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一横,石天河将碍事的锄头背在身後,自己则打横抱起这名发着高烧的少年,而正当他想疾速往前走时硬生生地踢到了放置在一旁被冷落的坚固物体。
——是个体积比男孩还大上一倍的黑色行李箱。
「不会是他的行李吧,到底都装什麽,这麽重?」
石天河甩甩头,既然都决定要插手乾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单手横抱男孩,空出来的一只手则拖着那沉重无比的行李箱一路奔回石家庄。尽管身上的汗水将他折磨的非常不舒服但救人第一,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忽视而让男孩死掉。
「……谢谢你……」
男孩对他微微一笑,石天河差点因为这太梦幻的笑容而失了神,他咳了两声,回道:「你……总不能一直你你你的叫满没礼貌的,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
问的好,其实他连自己的身分都忘记,更别说是名字了。
男孩时而苍白时而通红的脸颊窝进石天河温暖的怀抱中,这会让他感到舒服些,虽然晓得石天河几乎全身僵硬,他也不忘顽皮的吐吐舌,喃喃说出刚才出现在自己梦里那个梦幻到几乎不切实际的名字。
「雪夜,我的名字叫雪夜。」
天空飘下了棉棉的细雪,是和雪夜白皙的肌肤一样美丽的冬季初雪,轻轻洒在她们两人的身上。
石天河和雪夜的相遇,在这飘雪的夜里悄悄开启……
3.霸道
虽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但雪夜却很清楚早晨六点一到自己就会准时爬起床,然後脑子意外清晰地想着自己该做哪些事。
脑海中的名词不是小提琴、钢琴、竖琴就是绘画、茶道、花道或书法,他还想着今日的早餐不晓得会不会是最讨厌的腌制火腿配上一杯鲜醇的北海道鲜奶,因为他实在很讨厌那种高级料理,不知道为什麽他觉得先前在车站吃到的路边摊葱油饼,那味道比起法式料理要好吃多了。
雪夜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他金褐色的头发,上头淡淡的麝香味引起他的注意,咦?这不属於他的味道,他一向不爱这种有些浓郁又带点淡香的香水味,可是……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心安,这是怎麽回事呢?
雪夜捏着一小丝褐发偷偷嗅着它的香味,突然门被粗鲁的踢开,吓得他心脏差点飞掉。
「醒了?那吃点东西吧,这间民宿供应的食材都是自己栽种的,不含农药很新鲜。」
开门的陌生脸孔是名高大的男子,他有着非常好听的磁性嗓音,虽然说话的速度快了些、动作也稍嫌粗鲁了点,彷佛不肯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一样急迫,但做事相当有条有理,动作也纯熟俐落。
陌生男子熟练的一把拉开澄橘色窗帘,让耀眼的阳光透过蕾丝纱廉打亮原本还乌漆抹黑的房间,雪夜不由得将头撇过,并讷讷应了声「好」。
雪夜乖顺的回答,但许许多多的疑惑都快淹出喉咙了,他实在好想好想问喔!包括,这男人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昨天的他到底怎麽了,为什麽他一点记忆也没有?
背光的男子彷佛笑望他,雪夜只觉得这人有着似乎很可靠的肩膀和强而有力、彷佛能单手就将他抬起的臂力,微略起伏的胸肌被衬衫遮住,不然应该能见到那美到近乎没有缺点的体魄才是。至於那双修长的腿更不用说了,他大概是雪夜这辈子看过除了那个人之外身材最好的男人。
不过,「那个人」是谁?
他想不起来。
雪夜只依稀记得他的轮廓,但相貌及样子甚至连身份名字都不晓得,脑海中的那号人物和自己究竟有什麽关系?一想起他,心里就有些惧怕和胆怯。
「来。」
看起来动作粗鲁的男人此时却很轻柔地将雪夜拉起,将放在桌上的托盘递到他眼前,轻声道:「你要自己来,还是我来?」
「啊?」
雪夜盯着托盘上的白色碗盘,上头的粉红樱花画的很美很美,几乎衬托出白碗的秀致美丽,而那只汤匙也特别地教人好想收藏,手握的地方有淡淡的金边做为装饰,但话说回来——
「什麽自己来?」
男子抿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拿起碗递到他下巴根前。「吃药,你昨晚高烧不退,吃药感冒才会快好。」
「发烧?啊!」
雪夜眨眨明亮的绿眸,这才想起昨夜的他在陌生人面前到底有多麽失礼。
依稀记得高烧让他浑身发热浑身不对劲,提不动大行李的他只好暂时倒靠在树旁稍做歇息,却没发现体温越来越低,外头的空气也越来越湿冷。
正当他快撑不下去、口乾舌燥到不行的时候,突然发现朝他走来的一抹人影,当下早顾不得什麽形象和礼貌了,雪夜抓着海上唯一的浮木死命抱着他,恳求对方能照顾自己……原来,那人影就是他,是这男人救了自己。
啊啊——回想完毕,不会吧!叨扰在别人家里还这麽懒洋洋的赖着,实在太难看了。
「对、对不起!打扰你了,昨夜我很失态。」
雪夜低头咬着唇,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穿的压根不是自己的衣服,虽然他不是很认得这个符号奇怪的牌子,也或许他从来没买过这家品牌的睡衣,但纯绵质料的白睡衣睡裤虽然大了些,可是却相当舒适好穿呢!改日有机会,他想买各种不同颜色的睡衣各一件。
「你没发烧了吧?」
男人将额头靠向他的额头,因为事出突然雪夜突然紧张了一下,他连後退的空间也没有便束手无策地让对方「上下其手」了。
「还是有点烫,你感觉怎样?如果还是不舒服就先吃药再睡一会儿,我请朱婶熬了肉粥,没食欲的话多少也吃些,病人身体比较虚弱欠补。」男子说完这些话後就自动用汤匙捞了碗里那坨黑漆漆的药膏,递到雪夜嘴前。
「吃吧!很补,不苦。」
完全不让雪夜有说话的机会,男人用自己特别的温柔霸道的替他设想,在这麽近的距离之下,雪夜才终於看清他的相貌。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性格的脸蛋配上刚毅的线条,如果不笑的话看起来就会是偏向严肃的人,虽然雪夜很想看他笑起来的样子,想必应该很迷人吧?
他站起来的身高预估有一百八十以上,模特儿体型却穿着他不认识的品牌的衣服,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套白衬衫配牛仔裤,但这种很普通的装扮不知为何穿在男人身上显得霸气又帅气,他的身材比例相当完美。
「看够了?那吃药。」汤匙都碰到他粉红色的唇瓣了,怎麽这人就是不张口?难道要他喂他?
「我、我不吃太苦的药,怕会吐……」
「不会苦,乖!张嘴。」
「不要!里面黑黑的看起来很苦。」雪夜坚持不开口就是不开口,皱起秀气的眉,嘴唇也跟着嘟起。
「听话。」汤匙递向前。
「不要,我不要吃药!」用手推开。
「……真的不吃?」男人的耐心几乎到了极限。
「我、我不吃……」
雪夜紧抿着唇誓死反抗,光闻到黑漆漆的药膏里传出不明的药味就觉得可怕,这会不会是很苦很苦需要配糖水的那种可怕药材?他不敢吃太苦的药是有原因的,因为医生告诫过他——
「看不出来你这麽不耐吃苦,我想也是,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男人将汤匙放回白碗,顺手将整个拖盘丢到原先的桌上,滚滚黑汁整个翻倒流出,雪夜愣住了。
接着男人冷冷地道:「你听好了,我这里做的是经营民宿的小本生意,不是收留孤儿和流浪汉的地方!昨天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收留你一晚,但我是不会收来路不明的旅客的。药吃一吃,饭吞一吞今晚你就可以走了。」
男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他冷言冷语,不习惯别人冷漠以对的雪夜赶紧出声澄清:「我……我没有不吃药!我会吃,但是你打翻了……请让我解释,我不能吃太苦的东西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不是流浪汉或孤儿,我有……我有父母……」
「是吗?但是昨天我看你皮夹内并没有身分证明文件。抱歉,擅自开你的私人皮夹,不过为了确认你是不是通缉犯或偷渡客,这是一个民宿老板应尽的义务。」
「你是这间民宿的老板?」
雪夜睁大眼,虽然猜过这如此霸气的男人来头肯定不小,却没想到他是个独立经营一间民宿的大老板呢!真是厉害。
「是啊,只是间不起眼的『小民宿』而已,和你这种大少爷见识过的五星级饭店比起来,简直是地上的泥巴和天上的星星,根本不能比。」男人既漠然又讽刺地丢下这些话就准备离去。
「等等!」
雪夜拉开被褥冲到他面前极力解释。「你为什麽这样说?我们是初次见面吧,以前我们并没见过,但你怎能随便断定我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我也不是大少爷!」
「是吗?」男人扯扯唇,敞开一抹迷人的笑靥,他将脸靠近雪夜,嘲弄地道:「我没看过哪个穷苦人家的小孩身上会带超过十万以上的现金,至於卡的数目更不用说了……你是想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男人拉开门把,一改先前温柔的态度冷冷地道:「期待你早日康复,那麽就永不再见了!」
说完,碰的一声关上门然後趋步离开,男人留下错愕不已的雪夜和那碗早已摔破并流出来的黑色汤汁相互对看,他蹲下身,以食指沾了一口看起来很苦、闻起来更苦的黑漆漆药膏放入口中……
4.黑麒麟
黑色是男人最爱的颜色。
他总喜欢伫立在神临市最高大厦窗边,眺望着满满一片只属於他的美景,尤以夜晚的神临市处处点缀着灯红酒绿的五颜六色。
看着在他闪耀在他眼前的星光,他爱这样的街、爱这样的迷幻,所以夜里他总爱品嚐最顶级的醇酒,抽着最爱的Lovis雪茄,享受只属於他的夜,拥抱着……
「嗯哼~黑先生,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呢!尤其刚沐浴完的时候真的好性感喔,嘻!」
光裸的女人不害臊地贴上他的背,性感的双丰紧黏他炙热的肌肤,她张开小巧的红唇并以贝齿轻咬下男人浴袍,露出大片健壮精瘦的背肌,女人就像看见惊世珍宝一样发出满足的声音。
男人鹰般的黑眸盯着是夜美丽的景色,却在玻璃窗的反射下看见那张早已让他发腻的女人脸孔,冷酷地盯着她贪婪的模样。
男人悠悠转过身,噙着迷人又愉快的笑,用那张英俊的脸抵着女人的肩,刺刺的胡渣惹得女人心痒难耐,男人低声道:「宝贝,你是怎麽上来的?」
「嘻!讨厌,人家是叫车过来的,因为急着想见你嘛!谁叫你这麽坏没时间派司机接送我,想你就来罗~」
女人的红唇主动贴在男人唇上,但不到几秒时间,男人便厌恶地直接推开她并抹去嘴上恶心的触感,只听见女人不可置信地惨叫和咒骂。
「好痛!黑麒麟,你——」
女人看着他拿起一旁的话筒,窃窃私语了几句後,黝黑的眸子紧盯着她光裸曼妙的身材,而後扬唇一笑。
「老王,花点时间载她回老家,对,就是回英国!」
女人一听到英国两字脸色微微一变,她爬到男人身旁几乎是哭着恳求他:「不!黑麒麟你不可以这样,是你说跟着你可以享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我才来的,你说我可以嫁给你我才抛下一切,抛下爸爸来这里……呀!放开我!」
入门的两名保镳一人一边拉着女人挣扎的手,完全不将她梨花带泪的凄惨模样给放在眼里,只顺从地等待男人指示。
「把她带上车,老王知道该怎麽做。」
「是。」
「不要……不要!黑麒麟你这浑蛋,我回到英国也不会放过你!别以为『麒麟世纪』真能打败『神氏企业』,做你的狗梦吧!就算神家的继承人失踪,那龙头的王位宝座也轮不到你这号卑鄙无耻的狗熊!」
「等等!」
男人丢开口中的雪茄,锐利的视线朝女人身上投射。
「你、你就算求我也来不及了,回到英国後我要告诉爸爸和你终止企业合作的关系!」女人以为男人是要回头来求她便高傲地甩开保镳的手,双手环胸鄙夷地道。
男人上前掐着她纤细的脖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惊慌苍白的脸孔,沉声问:「你刚说,谁失踪了?再说一遍。」
「神、神氏企业……的继承人……神无情的儿子……」女人说完,男人便毫不怜惜地丢开她,然後对两旁待命保镖命令道:「把她带走,立刻!」
「是!」
「不!黑麒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门关上後,耳根子就显得清静许多了。他漫步走回玻璃窗旁,虽然下雪的夜景还是很美丽,但他的心境已和刚才截然不同。
那女人说,神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失踪?哼,也就是说,神无情的小儿子人间蒸发了是吗?
很好,他不见了!竟有人胆敢将他宝贝的玩物弄丢,从什麽时候开始他的宝贝就已能逃离他注视的目光进而展翅翱翔於天际?
他不准他这麽擅自决定,为什麽急着想脱离他的掌握?
他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毕竟他是多麽疼爱他的宝贝,多麽想掌控他的人生、他的全部,甚至是他宝贵的小小性命……哼,有趣!
黑麒麟将愤怒的力量集中在拳头狠狠地将玻璃窗打碎,警鸣声刺耳的嗡嗡响个不停,他英俊的脸孔从镜面的反射上看得出蒙上一层相当可怕的阴影。
紧抿着薄唇的黑麒麟接着脱下浴袍,随意地从衣柜取出一件白色衬衫和黑皮裤。
「大少爷……抱歉!」
听到警鸣声破门而入的保镳一闯进门便看见正在换衣的黑麒麟,他目光凛冽地瞪着他的部下,并以辟美阎王的恐怖低音发下一道命令。
「所有人给我在最短时间内找出神雪夜,我要在三天之内看见他的人,完整的……听见没有!」
「是!」
被黑麒麟这麽一吼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再说第二句话,连忙招集大批人手有系统地按部就班,开始动员寻找神无情的小儿子——失踪的神雪夜。
待房间内只剩黑麒麟一个人时,他才得以恢复以往那好整以暇的自己。
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紧张、让他慌忙,他有条有理地擒着神秘迷人的笑,对着等身大镜子整理衣装并抹上发油,举手投足都是这麽完美无缺,他狂傲野性的脸庞也不再像刚刚那麽令人惧怕。
他打着领带,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我亲爱的雪夜,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呵,那可就错了!即使我拥有全世界,也绝对不及能得到你万分之一心的愉悦感……你知道吗?没有你消息的那段日子,我是过着怎样行尸走肉的生活啊?」
黑麒麟刚毅的线条上荡漾着淡淡的笑,那是一种相当疼惜某件事物的爱怜微笑。
「神老头说你出国深造,我为了让心爱的你能好好在英国念书,究竟是多麽压抑我热忱迫切的心不去找你你晓得吗?你不知道吧,每晚……我都在寻找你的替代品,可惜这世上根本没一个能取代你的货色!啊……我想念你白似雪的肌肤和总是那麽光洁无瑕的身体,我好想念你甜美的笑容……呵呵。」
打好领带的黑麒麟满意地对着镜子露出微笑,要当个黑白两道通吃的「麒麟世纪」头目可不是这麽简单呢!
除了要伪装自己尽量不让人看起来像个可怕的黑道外,还得随时保持这种虚假又恶心的笑容,压抑自己杀人的欲望装成一个伪君子。
这十年来,黑麒麟一直非常努力想拿下国际企业界龙头的宝座,无奈掌管「神氏企业」的神无情这老头可真是个命很硬的老家伙啊!
如果他没有迎娶小他二十岁的那个女人,没有生下神雪夜的话……神老头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呵呵,雪夜真调皮,这麽喜欢玩捉迷藏吗?也好,我也很喜欢玩喔,尤其是陪你玩的时候真是让我相当兴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