟随,阮西也很有眼色地和仙楚门的另一名金丹修士一起留了下来,只让韩朔带着余望、轻什以及望朔与魏华仙子等三名化神修士前往将要布设法阵的灵脉处。
但一看到轻什竟然也跟了过来,魏明的种种不虞便马上爆发出来,不快地挑眉道,“这事不是要保密吗?我丹门元婴都避让了,他一个筑基期的小玩意怎么还跟着?”
“你若不想要这法阵,我立刻带他离开。”韩朔的耐心也快耗光,闻言立刻沉声冷哼。
“怎么,没他还布不了这法阵?”魏明不由嗤笑。旁边的魏华仙子和尹泷泽虽没出言,却也显然有着同样的疑问。
“余仙君,阵盘拿出来,让丹门的几位自寻方便就是。”不等韩朔作答,轻什已淡然开口,伸手从余望那里要来最后一块阵盘,递向魏明三人。
魏明毫不客气伸手抢了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很快皱了皱眉,也没让魏华仙子过目,直接转手给了一旁的尹泷泽。
尹泷泽一向以法阵方面的卓绝着称,否则上次丹门去金璧城也不会由他领衔探路。然而接过魏明递来的阵盘,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之后,尹泷泽的神色马上便难以掩饰地凝重起来,抬起头,用双手将阵盘送了回去,很是郑重地说道,“仙楚门果然是藏龙卧虎,我等难以企及。”
魏明不由拉高了声线,“哟,难道没有这小玩意,这法阵还真布不起来了?”
“魏明!”魏华仙子赶忙拿出母亲的威严,厉声警告道,“来者便是客,这位小修士纵然修为低了些,却也是仙楚门的使者,你莫要仗着你和韩真君交好就肆意妄言!”
——你这是教训儿子还是警告我啊?
轻什嗤笑一声,没理魏明和魏华仙子,伸手从尹泷泽的手里接回阵盘,很不客气地进一步要求道,“既然丹门没法自行布设,那也就别怪我再得寸进尺一点——尹真君,到了布设法阵的时候,你可以在旁看着,但那些连法阵的基本常识都没有的人就可别留下碍事碍眼了。”
一听这话,魏明立刻冷笑,“小子,得寸进尺也要有个限度,别被捧上几句就连北都不找不着了!”
“韩长老,一会儿还要麻烦你多陪着点魏真君,别让他这个从来不知道北在哪的人在自己宗门里迷了路。”轻什一点不吃亏地回敬道。
韩朔知道轻什的辈分来历,见他和魏明对峙,面上和心里都只有无奈。魏华仙子和尹泷泽却是着实吃了一惊,完全不明白他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哪里来的勇气和魏明斗嘴。只是碍于韩朔脸面,再考虑到以仙楚门的一贯行事,断不会由着一个寻常的筑基小修如此胡来,于是两人便没去追究轻什的以下犯上,只各自给了魏明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魏明虽然一向嚣张,却不是个真不知轻重的,当即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小孩子计较”的傲慢脸孔,然后便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魏华仙子、尹泷泽一起引着韩朔等人向灵脉处走去。
轻什亦没揪着话茬不放,反正他没有吃亏,魏明愿意装大度,他也不介意扮小鬼。
此后的一段路终是没再生出波折,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丹门选定的那处灵脉。
由于知道魏明早就对自己心存疑虑,轻什也没再推余望出去做挡箭牌,玩什么隐匿才华的把戏,待到了目的地后就自己动手检查起灵脉。确认其中的灵气足够支持法阵的启动和运行,轻什向韩朔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站回到他的身后。
同样的事情做了三次,韩朔也已经游刃有余,当即转头向尹泷泽和魏华仙子道,“如果贵门不介意让法阵就这么暴露在外,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布设;如果想再在外面加点遮掩,还请尽快准备,务必在……两天内准备妥当。”
魏华仙子和尹泷泽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拿定主意,请韩朔等人在丹门内暂住一日,让他们着手布置。
前两个宗门也都是在确定了具体的布设地点后才开始准备,韩朔对丹门的反应自然生不出疑议,点头应下后,便领着轻什、余望以及纯属跟屁虫的望朔一起返回了洛英殿,与阮西汇合。
但因着他们的到访要尽可能地隐秘,丹门便没安排他们去人员复杂的客院居住,任由魏明做主,将仙楚门一行请去了他的未名峰。过去的路上,魏明也没向轻什找茬,只请韩朔等人晚上去花厅赴宴,说是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宴无好宴。”关上入住的客房房门,轻什立刻向韩朔抱怨起来。
“他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快。”韩朔搂住轻什肩膀,拥着他在窗边的小塌上坐下,随意地劝慰了几句,紧接着便又瞪着眼睛警告道,“你我的关系,阮西等人已是心知肚明,晚上若是再有艳色,你可莫要再左顾右盼,给我丢人现眼!”
——跟我能耐什么,有本事别让魏明往外摆人啊!
轻什撇撇嘴,暗暗腹诽。
如韩朔预料的一样,当晚的酒宴上,魏明果然又把他那群花枝招展的妾侍放出来招摇,淫歌艳舞不说,自己亦是左拥右抱,一如既往地放浪形骸。
阮西和仙楚门的另一名金丹修士很快便寻了个理由起身告辞。而魏明本就视他们为无物,若不是顾及宗门的关系,恐怕连邀请二字都不会出口,这会儿见他们主动避让,自是欣然应允,就差直言让他们快滚了。
他们一走,韩朔说话也随便了起来,很快便蹙眉道,“才刚出关就纵情酒色,你就不怕把身子掏空,彻底毁了修为,断了进境?”
“我愿意自暴自弃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假惺惺地劝诫。”魏明说着,抬手在左边女修的胸脯上掐了一把,又和右边的少年亲了个嘴,然后转头向韩朔道,“难道你还想我傻乎乎地为你守身?也行,只要你把你身边这个撵走,我马上也把我院里这些全部遣散,以后只做你一人的禁脔专宠,你意下如何?”
“敬谢不敏。”碍于厅内还有旁人,韩朔答得还算客气,脸色也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只是一边作答一边将轻什右手抓进手里,既像对身边人的安抚,更似对魏明的真正作答。
“那就你爱你的,我玩我的,别越界管那闲事。”魏明同样波澜不惊地撇撇嘴,自顾自地继续在一左一右两个美人身上上下其手,但马上便像想起什么一般恍然道,“对了,那年不是在九重天遇到了一个和无忧一模一样的美人吗?叫什么来着……哦,炎曦,西南隐炎的!我前阵子还听说你和他搞在了一起,出双入对,好似神仙伴侣!怎么如今美人不在身边,倒是又把这个其貌不扬的混蛋小子给捡起来了?”
“听来的话,你又何必当真。”韩朔冷着脸道。
“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没有点影影绰绰的事实,人家又怎么会捕风捉影?”魏明故作不信地调侃道,“别是当着你这小心尖子的面,不敢承认吧?”
“清者自清。”韩朔面色不变地坦然答道。
“嗛!”见韩朔避重就轻不接这个话茬,魏明无趣地撇了撇嘴,转而道,“这几年,你也没再去寻找无忧?”
“当年在玄子陵那里我就说过,无忧的事,我不会再插手。”韩朔垂下眼睑,将轻什的手指攥入掌心。
“无忧,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提到无忧,魏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自言自语般说道,“说起来,我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在无忧还是个纯白小兔的时候将他吃干抹净、拆入肚腹,否则后来也不会被玄子陵那混球拔了头筹,更不会让无忧落得如今这般……对了,我可是从玄子陵那里要了个酷似无忧的男宠呢,记得还是你给他送过去?”
“炎家那小子?”韩朔微微一怔,“你没把他给玄子陵送回去?”
“我都已经玩过了,怎么可能再给他送回去?就玄子陵那性子,送回去还能有好下场?不剥皮抽筋都是轻的!还不如留我院里,起码我能给他养老送终不是?”魏明说着,抬手向厅门处侍立的一名女修说道,“雪姬,去把那个姓炎的小子带过来,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