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要我端来的。」
「把碗里的东西留着,然后……然后……」少爷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呼吸急促,眼睛就要合上。「别让她进来,叫
所有人守在门前,别让她进来……」
他焦急的老泪都流了下来,少爷全身的肌肤变成了红色,热烫得惊人,敢情少奶奶是要谋杀亲夫,后来听到少爷断
断续续的喘气声,异样的感觉让颜良眼眶都湿了,他忽然知道少奶奶在鸡汤里下了什么药。
半年前,少奶奶哭说少爷不碰他,要他去买能激起情欲的药,他托人买了,也给了少奶奶,但是少爷后来都出外,
她苦无机会,少爷又防备得紧,所以她才找上他,哭得可怜兮兮,全都是为了设计他。
想来一定是为了少爷出外,她想生下少爷的孩子,以此要胁少爷。
他怎么会这么笨,这么愚蠢,唤来了下人,挡在少爷睡的门前,少奶奶在门前撒泼怒叫,他也吩咐绝不可让她进来
。
「少爷,你烫得好严重,我去叫下人唤大夫来。」
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痛得他头冒冷汗,后背却全都是热汗,下半身肿痛得像要爆开,已经不甚舒爽,而是疼痛
万分,如针刺般难受,眼前全都花白一片,仿佛离死越来越近。
他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人,最愧疚不安的可爱人儿,在县城住得好吗?已经忘了他了吗?他相信赵家一定会好好对待
他,不会再让他那么难过、痛苦与悲伤。
他气若游丝的唤着身边唯一信任的人,「良叔,我若死了,你到县城的赵家去告诉月牙,我很抱歉对他以往所做的
事情。」他唇角一松,尝到自己热泪的味道。「告诉他,其实我从没有忘过他,我爱他……」
「别说这种丧气话,少爷,这种药吃不死人的,你放心,大夫马上就到了。」
颜良心里痛骂自己愚蠢,也不知少奶奶究竟加了多少,竟然症状这么严重,过了一刻,大夫终于来了,灌下了大量
的水,还开了解毒的药单,大夫一直嘴里喃喃念道:「这真是造孽,再迟来一些,人都要死了,哪有人敢这样胡乱
加药的。」
细问之下,林柔采可能怕颜良买来回的药效不够强,四处收集偏方,然后全都加在同一帖里,差点毒死了颜义盛。
颜义盛病了一个月,昏昏醒醒的,他没回海家,海老派人来探听消息,林柔采关门不理,加深了海老的疑惑;她又
要人回答少爷不做海家的事了,态度十分恶劣,海老一听震怒之下,也起了怀疑,立刻告官。
幸好海老带了衙役亲自前来,要不然颜义盛病了醒不来,林柔采立刻就掌管了整个家。她怕消息走漏,牵连了她,
将大夫赶了回去,整个颜家全都锁了起来,不让人出外,除了她自己的亲信外,就任由颜义盛昏死,也不叫大夫来
医冶。
海老一来坐镇,衙役立刻就扣押了她,她还说药是颜良买的,也是颜良要害死颜义盛,海老一律不听,只说等人醒
了再讲。
海老从省城里聘了更好的大夫前来,吃药个三日,颜义盛终于神智清醒,颜良扑在床前,差点哭死。
「少爷,是我愚蠢,哪知道那个婆娘的心真的那么狠毒!她托我拿鸡汤给你喝,还要别提她的名字,怎知她是要害
你。」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颜良也被铐进了官府,因为查起来,药确实是他买的,也是他将鸡汤端进去的,而颜良把之
前林柔采摔死小孩的事一并说了出来,这件事在颜家村闹得很大,有人信,也有人说颜良是颜义盛的仆役,当然心
向着颜义盛。
幸好颜义盛昏迷前,有叫颜良特别留下那鸡汤,没让林柔采毁了证据,这真是少爷临危时的先见之明,要不然他百
口莫辩。
验了那碗鸡汤后,里面不只有颜良买的药,还有些奇怪的偏方,那些偏方全都是林柔采要人买的,颜良也一直说明
那是少奶奶要他买来的,这一切证据确凿,终于定案。
颜良在牢里被押了许久,出来后都皮包骨了,颜义盛来接他的时候,他感动得一直哭泣。
这几日在牢里,简直是度日如年,夜夜不得好睡,只怕那婆娘全把事情推到他身上,他担忧得不是自己性命不保、
杀人罪罩顶,而是怕她出去后,不知道又要怎么害少爷、编派少爷的不是。
「少爷,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您会说有时候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谁晓得那婆娘一脸清纯,在我面前哭得
凄惨,一直说要跟您和好,说你们和好后,村里的胡说八道就会停了。我一时心软,也想在村里为少爷挽些名声,
想不到差点就害死少爷。」
「良叔,别再多想了,反正雨过天晴,我们两人搬迁到省城去吧,那些村里的人,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们搬迁了地方,遣散了仆役,也卖了大部分的地。衬里的人见了颜义蓝,还是会满脸怀疑,颜义盛原本说要替这
个小村造桥铺路、挖井的,结果这些村人的视线,让颜义盛搬离了这里。
颜良气道:「这些人没福气,所以少爷不会再为他们做事的。」
颜义盛反倒云淡风轻。「当初我们误会了银月牙,现在我们尝的苦,何尝有月牙的一半?」他叹息道:「只可惜这
一块好地方了。」
颜良住了嘴,他出官府后,少爷有渐渐跟他谈及那婆娘设计陷害银月牙的事情,最后少爷以为他要死时真情流露的
那番话,让颜良知晓银月牙在少爷心里占有多大的位置,也更了解那婆娘真是个心机狠毒的贱人。
颜义盛带着卖地的钱,与颜且一老一少搬到省城,海老应允要让他合伙一份,他就拿这些银钱投入。
白日为了生意繁忙,夜晚回来后,他煮几道菜等着少爷。少爷生活简单,还被海老笑说他不懂人生情趣,硬要拖着
他上妓院,被少爷给婉拒了,少爷正经自律,再也不愿意去那种地方。
少爷生意越滚越大,在外已经被称为海老的副手,海老要他搬进去住,他不愿意,但择了一处没落的豪宅买下,当
作自己的家。
两年过去了,少爷英姿焕发、眼神锐利如鹰,就连海老有事,也要借重他的眼光。颜良却知道他的心事,他连当初
临死前都那么挂意银月牙的事情,为何功成名就,还不敢去找银月牙?
「少爷,您若不鼓起勇气,我就要替您去县城了。」大着胆子,颜良劝了他,「那时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死前还
担忧着他,为何现在活着时,还不赶快去找他。以前我们比不上赵家豪富,现在您也富甲一方了,您就去吧,休息
个几日,起码也看他是否安好,再也没有那臭婆娘的奸计,你们现在一定会很顺利的。」
颜良现在只要一提起林柔采,都是臭婆娘的骂,都是她把少爷害得好惨,幸好少爷是人中之龙,并未灰心丧志,反
而造就现在的一番局面。
颜义盛望着外头的圆月,两年了,自己这两年来的孜孜矻矻,全都是因为银月牙在自己伸手不可及之处,银月牙以
为自己配不上他。
错了,其实是他配不上银月牙,所以赵夫人才要他认清事实。
「我现在够资格了吗,月牙?」
一声不安的问句与叹息,代表他此刻晃晃荡蔼的心,不安、微苦,还有满腹的相思,只是寂寞无人知,只有天上的
圆月落下柔和的光线,像在安慰他凄苦的心。
「月牙少爷,走这儿,别傻愣愣的了。」
荷花说话毫不客气,银月牙的确走错了包厢,他就是迷迷糊糊,上次还走错了店,让等他的赵七巧啼笑皆非。
他在赵七巧的安排下,做了买卖宝石的生意,他并不是多会鉴赏宝石,赵家也不用靠他鉴赏宝石,他只要穿载宝石
,往人前这么一站,大多数的买家,都会毫无二话的买下。
这两年,他出落得更加水灵,仿佛芙蓉出水般的梦幻甜美,搭配任何宝石都是视觉上一大的享受。光是看他姿态优
雅的坐在位子上,脸带笑容的看着众人,都会让男人一阵酥软,只顾着抢购他身上的宝石。
但是没有任何宝石,比他本身更具有光芒,虽然暗中追求的人不少,倒也没听过有谁是真正将银月牙得到手的,但
是最大的原因,应该是跟现在招手要他坐下的男人有关系了。
「月牙,这里坐,快点,呀,这宝石不是我选的那一块啊,这一块丑极了,怎么卖出去啊!算了,你多笑点,这样
一定可以卖出去的。」
说话的人,面大耳宽,一副凶恶嘴脸,若不知道他的来历,还会误以为他是流氓地痞,他是银月牙后来认识的朋友
,叫做黄公石,对宝石很有眼光,后来当了银月牙宝石店面的掌柜,实际都是他在掌权,银月牙只是露脸、出钱。
而这人不只脸凶而已,脾气也十分暴躁,他密密守护着银月牙,若是有哪个人有不轨的想法,他都能立刻识破。
赵夫人很赏识他,都让他伴着银月牙,而天真单纯的银月牙,就被这些人严密的保护着,只是他自己不自知而已。
调整了一下银月牙身上那块丑宝石,挂在银月牙身上,没卖它个百倍,也要图它个十倍,他赚银两绝不会手软的,
而且宴席上他都还会对银月牙耳提面命,哪些人可交谈,哪些人只要淡淡笑一下就好,他都有细心的观察过,绝不
让银月牙惹上麻烦。
「今天从省城来了一只大肥羊,是海老那里来的人,反正你一定也不知道海老是谁,总之,他是最近冒出头的新贵
,还摸不清他的底细,但是看起来人还挺正当的,只是那可恶的桃花眼,让人看了真不顺眼的英俊。」
容貌丑陋的黄公石只要看到英俊的人,有时就会牙痒痒的,非要批评几句才行,而他跟银月牙能成为好友,是因为
银月牙虽然容貌美丽,但他根本就是个「浩呆」,所以黄公石实在看不下去他的蠢样才认识的。
两人缘分是从银月牙问路开始,原本黄公石随口比了比,不想理这种会让自己容貌显得更丑的美人,他对美人最没
好感了。
但是这银月牙也奇了,好几次都在他面前问过路后,又再次走错,绕到他面前,再问一次,又再度走错,足足错了
五次,让性子急躁的黄公石看不下去,索性自己带他走到目的地,就因为这样而认识的。
再兼银月牙的美貌可以为他们两人赚进大把金银,所以黄公石更开心了。而银月牙呆得太单纯,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只好放在身边保护。
黄公石有时想起来还呕得很,大骂起银月牙,「娘的,我到底前辈子欠了你多少,为何要照顾你到这种程度,连你
的贞操也要一起保护?我再跟你一起同进同出,人家都觉得我是兔儿爷了。」
荷花还会在一旁回道:「没办法,你就是欠月牙少爷那么多,还不了的。就这辈子好好保护我家少爷,至于兔儿爷
不是都要很美吗?我看你沾不上边的。」
黄公石差点气歪了嘴,指着荷花哽了喉咙,怒得喘不过气来,这牙尖嘴利的小婢女,若有一天落在他手里,准会打
得她屁股红肿,让她知道男子汉的气魄。
雅厢还算雅致,但是就连荷花也来了,黄公石对她怒目而视,嘘声道:「这是男人的聚会,滚回赵家去。」
「听说参加聚会的,都是有钱有权的少爷公子,我来这里看往后有无出路?」
荷花回得尖刻,黄公石扭嘴一笑,「你这小婢女想要找出路?凭你这长相,给月牙做提鞋的还不配呢。去去,回家
找个男仆吧。」
荷花长相甜美亮丽,虽比不上银月牙的出世美貌,也是赵夫人手上最爱的明珠,被他这么一刺激,她也气道:「那
看你这德性,只能找妓院里的姑娘了。」
黄公石还来不及教训她一顿,席间的人就来了,他立刻就要人端茶奉酒,不过他口里的大肥羊最后才到,他掀开了
帘子,低哑的声音宛如震响夜间的弦音,「抱歉,我迟了吗?」
银月牙抬头,黄公石总要他见人就笑,所以他是抬头而笑,但是笑容立刻冻结在脸上。虽然黑了、瘦了,但是他仍
认得出来这个人是颜义盛,而荷花立在他的身后,也咦了一声,所以证明他没有看错。
第九章
席间谈话十分热络,因为黄公石本身就学问渊博,见识深远,人家说什么,他就能谈什么,若他不暴躁发怒的时候
,倒是十分迷人。
银月牙一个晚上恍恍惚惚,都听不进身边的人在讲什么;颜义盛也十分话少,只是微笑听着旁人的语话,偶尔应上
一句,说得不多,但是他眼光总会瞟向他身上,让他坐立不安。
席散了,荷花说要去小解,就任着她去了,黄公石送走了所有的人,正要送他回去时,才发现荷花不见了。
银月牙向他解释荷花去小解,还未回来,黄公石凝眉,马上骂道:「这小婢女搞不清状况,婢女在一些有钱的少爷
眼里就跟件东西一样,净会惹麻烦,长得貌美却又头脑不清的婢女更是麻烦得要命。」
他碎碎念着,但是手脚极快的消失身影,临走前还要银月牙在店口等,别乱走,银月牙待在门口也十分心急,但他
知道自己不济事,只能干着急。
没多久,黄公石带着荷花回来,她衣裙脏了,一双亮丽的眼睛也红通了,而她身边还多带了一个人,竟是颜义盛。
「我再也不要嫁人了,真恶心、恶心死了!」
荷花哭骂着,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痛苦,黄公石吼得比她更大声:「你是白痴吗?早就叫你回赵家的,幸亏人家还救
了你,要不然你等着被人捉回府去,没凌虐你三天三夜算你好运。」
「你这么骂我干嘛,我受了苦,又不是我情愿的。」荷花放声大哭了出来,「你就只对月牙少爷好。你一定喜欢男
的,才会对我这么坏。」
「再说,就缝了你的嘴,给我安静点。」
黄公石牵着她的手,虽然骂得难听,但是荷花也让他牵着,而荷花的手在发颤,他的手也一样在发抖。
荷花抹着眼泪,他就在一旁递手巾,还为她揉刚撞到的地方,让荷花终于止了哭声,一张惊恐的脸渐渐浮出红晕,
而黄公石的手劲也越见温柔。
「好久不见,月牙。」
颜义盛的声音比之前粗哑,银月牙微微一颤,他抬起眼来,看着颜义盛,心里千头万绪,想不到颜义盛却说出让他
惊愕的话来。
「我离开村子一年半了,现在居住在省城,柔采已经死了。」颜义盛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道:「明日,我能去赵
家拜访你吗?」
「当然可以,你是荷花的救命恩人,赵夫人一定会感谢你的。」黄公石气势浩荡的先说了话,银月牙也就默然了,
荷花若是出事,赵夫人一定会怒急攻心的病了,这救荷花的恩情确实不小。
「那明日见了,月牙。」
颜义盛转身离开,荷花气怒道:「这个坏人又来了,您还这么大方应允,少爷被他害得病了好久,你知道吗?」
黄公石回话,气她说话不知轻重。「坏人可不会专程去救个不起眼的小婢女,你给我安静点!男人做事,女人少讲
点话。月牙,这个人是可以深交的。」
银月牙一夜都难以入睡,翻来覆去,想的全都是以前与颜义盛的事。颜义盛明明瞧不起他,为何今日用这么温柔的
眼神看他?还有他是颜家村的大地主,为什么黄公石说他是省城来的人?还有柔采死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情昏乱,到了隔日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而他醒来,还是被婢女叫醒的,因为颜义盛来了,所以赵夫人要
人来唤他。
他急忙的洗脸,赵夫人不在,荷花也不见踪影,只有颜义盛等着他,说要带他出去游玩,他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带
出了门口,坐上了马车。
但是到了目的地时,他高兴的叫了出来,原来他带他来庙会,而且这庙会卖很多珍奇的花朵,是他从来没看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