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歌一曲(洛神之血祭)下——雨歇风檐
雨歇风檐  发于:2013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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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一沉,唤道:“师兄——”

银色的眸子一点斑斓也无。他缓缓的拉开包裹着剑身的蟠龙布,露出里面镔铁打造的剑鞘和沉香木柄,一条雪白的剑穗在剑尾处随风飘荡。

紧紧只是剥开外面的一层布帛,整个崖顶就像是突然到了冬天一般,狂风依旧,但是温度骤然冷了下来。

灰衣人在后面叫了声:“不好,这是什么鬼剑,竟然能和洛神相互感应——”

话音刚落,师兄便伸手将洛神剑拔了出来。

已成成品的洛神剑,连我都未见过。

此刻洛神一出,崖顶光芒大作,亮白一片。

狂风呼啸,银白的月光透过天幕,竟然都有些稍微的扭曲。

冰凉的银色光辉将师兄包围,他还未动,周身的寒气蓦然又攀上了几分,我一时间被寒气入体,牙齿开始咯咯的打颤。

“师兄……”

攀住岩石的手被冻得僵硬发抖,有些把持不住,我艰难的挪动舌头,叫出的声音更是微不可闻,还未传开便被寒气压入狂风之中,作烟消云散。

我抬眼看到师兄银眸中涌动着的浓烈杀意,顿时心底一片冰凉。

他高举着洛神剑,直逼我脑门。

如果躲不过,我应该会被活生生劈成两半。

如果当他清醒过来看到是自己亲手将我杀死,还是用的如此残忍的手法,我无法想象那时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但是我知道的是,以他现在的力量,若是发起狂来,定然很可怕。

我不想他走上癫狂之路。

我对着被重重冰寒之气包围的他艰难的张嘴,用嘴型跟他说了三个字——没关系。

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懂,便索性放手,任自己往悬崖下坠去。

漆黑一片瞧不见底的深渊,严重的失重感,我的心被提到最高。明明很惧怕死亡,此刻却还能镇定地望着崖上的他,望着那一张皎洁似月光的容颜,在我消失的那一刻,桃花目中闪现的动容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七章:崖底余生

一个黑色的身影越过他冲下来,迅速的下落,好一会儿才奋力挣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骂一声:“笨蛋!”

整个人被他用力箍进怀中,然后他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会儿,大概是没发现有用的工具,在我头顶又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半途一个翻身,瞅到崖壁上一棵突出来的小树,连忙带着我用力蹬下去。但是那棵树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承受不了我和他一齐下坠的势头,在我们脚下像弹簧一样弹了几下,突然被连根拔出,猝不及防地落下见不着底的深渊。

不过好歹这一下算是稍稍阻了一下我们的下坠之势,灰衣人趁机抓住空荡看清附近崖壁上的情景,抱着我一路探寻着落脚的地方慢慢下去,最后竟然也平安落到崖底了。

双脚触碰到实地的那一刹那,我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衣衫里里外外的湿了个透。一落地,力气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瘫倒下去。

灰衣人一把接住我,扶着我坐下,我只觉喉头一甜,刚刚压住未吐出的血此刻一股脑涌上来,口腔鼻腔都是血,似乎永远都吐不完似的。

灰衣人伸手封住我胸前几处大穴,又探了探我的脉搏,眉头蹵得死死的,道:“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能撑着不断气,看来你这条命比石头还要硬上那么几分的!”

我无力的抬头望他一眼,却在看见他脸的那一刻怔住,眼睛陡然睁大,惊叫道:“是你——”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似的伸手探上自己的脸,扯下一大块坑坑洼洼难看的假面皮,露出一张细致如瓷的倾城脸庞。

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一年之久的洛轻城。

他见事情已经败露,便不多加掩饰,随手丢了面具,拍了拍我满是鲜血的脸,细长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直线:“好凉儿,现在才认出本王来,叫本王好伤心。不过,看你的神色,见到本王很高兴么?”

我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好半天,又支持不住的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疼得像是散了架再重新接好一样。眼前闪过明明灭灭的光辉,睁眼的一霎那映入眸子的是低矮的石壁洞顶,顶上闪烁着水纹一样清凉光辉。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

我捂着钝痛的胸口坐起身来,看到不远处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池。池中间碧波荡漾,闪动着点点光辉。洞顶断断续续有水滴滴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唇舌干裂得厉害,我几乎是拖着双腿爬到池子边,伸手过去鞠了一捧水就往口里灌。不过毕竟受了严重内伤的身子,灵活不复在,还没到嘴边便漏光了。如此试了几次,还是一滴都没有喝到,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慢慢舔尽手上的水滴。但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反而因为沾到一点水汽让我变得更加饥渴。

我泄气的躺倒在池边,不禁感慨我慕二少风风火火一辈子,最后竟然沦落到连口水都喝不到,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隐约觉得不是一个人。回头一看,先是一个衣衫褴褛发须混乱的陌生人,后面跟着悠然如同闲庭散步的洛轻城。

看到我一身狼狈地趴在水池边,洛轻城显然心情大好,几步跨过来在我面前蹲下,先是眯了一双狐狸眼笑得阴险,而后又伸手拍拍我的脸,道:“嗯,睡了四五天,伤势好多了。”

我挥手打开他的爪子,不悦道:“别碰我!”

他倒是满不在乎,眼睛斜斜看过来,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好凉儿,刚醒来就这么凶,本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道:“我没求你救我,况且我从来不会觉得你会安好心。”

洛轻城道:“凉儿,你这是在记仇!”

我道:“当然记仇,如果你被人做了那样的事,你会轻易原谅?”

洛轻城偏着脑袋笑得异常猥琐:“如果是凉儿你的话,我不仅会原谅,还会求你多做几次!”

这个人没救了!

我胸中郁愤难抒,觉得再跟他纠缠完全是自取其辱,当下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一阵,嘴角溢出几抹血丝。

洛轻城轻轻地替我拍背顺气,埋怨道:“受了伤还不肯消停,你是自找苦吃。”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我第一反应便是推开了他退到一边。

以前受的都是皮外伤,想不到第一次受内伤就伤得如此之重,连稍微的移动,都要强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痛得哼哼出来。

大概是我表情忍得太狰狞,洛轻城轻叹了口气,也不顾我的强烈反对将我抱到一处石壁边靠着,然后回头对早已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另一人道:“前辈,刚刚的比试晚辈侥幸胜了,您是不是该兑现承若救他一救?”

我这才有机会去看刚刚进来的那个陌生人,但是他除了一身连蔽体都难以实现的破烂衣衫和一张被埋在蓬乱肮脏发须里的面目不清的脸,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那人听见洛轻城的话,炸毛一样的头颅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向我们这边看过来。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一颗枯草丢过来,道:“老夫愿赌服输,这灵芝草你且给他冲水服了,不出三天,他身上的上就会好一大半。”

洛轻城欣喜的接过,拿在手中看了看,又转身去找碗之类的东西,但是显然,这个石洞中没有任何寻常人家中必备的东西。没有办法,他又跑出去找了一片较大的叶子来,叠成一个杯子的形状,在池子里舀了些水,又用内力将那灵芝草震碎了散在当中,递过来让我喝。

我看那叶子不怎么结实,盛着的水不住的往外漏,上面还浮着些枯黄的碎草叶子。明知道喝下这个对我的伤有好处,但是一想到是洛轻城递过来的,之前他还伪装成灰衣人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我就不想领他这个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师徒重逢

洛轻城见我半天不动,也有些急了,干脆一手过来捏住我的腮帮子迫我张开嘴,另一只手端着草药水就往我嘴里灌。

我本能的抗距着进入口中的东西,药水顺着嘴角溢出来,落了满襟满袖。

洛轻城气急,瞪着我道:“你若不乖乖喝下去,小心本王用嘴喂你,再将你锁在崖底,一辈子任本王为所欲为!”

他的恐吓真的有用,我原本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怨气,如今之所以还排斥他,完全是因为他那一日的所作所为。

其实那一日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的下场肯定要比现在还凄惨十倍百倍。

想到这一层,我咬了咬嘴唇,慢慢的探头就着他举杯的手将药汁喝了。

之后洛轻城又不知到哪里打来几只野兔老鹰,在洞里架起篝火烤了,分给了靠在一边静坐的那人一点,然后手把手地喂我吃下。

我原本不想让他喂,但是看到他因为我拒绝而瞪起的狐狸眼,心想反正已经妥协过一次了,现在保命最重要,于是也就乖乖的吃了。

那灵芝草的药效果然快,在洞里躺了三天不到,我身上的伤痛减了大半,已经能慢慢地能往洞外走动了。

我接着这个时机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就是一片绝迹的山谷,一面是万仞高的崖壁,直耸如云霄,要上去,难如登天。剩下的就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木林,重重叠叠望不到头,走进去更是盘根错杂,稍不留意就会迷路。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被困在了这里,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当意识到这一层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一个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又似乎本来就属于这里的人。

这几日那人一直靠着洞壁休息,完全无话。我心里装着其他的事情,也忘了询问他的情况,但是看着洛轻城似乎对她颇为尊敬,于是也渐渐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如此,趁着洛轻城出去打野味的空当,我便巴了巴地挪着身子坐过去,企图将那人从闭目不言的状态中唤醒,试探地叫道:“前辈?”

那人没动。

我又往近处靠了靠,面对面坐在了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前辈?”

乱舞的爪子瞬间被人捉住,他掩藏在头发林子深处的眸子突然睁开,手上的力发紧,捏的我生疼。我立马求饶道:“前辈,饶命……啊——”

他甩下我的手,径直站起身走到水池边,先鞠了把水喝了,然后伸出肮脏的爪子抓了抓头发和胡子,竟然对着水里的倒影梳理起自己的仪表来。

我无法形容此刻我心里的惊讶之情,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年龄了的大伯绝对是个实打实的怪人。脾气怪,举止怪,生活习惯也怪!

“小子,有匕首没?”

我四处望了望,洛轻城不在,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说话。于是反射性的往身上四处摸了摸,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洛轻城突然回来,丢了手中的几只山鸡,正好看到我的举动,走过来拍拍手,道:“哟,本王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凉儿便耐不住了吗?想要了就告诉本王,总比你自己动手要来得舒服的多。”

他说这话时离我极近,气息几乎就喷在我耳根后面,湿湿热热的,带着一阵让我熟悉又惧怕的气息。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意思,慌忙的推开他,捂住自己红得发紫的脸颊恨恨地盯着他。

洛轻城狐狸眼眯起来,笑得不怀好意,继续靠过来在我耳边道:“好凉儿,你知道这山谷我们是出不去了,注定得老死在这儿,要不本王就委屈一下跟你凑合凑合过日子算了,不然人生绵长,岂不是太无趣了?”

我抬起一脚踢向他的小腹,但是他眼未动,手却飞快的抓住我的脚踝用力一扯,我便就这坐姿摔倒在地。他趁机压过来,将我困在他臂膀之间无法动弹。

我又急又怒,鼻端又是那一晚一直萦绕我的挥不去的体香,生怕内心里最为恐惧的事情再度重演,于是不顾一切地慌忙挣扎,惊惧地大喊:“你放开我……你这个禽兽……唔……”他的唇压下来,不同于师兄的冰凉,他的唇火热。

心间一根弦被猛的拨端,我一惊,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那一日的耻辱和恐惧重上心头,我吓得连连求饶,连眼泪都忍不住出来了。

洛轻城见我怕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微微的叹气,却依旧趴在我身上,道:“才一次而已,竟然就怕成这个样子,你和他做的时候也是这样么?那他做得下去才怪!”

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砸上他的脑袋,他痛呼一声,抬头去看那个刚刚被忽略了的在池边整理仪容的老者。

那老者怒道:“你们两下子要谈情说爱或是做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就出洞左转,那又一个深坑,躺两个人不成问题,不要将我这山洞弄脏了,不然要你们好看。”

老者一席话说得我面红耳赤,但是洛轻城就仿佛没事人一样从我身上坐起来,堪堪笑道:“前辈,小伙子年轻气盛,您老不要见怪。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您老就准备顶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做鸟窝,不准备恢复原状了呢!”

老者闷哼一声,道:“你小子休得油嘴滑舌,要不是你追着我颤抖四五天,我也不至于弄成这副样子,现在倒好,小情人得救了,就将我这个老头子抛到一边,喧宾夺主了?”

洛轻城道:“不敢不敢。”

老者又是重重的哼一声,问道:“小子,有匕首没?”

洛轻城诧异地从怀中掏出一柄黄金制的一寸来长的短刀,道:“只有一把耍着玩的小刀,可以不?”

老者接过掂了掂,道:“果然是王爷出身,带的东西都挺精致的!”说罢竟然拿那刀去刮他几百年未曾刮过的脏乱胡子。

洛轻城心痛的哀叫一声:“哎前辈,那是……那是皇上御赐的圣物啊——”

老者边刮便道:“圣物?到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成了废物!不过这小刀挺好用,用来刮胡子真好。”

我盯着那老者丢在地上的一堆半尺来长的浓黑胡须,不敢置信地道:“前辈,这要多少年,这胡子才能长成这样啊?”

老者莫莫已经光滑了的下巴,又将脸探到池边去洗,遍洗边道:“不多,二十年之后,你们也会成为这样!”

我不寒而栗,道:“您老被困在这崖底已经二十年了?”

老者已经洗完脸,又将一头乱发沾水抹得服帖了,这才回过头来望着我道:“谁知道呢,在这里太久,都忘了数时间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过了二十多年了。”

然而我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却完全忽略了后面的话,惊得赶忙跪起来,声音颤抖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师父!”

第一百一十九章:浮出水面

“什么?”

不止洛轻城,就连那老者也是一愣。

我道:“师父,您老人家都消失了快两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是你师父?”

洛轻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道。

那老者也是一脸奇怪,道:“你小子玩什么花样,老夫刚说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你没听清么?”

我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又仔细地去看那老者好不容易露出来的一张可以辨清容颜的脸。

粗浓直挺的剑眉,英气逼人的眼,高挺的鼻梁还有硬朗的面部线条,都跟那将我抚养长大的师父一模一样。

但是,我记忆中的师父,眼中布满沧桑,胸中运筹大局,既有身为一岛之主的从容稳定,又有身为一代宗师的胸襟气度,还有作为一个长辈所拥有的宽怀慈爱。

而眼前这个人,虽然跟师父有着同样的一张脸,但是那双眸子里所散发出来的气魄却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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