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上）：疏离

喝了几口咖啡，内心稍微平静了些，聂远又叫过服务生，只说在1811附近看到可疑的人，希望他们去检查一下。

服务生马上打电话给了前台，过一会，就得到消息，前台说那边的房间是空着的没人住。

没人住……怎么可能……

难道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不可能，就算看到的是幻觉，那留在脖子上的红痕和隐隐作痛的喉咙又是怎么回事呢。

独自在咖啡厅坐到深夜，聂远才磨蹭着回到房间。

回去的时候，星野真也已经从Party上回来了，穿着白色的睡袍坐在床上吃零食，看到他就眉目含笑地问，“聂叔，会场都没有看到你，该不会是和李白去风流快活了吧？”

聂远怔了怔，半响没说话。

星野真见他脸色不好看，盯着他脖子上的痕迹暧昧地笑笑，越发来了兴致，“怎么啦？该不会是玩SM太激烈，累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聂远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下，忽略了李白和西蒙那段，把今晚误闯1811的事情告诉了星野真。

谁知道星野真听完立马把零食一扔，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鞋子披外套，一边兴奋地大叫，“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星野真穿着睡袍，随便披了件外套就开门打算外出，聂远疑惑地看着他，“谁来了，你干嘛这么激动。”

星野真打开门，冲他不屑地一瞥，“你是白痴吗，刚刚那个人就是X，你说我该不该激动。”

聂远惊愕地睁大眼睛，喃喃自语，“X……怎么可能。”顿了顿，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是X？”

“红杉早就被我抓住了，X当然不会放任一个叛徒落到我手里，我今晚故意放松警卫，又办了这个派对，就是想趁乱引他现身，谁知道那群没用的废物不但让那个女人跑了，还找不出半点线索，哼，我还以为这次失手了。”

“那你现在要去哪？”

星野真有些不耐烦了，“当然是去找Mr.X。”

“我和你一起去。”

星野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要，你很碍事。”

说罢，迅速‘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星野真走了以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聂远心里乱糟糟的，洗了个热水澡，又借酒消愁，喝了半瓶威士忌，喝完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觉得烦闷异常。

但比起遇到凯和那个奇怪的男人，他却更在意李白和西蒙的事。

越想就越头疼，心里猫爪一般难受。

躺了很久，又开了台灯坐起来，看了墙上的时钟是凌晨四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座机拨下了李白的房间电话。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无人接听，最后传来服务小姐甜美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聂远不甘心地又拨了一次，还是没有接。

当他咬牙拨过去第三次的时候，响过两声，终于听到一个迷糊的‘喂’字。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真的是……西蒙接的。

聂远心里‘咯登’一下，拿着话筒不知所措，那边又不耐烦地‘喂’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聂远躺在床上，胃里被那半瓶威士忌折腾地翻江倒海，脑子也不清醒，竟然出现一些和李白缠绵的画面，男人微微上扬的眼角，高挺的鼻梁，轻佻的唇舌，和总是暧昧挑逗的话语。

李白从后面抱着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现在幸福地有点害怕，感觉……好像在做梦。

李白咬牙切齿，就算你喜欢其他男人，你给我记住，这次我也绝对不会放你走。

李白嬉皮笑脸地说，这样好了，我蒙住眼睛来捉你，捉到了，你就让我亲一下。

为什么自己这么不争气，在这个时候，还不可控制地想一些无聊的事情来自我折磨。

对于这种喜欢用温柔体贴来伪装真心的王八蛋，有什么好想的，反正那王八蛋就是个爱假装真诚的花花公子，又不是没有前科，当初梁小夜的事情……

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竟有种脆弱到想大哭一场的冲动，聂远暗骂自己是神经病，从床上坐起来，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想分散注意力。

麻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什么都没看进去，胃里翻滚地厉害，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忍耐不住趴在马桶边‘哗’地一下，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第三十一章（下）：Game Over

聂远病了，病得很严重。

一句话总结，就是‘食不下噎，寝不能寐’，再加上一条‘闭门不出’，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不想见人。

下午的时候，柯瑜来找他，他找理由搪塞了，晚上的时候，柯瑜又来了，聂远就彻底装死了。

好在星野真出去追杀X行踪不明，没人来烦他，芥川那个管家婆也不在，听说是外出筹集游戏资金去了。

窝在房间里到第二天中午，李白也来凑热闹了，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聂远只隔着房门，冷冷说了一句‘不见客’，任李白如何敲门，也毫不动摇。

虽说不想和任何人接触，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但他毕竟还没有成仙，不想出门也必须要打电话订餐。

晚上客房的服务生来送餐，刚打开门，服务生后面就挤进面色愠怒的绅士先生，显然是在外面守候已久。

聂远看了他一眼，“滚出去。”

不过他也明白这种话对这个厚脸皮的男人没什么作用，果然，李白完全充耳不闻，冷着脸直接挤了进来。

聂远看到他心里堵得慌，下完逐客令就坐到客厅沙发开始喝粥，李白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静静地打量他，半响，盯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长满胡茬的下巴，呐呐道，“你现在看起来好丑。”

聂远好似完全没听到，低头沉默地喝他的粥。

太久没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就连清淡的粥喝下去也立马反胃，聂远强忍着喝了两口，还没撑过五分钟，又不得不跑去浴室全部吐了出来。

抬头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黄，面容憔悴，布满血丝的双瞳，眼睑下还有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站着发了一会呆，竟然在头发里发现几根白发，心里越加憋屈。

李白跟过来，堵在浴室门口，急急问到，“你没事吧？”

聂远压下心中的失落，低头用冷水洗了几把脸，一脸地平静，“没什么。”走到门口，越加平静地说，“让开。”李白有些讶异地看了他几秒，乖乖地侧身让他出去。

出了浴室就直接躺回床上，用被子包住自己。

李白跟过来坐到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聂远躺了一会，烦闷异常，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让他心里猫爪一般难受，但他明白李白的脾气，撵又撵不走，只好又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意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话音刚落，李白竟开始脱西服的外套，聂远吓了一跳，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防备地同李白拉开距离。

“我什么都不会做。”李白将外套搭在旁边的沙发上，起身倒了杯水，又去药箱里拿了几片药，靠过来递给他，“你病了，需要人照顾。”

聂远看着眼前修长手指握住的玻璃杯，心里那种烦躁的情绪几乎要杀了他。

白龙说的没错，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温柔是虚伪的，关心是廉价的，真TMD让人恶心。

聂远毫不犹豫地扬手将杯子打翻，冷然道，“不要来烦我，请你出去。”

李白怔了怔，微微蹙眉，站起来又去倒了一杯水，执拗地坐到他旁边，把药片和水杯递给他，加重语气道，“你病了。”

心里那种烦躁的情绪火一般蔓延开来。

聂远再也忍不住，抬高音调吼了起来，“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姓李的，老子看见你就烦，你给我立刻滚出去。”

李白呆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皱眉把水杯和药片放到床头柜上，拿过沙发上的外套默默退了出去。

聂远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时间总是慢的可以杀人。

好在总算是熬到了游戏结束的那天，那天一早，他就被震耳欲聋的‘踹门声’搞到快心脏病发。

刚一打开门，芥川就提着两个黑箱子，风尘仆仆地冲进来，聂远还在精神恍惚中，就听到芥川大笑着自言自语，“哈哈，我真是太厉害了，你知道我帮你赚到多少钱吗，整整350万哦，是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芥川转头看到病歪歪的聂远，怔了一下说，“我这才走了几天，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二话不说，就把聂远丢到浴室里，命令道，“我给你二十分钟，先刮胡子，再洗澡。”末了又改口道，“还是三十分钟好了，洗干净一点，你看起来很脏。”

游戏的结果几乎毫无悬念，聂远成功胜出，拿到游戏PASS卡，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波折，但任务可以说是被芥川完美解决了。

迷迷糊糊被芥川打包带走，等上了俱乐部派来的飞机，还感觉像在梦游。

柯瑜和芥川换了座位，坐到他的旁边，漫不经心地就来拉他的手。

聂远本想甩开，但斜眼看到前排的西蒙，整个人紧挨李白坐着，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动作一滞，什么力气都没了，也就随柯瑜去了。

那天之后再碰面，李白明显对他冷淡了许多，处处避开他，聂远想，这样其实不错，真实的冷酷总比虚伪的温柔要好的多。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旅途，终于回到了T城。

下了飞机，柯瑜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做贼般全副武装，帽子，墨镜，围巾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率先从侧门走掉了。

聂远和芥川一起出了通道，远远就看到萧澈带着几个兄弟在等候。萧澈穿着米色的V领毛衣配白色的休闲裤，年轻又帅气，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是标准的黑西服，白衬衫打黑领带，一群人站在那里非常显眼。

T城已是深秋，天气渐凉。

萧澈抱着大衣跑过来，贴心地披在他身上，挂着属于年轻人那种活力又天真的笑容，“远哥，你终于回来了。”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兄弟，也都恭敬地打招呼，“远哥。”

聂远点了点头，烦闷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冲萧澈笑笑。

萧澈腼腆地看着他，递过一瓶拧开的矿泉水，“远哥，渴了吗，要喝水吗？”

聂远喝了两口，出了大门，T99的宾利车已经停在门口，萧澈打开车门，让他和芥川坐到后排，自己坐到了副驾驶，跟来的几个兄弟上了尾随在后面的另一辆车。

车子启动时，视线里出现了刚走出大厅的李白，男人穿着深灰色的休闲西服，戴着浅咖啡的墨镜，和西蒙一起上了辆黑色的豪华轿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思绪不禁飘忽起来。

第三十二章（上）：重返黑帮

聂远想，他真的有够衰的，他活到这把年纪只对两个男人动过心，但全部都不得善终。

二十岁的时候，青春全部浪费在柯瑜那个混蛋身上。到了三十岁，以为迎来第二次春天，但姓李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天撞见李白的背叛，他一直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感情，逼自己保持理智，但心情还是乱得一塌糊涂。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谁，什么感情是可以相信的呢？

如果像诗人歌颂的那样，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真心的话，那为什么他就遇不到呢？

聂远一边在心里苦笑着，一边转头随口问坐在旁边的芥川，“芥川，如果你老婆劈腿，你会怎么样？”

芥川淡淡看了他一眼，笃定地说，“我会把那个奸夫杀掉。”

聂远脑子里突然想到金发美人西蒙，五官精致的脸，瓷器般雪白的肌肤，虽然不想承认，但从外貌上讲，西蒙比他这个走下坡路的中年老男人强上很多倍。

“那要是那个奸夫比你帅呢？”

芥川嘴角微微上扬，“我不认为谁会比我帅，不过，如果我心情不好，我或许会扒他的皮，毁他的容。”

聂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芥川，无论怎么看都是姿色平平，普通，太普通了。

如果说在外貌上西蒙比他强上许多倍，那他又比芥川要强上许多倍。长成这样，还这么自信，这个人还真是可怕。

“你只恨奸夫，对你老婆就一点意见都没有？”

和芥川不同，聂远认为劈腿这种事，和第三者没多大关系，主要责任在当事人。

“对她有意见也没办法，她是个女人，难道我还能动手打她不成，只能休了她，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好。”

聂远忍了忍，没忍住，还是支吾地问了一句，“那……要是你老婆是男人呢？”

车里传来芥川‘咯咯’的握拳声。

“那……我不把他揍得半死，我还算个男人么。”芥川玩味地看着他，凑到聂远耳边，压低声音说，“怎么，李白劈腿啦？”

聂远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看着视野里出现的那幢巨型中式别墅，岔开话题说，“到家了。”

中式风格的饭厅里，不止宏田在，秦爷也在，为他们准备了一席接风宴。

黑漆的圆形桌上已经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桌子很大，菜式也非常多，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饭桌只支了四把椅子，秦爷坐在最中间，宏田坐在他左边，右边的位置是为聂远空出来，至于秦爷的对面，当然是留给芥川的。

“哈哈，芥川，你还真是宝刀未老啊，这次小远拿到游戏PASS卡，你功劳不小。”秦爷笑着调侃，朝芥川敬了一杯酒。

芥川也毫不客气地喝下，“那还要多谢秦爷的提拔。”

席间，话题都集中在这次的游戏上，芥川把这几天的事情向秦爷交代了一下。

聂远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胃里空空如也，一时也吃不下什么，只心不在焉地喝了点汤，中间好几次抬头都对上宏田阴恻恻的视线，那个高瘦的男人似乎一直都在看他，搞得聂远浑身都不自在。

又想起被催眠时看到的画面，自己竟然和这个男人在楼口拥吻。

虽然是属于自己的记忆，可光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宏田这个人周围总散发着一种疯狂的，似乎要毁灭一切的戾气，聂远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和这样的人走到一起。

被红杉催眠的事，聂远没有对任何人说。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些敏感的记忆片段，在对秦老爷子交代时，只说了红杉抓他的目的是想知道X的情况。

秦老爷子听完后沉思片刻，表情稍显凝重，“小远，游戏PASS卡你既然拿到了，那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家休息，不要到处乱跑，黑道马上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老夫不想把你卷进来，老夫相信X暂时不敢动你，你不用太担心。”

饭局结束后，秦老爷子没再多做停留，带着保镖打道回府。芥川回去收拾了一些行李，正式搬了进来，萧澈为他安排了一个在一楼的房间。

看着芥川埋头整理行李，女佣抱着生活用品忙里忙外布置客房，萧澈也没有闲着，站在客厅中央颐指气使，看他脸色不好又要打电话为他请家庭医生。

明明对这里的记忆只有短短的一两个月，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好像这个地方真的是聂远用心经营的一个家，他是这座宅子的主人，里面住着贴心的佣人，和像宠物般爱粘他的萧澈，现在还多了一个管家婆芥川。

第三十二章（下）：重返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