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醒的时候，洪妈就一直握着我的手，见我醒来，她就对我笑着说，“小姐，你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医生待会儿就到了，我也通知了少爷了，但是他有急事回不来……”洪妈说完就用抱歉的语气说着，安慰的神情让我很感激。我自然知道洪妈真正的意思是什么。我都可以想象佐藤彦说不回家看我的样子，一定是冷漠至极。想到这里，苦涩的滋味不自觉的溢上嘴角。

“洪妈，谢谢，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让医生回去吧。”我接过洪妈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语气说着淡淡的话语。只是有的事情是我装不来的，有些情绪是我掩饰不了的。

“小姐。”洪妈愣了一会儿，然后她对我说，“我知道你生少爷的气，但是，小姐，你要知道，少爷是佐藤本家的继承人，最近事情真的很多，少爷在我看来，在感情上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你也不要太苛刻了。”

我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洪妈到底是佐藤家的人，话表面听起来的确是在安慰我，但是实际上却有意的在夸奖佐藤家的势力，不知道是要告诉我记住自己的身份，我想我嫁给佐藤彦的事情洪妈到底还是知道一点内幕的。洪妈也疼我，但是是在一定的限度之内，如果，我威胁到或者说打扰到佐藤彦的工作，我想……呵，她大概不会站在我这边了。

“我知道了。”我喝了几口热茶，就安静得看着窗外，等着医生来检查我的病。我猜想着，我是有病的，毕竟那些疼痛的感觉我总是很恐惧。其实，我忍不住自嘲，失忆也是病啊！

“小姐，小姐，医生来了。”洪妈轻轻摇我的肩膀，我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了一身便衣的家庭医生。

“夫人，路上堵车耽搁了，请问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医生的声音柔柔的，感觉像我偶尔抬头看见的天空中的白云。我仔细打量他，和声音一样柔软的脸庞，不松不紧的衣服下隐约能猜测出有修长的身形。

他轻声笑着，“夫人，你要是再这般看我，彦少爷可是要生气的。”

“是吗？”我也轻笑，他的右脸颊有一个小酒窝，只有他咧开嘴角才能看到。

“那么，夫人，我可以给你检查了吗？”他很温和的说。

“洪妈，你先出去吧。”突然间，我想跟这个医生呆的时间久一点，于是，顺口就想支开洪妈。

“小姐，你不舒服，我还是在这里看着你吧，万一沈医生需要什么我也可以及时帮助他一下。”

“洪妈，我想吃你做的饭菜。最近可饿坏我了。”没等我开口，这位沈医生倒是对洪妈笑着说了这样的话，明白人当然知道这是要支开洪妈。我猜想着洪妈会怎么样反应。但是没想到洪妈只是笑笑，“你个小子，每次都蹭吃蹭喝。”

“我可不希望经常看见你，每次来都是有人生病。”洪妈虽然说得没好气，但是语气里的宠溺还是有的，而且好像很喜欢他的撒娇态度，“你可得照顾好小姐，我给你做饭去。”

“好好，放心好了，路上我就想着今天能不能再吃到您做的饭菜呢。”沈医生笑着看着洪妈离开。

“你姓沈？”洪妈一走，我就问他。

“显然夫人对我的兴趣要大于想知道自己病情的好奇心。”他轻笑着，嘴角似乎有一丝轻蔑。

我有点不知所措，他说的没错，他一进这个屋子，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走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还好他最后还是对我说了一句，“沈侨，我的名字。”

“我的失忆能治好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心里还是期望着这位家庭医生能不能治好我的病。

“你失忆？佐藤那家伙倒是没和我说这事。”他有点惊讶，已经不说是彦少爷，而是说成佐藤那家伙了。“你气色没有那么糟糕，我先检查一下。”说着他坐到我的身边，开始拿出听诊器听我的心率。

“你和彦的关系很好吗？”我刚刚听到他说的是“佐藤那家伙”，两人关系应该不一般吧，至少是朋友之类的吧。

“哼。”他笑着冷哼，神情倒是没多大变化，“在一起从小玩到大，裤裆朋友。”

“是吗？”我对“裤裆朋友”这个词忍俊不禁。

沈侨倒是笑笑，“看样子你真的是失忆了。”

“你以前见过我？”这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

“当然，家庭医生这个职位可是佐藤随意安在我头上的，我是一个职业羽毛球手。”他似乎一直强调着什么。

“羽毛球手？”我无法将“职业”这个词和现在他的这身打扮联系到一起，愣完了神，我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你怀孕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起身的同时将一个炮弹扔向我。

我彻底石化。

“……怀孕？”我无法相信。呆愣愣的重复着。

“是的，你怀孕2个月了。”沈侨说着开始在纸上写一些东西。

“我……”我怀孕？天……怎么会这样？

“明天我会让洪妈带你去医院做一下详细的检查。”转眼间沈侨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要离开我的房间了。

“等一下。”我下意识得叫住他。

“怎么？”他皱眉看着我，似乎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别告诉他们，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对自己说出口的话后悔不已，因为沈侨轻而易举的反驳我。

“佐藤彦才是我的雇主，我有权让他知道这些有关于他利益的事情。”

“如果你告诉他我怀孕了，我现在就立刻撞掉孩子。”我诧异自己居然在手脚乱颤的情况下说出这样威逼的话语。

“哦？”沈侨来了兴致，挑眉，抱胸，“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在乎这个孩子的生死？他又不是我的。”

“你不是说你跟佐藤彦从小认识到大吗？”我吸口气淡淡的说，“如果我说，你让我误食药物导致孩子流产，你觉得他会信我还是信你？我现在可是他的妻子，而你只是偶尔被他利用一下的利益相关人而已。”

沈侨不说话了，眉头越皱越深。

按照规律，给人棒头以后要给人甜头。

于是，我笑着说，“彦现在这么忙，我觉得有孩子这件事情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在他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说我怀孕了，那么无疑会对他的事业造成影响。另外，我也可以说这是我们一起保守的秘密，算是一个惊喜，你看如何？”

没有多长时间的沉默，他转身离开房间。

我的心被人揪紧了一般，“怎么会这样呢？”我简直不能想象，我居然怀孕了，而且已经两个月了。

美子明明说过我患有不孕不育症，但是沈侨说我怀孕了，而且作为一个家庭医生，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欺骗我，所以我知道……美子在骗我。那么，之前带我去泡汤，给我的药材，到底是为什么？

我突然想起自己睡梦中的恐怖感受，总是感觉疼痛，然后就会有人在我耳边说模模糊糊的话，我并不能听得清，但是我能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恐惧。

她要害我！佐藤美子要害我！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吓了一跳。手脚开始发凉。

一时间，怀孕，美子的欺骗，彦的厌烦……我的脑子都要炸掉了。

“洪妈，谢谢啦，我先回去啦。”楼下突然传来沈侨的声音。

“哎，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在这里吃了算了，还要打包带走？”洪妈的声音随即也传来。

“我想拿回家让老婆参谋一下，以后即使看不到洪妈也可以尝到这样的口味啊。”沈侨的声音。

“哎……在家可得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不要对不起人家。”洪妈说着。

“是，是，您老教训的是，我得回家和我老婆转达您这话的意思……我先走啦。”沈侨的声音有点急。

“那你路上小心。”洪妈的声音渐渐小起来，我猜想着她大概是送沈侨出门了。

仔细听了这一段对话，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沈侨应该并没有说出我怀孕的事情。

如果不打掉这个孩子，肚子迟早一天会大起来的，到时候想保护这个秘密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打掉孩子？

肚子突然开始发涨，难道是孩子？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都想笑，孩子才2个月，都没成型，怎么会踢我？

笑意慢慢淡开……

我真的有一个孩子了，还是和佐藤彦的孩子。可是我之前就想好了，如果离开这里，一定不带走这里不属于我的一切，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也会是佐藤家的，那个时候，我和佐藤彦如果分开，他也一定不会让我有机会再见到孩子，这要怎么办？

打掉？可是……我的心好疼，这是我和佐藤彦唯一的牵绊了，是吗？

我真可怜，孩子，妈妈想要保护你，可是要怎么办？

我被自己脑海里“妈妈”这个词吓住了，发了好久的呆我才回神。

洪妈这时端着燕窝粥过来，笑着对我说，“小姐，快点吃一点燕窝粥。我刚煮的。”

看着洪妈慈祥的微笑，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让我很想有个自己的家。

“洪妈，谢谢。”我的妈妈是不是曾经也对我这样微笑，是不是也会将饭菜端给我吃，是不是也会原谅我的无知，是不是也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是不是也会给我百分之百的母爱。天知道，我好想我的妈妈，我想，我的孩子，你一定也会想见到你的外婆的。

“小姐的心情很好啊。”洪妈笑着说，“燕窝粥好吃吗？”

“好吃。”我对着洪妈咧开嘴角，“爱死你了。”

洪妈虽然习惯了我经常说夸她做东西好吃，但是今天听到我这样说，仍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随后见我窃笑又瞪我一眼，“快吃，不然凉了。”

我急忙点头，“好，我吃。洪妈，谢谢你，真好吃。”

“嘴贫。”洪妈敲我的额头。

“是嘴馋啦。”我吐舌笑笑。

我突然想起沈侨说过，他见过我，似乎还强调了自己是羽毛球手，于是我问洪妈“对了，我听沈医生说他是一个羽毛球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洪妈说。

“哦，这样啊……那他是不是以前就见过我？”

“沈医生是这么说的吗？”洪妈皱眉问我，似乎有点讶异，“我想想，大概是见过的，给你看过病吧。”

“这么说是真的了？”从他对我的脾气看来，似乎不是很喜欢我啊……

我又问洪妈，“他结婚了？”

“沈医生一直说他有老婆，但是我也没见过，应该是偷着掖着藏着呢。”说完，洪妈笑起来。我也跟着笑，感情这沈侨是一个私密人物呢！

第十章

我正吃着饭，想着待会儿去看看爷爷，突然就听见车子进入车库的声音。我和洪妈对视一眼，洪妈说，“小姐，太好了。少爷回来了。”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好久没回来的他今天回来了，虽说有点迟，但是我的内心还在波动，是不是，听说了我生病，回来的？

“洪妈，给我杯热奶。”彦一进屋来就直接对洪妈说。

“好的，少爷，我顺便帮你做点吃的吧。”洪妈说着就先去给彦热牛奶。

“给我做点馄饨。”彦说着就直接走上楼，不看我一眼。

我的心渐渐发冷，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肚子，我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他有这样一个爸爸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跟他的妈妈现在一样伤心？

“少爷，今天沈医生来了，说小姐只是有点感冒，没什么大碍。”洪妈的声音传入耳鼓，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动过筷子了。

转头想看看洪妈和彦，恰巧撞上彦的目光，虽然很清冷，但是却让我的心砰然一动，我被自己的感觉搞得有点发慌，于是，连忙低头吃饭。

我以为他会把饭食拿到卧室去吃，但是没想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我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他，他居然和我坐在一起吃饭了。

我的心跳不自觉的乱了。眼角的余光不时瞄向他，我不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会愿意在餐桌上吃饭。还和我一起？

“你身体怎么样？”本来很沉默的环境被他的一句话迅速打开一个缺口，我被吓了一跳。筷子咬在嘴里，忘记拿出来。

于是，他直直的看着我，我直直的看着他，好似很久没看到对方的呆样一般。

“噗……小姐，少爷，你们在干嘛呢？”洪妈突然走过来，一场大笑让我们两都回神，然后，突然发觉气氛有点尴尬。

“我，我吃完了。”匆匆刨了几口饭菜，我就放下碗筷，起身就要离开。

彦倒是没拦我。

洪妈的戏谑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来回移动，我不好意思的瞪了洪妈一眼，然后快步离开。

而后，在楼梯口，我还能听见洪妈爽朗的笑声，以及她对佐藤彦说的话。

“小姐真是很可爱啊。”

……我很无语的进了房间，只今天是丢了大面子了。而且，还是在他的面前，我总是在想，一个人，绝对不可以在你害怕的人面前示弱，不然你会被欺负的更惨。

拿起自己前两天做的手工活，我看着上面繁复的图案又开始发呆，想当时洪妈问我要不要做些事情打发时间。我就说我要做最复杂的刺绣。结果……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刺绣也就才完成了四分之一都不到。

叹了口气，我继续拿起针线开始刺绣，反正彦他也不会进来，反正……我们早就分房睡了。想到这里，我又有开始有点不自在，干脆直接就把怒气，怨气，全部都撒到刺绣上了。

刺一下，让你不回家。

又刺一下，让你不愿意理我。

再刺一下，让你和我分房睡。

再在刺一下，让你在我生病的时候不回家看我，还拿什么工作忙当借口，真是一点都不重视我。

突然，手指开始发疼，看了一下指尖，果然被扎了一下。看着那血迹，我突然回神，随即懊恼不已，“我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居然在怨恨他不回家陪我……我们，明明是交易的婚姻，他本来，也许就不爱我，那么，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保护我，为什么要尊重我的想法……我的脑袋一团糟。

“你在干什么？”一声冷哼吓得我差点一个不小心将针再次扎到我的手指上。

回头看着他，他一步步向我走近，我嘴唇有点哆嗦，我想说什么呢，我想说，你怎么会来？可是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居然是：“你，你吃完啦？”

他果然没回答我的话，径直走向我，然后又顺手拿走我手中的刺绣，“这是什么？”

“刺绣。”我回答得相当愚蠢。

果然，他很轻蔑的看了我一眼，我随即知道自己还得补上一句话，别开脸去，我小声说，“凤求凰。”

凤求凰，是雄性强烈追求雌性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