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蛊 下——花信风
花信风  发于:2012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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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席芮伸了一下手,却又缩了回去,转而看向外边刚刚收拾好的吴筠,“你们也进来。”

这个木房子和吴筠之前见到的有些不同,处于正中的堂屋比两边的房间要退后一米的距离,正好在前边空出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方便客人腾挪。而两边的房子的门也是在这外边,而不是像他以前见过的那些木房子那样开在堂屋里边。

席芮已经被韩阳半强硬的拥着往后边走了。

秦站在西边的那头房子前,指了指半开的房门,“你们几个就暂时先住这里吧,东西放好之后就到后面来。”

“好。”

虽然这房子外面看着一派比萨斜塔风格,但是走进去,却是实打实的田园乡野风光。

没错,就是乡野!

刚刚进门,吴筠的脚就被门槛绊了一下,然后险险的跨过门槛,却被屋内的青苔带的一滑,如果不是金蚕的及时出手,不定就那么躺在地上了。

这还不算完。在进屋的过程中,吴筠还不断的踩到小草,整个房间——这个屋子是两间套的,里面一间外边一间,中间有间壁——的地上遍布青苔,其间居然还踩到一只估计是在某个角楼冬眠却被打扰了不得不出来的蟾蜍——好吧,其实就是癞蛤蟆。

也是在这个时候,吴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会那么好心的还给他带床,因为屋子里边除了草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铺床打扫什么的都是金蚕的事情。吴筠张景初在里边转了一圈后就出来了,留下两个小家伙,好吧,现在金蚕已经不能被称为小家伙了,于是两个非人类在里边忙活。

金蚕在打扫方面向来都是天赋异禀的,所以当他打开门请两人再进去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荒凉,而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连长久没人居住的那种霉气都已经轻微得几乎闻不到了。

“总算可以住人了,接下来咱们就在这里窝下去了。”吴筠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找到吴琏和方女士头上去。

“吴筠,等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

“我想让秦送我回去。”张景初眼帘微敛,“这样毕竟不是话。我师父还认得几个人,我想回去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撤了那个通缉。”

吴筠挠了挠脸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师父了?我师父也许可以出点力的。”

“席师傅很厉害,他要出手我想一定能成功。可是有些事我师父能出力的,就还是不要劳烦席师傅了吧。”张景初勾起手指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你们蛊师出手,总是动静太大了,不太好。”

得,其实就是说他们巫蛊阴毒吧。真要说动静大,还是茅山占先。吴筠心头腹诽着,到底也不敢为看来还处在精分状态的师父争取任务,于是点了点头,“好!”

88.遭厄

秦在你没有冒犯到他的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所以他很容易就答应了张景初的请求,在来到这里的当天晚上,吃过韩阳煮的晚饭后,就送着张景初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韩阳煮的晚饭给吓着了,秦居然没有回来,于是整个屋子的做饭打扫工作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吴筠头上。

而在当天晚上,席芮和他身体里的文风一道,检查了一下吴筠的咒语法术水平,然后惊惧的发现,吴筠居然还停留在硬背咒语的阶段。当然,席芮给他的咒语基本上都背会了,随便挑出一段也都能背下来,但是,也仅止于会背而已。

席芮惊讶了。

文风怒了。

席芮七岁的时候正式跟着他祖父学艺,九岁那年就能对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巫师,并且如果不是旁人插手,他未必也就会输了 。

文风那更是了不得。文风他当初跟了他师父三年,没有学任何东西。然后师母因为怜悯趁着师父出门的三天,将她自己会的法术咒语倾囊相授,而后打发他出门。而文风,就凭着这三天所学,将追击而来的师父重伤。虽然他那重伤的师父也没让他好过,但是学艺三天——或许还应该算上一路奔逃的那半个月——就能有此战绩,怎能不由得三湘巫师不忌惮。也正是因此,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三湘白巫师对他的围追堵截。不然大名鼎鼎的文风何至于此,竟然连转世都不得圆满。

所以,有着如此经历的这两位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吴筠明明学习这个都有一个多月了,居然缩地成寸连间屋子都走不出去,更别提夺人魂魄召唤邪物之类的高深法术了。

无论是席芮还是与此事无关的文风,都深深的觉得有这样的徒弟太丢脸了。

人的脸树的皮,那都是丢不起的东西啊!

“呼呼——”吴筠喘着粗气,一边注意着脚下那些石头的排列,一边尽力保持着手里的一碗水一碗米不被泼出去。

“吴筠再坚持一下,坚持到底就是胜利!”金蚕化身的黑雾团子飘飘悠悠的环绕在吴筠身前身后,不断地鼓励着。

“吴筠,你渴不渴?你要是渴了我可以给你水喝。”小龙也化身原型围在吴筠左右。

吴筠一脸惨白,几乎是麻木的摇头,张开的嘴巴除了呼呼喘气已经不能发挥它的其他功能,他所有的精力都给了手中的一双碗,再也分不出任何的注意力给旁边飞绕的两个小东西、

“嗤——”地下突然冒起一股黑烟,迅速的缠上吴筠的小腿,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胜过一阵的阴冷。

“三炷香请天经龙神,地脉龙神,山神林神,四方土地,蛇邪定!”第一遍没有反应。吴筠强忍着刺骨的阴冷,又把咒语大声念了两遍,蛇一般蜿蜒扭曲着的黑烟才被固定了。

吴筠忍着脑中越来越明显的眩晕,尽量保持着手上平衡,从扭曲的缠绕着的黑烟里抽出脚,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经过几天的蹂躏——好吧,是训练——他现在的反应能力已经快多了,至少对付这种小陷阱的时候可以不用全部念出那种冗长的咒语了,只要念出请神对象以及咒语对象和要求就可以达到了,但是还不够。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额上落下来,手里的水已经在刚才被袭的那下洒出半碗了,小龙又飘过来偷偷的把水注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其实吴筠甚至都想跟小龙说你可以不用那么麻烦,不如干脆等他挨到终点后再一次性注满好了。但是他现在没有力气开口了。

除了刚刚来到这里的当天睡了一个好觉——其实也称不上,因为睡觉之前被狠狠的批了一顿——之后吴筠就再也没能好好休息过。

因为秦迟迟不归,韩阳倒是想动手但是屋子里的几人都不允许,所以做饭的事情从一开始便落到了他的身上。金蚕能帮忙的不多,最多可以帮忙洗一下菜,小龙更是除了吃半点用场都派不上。

所以吴筠每天得天刚亮就起床,然后热水,然后观察随后起床的席芮的表现,以确定他的口味——文风和席芮的口味不同——从而决定当天早餐的菜谱。

但是吴筠虽然也勉强算得上是入得厨房的家庭煮男,奈何技术远远还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每每一顿饭都要准备上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通常一顿早饭下来,就差不多半个上午过去了。

然后就是入后山,在席芮划定的,吴筠一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名字的一个小山谷学习。按照席芮的要求,他必须手里拿着一碗水一碗米一炷香一叠黄纸穿过重重阵势走进最里边的山洞,然后在里面找出刻有诅咒的物件,并销毁掉。

而且,按照不知是文风还是席芮的要求,为了迫使吴筠在最快的时间内突破阵势学有所成,那个诅咒是对着吴筠下的,一朝不拿出来,吴筠就得忍受每天半夜时分钻心蚀骨的疼痛。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就算明知道那个阵势不在自己目前的能力范围之内,吴筠也不得不拼了老命的去挑战。

几乎是麻木的一步步往前走,同时尽量避开一些已经明显的蛊,譬如篾片蛊泥鳅蛊之类的东西。当然,会知道这些不是因为他有多博学,而无论是席芮还是文风显然也都不是那种乐为人师的人物,所以这一切都来自于吴筠的实践练习。

一块石头从侧后边的坎上滚了下来,金蚕化身的黑雾团子赶紧出声提醒:“吴筠,后边!”

吴筠想也没想的一甩左手手腕,从手上的碗里抖出部分大米来在身后画出一条洁白的米线,然后迅速念出一段拦路咒语,差不多有成年人抱大的石头停在米线以外不动了。

“吴筠越来越厉害了!”金蚕黑雾团子高兴的上下飘忽着围着吴筠转了好几个圈子。

小龙也轻轻的射了一小注水流表示庆祝。

“要不要我回去搬一些米来?”金蚕化身的黑雾笼住了吴筠的半身,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吴筠耳边低语。

“不用了。”吴筠勉强挤出几个字,继续往前。

自从席芮直白的告诉他,他的通缉令会在十八天后解除的事情后,吴筠就绝了作假欺骗席芮的心思。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是在两个碗里的东西耗尽之前走到迷阵中心,找到那个诅咒。

心神松弛的刹那,面前的平地陡然变化成一片泥泞的沼泽,一条水泥滚滚的土龙从地底下气势汹汹的向着吴筠冲来。

没有犹豫的,吴筠立刻使出他目前用得最熟悉的一招,拦路,隔绝法力。不得不说,蛊术就是这点好处,只要你能及时的使出法术,就算对手是个比你高出太多的高手,也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这一次,却失败了。

吴筠碗里的白米抖落在地上,却没有按照吴筠说期望的排成隔绝法力线,而是一粒粒的直立起来,然后在吴筠惊恐的目光中,化成了一个一个龇牙咧嘴的人头。

金蚕几乎想也没想的直扑下去。

小龙也立刻调动体内少少的纯阳法力,凝聚成一条水线,洒向那些明显邪气十足的人头。

然后,他们的反应都迟了一步。

在金蚕触到吴筠之前,他已经被那一圈人头扯了下去,消失在小小的沼泽之中。

89.又见梁欢

一阵几乎让人窒息的扭曲感后,吴筠像是被人从密不透气的牙膏盒里挤牙膏一下被挤了出来,头昏耳鸣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踩到了实地上。

之前拉他过来的那些人头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或多或少的缓解了一下吴筠的过度恐惧心理。触目所及是一片枯黄的草地,几丝细细的绿色杂在其间,在这隆冬中衬出一片勃勃生机,也给了乍然遇变的吴筠一点儿安慰。

吴筠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

从落地开始就感觉到的背后的视线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吴筠背脊一僵,随即强迫自己放松,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吴筠知道凭着对方隔着老远就能把自己拉过来的那一手,如果老天爷不肯帮他,他就绝对讨不了好去。还不如表现得老实一些,然后伺机再逃。

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一个熟人!

“梁欢?”吴筠实在忍不住尖叫出声。

站在对面五六米外的高挑黑衣男子挑了了挑眉,赫然便是S大失踪了一个多月的梁欢。“很久没见了,吴筠。”

看着梁欢的笑容,吴筠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眼前的梁欢不是真正的梁欢,而是那天夜晚叫他出去打球的、送他夹带了阴气的食物的、不知道被何方鬼魅侵占了身体的梁欢。至于原来那个会腼腆的笑着帮忙搬东西的大男孩,只怕早就消失了吧。

然而,想起那诡异莫测的人头,还有可怖的传送方式,吴筠突然不想撕开这层还算温情的面纱,压下心头颤抖的惊惧,吴筠勉强笑道:“原来是你啊,我刚才吓坏了。”惨白的脸色很好的照应了他的话。

梁欢负手往前踏了一步,“现在见到是我,所以不怕了吗?”

吴筠状似紧张的扭着手,同时右手的大拇指狠狠的抠着左手虎口,极力控制住自己后退逃跑的冲动,随口找着话题:“当然不怕了,我们都在一栋楼里住过,还怕什么怕啊。对啊,你怎么不去上学了?你学院里的辅导员和同学还来找过我们呢。他们很担心你。”

梁欢对吴筠提出的关于上学的问题不置一词,只是诡异的扯开嘴角笑道:“既然不怕就最好了,有人要我请你出来一下,既然出来了,那么我们走吧。”

“有人要见我?谁?去哪里?”吴筠没想到梁欢对他的话题半句都不响应,然而也不敢追问,就害怕真正撕破了熟人的面纱然后就再没了回旋的余地。

“去我这些天住的地方。”梁欢诡异一笑,照例选择性的挑着回答了一个问题,转身就往前走。

就是这个时候了,吴筠嘴唇微动,无声的念着咒语,一股形似金蚕的黑烟迅猛的从地下冒出,猛的扑向梁欢。吴筠自己则转身就准备跑。

要知道,就算是诅咒,也是有准头和范围这回事的。

然而,与吴筠预想的场面不同的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明明应该已经被他的“拟金蚕蛊毒”纠缠在他的身后不能动的梁欢,赫然出现在他的前方五步之外。

“吴筠,”梁欢似笑非笑的扬起唇,慢吞吞的摇了两下头,“你真是太不乖了。我很生气呢!”

最后一个“生气”还没有音落,一阵炙热的感觉迅速窜过吴筠的身体,整个人好像被烧起来了,吴筠甚至有一种听到自己身上的肉吱吱作响的感觉,甚至恍恍惚惚见还闻到了空气中隐约的焦香味。大量的汗水从身上溢出,吴筠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口里想要喊救命,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像鱼儿一样无声的吐着气,徒劳的在地上翻滚。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吴筠才感觉回到了现实。

可能是眼球充血的原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还蒙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吴筠注意到自己的衣袖上有几条相对深刻的红色,结合相应位置传来的隐痛,吴筠很容易就辨认出那应该是血迹了。联系到背上同样的疼痛,想来是刚才在地上翻滚时被那些锋利的小石头划伤的吧。毕竟这可不是城市公园里的那些日日有人维护清理的草坪。

视线上调,入眼的是梁欢那淡淡微笑着如同恶魔一般的脸,从上往下的俯视着躺在地上一身灰尘的吴筠,“快点起来吧,我们还要赶路呢。拖延时间可不是好行为。”

吴筠背脊直发冷,咬咬牙齿忍住心头残留的灼热疼痛的感觉,他从地上爬起来,嘶嘎着嗓音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梁欢欢快的握住吴筠的手,甚至还轻佻的在上边捏了一把,嘴里低低的呢喃,“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的凤血者。”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金蚕已经恢复了人形,俊美的脸皱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师父你还没有找到吗?吴筠会死的。要是吴筠死了,我怎么办?”

同样因为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挑衅而心烦意乱的席芮狠狠的瞪了一眼不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绕得自己头都晕了的金蚕,低声斥道:“坐下!”

金蚕瑟缩了一下,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但是不到两秒钟他又站了起来,“师父,我怕!再来一次好不好?再找一次,一定可以找到的。师父——”金蚕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感觉到了,刚刚吴筠好痛。”

“呜呜……”一边盘在韩阳从小镇那边买来的廉价沙发垫子上的小龙也凑热闹似的哭了起来,短短小小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吴筠好痛!我也好痛!”

席芮眼角抽了一下,冷冷的目光挟带着无比强大的杀气扫向无事找事的小龙,不高的嗓音带着无与伦比的迫力:“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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