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中信点了点头，挑了一根面条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说道：“这家面馆开了十几年了，其实门脸很小，只是回头

客多。”

“嗯……”程世点点头，又吸了一口面条，结果听到厉中信说：“要是真那样你就走吧，我给你足够的钱让你去花

。”

“你乐意？”程世抬起头。

“我为什么不乐意？”厉中信回问。

程世想说你就是一个神经病，整天以折腾人为乐趣，偏偏他又倒霉碰上了，不过一想在这么温馨的店里大家实在是

破坏氛围，而且面还挺好吃，他舍不得放下筷子，所以也就没有出口惹厉中信不痛快，而是以静默的方式当做回应

了。

厉中信也没再问什么，像程世一样把嘴里的面当成唯一的目标放嘴里送。程世觉得今天的厉中信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过像他这种人，脸上变化多端是很正常的，程世也就没怎么注意。接下的时间，两个人又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难得和平相处一次，程世竟然还觉得有那么一丝别扭。

两个人走出屋子，一下子就愣了，汽车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一样，车窗上有明显的枪痕，而且厉中信看出是很强力

的子弹。他忽然间觉得周围有冷空气在流动，拉着程世的胳膊说道：“不好，快跟着我跑。”

两个人刚抬起脚，饭馆的灯忽然灭了，周围漆黑一片。暗处扫过来一颗子弹，厉中信按住程世的头侧身划过车身，

险些中弹，不过厉中信能明显地辨别方向。程世在旁边气汹汹地骂道：“跟着你丫的就是倒霉，弄不好连命都要搭

上。”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计较这些？”

话刚一说完，厉中信就拉着程世奔着一条小路朝前跑，前面有一个铁栏，两个人二话没说直接翻了过去。后面枪林

弹雨，厉中信根本没有时间回头还击。前面就是一条直道，要是想追是很容易追上的，还好直道够宽，厉中信也没

听到后面有发动机的响声，所以判定后面的人也是在跑，既然这样，射击的准确度就降低了。

“跟我过来！”厉中信在奔跑中说了这么一句话，程世也顾不上想这句话是不是对的了，只要现在有个人给他指条

明路他就会跟着，反正在这么跑下去他还不如直接被毙了。

程世这才看到，离自己五十米开外有个胡同，厉中信大概是来过这里。紧跟着一个转弯，程世撞到了胡同口的一个

磨台上，哎呦地叫了一声，还不忘大骂一句，厉中信看他还挺有精神，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

“那边的墙上有一个水管，你就顺着往上爬，我在你的后面。”

程世点点头，眼看着后面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程世加快速度，却因为跑得时间过长，停下来忽然间腿就开始发软

。厉中信迅速蹲下身一个上脱，程世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接着他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声一声的枪响，就是没

见厉中信进来。

程世开始发慌，他想跑，但是无法挪动脚步。外面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会担心他自己不跑，程世站在墙

根底下心乱如麻。还好没过多久厉中信便一个翻身跳了进来，看到程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你怎么还没走？”厉中信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程世声音很无力地说：“跑不动了，你丫的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厉中信还是拉着程世从这个人家的侧门翻到了另外一个胡同里，然后转了无数个弯，像是绕迷宫一样，最后终于在

一个大的垃圾堆旁边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停这啊？”程世捏着鼻子叫唤。

厉中信移开视线，小声地说：“因为他们不会认为我能在垃圾堆旁边待着。”

“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对方都是些什么人啊？”

厉中信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看在程世的心里都有些犯怵。过了一会儿，见到没有动静，厉中信才缓缓说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总之我知道这些人没想要我们的命，要不然在这么密集的子弹下我们不可能不被射死。所以刚

才你跳过来的时候我便开了几枪做实验，我就站在原地都没有被射到，所以看样子他们主要还是想抓我这个人。”

程世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又过了一会儿，见到还没有动静，程世便拍了拍腿上的土准备站起来，这个地方的味道亏

厉中信这么有洁癖的人能待这么久。

第三十章

等到程世站了起来，厉中信还在地上一动不动，程世纳闷地低下头，厉中信抬起头看了看程世，说道：“你走吧！

”

“嘿！”程世横起眉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别装无私，最后给我挂一个不人道的帽子。赶紧走，别废话，你

想在这个地方恶心死对么？”

“我中子弹了。”厉中信的声音里面夹杂着落寞的情绪，倒没有一点儿虚弱的感觉。

程世有点儿不相信，蹲下身看了看，又摸了摸，直到摸到厉中信的小腿后面的时候，才感觉到湿漉漉的。厉中信一

把攥住程世的手腕，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道：“别摸了，你想让我在垃圾桶旁边把你干了么？”

“滚！你丫的就是存心。”

“你是不是感动了？”

“呸！”程世一脸的窘迫，猛地就站了起来，“我感动？我早就不知道啥人还能值得我感动，不会是你设计出来蒙

我的吧？像你这种人偶尔玩儿一点儿刺激的也没准。”

本来就是一句调侃，听在厉中信的耳朵里无比刺耳。刚才没有意识到的腿上的痛一阵一阵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刚才

把程世拖上去之后那没来得及躲开而挨得子弹，被说成了是一场游戏。这种讥讽能怨谁呢！一失足成千古恨，怨就

怨在自己做了那么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让程世用他能够支配的时间来慢慢地折磨他。

而且，折磨人的人还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是徒劳的。厉中信不得不承认，在感情上，他输得彻彻底底。

“你走吧，我给你你想要的钱，地位，而且以后不会找你的任何麻烦。回家吧，有个家不容易……”

程世愣住了，他是真的搞不懂厉中信在想什么。前一秒钟抓着不放，现在却轰人。程世叹了一口气，心想可能刚才

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厉中信，他毕竟是一个病号。于是程世一脸不甘愿地走到了厉中信的面前，搂住他的腰要把他扶

起来。

“你走……”厉中信嗓子低沉沙哑，态度却没有一丝质疑。

程世听出来厉中信的想法了，他也许是玩腻了，也许是觉得程世在身边不过是一个累赘。总之这句话说得太过坚定

，程世不怀疑这句话是厉中信在闹着玩。就因为突然赶他走，程世忽然间有些不适应了。

“我不想走。”程世执拗地反击着。

厉中信侧头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你在我的身边不是为了钱。”

程世以为厉中信在下一句一定会说出什么“舍不得我”之类的理由，然后厉中信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程世说

：“就这么想杀了我么？这么长时间有这么多机会你怎么就没有下手？“

程世的脸猛地就变色了，虽然在夜里看不清楚，厉中信却能感觉到程世的身体在抖。不用再质疑了，他的反应说明

了厉中信说对了。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程世会破口大骂出来，厉中信自嘲地笑了两声。

“你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看不来了也不说，看着我去落网很有意思是么？”

厉中信没再说话，径直地走到程世的面前说：“你要是想杀了我，现在就杀了吧。这个位置不错。”

程世后退了一步，指着厉中信的头说道：“你丫的离我远一点儿，我的仇还没报呢，我干啥让你这么痛快地死？”

厉中信的表情已经变得很是难看，腿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是艰难。程世到了这样一步，却忽

然间慌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厉中信在朝着程世走，越来越近，程世屏住呼吸，忽然感觉厉中信朝自

己靠了过来，未曾预料到的一个拥抱，厉中信朝程世的嘴上印了一个吻，轻柔而短暂，程世扶住了他，厉中信在他

的耳边说：“只要你想要我的命，我就给你。”

程世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厉中信从手里掏出一把枪，递到程世的手里。借着月色，程世看到枪管上还泛着光，枪很

沉，但是摸在手上很光滑，程世愣愣地看了好久，除了觉得枪挺漂亮以外，他脑子里再也想不出别的来。

厉中信淡淡地开口：“做个了断吧，整天这样生活在一起我累了。”

程世的手垂了下去，努力把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不趁人之危。”

“这不是趁人之危，是我给你这个权利！”

“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了，咱活得实际一点儿，整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

厉中信淡然一笑，“程世，你想好了，从现在开始，你想走就可以马上走。今天晚上是你最后一次要求，如果你不

报仇，那么以后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程世这才意识到厉中信说的是真的，但是他始终都不认为厉中信会这么轻易地让别人打死他。他低头思索了一阵，

然后抬起头露出狡黠的笑容，想试探厉中信一下。

“我想干你，想让你也尝尝被男人上的滋味，你愿意么？”

长久的一段沉默，让程世对厉中信刚才的气魄嗤之以鼻。什么要命都给，就是单单这一条，就让一个男人无法容忍

。你也应该能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厉中信，假如我抢过你手上的那把枪，就算是杀不了你，让你为你当初的错误

付出代价也是好的。只可惜，我远远不像你那么卑鄙。

第三十一章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

厉中信的一句话让程世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看了厉中信很久，厉中信一脸坦然，丝毫没有一丝调侃的意

思在里面。程世糊涂了，像是身上被绕上了千百条铁丝，缠得人透不过气来。为什么厉中信会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之

淡？为什么自己眼里的那个禁忌在厉中信的眼里竟然什么都不算。

“别猜了，要开始就快点儿开始吧！我的腿撑不住快了，要是一会儿爷您有啥姿势要求，我做不出来岂不扫了你的

兴。”

程世无法动弹，曾经无数次梦到的侮辱厉中信的方式到了现在没有一个能让他感觉到兴奋。忽然，程世感觉下面一

凉，裤子褪到了脚踝处，程世一惊，昔日的惨痛经历让他猛然间想要挣扎，却被温热包住了脆弱。

厉中信单腿撑着地，用嘴将程世的一并点燃。程世的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面只剩下，除了还是，强烈的念头让他

呼吸不畅。无暇顾及脚下的人是谁，他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在为自己服务着，他的念头只有一个，上了这个人，

让他成为自己身体的口。

程世像是一头野兽，整个过程完全是效仿了曾经的厉中信，没有润滑，没有前戏，就在如此肮脏的地方将地下的这

个人侮辱，像是曾经他对自己男人的自尊的侵犯一样。如此地酣畅淋漓，程世肆意地享受着，也在玩命地伤害着。

然而，自始至终，程世从没在厉中信的表情上看到一点儿痛苦和怨恨。厉中信目光平静，脸上竟然还有幸福的表情

。除了偶尔一句低喘，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程世不想去正视自己的这场挫败，直接闭上眼睛，深深地吸

了一口气，将自己送上了巅峰。

“从今以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我，你是你，我们从这里分开，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厉中信点点头，没有一点儿反对的意思。他此刻坐在地上，下面衣裤不整，茫茫夜色也看不出流了多少血，眼神里

面的东西程世看不懂，也不想去猜，程世定定地站了几秒钟，便转过头大步朝远处走去。

原以为会有个突然来袭，会有一大帮人窜出来说这只是厉哥开的一个玩笑。然而什么都没有，一直慢慢消失在这片

深胡同，程世都没有感觉到一丝异常。

真的解放了么？不用在整天过这种没有感情，没有人生追求的生活了么？程世禁不住想到。现在我应该去哪？回家

么？去找自己的家人么？对了，自己还有一个小儿子呢，现在估计都能说话了吧。程世摇摇头，朝家的方向找去。

“别动，都……都不许动……”

稚嫩的童音传出来，程世烦躁的心理慢慢恢复了平静。他走进屋子，估计是这么晚大家都睡了，屋子里面只剩下林

玲一个人，还有程寒泷。母子二人正站在靠近阳台的窗户口，不知道在干着什么。

程世停住了脚步，没有几秒钟林玲便发现了他。起初林玲大吃一惊，而后发现真的是程世脸上的欣喜表情一览无余

。旁边的程寒泷扬着小脑袋，拉了拉林玲的手说：“谁啊？”

这两个字说得清晰无比，也说得程世心里一滞。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小孩子说话，虽然已经好久没见到，可是程

寒泷在程世的眼睛里还是特别的小，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孩子沟通。

“这是你爸爸呀，你忘了？”林玲摸摸程寒泷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你的这些大吊车都是你爸爸给买的，就是

他，看到了么？”

程寒泷把视线又放到了程世的身上，然后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程世赶忙蹲下身，程寒泷抓着程世的耳朵嘶哑地喊

了起来：“不成，别拿走，谁也别给我动，哇哇……”

程寒泷虽小，可是手劲一点都不小，他这一抓，林玲赶紧跑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程世被程寒泷逗乐了，摸摸他的

脸冲林玲问道：“孩子怎么回事啊？”

林玲抱着程寒泷，程寒泷执拗着要下来，林玲只好又把程寒泷放了下来。程寒泷刚一接触地面，就跌跌撞撞地朝阳

台的方向跑，然后在靠近窗户的小桌子上把自己的玩具一股脑都倒进一个大袋子里，然后用旁边的橡皮筋缠了好几

圈，自己再背着这一大袋子东西朝一个屋子拖去。那个小小的身子再配上这个大袋子的东西，显得很滑稽，更勾起

了程世的好奇心。

林玲也笑了，朝着程世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孩子特别喜欢大吊车，别的车不喜欢。上次你给寄家来的大吊车他抱

着就不撒手，每天晚上都要在阳台那里把这些吊车整整齐齐地码好，然后对着外面长吸一口气，看好久才能放回去

。而且只能他自己一个人收拾，别人不让动。”

真挺有意思，程世嘴角不禁上扬。小孩子虽然难理解，不过心思单纯，做什么事情都在表面。程世蹲下身，拍拍手

对程寒泷说：“乖儿子，来，到爸爸这里来。”

程寒泷白了程世一眼，依旧拖着大袋子在屋子里面晃来晃去，袋子磨地面发出很刺耳的声音，但是林玲又说程寒泷

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个声音，让程世又无奈地笑了一次。

“你这次回家拿什么东西啊？”林玲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程世一愣，随即说道：“没什么，以后我就回家住了，公司那边没有什么事情了。”