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线需要浓点，并且要拉长眼尾，微微上挑。脸部侧影不用很重，线条柔和点就可以。

过了十多分钟，妆差不多化完了，厕所外偶尔响起零落的脚步声，此时却忽然嘈杂起来。

肖泽楞了楞，将化妆品全部放好，一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你说怎么办？！”

“苏佳颖什么时候能够赶回来？”

“不知道！她才刚刚把齐心送到医院，就算要赶回来帮我们也来不及了啊！！”

“啧……你们当中谁会自己化妆的？”

“……我不会。”

“我也是……”

“小妹你呢？”

“我又不是化妆天才！我只会化我那个角色的妆啊！最多加上另外一些比较简单的角色的妆，月成和通天那两个人我真不行，他们的妆很麻烦！”

一旁李成然显然也听到动静了，跟肖泽递了个眼神，就走了出去。

肖泽蹙起了眉。

小妹？就是那个LING社团的女生？

“苏佳颖和齐心负责的是几个角色的妆？”

“十多个，除了他们两个人另外还有六七个化妆师，女生大多数都会自己化妆，男的几乎全都不行。”

“比较特殊的妆只有月成，芥木和通天吧？让那些女生辛苦下，帮忙把其他多出来的角色的妆和化妆师一起化化掉。”

“那么芥木的妆我来吧……”

“那月成和通天……”

“你们……”肖泽听到了李成然的声音。

外面安静了片刻。

下一秒，小妹疑惑的声音响起：“你是和月成同寝室的那个计算机系的？”

“李成然？”江晟清冷的声音响起。

“啧，你的妆自己化的？这道疤化得很好啊，你能不能帮我们来化下妆？”

“哈？！”

“通天和你COS的是一个角色，你能不能帮他化化？”

“我我我——”

“诶？月成？”

脚步声响起，下一秒，江晟出现在了厕所中。

肖泽刚把东西整理完，听见脚步声转头望去，就见江晟盯着他。被盯着得有些毛骨悚然，肖泽僵硬地笑了笑道：“……你们出问题了？”

江晟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不，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肖泽：“……”

当肖泽出现在他们面前时，LING社团一干人都非常惊讶。

上个星期见过肖泽的五个人里，江晟是一直清楚肖泽的底的，而芥木也没有什么很惊讶的神情。不过见到肖泽COS的龟兹国小王子，小妹，通天，还有玖凉都吃惊了。除了他们五人，这里还有其他七八个人，以前都没有见过肖泽。

“你是COSER？”其中一个男生问道，应该是这个社团的团长。

“恩，我的CN名是REL。”肖泽说道。

李成然站在一边，看着聚集在这里的一群帅哥美女，总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被闪瞎了。

“是这样的，我们社团有两个化妆师有事临时不能来了，然后他们负责的人里月成和通天的妆比较麻烦，你能不能试试看？”团长迟疑道。

他见到李成然，心里知道肖泽化通天的妆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是月成的妆他就不确定了。月成是这场公演的主要部分，要是他的妆不能搞定，那么今天的公演也要麻烦了。

肖泽记得月成的那个角色还需要在左眼眼角画一些图纹，因此的确比较麻烦。不过他当初闲着没事也研究过那个图纹，现在虽然比较突然，但是可以试试。

肖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那位团长犹豫了下就点了点头。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试试看了。

一群人连忙赶到后台。现在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刚才他们在讨论的时候，他们团队里的化妆师和女COSER都在帮忙化妆，因此七十多个人里，除了通天，月成和芥木，只剩下七八个人妆没化了。

人员分配完后，肖泽先帮通天化妆。因为刚刚帮李成然化过，因此通天的妆肖泽化的十分熟练，旁边围观的人看着肖泽飞快的化妆速度和奇高的质量，纷纷咋舌，不少期间插嘴问肖泽CN名和注册论坛的，表示回去想加他链接。

有些人看着肖泽的样子还开玩笑说他可以直接上台前去演那个龟兹国小王子了，结果被那个正牌COSER狠狠踢了一脚。

不一会儿帮通天化完妆，肖泽立刻奔去坐在一旁看着杂志一点紧张感都没的江晟旁边，皱着眉头开始研究人设图。

那边，通天对着镜子检查了遍自己的妆，随后扭头看向苦着脸的肖泽，咂了咂嘴，全盘推翻了以前对他的印象。

肖泽将楼兰国二王子脸上的妆容的细节都注意了一下，然后仔细看了看眼角那个图纹。江晟将目光从杂志上移到肖泽的脸上，见他一副苦锁眉头的样子，嘴角不禁化开了笑意。

两人间沉默了许久，肖泽研究着，江晟也不打扰他。

这时候，其他人的妆差不多都搞定了，一些人在复习台上的走位，一些人则围了过来。团长走过来，蹲下身凑到肖泽身边和他一起研究那张人设图，紧张道：“怎么样？”

“唔……”肖泽最后看了眼人设图，抬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看见旁边这么多围观的人，他囧了，压力大了。

团长瞪大了眼挥了挥手让那些人走开，然后那些人就笑嘻嘻地集体后退一步，如此一来，包围圈增大了。

肖泽：“……”

将肖泽的窘迫看在眼里，江晟忍不住笑意，开口道：“直接开始化吧。”

肖泽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了化妆品开始一步步来。

江晟的眼线和他一样，需要很浓，并且眼尾要拉长，要上挑。

江晟闭着眼，肖泽一手扶住他的脸，一手拿着眼线液描画着上眼线。偶尔睫毛颤抖一下，肖泽的动作就会停下，也会觉得他的手与江晟接触的地方变得有些烫。

明明很简单的眼线……肖泽化了很久，至于其中的原因他不想深究……

等眼线画完，侧影打完，肖泽开始画眼角的图纹。

幸亏肖泽是把整个化妆箱搬来的，因此当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买来专用颜料里面都在。

选出金色的颜料，肖泽用最小号的刷子蘸好，搬了张椅子坐在江晟侧面，随后用手将他的脸偏过来少许。

待江晟的目光对上他的，肖泽……咽了咽口水，无耻地脸红了。

当然，他自己最多只是感觉到脸部温度的上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脸有变红，因此这副样子只是落到了江晟眼中。后者乐得这样欣赏，因此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点破。

干咳两声，肖泽不自在地再次蘸了蘸颜料，随后偷偷深呼吸一口气，目光落到江晟的脸部，认真仔细地画了起来。

时不时看一眼人设图，再重新提笔开画，每一笔都非常小心，这种妆最好一次过。慢慢地，之前在票子上看到的江晟的妆渐渐浮现在脑海中，肖泽一边回忆着，一边描画着，也不再需要回头去看人设图。

因为画的很认真，所以周围嘈杂的声音也没能影响到他。等到画完，肖泽吐出一口气，随意抬头，就见江晟盯着他，并且似乎已经盯了许久。

肖泽一僵，怔在了那里。

周围已经没有人注意他们。

江晟俯过身，那张妖孽的脸离肖泽越来越近，肖泽不自然地往后仰着，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后，江晟戏谑笑道：“你很紧张？”

19.公演（二）

片刻之后，江晟戏谑笑道：“你很紧张？”

“……”肖泽咽了咽口水，淡定地说道，“之前没试过这个妆，怕化砸了。”

轻哼一声，江晟拿起放在旁边的镜子看了看，讶异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尔后就笑了起来，轻声道：“对自己擅长的东西有点信心。”

肖泽惊讶抬头，却发现对方已经起身往那群COSER走去了。

肖泽在原地怔了很久，直到李成然来找他了，才缓过神来，开始整理东西。

“刚才坐在那边的时候有两个女生来找我拍照！”李成然荡漾道，“第一次啊！那种感觉真是爽毙了！你们当COSER的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啊？”

肖泽失笑道：“这是很正常的事，要是COS成一个角色去漫展之类的地方，一路走一路被人拉住拍照的。”

“啊！”李成然连忙拉住肖泽，瞪着眼睛说道，“你以前的确出过COS的吧？成风是第一个角色肯定是骗人的对不对？”

“诶？”肖泽楞了楞，囧道，“不是……因为我是那个拉着COSER拍照的人之一。”当然是假的。

李成然：“……”

这时，马上就要上台的那些COSER似乎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团长过来跟肖泽道了声谢，随后又去忙别的了。令肖泽惊讶的是小妹走了过来。

这个女生COS的应该是与楼兰国二王子相恋的那个民间女子。这个角色的性格活泼可爱，不过剧中被突然袭来的瘟疫击倒，一个人很快就变得消瘦虚弱，最终没能逃脱命运之手，离开了人世。

此时她也已经化好了妆，美艳的样子令李成然在一旁不停咋舌。

不过此时她却有些局促，犹豫了很久，她别扭道：“谢、谢谢你帮忙。”

肖泽还记得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因此也就比较敷衍地笑了笑说了声“没事”。碰上这种事，谁都不会很圣母地一点也不介意。

可能是感觉到肖泽并不喜欢她，她咬了咬牙，低着头僵硬道：“之前我卖给你的是两张假票，真的对不起，我……你们要不留在这里看吧？不然我去想办法给你们安排个位子！”

“……”肖泽楞了楞，一时没反应过来。

“诶？假票？”李成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我已经找到位子了啊，票也已经检过了！”

“诶？”此时轮到小妹惊讶了。

“江晟看出那两张是假票，重新帮我拿了两张真的过来。”肖泽解释道。

“月成吗？”小妹吃惊道，“他怎么会……”

李成然看看肖泽，再看看小妹，似乎想通了其中的关系，撇了撇嘴道：“假票什么的也太不厚道了吧？”

小妹震了震，脸猛地涨红了，尴尬地低下了头。

肖泽见她这副窘迫的样子，吐出一口气，说道：“算了，你还是赶快去准备准备吧。”

“哦……”小妹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抬头结结巴巴道，“你、你的COS还不错，以前的事情我对你道歉，回、回去能不能和我交换一下链接？”

肖泽：“……”

李成然：“……”

待小妹小步跑着离开之后，李成然咂了咂嘴，错愕地看了肖泽一眼，夸张道：“她不会对你有意思了吧？”

“……”肖泽囧道，“应该不会，她没有讨厌我已经很好了吧？”

两人随后回到了观众席上，走在过路上，两个人被拦下了两三次，都说是要和他们合影。

“嘿，你说我们过会儿散场后找个地方再来几张照片怎么样？”李成然提议道，“回去我PS一下，说不定不错。”

“但是地点很成问题吧？”肖泽皱眉道。

“反正这儿离植物园挺近的，过会儿我们坐你那车去呗。”

“但是今天是国庆节第二天，那儿可能人很多。”肖泽无奈道。

李成然郁闷了，这的确是个问题。

两人正在小声讨论着，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肖泽的肩膀。

肖泽茫然回过头，只见坐在他们后排的一个女生举着相机，看见肖泽的正脸时顿时脸红了，兴奋道：“可以合下影吗？你COS的真的超像！”

“恩恩，真的，你的CN名是什么？”坐在这个女生旁边的另一个短发女生小声问道。

“呃，我的CN名是REL。”肖泽不好意思道。

因为他们都坐在过道旁，所以直接站起来，在阶梯中间站着，李成然和肖泽分别与两个女生都照了张，然后四个人再集体照了张。由于演出还没开始，这儿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周围还有不少闪光灯亮起。

待重新坐下，演出也差不多开始了，音乐厅里的灯暗了下来。

《西域旧梦》主要讲的是楼兰后期的故事。

楼兰古国二王子彼时十五岁，某次带着几个侍从出了王宫，想要去民间好好玩玩，恰巧遇见了动画的女主角，也就是小妹COS的那个角色。与她相处了一整天，彻底体会了一把民间乐趣，同时也发现总有许多人拉着木柴匆匆走过。询问之下，他才知道现在有许多人都在砍伐树木，为了建屋，为了装饰，为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树木成了急需的资源。

一棵棵树被拦腰斩断，原本充满了生机的树林变为一片贫瘠。

楼兰国最高的建筑佛塔之下，许多人在跪着祈祷，因为他们感觉到灾难即将来临。

二王子震惊了，愤怒了，赶回王宫后与父王说明了这件事，然而在背后极力怂恿百姓们去砍伐树木的却是他的哥哥，楼兰国大王子。

个中利益是当时的他无法理解的，因此他开始收心，开始接触政治与国事。

此后，塔里木和中游的住滨河改道，楼兰开始极度缺水。没有了树木的保护，风沙频频肆虐。焉耆、龟兹国给予帮助，然而依旧杯水车薪。

“不仅是楼兰……我们都在渐渐走向灭亡。”龟兹国小王子的话深深印刻在了二王子心中。然而此时的他依旧不相信曾经如此繁盛富饶的土地会如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国王老态毕现，已经无法承受种种打击。二王子催促臣子去着手种植树木的任务，一面又在王宫中与他的亲生哥哥激烈争斗。有时因为各种事情疲惫了，就出宫去找当初那个带着他游玩民间的女子。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因为百姓们并不信任王宫中的人。他们觉得是他们这些贵族使国家走向了灭亡，而他觉得她也是如此想法。

之后，大王子败在了他的手下，父王逝世，二王子登基。

与此同时，一种瘟疫在整个国家内蔓延开来，成群成群的人死去，一时间，楼兰国内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大臣进谏，说道应该带领百姓们逃离这里，因为有先知预言这个国家很快就会毁灭。

然而放弃他们已经居住了千百年的土地谈何容易？无数楼兰国百姓的灵魂在这片土地上，难道他们真的要放弃这块生他们养他们的源泉之地，逃离去别的地方？然而又该逃去哪里呢？匈奴？东汉？焉耆？龟兹？

哈……

二王子绝望了。

即使没有他的命令，已经有不少百姓带上家当逃了出去。

他再次出了宫，他希望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能够给他带来安慰，然而再一个沉重的打击降临到他的身上——那个姑娘感染了瘟疫，昨日夜里已经去世了。

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他此时的心情，或许已经复杂到一定极点，又或许其实只剩下一片空白。恍惚地在佛塔下站了许久，当初在这里祈祷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一阵冷风吹过，塔尖在夜空中弥漫开死寂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