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竹吟(生子)上——沙穆
沙穆  发于:2013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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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刻他不敢再称眼前人主子,在他选择背叛之后,已再没有资格……

只不过,他想自己恐怕根本无法彻彻底底的背叛眼前人。

从某一层面来说,他与那块死心眼的木头无异,身心皆被束缚着,只是这种感情与私爱无关,那是比主仆之情更深厚的近乎于亲情般的情感。

「呵呵……」同样坦然无遮地笑,对上邪魅幽蓝的凤眸。

我这一生唯一侍奉的主子……

聪明如您,又怎会不知。

何必再来问我是否可信,您明知即便是要我献出生命亦无悔无怨……

第四十九章

身处洛阳分殿时虽不长,但依稀可知大致分为内外二院。

所谓的“内院”,隐秘且透着丝丝诡异,多日短住,除却南宫烈的几名心腹侍者与老管家靳伯,司徒尊几乎不曾见过其他族人。

然而,这些并不算什么,最令司徒尊在意之事,亦非人烟稀少。

挑着疑惑若惊地邪魅凤眸,睨着他所熟悉却又莫名陌生的图案,这内院中几近随处可见的图腾,着实令人心中难安。

下意识地伸手搭在自己的左肩,白皙的指尖深陷入肩胛,幽冷地瞳眸微眯成丝,倒映着墙上栩栩如生地浴火凤凰……

居然会在南宫烈的地方见到如此图案,其隐含的冲击性,早已远远超越爹爹与南宫烈那纠缠不清的暧昧关联。

忆起,姑姑再三警告南宫烈,不可杀他,不可伤他的说辞,此刻想起,心底竟不期然地产生一种荒谬、不思议却又宛若笃定般地猜测。

「哈啊……」仰天了望空明苍天,司徒尊泄气似地沉沉喟叹。

心中千丝万转,凌乱不堪地妄念,千万别中,否则……他该如何去面对那根破竹子。

爹爹真是丢了个“大麻烦”给他。

如此匪夷所思地剧情展开,倘若一切真如他所想,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么他该如何去应对……

「呵呵,小子,又躲在门外,想要偷袭本座?」

紧闭的净室房门内,传来带着轻笑地低沉调侃,打断了司徒尊哭笑不得地自哀自怜。

「哼,你以为我是某只缩头乌龟么?总是藏头露尾,无胆匪类!」一脚踹开轻阖的房门,入眼便是前方头也不回,端正静坐的南宫烈。

「看来多日的好吃好睡,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可要本座动之锁链将你丢入地牢才肯稍作收敛?」司徒尊尖锐的话换来南宫烈似是而非地冷笑,依旧盘膝而坐,不曾回头,嗓音听来沉稳而淡泊,分不清喜怒。

「噢……莫不是以为如此就能令我惧怕吧?」冷蔑地嘲讽一笑,司徒尊举步进入房间。

果不其然,那令他在意的图腾净室内也同样存有。

据高临下睨着一再追寻爹爹踪迹的男人,司徒尊轻眯起凤眸,薄唇微微一动,幽幽吐出多日来盘踞心头的疑问,「喂,南宫烈,你这墙上随处可见的火凤图案……可有特殊意义?」

淡淡一问,令空旷的净室陷入异样地静。

「呵呵……」许久之后,南宫烈撑着左膝,一阵嘲讽似地轻笑声打破沉寂。缓缓起身对上邪獒的凤眸,轻轻柔柔摇了摇头,「大月氏亦大不如前,居然连自家家臣的族徽都不识,岂非贻笑大方。」

「……族徽?!」吻合心底的答案,惊愕之情盖过一切,令耳边的嘲弄都变得微乎其微。

一切莫名地如他所想,这果然是南宫家的徽记。

那么……他肩上的也是么?

还是……令人发指的“巧合”?

「可有刺于身上的习性?」试探性地淡问。

眉峰一挑,迎上南宫烈诧异瞪大地鹰眸,无须作答,司徒尊心中已然明了。

「听你爹说过吗?」掩起眼底地惊讶,南宫烈冷凝地轻叹。

凝着于司徒麟相似容貌片刻之后,自嘲般轻嗤一笑,目光转而移至墙面上的图腾,双手负于背后,淡淡道来。

「我曾听我爹说过,四大家族皆有自己的族徽,南宫家是火凤,东方氏为云狼,皇浦一族乃雨雕,欧阳……未被灭族之前是以风蛇为标志。」

往事遥远而怅然,南宫烈仅只是欲言又止般,点到为止。

再一次回身,眼前是司徒尊难得一见沉静、若有所思的神情,下意识地伸手揉揉了对方柔软的青丝。

「看起来当真从未有人对你说过这些……」宠溺地口吻,出口连他自己都不禁哑然,睨着愕然收回的大手,浅笑僵硬在唇边。

不知为何,与司徒尊相处,他总会自然而然产生一切亲切感,这种感觉阔别已久。

莫非……只因这小子是麟的儿子,便扰乱了他的心吗?

不、即便是麟,亦无法给予这种亲人般地感受。

更何况,麟……与他,与司徒尊二人,除了容貌相似之外,心性可谓风马牛不相及,无一处相似,截然不同。

「喂,你还没说,是否有将族徽以刺青方式纹于身上的习惯?」将南宫烈微妙地情绪变化纳入眼底,司徒尊隐隐咬紧牙关,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呵呵,或许是因这份熟悉的傲慢孤高吧!

如同照镜般地错觉,如靳伯口中的爷爷,如宁死不屈地爹爹,让他有一种亲人重新回到身边的错觉……

所以,才迷惘吧。

「嗯,有!」略微阖眼点头,南宫烈清冷地鹰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依循古时流下的规矩,南宫、东方二族于左,皇浦、欧阳于右,分别将族徽刺在族人肩上,寓意为侍奉主上之左右手……」

「……」果然如此!

虽早已猜中,司徒尊闻言却还是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慑不止。

尖锐地虎牙深陷入红唇,清偿腥甜滋味,耳边的话语迎合了他心底荒谬绝伦的猜想。

「只可惜,大月王早已不复存在,四大家族亦今非昔比!」瞧着司徒尊莫名凝重的神情,南宫烈仰天幽幽一叹,「欧阳一氏自我爷爷那一代便已覆灭,其余……倘若际遇相似,恐怕也难逃灾劫。现如今的南宫家,身负此印之人,也只剩我一人!」

「……兴许……不止、一人……」顺着南宫烈的话,震惊地低喃滚动在喉咙口,不自觉地溢出薄唇。

「你说、什么?」不止一人?南宫烈皱着俊眉,状似不曾听清地反问。

「我……我有说话么?」半含着凤眸,司徒尊漾起一抹省烦从简的苦笑,不愿再多言似得挥手转身,「你继续静你的坐吧,勿须理我……我亦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思绪……」

老天,这算是何种莫名其妙地情节发展?

如此容易猜中,他是否应该学中原人去买字花?说不定一买一个中!

纠结地迈开大步,十指在身前紧紧交缠,司徒尊头也不回地离开。

倘若、若真如他心中所想,那岂非跟那根破竹子成了世仇……?!

——看来,非要尽快找出爹爹或是找到姑姑问个清楚明白才行!

司徒尊突如其来地说走就走,南宫烈并未出声阻拦。

「……不止一人、吗……」凝着锐利地鹰眸,细细反复咀嚼着偶然入耳的说辞。

念着想着,赫然脑中灵光一闪,眸光一凛,瞳仁骤得放大。

南宫烈一脸天崩之色,微张着口,不敢置信瞪着司徒尊消失的方向……

「莫、莫非——」

颠覆一切的猜想,顿时占据思绪,难辨真伪,却抑不住心随之假想在胸口奔腾不休。

……会、吗?会如他所想吗?

谁来告诉他,谁来证实!

麟……

******

「如何?找到了吗?」

在一闪精致华贵地门扉前徘徊许久地蓝纱少女,虚弱惨白的俏脸见到来人燃起些许希望之光,然而却在看到对方黯然摇头之后,险些脚步不稳地昏倒。

「咦,蓝心姐,您小心呐,找不到也没法子,兴许、兴许当真是被驰左使带了出去……为了救宫主吧!」只觉得蓝纱少女微微一晃,一旁身着黄色罗缎的少女赶紧伸手搀扶。

「就是嘛,小猪关心宫主,所以才会随左使一同前去吧!」嘟囔着红唇,前来汇报的少女含着暧昧地娇笑,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你们……」听着天真无知规劝的话,蓝心没好气地侧脸一叹,「你们当真是不识轻重,小猪的伤势,根本还不能下床,若是在半途伤势恶化,我们……唉,莫说是宫主回来会重责,即便是千叮万嘱要好好照顾小猪的圣姑亦不会轻饶……」

已经五日,他们几乎把整座逍遥岛都寻遍了,可见小猪当真离开了岛上,如此一来,该如何是好。

顾不上听了她的话,俏脸同时一瞬煞白的众人,蓝心蹙着黛眉,抬着局促不安的眼眸瞅着始终紧闭的房门。

自从圣姑进入老宫主的房内便一直没有出来,饭菜亦无须送,看来像是闭门静修,为了救回被掳劫的宫主吧……

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她又不敢擅自命族人外出寻找。

若是等到追悔莫及之时,恐怕真会集体小命不保。

只不过,坦白……会否从宽呢?

「蓝心姐,你该不会……想要进去打扰圣姑吧?」黄衫的少女拽住眼看着便要敲门的蓝心,早也是死,晚也是死,她倒宁愿多活几日。

「我……」一回头,便是众女官哭丧地神情,蓝心含眸摇头,「你们以为逃得过么?与其待圣姑出关大发雷霆,还不如坦白从宽吧,现时坦白或许还能追回小猪,不然待宫主回来……若小猪有什么不测,我们、那就真的要跟着陪葬了呀!」

轻轻柔柔地一番话,硬是将众人原本已然惨白的面色打落地更为凄惨。

瞧着一点一点松开她的小手,蓝心转身对着华贵地房门,视死如归般深吸一口气。

「那么我敲门了,你们先都退——」

「不、蓝心姐,我们……一同进去吧,怎么能让您一个人承担过错!」

「你们……」动容地回头,相视而笑,「好,好姐妹,那么我们就共同进退!」

「嗯!共同进退!」异口同声地点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然而,芊手从轻微谨慎地敲门,到齐集众手杂乱地敲声,直至最后震耳欲聋般地拍敲巨响,从午时敲至黄昏将近,门内的司徒澜惊异地居然未有丝毫动静。

「蓝心姐……圣姑,当真在里面吗?」

「圣姑该不会是饿昏了吧?」

「蓝心姐姐,圣姑……会不会也去救宫主了啊?」

各种疑惑不解地猜测纷纷而起,蓝心心中也是困惑至极。

掏出一大串宫中各个房间地钥匙,伴着耳边此起彼伏地疑问,蓝心矛盾纠结地沉思许久。

「圣姑,我、我是蓝心,我自己开门进来了喔!」

依旧是无应答,蓝心下定决心地插入钥匙,轻轻转动,听着“哢嚓”一声,嗫喏探着脑袋,小步带头进入。

「圣姑……您在不在呀?蓝心进——」

小心谨慎的步伐,怯懦低吟地话语,全部消失于地面上微微开启地谜样秘道前……

第五十章

一月之前,浩浩荡荡自太原城出发的平南队伍,自冷傲竹无辜失踪之后,身负军师一职的慕容刭亦不见踪影,群龙无首下即刻打回散沙。

以各派弟子组编而成的大队,最终被迫停滞于扬州,不尽士气低落,内部更为争夺新一任总指挥而纷争不断。

冷傲竹神秘失踪之第七日,破晓彻空鸡啼后,一只传递讯息地白鸽远远振翅飞来,徘徊在一间精致华贵地四合庭院上空。

回旋多时之后,小小的白鸽以一个优美地弯月式滑翔直冲庭院,滑入微启的气窗,颤动着洁白地羽翼,轻轻停落在锦红面的衣袖上。

一只修长的大手极其温柔地轻抚着小鸽子的羽毛,后者亦撒娇似地享受着主人的爱抚,并扬着翅膀挠着小脑袋。

半晌的主宠亲昵,大手自鸽子腿脚处取下以伏羲八卦编写的暗语布条,在指尖展开,淡淡仅是一眼,冷冽轻蔑地鹰眸中尽是鄙夷之色。

「哼,一群乌合之众,难成大事。」勾唇冷笑,南宫烈轻柔地振臂一扬。

臂上的小白鸽如同与之心领神会,微微颤动羽翼后再一次展翅,在主人头顶回旋数圈后灵巧往气窗外飞出,瞬眼间已然冲入云霄,消失不见。

「少爷,可是……有何消息?」清早便被传唤而来的靳伯,瞧着南宫烈意义不明地笑容,皱着眉头不解地轻问。

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少爷,不论笑或怒都变得那么冷冽心惊,仿佛总是夹带着难言地苦涩狠辣。

「我知,你在担心,为那小子……哼,靳伯,实则就现时而言,你勿须过多担忧。」凝视着不知不觉间自壮年变为双鬓斑白的老管家,南宫烈眼中的寒厉褪去不少。

在他专注于愤恨的日子里,身边的一切都在改变,时光飞逝,懵然不觉,再回首莫非当真恍然如梦么……

「此乃慕容博的传书,告知自冷家遗孤失踪后,中原正道群龙无首……」

云淡风轻地噙着一抹极淡地冷笑,南宫烈将手中地布条丢给依然满面忧容地靳伯,目光在不自觉掠过墙上南宫家族徽之时,变得有些迟缓。

脑中再一次浮现那近乎荒谬、异想天开地猜想,一瞬侵占他的心。

千百万次萦绕心中,令他恋慕,夺去一切的容貌,顷刻间掠去神智,就连未及出口的话都被吞噬,让他仅只是张着嘴,却似乎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少爷,您、没事吧?」包涵关切的话语依旧在耳边。

不觉诧异地回眸,对上靳伯苍老满是皱纹的眼眸。

他知道在对方眼中,此刻的他必然是异常狼狈……

「靳、伯……」阖起眼眸在黑暗中寻求安稳,低沉地话语滚动在喉咙口,伸手覆盖在常年冰凝地脸上,牵动唇角都显得僵硬,「你是否……不、我在想什么……不,我未有想问、我没事……」

二十年的执着,几乎变得虚无飘渺,疑惑不定,他的决心……岂能如此轻易被一句巧妙地淡言动摇?

沉积于心底的怨与恨,煎熬折磨了二十年的背叛与抛弃,又岂是如此轻描淡写之物,如何……去忘?

事实究竟如何,应该根本不是最重要,他所要的……亦从一开始便并非真相。

是或不是,真抑或假,固然纠结疑虑,但这些、当见到司徒麟之时,必然会一清二楚!

再一次将复苏地心层层包裹于高墙之下,南宫烈睁开一双褪尽希乞地鹰眸,沾染恨意地深邃眼眸,瞬间被蕴缭着幽蓝如冰地沉静火焰淹没。

「七日已过,司徒澜依旧毫无消息……」缓缓放下掩面的大手,露出失去表情地冷峻脸庞,投放在靳伯身上的目光足以令后者不禁怯退一步,嗓音也变得同样冷地震慑人心。

「少爷,您、莫不是想要……」伤害司徒小子吧?!

踌躇地双手紧缠,靳伯抬头小心翼翼地瞧着南宫烈此刻充满危险讯息地冷酷神情。

尽管他亦不那么喜欢司徒家之人,但多日相处,不知为何他倒是有那么一点欣赏司徒尊这个小子。

不仅为了那份与年龄不符地傲然邪气,还有那张与司徒麟分外相似,让他分不清感恩抑或是怨恨地俊美无俦地容貌。

老仆人不善掩饰的忠厚,轻易读取的内心,恰到好处地纳入幽冷地鹰眸,南宫烈淡淡而视,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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