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便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
确定王可晴率领的众人都离开后,李煜挥挥手又遣走了其余跟班的太监宫人,自己一手撑了伞,一手搂过淋了些雨的少年。“宫娥子爱妃,你对朕的处理可还满意?”
“臣惶恐。”少年冷了脸,往旁边轻巧一躲,“请容臣回屋休息。”
皇帝紧跟一步,又贴上去,“宫贵妃又少了一个字,是‘臣妾’才对。”
“……”
“爱妃这样真是教朕伤心欲死……好歹朕刚帮你解了围。”
“谁管你去死。”少年继续冷脸相对。皇帝大人也不想想,是谁把那麻烦的源头从冷宫放出来的?
李煜愣了愣,又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悦耳,“哈哈哈,别这么看朕,朕只是想到坊间的一句词儿。”
“什么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依旧不屑一顾。”
少年有些无趣的别过头,只当“寻他”不过是李重光在后宫中寻着自己,哪知道其实还有更深的意思。比如说,从四年前就开始的,那场相遇。
两人又回到了起点。
花生一言不发的坐在窗边的木椅上,双目微合,面色平静,既不像是赌气,也不像在思考。要是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李煜却不肯离去,和少年隔了梨花木的桌子坐下,两眼望着窗外的雨落,自顾自的开口,“你可是介意朕将明妃从青竹宫里放出来?莫担心,她不会伤到你的。”
“……”
“明妃她身份特殊,朕自有考量。”
少年面色未变,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冲动的脾气改一改。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李煜明明前些天满脸阴狠的斥责王可晴血腥滋事,今日一回宫又将她放出冷宫不说,还任她随意进出贤淑殿。于是冷淡道,“你随意。”
说完了冷淡的话,花生便将嘴紧紧闭上,摆出一副很明显的拒客摸样来。
皇帝在一边静静等了等,自腰上解下一块玉牌来,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起身离去。
这几日的游山玩水,御书房里要批的折子堆积如山,还要找空子接见夜叉军,想法子削减了王家的势力,再好好整治这后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花生听见那人脚步声渐远,这才睁开双眼,看那桌上所放何物。见是皇帝御用的玉牌子,便毫不客气的伸手拿了,揣在怀里。有了这物件,以后在这深宫里办事,应该会爽利很多。
那李重光,倒不是全无良心。
帘外雨潺潺,少年身子倦,也不好跑出去淋得湿冷,于是索性回到那锦帐大床上,调理气息,运功恢复。前些日子服下的毒龙胆渐渐开始发挥作用,花生能感到自己的伤口开始发痒,结痂,愈合。约莫个把月,自己身上的这些伤口,应该都会消失不见,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到时候,李煜那里的情报也可以拿到手,自己便功成身退,什么也不会留下。
这时候落花生还没有发现,自己对于过去的回忆变得越来越少了,而对于眼前人的在意,却是越来越重了。
这时候,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皇帝,突然用手撑了侧脸,面色平平的看着一旁侍候的大太监,道,“你说,怎么逗人开心呢?”
那公公一愣,随即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边揣度圣意,边替自个主子想法子。“这——依奴才看,有皇上的宠爱,谁会不开心呢?”
“朕不是问你这个……朕是说,具体的方法,新鲜的玩意。”从嘉帝李煜无聊的摆摆手,“不是哄那后宫妃子的把戏。”
“那依奴才愚见,若想不出宫,请来些民间艺人来耍些杂玩再好不过了。”揣摸着皇帝没有太多表情的颜色,宫里服侍多年的老太监试探着提了保险而不算太无聊的建议。“稀罕的集市玩意儿,不管是谁都会新鲜的呢。奴才刚好听说,今日城里来了个著名的杂耍团,叫什么阳玉园。”
“是么?”李煜赋又低下头去,继续批阅桌上的奏本——又是三品大臣杨唯提出要立后事宜,此人不就是骠勇将军王方正的得意门生么?这样的用心,还真是明显。一品大将已经满足不了王家的需要了,他们还想把持朝政不成?!“那朕就将此事交给你办。”
“奴才领旨。”
待到那老太监领了这油水满满的旨,满脸喜色的退下,南唐的皇帝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屋里,薄薄的双唇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四分苦涩,六分幸福。
不知道是记起了逝去的人,还是想起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