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竹吟(生子)下+番外——沙穆
沙穆  发于:2013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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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此刻下山,想必定是急于向司徒宫主报平安,贫道听门中弟子回报,司徒宫主在少侠疗伤的数月里,一直暂住在山脚下的茅屋,少侠沿着这条山径往下走,无须多久便能——」

扬着拂尘,清虚为身旁呆呆愣愣的冷傲竹指着路,谁知循着翠绿松柏,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就这样突兀地映入眼帘之中。

「……傲、竹?!」

一声充满惊喜的甜脆嗓音,伴着山涧溪水潺潺之声而来。

司徒尊?!真的……真的是司徒尊?!

一点一点转头,冷傲竹怔愣的傻看着眼前如烟似雾般凝聚成形的绝尘身姿。

徒然眨眨双眼,仿佛一切依旧沈于梦中。

「已经可以下床了吗?」

对着来不及回神的冷傲竹,司徒尊上下左右仔细地把人打量了一遍。

见到那张依旧透着苍白的俊脸,凤目微微轻眯,执起脉息混乱的手,眉头都快打结了。

「你的脉息虚浮凌乱,显然伤势还未完全康复,为什么急于下山呢?」

耳边的话透着指责,但他的心却因此而雀跃不已。

看来他真是病的不轻,不然为何狂乱的心跳声,会如响雷鼓噪在耳边呢?

司徒尊似是有些不悦,而冷傲竹却始终呆呆傻傻的愣在那里。

清虚捋了把青须,笑着打破僵局。

「贫道猜想,冷少侠定是不希望司徒宫主久居山下,对他的近况挂心不已,这才急于下山吧!」

闻言,司徒尊微微一愣,漾起一抹会心笑意。

幽幽深凝了眼冷傲竹后,这才转为面向清虚道长。

「多谢道长出手相助,司徒尊定会遵守当日承诺,决不食言!」

奉上一族最崇高的礼仪,司徒尊郑重道。

「我以一族之长,南海神宫宫主的名义在此允诺!自此之后二十年,我司徒尊决不会踏足中原之地!从今往后,凡我族人不可伤害武当弟子!」

自怀中取出一面金牌,单手递上。

「还有,此面金龙谕令,他日只要道长派门下弟子手持此令,无论有何要求,我司徒尊定当竭尽所能,圆你心愿!」举起二指,对苍天盟誓,「今日之言,决不反悔,如悔誓言,天诛地灭,子孙不昌!」

第八十章(下)

司徒尊是一个怪人。

说实话,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冷傲竹就没有一天不觉得司徒尊行为怪异。

可再如何觉得对方奇怪,也比不上前一刻,听着司徒尊说得那些莫名其妙的承诺。

看着清虚道长摇头摆手却始终无法推辞,只能无奈地收下那块金晃晃的金龙谕令,最后面有难色的向他拱手道了声告辞。

真是的,哪有人强迫别人收取回报的?

司徒尊的处事风格,当真与别不同,显得诡异且独树一帜!

如此想着,冷傲竹无意识地被司徒尊拉来一间十分简陋的茅屋。

入内,稍稍四下打量,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景象。

他想这里应该便是清虚道长所说,司徒尊暂居之地,只是没想到居然破旧至此。

「司徒尊,全都是……因为我吗?」心痛的滋味,并不是第一次品尝却每一次都心碎如麻。

有太多不明白,也有太多期待,他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他是他唯一的理由吗?

然而听他的问,司徒尊却笑了,意义不明的笑,足以令天地为之失色。

凤眸轻扬,就像是在问他所指为何。

如此的认知让冷傲竹有些恼怒,面色一沈。

深吸一口气,「我是想问——」

尝试着再次开口却被一根冰冷的手指点住了他的唇,令他顿时忘却了一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能说,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收回按在温热唇上的手,如雷电贯穿全身的触感,让人忍不住眷恋。

可是,他早已下定决心……不能再重蹈覆辙。

毕竟,与其分手之时痛彻心扉,倒不是假装并不在意,笑着分开,那么也许今生还能坦然再见。

坚定心绪,司徒尊缓步走到背对断崖的小窗户边,遥望山崖下清灵空幻的白云雾绕。

「你不必觉得亏欠我,是我打伤了你,所以你大可当做赎罪或补偿……」隐隐握紧双手,回眸一笑,「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你既然已经没事了,我明日便会返回岛上!」

慢着,司徒尊到底在说些什么?

什么是赎罪?什么补偿?

明日要回岛上……一个人回去?!

盯着那张盈满笑的绝美脸庞,冷傲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

身体里有什么无法抑制的东西,正在慢慢溢出,渐渐萦绕全身,让他仿佛沉浸在黑色的焰火中。

「傲竹!」

司徒尊背对着他,呼唤着他的名字,令人颤栗不已的嗓音,也让他怒火膨胀。

「这一次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会相见,你要好好保重!」停顿了许久,司徒尊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你的伤虽然痊愈了,但还需好好静养,姑姑有两粒药,让我交给——你!」

握着药丸的手腕突然被人制住,带着一丝错愕,司徒尊整个人往后用力旋转身。

抬起眼,对上一张盛怒中格外慑人的苍白俊脸,莫名地心中一室,两粒翠绿色的药丸顺着手掌滚落地面。

「啊,那药……」那是姑姑千叮万嘱要让冷傲竹服食的药!司徒尊下意识地惊呼。

见司徒尊的心神又被药物夺去,冷傲竹不自觉攒起眉,用力将手腕拉到胸前。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那个会在昏迷的他耳边柔声细语的人,为何一见面便说要与他诀别。

失去主导权,冷傲竹的怪异举动让司徒尊有些错愕。

「“这些”是指?」不解地眨眨眼。

「你——」明知故问吗?

冷傲竹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纤细的手腕,然后颤抖双手慢慢松开。

这种感情,他并不熟练,也根本不懂得驾驭。

只是,这一刻他的心口好痛好痛,像是鲜血淋漓地被人撕裂。

「究竟是谁说,一定会救醒我?是睡说,决不让我孤单一人?是谁……司徒尊,难道这些也都不过你一时兴起?戏弄我的儿戏之言吗?」

闻言,司徒尊惊讶的张着嘴,神情震愕的愣在那里。

而陷入痛苦深渊的冷傲竹,早已不敢再去流连司徒尊的脸孔。

他只怕多看一眼就会多一分不舍……

「是你让我知道,为人倾心是何种感觉,是你教会我感动与感情,就算不想去承认也无法逃避……」凄凄楚楚,苦涩也甜蜜的回忆,「我曾经想要去恨你,被恨意逼得无处可逃,对你……却依旧情不自禁!」

伸手覆盖上脸孔,深吸一口气。

甩不开心地深深扎根的情感,他以为他还有一线希望……原来只是梦一场。

「我在说什么?我不想让你为难……」扶着额头,冷傲竹苍凉的笑了,视线却不明所以的模糊了,「尊……小尊,即使死在你手里,我也不需要你赎罪或是补偿!」

茅屋内是安静的,四周无处不是如窒息般的寂静。

司徒尊没有再说话,他的话也到此为止了,再也说不出口了。

许久的沉默后,久得冷傲竹几乎以为司徒尊又不告而别时,司徒尊清脆悦耳的嗓音又缓缓自耳边响起。

「你可知,从来只有姑姑与我的爹爹司徒麟才唤我作“小尊”?」

依旧低着头,冷傲竹身体微微一震。

不由自主的昵称,让他面红也让他心口滴血。

「我……我知道。」木讷的点点头,开口得嗓音有些沙哑。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们都是我最深爱的人,向来也只有我所深爱的人才能叫我“小尊”呢?」

司徒尊的嗓音听起来平淡无波,轻轻柔柔令人心醉。

可是,“深爱”二字如一把利刃直刺胸膛,让他几乎开不了口。

动了动干涩的唇,好不容易再点了点头。

「我知……」司徒尊,非要这样讲他撕成碎片吗?

视线落在眼前从不曾离去的熟悉短靴,这种雪白的短靴似乎是司徒尊最爱穿的类型。

泛起一抹苦笑,冷傲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冰冷。

「嗯,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伴着一些好听的铃声,司徒尊俯身靠近脑袋就快贴到胸口的男人,「要我允许你叫我小尊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只有爱我的人才能叫喔!」

平地一声雷,轰隆震慑地某人蓦然抬头。

「哎呦!」好痛!牙都快撞掉了!

这边浑然不知痛的钢铁脑袋,呆呆傻傻的看着噘着红唇扶着脸颊瞪着他的绝美之人。

努力动了好几次唇,结果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刚才的话,他似乎没听清楚……

不,或许他并非真的没听清楚,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我……」老天爷,他可以那样期望吗?

见他语不成句,司徒尊扶着有些红红的脸颊,绽开一朵妩媚的笑。

「我什么?你又什么?」伸出双臂,越过对方肩膀交缠在后方,「那你是要叫还是不要?这可是很珍贵的喔……我敢保证,这个世上决不会超过四个人!不过,你要是叫了,就没有机会可以后悔了呢,放你离开,我已经尽了全力,要是让我得而复失……你可要有“再死一次”的心理准备喔,冷傲竹大侠!」

捉住不停戳着他胸膛的手,这双手比以前粗糙了许多却比任何时候都美。

握在手中,清楚知道这双手,这个人将会属于他……

「小尊!」今生今世,他再也别无所求。

这一声呼唤,为司徒尊漂亮的凤目增添了一抹骄人的神采。

「你叫了!」眼睛眉毛都在笑。

「啊,叫了!」

「那就不能后悔了喔!」“好心”的提醒。

努力去忽略身体窜起的燥热,冷傲竹轻抚司徒尊如墨的青丝,微笑着点点头。

「我看哪,你还是想清楚再点头的好!」享受着冷傲竹不经意的亲昵,细眉一扬,「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以后再来十个八个慕容雪,我一定会受不了的!搞不好会杀光她们……你还是想清楚,免得到时候又说我残忍啊,杀人不眨眼什么的了!」

十个八个慕容雪?世上哪有那么多慕容雪,又不是年底清仓大甩卖!

更何况……

「慕容雪,已嫁作他人妇!」他也算了了桩心事。

「噢!」司徒尊猛一下推开一些眼前人,怒色浮面,「你是因为她嫁人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吗?!冷傲竹!」

为什么能理解成这样?冷傲竹有些惊奇的瞧着怒目含嗔的司徒尊,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而见他有些迟疑,司徒尊愤怒地用力将他推开。

「你要是喜欢她,大可去夺回你的新娘……勉强的感情,我也不稀罕!」

是的,如果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他,他宁愿不要!

「相信比起那个畜生,慕容雪定会选择你,而且现在的你——」

一双臂膀将他整个人由后揽入怀中,让他无法继续说出违心之论。

静静地任由对方抱着他,与此同时,冷傲竹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自耳后传来。

「我从未喜欢过慕容雪……」

「可是,你差点跟她成亲了,不是吗?」

「是,当日我确实没有拒绝。」轻轻点头,将怀中的人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而且,如果真的与她成为夫妻,我想即使我不爱她,我也会对她很好,因为这是我的责任,作为丈夫我必须那样做!」

没有一丝隐瞒,他想让司徒尊知道完完全全的他。

而冷傲竹所说的话司徒尊丝毫不意外,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人,心地善良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那么……」

没有给司徒尊质疑的机会,冷傲竹沉沉地闭了闭眼,继续开口道。

「我很庆幸没有真正与她成亲,至少,那样我就不需要做违背真心的事情!」

假如,真的那样做了,他必将痛苦一生,就像……

「傲竹……」再一次欲言又止。

像是知道司徒尊想要说什么,冷傲竹摇了摇头。

「我曾经宁愿去相信慕容博所说的指腹为婚,因为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就是爹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即使他知道绝大可能是虚假,「不管怎么说,如今是慕容家悔婚在先,也算为我解了心结,从此之后我与慕容家也再无瓜葛。将来的人生路要如何走下去,都与我无关,那是她的选择,她的命!」

认真的听着,司徒尊沉默地点点头,随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而阖起眼眸,轻轻地摇了摇头。

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眸,抬起头。

「那么,你还想找我爹……我是说南宫烈,你想找他报仇吗?」

冷傲竹显得十分冷静,就连司徒尊提及南宫烈,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望入深邃幽静的凤目,他能捕捉到司徒尊刻意隐藏在深处的,那份为他存在的担忧。

「你是否也与我一样,望着同一轮明月,你是否也曾试着思念,没有我的日子,海风是否已无法吹拂起你的青丝,而我却还活着,为了什么,为谁而活着……」

仰天长叹一声,冷傲竹不带一丝起伏地背诵着记忆中的话语。

「这是我爹在生时,每每对月独酌便会不断呢喃的话,我一直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那天,我朦朦胧胧中听见你的声音,应该是你和你的姑姑在交谈,我听到……」捧着司徒尊精致绝美的脸庞,冷傲竹漾起一抹苦笑,「我……第一次知道爹究竟思念这什么人,爹时不时露出的寂寞神情究竟是为什么!」

听了这话,司徒尊没有开口,他仅只是默默地聆听着冷傲竹说话。

「小尊,你知道吗?我娘是一个很温柔娴淑的女子,她不但对爹好,对我好,对任何人都很亲切,可是爹似乎总将娘拒绝在心门外!而我娘,她也总是带着寂寞的神情远远地看着爹,我想我的娘也是痛苦的……」

收紧双臂,冷傲竹情不自禁地将司徒尊抱的更紧,几乎融入他怀中。

「我差一点就做了跟爹一样的事,那样的话,大概会让所有人都跟着我一起沉溺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爹必定也是如此,每一天都在痛苦中挣扎,所以最终才会选择……

「阎西泠……你爹是奉了我爹爹的命令,才前往中原,也是因为我爹爹要他留下后人,所以才……」他知道在傲竹心中有多尊敬和爱他的父亲,司徒尊忍不住出言维护。

冷傲竹却摇了摇头。

「或许,一开始确实如此,但那也不过是因为爹他太想要让所爱的人开心,无论是什么请求或是命令,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吧!」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尤其在坦率面对自己的感情之后,他更能明白爹当时的心情,他觉得假如位置互换,自己也会那样做的!

只是,人终究还是善妒与自私的。

也因为私心的存在,以至于,在爹他知道所爱的人为了其他人一早不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常年埋在心中的深情才使得他彻底崩溃了。

「我很高兴能知道真相,同时我也很高兴,你为了我,为了我心中爹的形象不会破灭,不惜让我恨你,将你当成“仇人之子”……」真相果然还是苦涩残酷的,可是此刻的他却前所未有的完整,「我爱你,从第一眼开始,从未变过,请原谅我一直以来的胆小与愚蠢!」

吻去冷傲竹忽然变得容易滑落的泪水,司徒尊笑眯眯的整个人都充满了喜悦。

「你说这样的话,我可真的不会放你走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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